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行，技巧有余感情不足。”阿默的声音和平静，但总给人山雨欲来的感觉。一时间众人都没有说话。频道里诡异地沉默了半晌，阿默才终于开口道：“小鹿，说说你的看法。”

陆晨一愣。

以前陆晨从来没有跟剧组一起PIA过戏，倒是没想到阿默居然会问自己的意见。不过以前阿默把干音交给自己做后期的时候，自己倒是会对一些非常明显的问题提些建议。只是刚刚陆晨其实有些心不在焉，没听出什么东西来，沉默了一会儿只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道：“那个，席光和流枫你们俩能再来一遍么？刚刚我没听清……”一句话越到后面声音越小，听得几个妹子受不了地喊起萌来。

流枫也小小地开了个玩笑，席光则只是言简意赅地答了一句好。

于是两人又来了一遍。陆晨这次不敢走神，仔仔细细地把一段听完，然后想了一会儿，说道：“你们两个技巧都很好，语调、停顿还有语速都把握得很准确，但是语气还不够真实。这一段是两个人第一次因为意识分歧吵架，是意识而不是意见不同，意识分歧是很难调和的。莫琰想的是为家国牺牲爱情，但是陆璟然要坚持爱情。由于是第一次产生这么大的分歧，两个人应该都是感到震惊的，同时也会非常悲伤。而因为莫琰想要牺牲两人的爱情，所以面对陆璟然的时候他的语气里会有内疚，对话时也会比较退让，这里流枫没有表现出来，你的话显得过于强硬和坚决了。然后当陆璟然有些任性地要坚持感情不顾外界，莫琰就会觉得对方不明大义，会有愤怒和失望的情绪。流枫你刚才的话里就只有愤怒，没有失望和无奈的感觉。毕竟莫琰是两人中先放手的那一个，对于对方应该有强烈的歉意。至于席光，”陆晨顿了一顿，“大部分地方都不错，就是整个过程中对莫琰隐忍的心疼没有表现出来。对于莫琰的决定陆璟然是很生气，但是也能理解，只是自己坚决不想放手。这次争吵让他更明白了莫琰背负的压力和他的决心，所以对莫琰的心疼应该是越来越多的，这个确实不太好表现，其实我觉得他们两个现在这样真的不错了，阿默你要求也不用那么高吧，你看大家都觉得很好啊。”

陆晨一大串话下来，把大家都砸得有点晕，流枫和席光都没说话，阿默倒是开口了，不过完全没理会陆晨的最后一句话：“都听到了吧，你们两个先自己想想，过会儿再来一遍，其他人换个地方，把自己的部分配给阿鹿听一下，然后再看哪些地方要改进。阿鹿，你现在有时间的吧？”

“有……。

“行，那大家抓紧时间。”

陆晨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席光红艳艳的小马甲，默默地挪窝了。

“男神！你真的是男神！没想到男神这么厉害，我觉得我越来越配不上你了555555555555”

“大大真的好厉害，对角色分析得那么准确，不过要演出来更难啊。”

“对啊，感觉席光傻妈和流枫傻妈现在肯定很想死。”

“与其担心他们，还不如先想想你们自己。待会儿阿鹿说的要求你们都要达到，全部PIA过为止。”

“不是吧！”众人一齐哀嚎起来，“我们本来就没有席光傻妈和流枫傻妈的演技，他们都不一定做得到为什么我们这些小配角也要这么高标准QAQ”

阿默不为所动：“废话少说，开始吧。”

陆晨在心里默默地为众CV点上一根蜡烛。

等到陆晨把大家的问题都说了一遍，时间就过去了不少，好孩子陆晨遵循生物钟打算睡觉去了，跟众人道过晚安之后又看了看另一个频道里的两个小马甲，犹豫了半天还是没好意思跳下去说声晚安，最后默默地关上了电脑。

躺在床上的时候陆晨有点后悔没去和席光打招呼，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半天才睡着。

第二天晚上，陆晨默默地爬上企鹅，看见群里的气氛一如既往的热烈。

轻尘：鹿宝宝傻妈真心超厉害，我觉得我现在录的干音比之前好多了。

八宝粥：我也觉得我进步好多，但是似乎还是达不到寂默大大的要求，求破……

达利园：不用似乎了，肯定达不到，现在让鹿宝宝傻妈听的话还是能挑出一大堆毛病来。

唐霄魇：男神是我的动力！我一定要让男神夸奖我！

白猪黑兔：同求鹿宝宝大大夸奖QAQ

有只猪在飞：果然我们家鹿宝宝大神一直都是传说有木有！！！

闲时花弄影：所以现在通向网配圈顶端的钥匙不再是勾搭到鹿宝宝大大，而是得到鹿宝宝大大的夸奖了吗？

流枫：都是吧，鹿宝宝傻妈不管是后期技术还是配音点评都是神一样的存在啊。还有我觉得席光傻妈会是第一个站在网配圈顶端的男人，不管是从哪个方面来看+_+

小二郎上学堂：流枫傻妈果然是不语则已，一鸣惊人！不能不说真相了……

席光：……

鹿宝宝：……

众人：！！！

有只猪在飞：心有灵犀有木有！！！

轻尘：这个可以有！！！

唐霄魇：男神QAQ

大家明显都忘了席光之前还非常不客气地用“女朋友”委婉地表达过禁止八卦的意思，一个两个都兴奋得运指如飞，噼里啪啦地脑补起来。

陆晨默默地看着，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想起自己上次越描越黑的经历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另一边，YY却突然响了一声。陆晨有些奇怪地点开来，然后看到这样一行字。

席光邀请您到晨曦[接受] [拒绝] 或者 [添加至黑名单]

陆晨呆了一下，然后飞快地点了接受，像怕那句话会立刻消失一样。

第3章

陆晨心急地按了接受之后，看着频道加载中的页面，刚才没感觉到的心慌和紧张这时都涌了上来。

等会儿应该先跟席光打个招呼吧，不过要说什么呢？晚上好？听起来好生疏啊……不过本来我跟他也不算熟。想到这，陆晨有些丧气。

校园网很坑爹，屏幕中间的小图标转了一圈又一圈还没好，陆晨有些着急，又因为不用马上面对席光而稍稍安心了一点。正兀自纠结着，私聊却响了，把陆晨吓了一跳。

席光：卡了吗？

鹿宝宝：嗯。

席光：没关系，多等一会儿。我可以叫你小鹿吗？叫鹿宝宝傻妈感觉怪怪的

陆晨一愣，随即脑补了一下席光低沉的声音一本正经地说“鹿宝宝傻妈”几个字的样子，顿时笑了起来。

鹿宝宝：可以。

席光：恩，那我以后就叫你小鹿了。小鹿你用的是校园网吗？还没好……

鹿宝宝：是…… 不好意思。

席光：没事没事～～小鹿大几了？

鹿宝宝：研一。

席光：…… 你居然比我大 0>_<0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陆晨觉得今天的席光傻妈有点不正常。平常他一直都是很严肃的一个人，在群里面大家都在闹的时候他也从来不参与，现在居然都会用颜文字卖萌了……

鹿宝宝：…… 席光傻妈大几？

席光：比你小三岁QAQ

…… 今天的席光傻妈真的不正常！会不会是昨天PIA戏被我的话刺激到了…… 陆晨想着顿觉有些内疚，居然把那么严肃的席光傻妈刺激抽风了，真是罪过……

鹿宝宝：我读书比较早而且跳过级，其实你应该比我大一岁。

席光：=口= 小鹿你要不要这么厉害，比我小一岁居然就读研一了，跳级什么的太凶残QAQ，小鹿念的一定是很好的大学吧

鹿宝宝：…… 还行吧。

席光：QAQ能说一下不？

鹿宝宝：…… XX交大。

陆晨把这句话发过去之后，那边就没了动静，就在陆晨以为自己苦逼的校园网又掉线了的时候，耳机里居然传出来席光的声音。不同于往常的平淡漠然，也不是对戏时那样饱含人物感情的语调，而是满含笑意的，听起来略微欠扁的抽风语气。 = =

“鹿宝宝傻妈求抱大腿求包养～～”

陆晨简直要怀疑自己是幻听了，像被一道雷劈中了的感觉，迟迟说不出话。

那边席光见他没反应，又喊了一声：“小鹿？”

“啊啊，我在。”陆晨条件反射地回答完，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幸亏今天晚上的席光确实很抽风，一改原来的形象，非常主动地就拉着陆晨聊天。

“小鹿学的是什么专业啊？”

“计算机……”

“计算机啊，我是信息管理，以后有问题就请教你了，你不会拒绝的吧？”

“……不会。”

“果然传说不能太当真，你比传说中亲切多了。”

“……”

“小鹿声音这么好听，真的不想试着做CV吗？”

“我试过的，但是演技太差又容易紧张，做不来。”

“紧张很容易克服的，没演技我可以教你，再试试看怎么样？”

“…… 还是不要了吧。”

陆晨被席光前所未有的热情吓到了，前面的问题都是机械地一问一答，脑子其实还没反应过来。知道席光鼓动他去当CV，他顿时整个人一激灵，立刻从混沌状态清醒了。

说实话，对于陆晨来说，在配音这件事上还是挺受打击的。他天生就聪明，从小到大顺风顺水惯了，虽然性格比较拘谨内向，但是多相处一段时间都能发现他是个很好的朋友，因此他的人缘也是不错的。在他将近二十年的人生里，最受打击的莫过于初中的时候发现自己喜欢的是同性，除此之外，就是在配音上遭遇挫折了。他对角色的理解自然是分毫不差的，但是性格使然，即使是一个人录干音也会觉得紧张，连流利地把台词说完都做不到，更何况能说有演技了。性格又哪是好改的东西，因此阿默稍作努力后就放弃了拉陆晨当CV的想法，陆晨自己倒是多坚持了一番，结果还是毫无作用，于是也只好放弃。本来就是不太甘愿，陆晨以为自己看开了，现在席光一提，他才发现自己其实还是对此耿耿于怀。对于席光说的不由地就有些心动，但是之前的惨淡收场还历历在目，就算有个大神来交也不见得就有用，毕竟自己这不是技术上的障碍。因此陆晨又犹豫了。

席光听到陆晨拒绝倒是一点也没气馁，继续死缠烂打：“小鹿你要是不答应的话我会觉得心里很过不去的。你看你又要教我怎么抓人物，又要教我专业课，我什么回报都没有怎么行？毕竟我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配音技巧了，阿鹿都不愿意给我一个报恩的机会吗？”

“……”陆晨动摇了，但一时还是没说话。

席光也没指望他马上答应，继续说道：“而且小鹿你的声音真的非常好听，即使演技不那么好，配个配角也完全够了。估计等你出道，不少前辈的风头都会被盖过去。”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陆晨摇了摇头，脸却有些微红。

“你肯定比我说的要厉害！不过直接接剧不太合适，我们先训练一下吧，以后有空的话我们就一起对戏怎么样？你演莫琰，我来陆璟然。”

“……”居然要自己演莫琰来跟他对戏，陆晨又愣了，半晌，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他该不会是他被阿默骂得太狠了，想要PIA戏又不好意思拉流枫，于是就用教我的名义找陪练吧……不过马上又想到以自己的水平，跟自己对戏还不如一个人练呢。都怪席光傻妈今天晚上抽风，要是他是平常的样子，我怎么会有这么小心眼的想法！

默默地在心里把责任推卸干净之后，陆晨才正经思考起要不要答应的问题。想来想去，似乎确实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于是终于说了一声好。

那边席光轻笑一声，似乎是意料之中的样子：“看来我成功抱到了鹿宝宝傻妈的大腿呢。”陆晨莫名就心里一悸，顿时又说不出话了，脸也红了几分。

于是两人抽空PIA戏的事就这么定了，席光又拉着陆晨聊天，从焚书坑儒说到国际局势，再从电脑知识追溯到陆晨的童年，等到时间接近凌晨，席光跟陆晨道晚安的时候，他基本上已经把陆晨除了真实姓名和联系方式之外的东西都了然于心了。陆晨读书聪明，在与人交往上完全就是小白一个，都快把自己卖了还是完全没有察觉，感觉一晚上过得还尤其开心。

等到陆晨裹着被子躺在床上，才又百思不得其解地想道：席光傻妈今天晚上怎么跟以前一点都不一样，热情又欢脱。以前他的声音都是平平淡淡的，今天晚上特别温柔，就像……在骗小红帽的大灰狼似的。不过，这样倒是比原来好，现在我和他也算是朋友了吧。

不得不说，陆晨无意识中的比喻戳中了真相，但是他自己完全没有察觉到。

自从两人这次聊天之后，席光就彻底像变了一个人，在群里也开始和大家一起疯一起闹了。本来大家之前还说席光傻妈说不定也会成为陆晨这样高冷的传说，结果现在都叹息着表示陆晨的地位无人能撼动了。

对此，陆晨沉默地表示，习惯了。

只不过本来觉得席光的新形象只有自己见过，现在大家都知道了，陆晨心里莫名地就有点不舒服，不过也只是一点，陆晨很快便把他忽略了。相比起因为这种事不舒服，跟席光PIA戏才是他更应该担心的。

那天晚上之后，席光就时不时地来骚扰陆晨，催他一起PIA戏。陆晨到底还是有些胆怯，推脱了好几次。他自己也觉得不太对得起席光，尤其是席光一直都很温柔，他一再推脱也从没生气，反而会语气温和地安慰他。但是每次一看到他在线就过来问他有没有时间，对于这件事令人意外地坚持。躲了三四次，陆晨终于受不了良心和责任心的双重压力，乖乖地跟席光来到了YY。

刚一进去，席光就飞速地给陆晨穿了件衣服，陆晨一看，居然是橙马，顿时有些错愕。橙马一个频道只能有3个，怎么说都算珍贵的了，席光居然这么就给自己了。陆晨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有点纠结又有点高兴，带了点忐忑有带了点期待，复杂得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思了。

席光倒是完全不纠结，说道：“有个马甲方便一点。咱们开始吧，就对他们第一次吵架的那段，台词你都记得吧？”

陆晨点了点头，没有意识对方看不到。不过席光似乎没打算真让他回答，直接就开始了。

深呼吸：“咱们谈谈吧。”

陆晨赶快回忆台词，叹了口气：“好吧，咱们换个地方：”沉默半晌，然后道：“抱歉……”

“呵，你为什么要道歉？”席光声音里是浓浓的讽刺和悲伤。

“我……”陆晨急于解释，开口却语塞。

“你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不是吗？”席光的声音里有绝望。

“璟然……”陆晨轻唤，声音却没有他想象中应该有的压抑。果然还是演技差啊，陆晨想到。

“家国故土重要，百姓苍生重要，就连坐在龙椅上的那个昏庸的老皇帝也重要！在你心里，我就一点也不重要？”开始是讽刺而平缓的语气，最后逐渐变成愤怒的嘶吼，但是却极力克制着，强烈的情感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陆晨怔住，旋即不由自主脱口而出：“璟然，你明明知道在我心里你占了多少不是吗？”陆晨心里一疼，随即又坚定下来：“可是那只是我一个人的心。我怎么能凭我一个人去决定天下苍生的命运！我怎么能因为自己会痛就弃百姓于战火不顾！国难怎么可能不比我自己的爱情重要。”陆晨的声音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