沈砚略不甘心，神识带着他的身体跑到哪去了？沈墨莫羽凡都说了会去找，唯独谢初灵不表态。

所以他很生气：“你对他余情未了？”

谢初灵道：“我对他只有对你的感情。”

沈砚道：“那你为什么不把他找回来？！”

谢初灵道：“那副身体已经破败了，用不了多久，魔气消散，肉身也就完了，找回来又何用？”

沈砚道：“你可以用魔气续命的。”

谢初灵道：“这不是长久之计，我不想你行尸走肉地活着。”

沈砚气道：“那你要我怎样活着？像现在这样跟在你屁股后面？只能看着你却无法抱你吗？！”

“……”

“我不是非要什么什么的，我只是想象以前那样可以死皮赖脸地吃你豆腐占你便宜。”沈砚低下头，“我知道鬼是可以附在人类身上的，但我不想你抱着其他人。”

谢初灵沉吟片刻，他知道沈砚最讨厌什么，但还是说了：“你可以修真。”

沈砚啊了一声：“我都死了还可以修真？”

谢初灵道：“当然可以，修仙修魔都可以，修出肉身后就可以了。”

沈砚道：“得多长时间？”

谢初灵道：“看你的悟性。”

沈砚沉默。

谢沧海说他很有修魔天赋，结果他走火入魔死了。他已经没有自信，也接受不起第二次失败。

“假如我失败会怎样？”

“……魂飞魄散。”

沈砚摇头：“我宁愿一辈子只能看着你也不要永远失去你。”

谢初灵不知该说什么。

沈砚低声道：“初灵，告诉我你内心的真正想法，你希望我怎么做？”

谢初灵沉吟片刻，道：“我会记得你。”

“……”

沈砚摇着头，飘远。

谢初灵重复道：“我说过，三百年后我也会记得你。”

“你是对‘他’说的，不是对我。”沈砚干笑着，“谁要你的‘记得’，谁稀罕你‘记得’，他妈的我把你给忘了要你记得我有屁用？”

谢初灵叹息：“沈砚，顺应天命。”

沈砚的神经在这一刻崩溃，他歇斯底里地吼道：“我跟你出来不是让你送我去投胎！如果你要我把你忘记直接把我丢在静止空间里就行了！让我变成荒魂！你为什么要把我救出来？我支撑到现在，就是因为我对你的记忆！现在你却要把这份最珍贵的记忆抹杀？呵呵，谢初灵，你他妈找他玩去吧，爷不奉陪了！”

他落荒而逃，夺门而出。

门外，白大人面带微笑地恭候着。

第49章：诀别

沈砚并不认识白大人，但是被他身上的煞气所慑，下意识地反身折了回来，恐惧地看着白大人。

白大人微笑道：“你好，沈砚，我是御鬼使，乖乖跟我走，来世投个好胎。”

沈砚的恐惧转瞬变成愤怒，他认定白大人是谢初灵叫来的帮凶，他往窗户逃，刚飘出，黑大人凶神恶煞地堵在窗口，沈砚吓得尖叫，无路可逃的他急得在屋内团团转。

谢初灵皱眉，冷声对黑白双煞道：“你们给我离开！”

白大人一脸无辜：“我们只是公事公办，谁知道他吓成这样。我长得有这么可怕吗？”

谢初灵愠怒，白大人识趣地撤退。谢初灵安抚住沈砚，用灵力定住他，柔声道：“沈砚，别怕，他们不会伤害你。”

沈砚惊魂未定：“初灵，别让我去投胎，我不想忘了你，我不想。”

他把谢初灵当成信仰，如今谢初灵要亲手摧毁他的信仰，叫他如何接受？

谢初灵的灵力就像他的手，温柔地抚摸着沈砚受惊的心灵，谢初灵轻声道：“人死后都要轮回，你只是经历所有人都会经历的过程。”

沈砚一根筋，他觉得谢初灵就是不懂他的心：“你还不明白？忘了你我轮回了有什么意义？”

谢初灵道：“你的人生不是只有我。你会有一个崭新的人生。”

沈砚：“然后我忘了你，重新爱上别人，可能是个女人，我和她结婚生子，过完幸福圆满的一生。然后还记得我的你来是默默祝福我们，还是来破坏当小三？”

“……”

“初灵，我不信什么来世，那对现在的我没有任何意义！你不能把我复活就把我丢回静止空间，我宁愿继续去睡，至少在梦里我可以和你在一起，可以拥抱你。”

谢初灵闭上眼。

沈砚哭着道：“初灵，我以为你爱上我后心会变得软一点，可现在我知道我太天真，你的心是冰做的，永远冷得没有温度，我做不到你那么豁达看破红尘。”

谢初灵道：“对不起。”

沈砚道：“别跟我说对不起，我讨厌听这三个字！”

两个人僵持不下，白大人敲响了门，干咳道：“那个……我有话讲。”

谢初灵放他进来，比起言语笨拙的他，也许白大人的开导更有用。

白大人身负重任，如果沈砚只是一个普通的魂，他大可以简单粗暴的勾走，偏偏这个魂，有两个大魔头罩着，他不得不客气对待。

“沈砚，我可以理解你对谢初灵的爱，就像我对金钱的爱一样，刻骨铭心无法磨灭。我必须要说的是，轮回没你想象得那么可怕。”他翻出手机，输入沈砚的生辰，“生死簿上记载，你于2014年1月17日凌晨三点死亡。现在已经2014年4月17日了，如果按正常节奏，你早就轮回，投了个好胎。”

沈砚闭上耳朵，拒听。

白大人道：“轮回，是可以改变你现在命运的人，你可以在轮回前，到三生石上走一遭，便会知道你已经轮回了不知多少次，这一世虽然是你很短暂的一世，也是最不同寻常的一世，你的命格被改了。”顿了顿，“是从出生就被篡改。”

沈砚一怔，伸长了耳朵听。

“你的母亲是叫白素雅，对吧？峨眉派道修。她二十年前找过我，乞求我帮他儿子改命。”

白素雅是他几年见不了一次的老妈闺名，她为他做过什么？

“其实，你原来的死期是你三岁，车祸死的。素雅知道后就想逆天而为，我出于私人原因帮她篡改了你的生死簿，帮你争取了十七年的人生。”

“……”

“这事只有我和她知道。你已经逆天了一次，假如二次逆天被阎王发现的话，我也救不了你了。”

“后果很严重？”

“是的，我，你，素雅都会受罚。”白大人道，“所以你不要再任性了，你的命是你母亲用天谴换来的，现在你还想谢初灵遭受天谴吗？”

沈砚身体一颤，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天谴？我妈她怎么呢？”

“没怎样，一点处罚罢了。沈砚，素雅在你出生的时候就为你占卜了一卦，知道你命不久矣，但一旦命格改变，你的生命里就会出现一位贵人。”

“谢初灵？”

白大人点头。

“那位贵人可能改变你的一生，也可能什么都没改变，照常死去。现在看来，假如你修魔成功，一生就会改变，失败，照常死去。素雅是在博弈，结果你也看到了，她输了。”

沈砚陷入沉默。

白大人道：“但三个月前，就是你死的前夜，素雅又占卜了一卦，她说你这一世命格已定，下一世能大富大贵，下下一世，你的命格难以预测。”

“……”

“你懂了吗？”

“不懂。”

白大人露出职业化的微笑：“素雅都能占卜到你下一世了，说明无论你现在怎么挣扎，结局都是一样的。”

“……”沈砚问道，“你说你因为私人原因帮我妈篡改生死簿，能告诉是什么私人原因吗？”

白大人道：“我姓白，她也姓白。”

“……”

“她是我的后代，我是你外公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

白大人说了不知道多少个爷爷，把沈砚绕晕了。同时他也想开了，谢初灵说得没错，他的人生不是只有谢初灵，还有老爹，老妈，老哥。他那原以为冷漠的老妈没想到默默为他付出这么多，沈砚一阵心酸。

“我妈现在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轮回，来世生个好人家。”

白素雅让沈老爹尽可能地宠沈砚，在这样的环境长大下养成了沈砚任性自我略带叛逆的性格，尤其中二期，总喜欢跟老爹对着干。

上次出柜后就没回过家，死后他满脑子想的只有男神谢初灵，他的老爹老妈老哥都被他抛之脑后，沈砚不由得忏悔，他再也回不去了，不知道老爹听到他的死讯会不会难过。

他的妈妈从不对他有任何要求，转世轮回是她提出的唯一一个要求，他又怎么忍心拒绝？

像他们修仙的人看淡生死，轮回对他们而言是凡人最好的结局，即使这红尘中有诸多放不下的东西，人一死这些便再没了意义。

沈砚想开了，看透了。

他会去轮回，投胎个好人家，展开新的人生，忘记谢初灵。

他和他，终归走上两条平行线，他原本就不属于他的世界。

即使想开了，他也无法原谅谢初灵。他亲手摧毁了他的信仰，那份深入灵魂的痛让他差点崩溃。他突然觉得好疲倦，一个人的一生死亡就是结束了，为什么他死后还要经历这些痛苦？

他走的那一天，谢初灵他们都在，他沉默地望着沈砚的背影，连句再见都没有。

沈砚原本不想再跟他纠缠了，可看他这幅鸟样就窝火，不甘心！

他转身，飘到沈墨面前：“哥哥，我死后你记得多多回去看老爹，多多孝顺他。”

沈墨道：“我会的。”

沈砚由衷地劝道：“别在一棵树上吊死，人压根不喜欢你。”

沈墨道：“我明白。”

他飘向莫语凡：“我想跟你道个歉，是我间接害死了宁杉，让你失去至爱，你别怨我哥。”

莫语凡道：“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沈砚再飘向谢沧海：“师父，多余的话不说了，祝你找到更好的徒弟。”

最后，他飘到谢初灵面前，冷声道：“你我缘尽于此，再见！”

“再见。”谢初灵淡淡道。

沈砚一口气提不上来：“谢初灵，我谢谢你对我的承诺，但我不稀罕，反正我会忘了你，你把我也忘了吧。”

“下一世我会大富大贵，你别来烦我了，让我快活地过完一生。”

“我的小鸡还有那些宝贝就都送给你，就当分手费。”

“记得跟黑子他们说我转学了，别让他们知道我的死讯。”

“还有元朗，就说我出国了，去了鸟不拉屎没有网络的地方。”

“我们租的房子你退了吧，也别再打工了，那点钱不够补贴你的时间浪费。”

一口气说完这些，沈砚发现自己还是在乎他，悲从中来，他闭上眼，最后道：“找到我的肉身就把我埋了吧。”

谢初灵一言不发，沈砚看着他沉默。沈墨看不下去了，对谢初灵道：“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谢初灵摇头。

沈砚笑了，笑容中充满悲哀：“说再多有什么意义，反正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转身飘离，跟着黑白双煞进入鬼门关，他最后留恋地回头，看了一眼这滚滚红尘，视线又无法控制地聚焦在谢初灵身上，就见他嘴唇翕动，不知在说什么。

他说什么又关自己什么事呢？

过了这道门，他和他，再无瓜葛。

再见了，谢初灵。

第50章：启程

春暖花开时，昆仑山巅皑皑白雪终日不化，谢初灵回到久违的门派，久违的白云峰。

清虚真人要闭关修炼，特意把他叫回来有一事相告：“他找上我时身体已经不行了，他请求我收留他，我就答应了。”

床榻上躺着沈砚睡着了的肉身，这幅千疮百孔的身体在昨天走到了尽头。

“他在等你回来，却不让我告诉你他在这里等你。”清虚真人一声叹息，“他说希望你能把他葬在白云峰，你和他相遇的地方。”

谢初灵道：“不是我和他。”

清虚真人摇头：“初灵，把他安葬好后专心修炼吧，你是为师最看重的弟子，别让为师失望。”

谢初灵抱起沈砚的身体，在他额上亲吻了一下：“好。”

在门外遇到沈墨，谢初灵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沈墨却不打自招：“是，我不想告诉你他在这里，省得你回来和他藕断丝连再续前缘，我弟尸骨未寒呢。”

沈砚死后，沈墨整个人变了，不再像以前嘻嘻哈哈玩世不恭，也不再纠缠莫语凡，他把更多的时间花在沈老爹身上。得知小儿子死讯后，沈老爹悲痛欲绝，一夜白头，看到父亲这样，沈墨心痛内疚，决定在他百年前，都会好好孝敬他。

他在昆仑家里之间两头跑，难以静下心修炼，修为停滞不前。与他相反的是莫语凡，没了沈墨的骚扰，也不再纠结家里琐事，他全身心投入在修炼上，修为与日俱增。不久后，莫语凡结丹，昆仑掌门甚感欣慰。

谢初灵把沈砚葬在白云峰上，他每天都会在他的坟前停留片刻。他变得比以前更冷，简直像座移动冰山，再没有人敢接近他。

五年后，谢初灵修仙成功，清虚真人想前往仙界，将衣钵传承给谢初灵，谢初灵拒绝了他的请求。他离开昆仑，融入凡尘，临走的时候，从清贫真人那带走小鸡。

他带着小鸡开始流浪，走过一座又一座的城市，看遍繁华。

二十年后，XX大学校门口刚开了一家小纪烧烤店，暑假的时候生意惨淡，原以为会一直这么惨下去，一开学，生意就好了不少。

店主是个大帅哥，服务生是个小帅哥，吸引了一大批女生。

作为服务业行业人员，店主实在不合格，他长了一张面瘫的脸，对任何客人都不笑，偏偏很多女生就买账，觉得这叫酷。

店主每天除了收钱什么也不干，他往那一站，就是一道风景线。

被叫做小鸡的服务生看上去就十五六岁大，每次有人问他叫什么名字，他都会强调他叫朱雀，但店主都一脸面瘫地叫他，小鸡。于是这个外号便流传开了。

“一共二十七块。”谢初灵一张冰山脸，冷冷说道。

来人半天不掏钱，后面排队的人都在催他。

谢初灵抬眼，眼前的中年男人傻傻地看着他，谢初灵重复道：“你好，一共二十七块钱。”

中年男人惊呼道：“谢初灵？！”

谢初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认识他吗？

中年男人激动道：“你忘了我吗？我是楚少天啊！”

楚少天？他不记得了。

“我是沈砚的大学同学，我们见过的，那时你你你……”楚少天激动到语无伦次，把外头的沈小燕叫了进来，“小燕，快来，快看看是谁。”

“小燕”这个名字让一直面瘫的谢初灵露出了一点表情，他想起这两是谁了。沈砚的大学同学，一个叫楚少天，一个叫沈小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