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华帝允了赵御医的请求,赵御医接下来马上将矛头指向了沈茂寻:“臣与沈定波老太医相交多年,从来不知道他还有对付蛊虫的本事!沈茂寻当初只是沈太医收养来的孩子,来历不明极是可疑。这也就罢了,宏郡的蛊虫之危,那么多名震天下的名医都没能找出个法子来,偏偏这沈茂寻一去,居然独个找出了应对之法,而那药浴的法子又是那么的成熟,除了对蛊虫很是了解的人之外,谁能提早准备得如此妥帖!臣以为,皇长子这回的重病也与沈茂寻有关!”沈茂寻完全怔住了,他没想到赵御医居然会怀疑他!他下意识的瞄了一眼坐在上首的建华帝,但看人总是不准的他,哪里能从建华帝的脸上看出些什么,这时候他已经有些心慌了,只是安慰自己,这事情明明就与自己无关,肯定会还自己一个公道的!
沈茂寻在宫中混了这么久,自然也不是白混的,太医中也还是有那么些人为他说话:“当初在宏郡时,沈御医还第一个请求去与病患接触,以求查出病因来,怎么可能会是他呢?”赵太医哼了一声:“这正说明了他的伪善!他有可以治愈自己的把握,自然不会担心与病患接触?而且若不是如此,他又怎么好独占宏郡的功劳?”这完全是胡说!自己也是差点就死了好么!就算自己死了,他也不会拿远清的性命做赌注的,这个赵御医,当初有难的时候他不出头,如今他都不知道宏郡当时的危险,不知道郡府发生的隐私,他什么都不懂却来这里大放厥词,沈茂寻气得脸都红了。
但他这样细微的表情都被赵太医看了个清楚,甚至被他拿了出来当做例证:“怎么,被我说中了心里的盘算了吧!”又有人反驳他:“沈太医与皇长子并没有什么交流,仅有的一回会面还是在于贵人宫中,之后皇长子便被陛下禁足,这两人哪里有碰面的机会?”赵太医老神在在的道:“据臣所知,宏郡的蛊虫可以在人体内隐藏七日之久才会病发,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还有别的蛊虫可以在人体内埋伏一个月之久,就为了可以洗清沈太医身上的嫌疑!”沈茂寻很想反驳他这世上哪里有这么神奇的蛊虫,但是他到底还是忍住了,因为就他所知,好像真的是有的……
场中的太医们一时争执不下,两方之间都不能说服对方。最后还是全程一直没开过口的建华帝拍了板:“虽然赵太医这么说,但是还是没有半点实质性的证据啊。可是他说的话似乎也有些道理,那就这样吧,沈太医最近就暂时居住在宫中好了,等洗脱了身上的嫌疑,再回到御医的岗位上来吧。”他顿了顿,对着沈茂寻说话的时候脸上甚至还是带着笑的:“沈太医暂居宫中的时候,正好可以多研究一番医书,好好休养一下吧。”皇帝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沈茂寻还能说些什么,也只好叩头谢恩了,只是那赵太医犹不满足,告退出门的时候还特意瞧了沈茂寻一眼,道:“陛下实在是太过仁德了,你还是好好珍惜你现在这段日子吧!”
之后的事情沈茂寻也一直觉得浑浑噩噩的,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到底是怎么了他才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上午的时候他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唯一的小烦恼是喜欢上了一个不应该喜欢上的人的太医,可如今他已经成为了一个实际意义上的阶下囚,只是他如今的居处用度什么的比之一般的囚徒要好得太多了而已。沈茂寻看了看窗外的夜空,到底还是伸手将窗户关上了,他知道这屋子外头有多少人在守着他,自然不会提出要去外头看看的这种不现实的要求,只是……躺在床上,将被子拉到下巴处,沈茂寻看着黑漆漆的床顶,忍不住想道:可惜了今晚的月色了,这么美,而他能名正言顺的去到外头赏月,却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事情了。
再翻出了自己的系统面板,上头的盟友两个字后头跟着的是女主庄娴雅的名字,他如今已经跟女主结盟,可在这个月里,女主已经倒了霉,如今自顾不暇,哪里还能帮得上他的忙呢?唉,他如今唯一的希望,也就是女主的主角光环能够稍微照顾一下他了。
月色的确很美,不然也不会引发一向在这个方面有些迟钝的沈茂寻如此大的感想了,只是在宫中的妃嫔们都在感慨月色的迷人,想要在这么美丽的夜晚为心爱的男子怀上一个聪明可爱懂事又机灵的孩子的时候,她们梦想的那个孩子的父亲,却顾不得欣赏这美丽的月色,更不用说临幸某一个妃子了,他要应对的,是自从学会蛰伏学会藏拙之后,越发难以对付的同胞兄弟,江远清。
“皇兄,你明明知道阿寻不会对你的子嗣做些什么的!这事情的背后另有他人!您难道不记得我上回对您说的,那个很是可疑的对象了么!”江远清这回也豁出去了,死守在门口,话语里也不再拐弯抹角,而是十分的直白,他知道,比起心机比起耐心,此刻心爱之人这个把柄落在兄长手中的他,必然都不是其对手,也只能是直来直往了,将自己的理由筹码全都摆出来,如果这都不能说服兄长的话,江远清心中一紧,他也有最后万不得已才能使用的杀手锏!只是要走到那一步的话,自己之前的付出的心血就不说了,之后也难办了……
“你让朕说什么?告诉陈氏,说你你们家的女儿为了怀上朕的孩子,害死了她姐姐留下的儿子吗?”建华帝哼了一声,带着些嘲讽道:“朕知道你与那沈太医交好,可你也不能这么不顾大局,陈氏在朝中还是很有一番势力的,如今皇长子死了,朕也要给他们一个交代。”“那个人为什么非得是阿寻?他与人为善,还救了宏郡那么多人……”“远清,你不要这么幼稚,宫中供你使唤的人有那么多,你何必执着一个沈茂寻?朕原本也没想过是他,可人家都把理由送到了朕的手上,朕也没有别的法子。”建华帝对自己的这个兄弟还是有些感情在的,对他也远比对别人的时候容忍度要高。
“皇兄!您也知道,在这宫中有一个会使蛊术的用心不良的人,阿寻上回是救了宏郡的人,这证明他对蛊术还是有自己的应对手段的,皇兄就这么放弃他,将来这宫里要是还有人中了蛊,岂不是就没了可以针对蛊师的手段了?”建华帝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江远清依然不肯放弃,与现在还存着希望,觉得事情还不是很糟糕的沈茂寻不同,他可是知道的,有多少其实没有做过他们被控诉的事的人,就是这般被软禁起来,一杯毒酒,一张自承其罪的遗书,便了了性命,他很清楚,沈茂寻将要面临的命运也是这个。而他,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甚至还没有告诉阿寻自己对他的想法,他们还没有在一起过,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易放手!
建华帝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这是他没有耐性了的表示之一:他有能力让所有人都看不透他心里想了些什么,但是必要的暗示让下属知趣的退下,这还是必须的。他看着似乎还不肯放弃的弟弟,终于懒得再与他纠缠:“远清,你现在找着朕无理取闹,朕也不可能收回决定的。这件事的牵扯并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你就不能体谅一个刚刚失去了自己长子的哥哥吗?”他严厉的扫了江远清一眼,“这件事除了朕的意见之外,还有母后的意思在,朕虽然不知道那沈太医如何得罪了母后,可是你难道还要违逆母后的意思吗?”
江远清震惊的睁大了双眼,怎么可能!母后的意思?母后不是很喜欢阿寻的么?母后不是有事没事都喜欢把阿寻叫去一起说说话的么?怎么会!江远清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他站起身来,连告辞都来不及,径自往外头冲了出去,他咬着牙,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他来得及……
“陛下,要不要派人拦着端王爷?”边上的内侍看到建华帝的神色,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到:“可是太后那边……”建华帝摇摇头,母后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的。那人便没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了,只是轻声问道:“那祥妃娘娘最后到底是葬在何处呢?”建华帝停下笔,想了想才道:“将于萦与她姐姐葬在一处吧。”内侍低着头记了下来,这也就是命啊,若不是于萦命不好,要不然依着陛下对她姐姐的心思,她在这宫中还是能过得比较风光的。至于刚刚跑了出去的端王,和他在乎的那个人,建华帝却再没有提起,就像刚刚江远清并没有出现在他面前似的。
第七十二章
与兄长的成竹在胸不同,江远清觉得自己再没有今天这般焦急了,怎么可能呢?自己隐瞒了这么多年的隐秘,也只有达珍才隐隐猜出了一些,皇兄他是怎么知道的,母后那边怎么可能得到消息呢?这怎么可能!江远清焦虑得几乎要疯了,可是他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得保持冷静,他甚至不能像刚刚那样不肯面对事实,皇兄这边他肯定是猜到了的,母后那边甚至已经要着手对付阿寻了,这一点他是绝对不会让步的!
在江远清如今二十多年的生命里,他从没有像此刻一般,完全放开了仪态的束缚,从小到大他便被教导着要按宫中的方式行事,要成为众人眼中出类拔萃却又远远比不上他皇兄的皇子,他一直就拘束在这样的条条框框中,唯有与沈茂寻在一处时,才敢放松下来,才可以稍微挣脱一些束缚,但这样是远远不够的,阿寻……江远清用力紧握住自己的手,直到掐出血痕来,才能勉强保持住冷静,他甩开了一直跟随着他的侍女太监,管他们到底是属于哪一方的人呢,管别人是怎么想的,江远清只一心向着那个目的地猛跑,甩开了束缚,奔跑,他还是第一次感受这样的自由。
火急火燎的江远清正向沈茂寻暂居的宫殿跑去,只是沈茂寻身份不高,又是待罪之身,暂时禁足的地方自然离皇城中心的皇帝寝宫很远,江远清便是想要赶来,以他的速度只怕还要一段时间。可现在,沈茂寻就已经面对上了他此世最大的危机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沈茂寻忽然觉得呼吸不畅,他下意识的挥开了人捂住他的手,不对,怎么挥不开?沈茂寻拼命挣扎,到底给他挣扎出了一个可以呼吸的缝隙,稍微呼吸了点空气,沈茂寻也能有了点思考的余地,这是有人要杀他,但是现在来杀他的无论是哪一方的人,人手估计都不会太多,毕竟他明面上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医,一两个人就足够完成任务了。
但真要那么看他,那就大错特错了,你以为达珍女子(小受)防狼术速成班小爷是白上的吗?在这个方面达珍倒不完全是想给江远清增加一点障碍,只是他觉得沈茂寻还是要有些自保的能力才好,沈茂寻过去的战斗力只有负五的话,现在就有正十了,这可是个巨大的进步,而现在,这点进步救了他的命。
那人见捂住沈茂寻的口鼻不大奏效,直接将手松开,想去掐住沈茂寻的脖子,沈茂寻下意识的往下一缩,避开脖子的要害地位,下意识的按照达珍所教的,用膝盖往那人的下身男子要害处狠狠一顶,这是达珍重点教导他的一招,力求达到下意识的程度(为王爷的将来点蜡……)。
这时候沈茂寻也就下意识的使了出来,他倒是没想过那人要是个女子该怎么办,但那膝盖一顶上去,沈茂寻便觉得有些不对,这不是顶到男子那话儿的感觉,他又下意识的带有研究性质的多顶了好几下,心里却想要掐住他脖子的手劲可不是一个女子应有的(达珍另算),这时候沈茂寻只觉得膝盖上头有些湿湿的,他心中一动,默然想到这个宫中还有一类人,宦官,那自己腿上湿湿的不就是……
沈茂寻狠狠的用肘尖击打了那人的脖子,在医生常有的略微洁癖的催促下,爆发出了远超他平时的实力,三下五除二的将人敲晕推到了地上,沈茂寻坐在床沿,长长的嘘了口气,只有一个人那就好办了。他又起身用那人带来的绳子将那个宦官紧紧的捆住,这才想到了后怕,腿都觉得有些软了,按说这种危及到他生命的事情,他又不是第一次遇见了,可上一回在宏郡,平民暴动的时候还有江远清护着他,可是现在……却只有他一个人。沈茂寻拿起了他手边的瓷枕,狠狠的又给了那个看着要醒来的宦官一下,啊啊啊,好烦,不要给小爷找事了。
江远清一路狂奔,到了那处小院子前也没多看看,推开门便冲了进去:“阿寻……”他只说出了个称呼,剩下的话却再也说不下去了,小院子里一瞬间灯火通明,连正在后怕中的沈茂寻都吓了一跳,踹了那袭击他的人两脚,连被弄脏了的裤子都来不及换下,便冲了出去,不管外头的人是敌是友,他总之是不想在这个房间里待着了。
“九殿下,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有雅兴到这里来呢。”这群人为首的是个年纪不小的嬷嬷,就是她对江远清的印象一直不错,在谢太后面前也帮他说过不少好话的,可是现在,她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沉痛:“殿下,您怎么就走了这样的错误的道路呢。”江远清干笑了两声:“嬷嬷这是何意?我只是听闻沈太医这边好像出了点事,这才来看看的。”
“殿下……”那嬷嬷叹了口气:“殿下为何要来呢……”江远清清楚的知道,这个嬷嬷对阿寻是有好感的,这种好感不能影响她对谢太后建议的执行,但却不妨碍她对沈茂寻即将面临的未来而感到惋惜,要只是沈茂寻对江远清有些超出一般友人的情谊,谢太后也不会太过在乎的,但是江远清也动了心,这件事就不好解决了。
沈茂寻推开门时,看见的便是江远清煞白的脸,他从来没有看见江远清的脸上露出过这般可怕的表情,就是在宏郡最危急的时刻,他似乎也还是那般的沉稳,而不是如今的绝望到可怕的脸色,沈茂寻心中一颤,他为什么会绝望?那位原嬷嬷又是怎么到了这里来,外面这么多人,他刚刚击败的那个宦官他们到底知不知道?原嬷嬷对自己的好感度不是有三十点,么,现在这个状况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发生了吗?
江远清也看见看沈茂寻带着些迷茫的双眼,可是现在是没时间解释那么多了,他咬了咬牙,这件事是他做错了,皇兄到底想要些什么,他根本就不清楚,他只是提了一句这件事是母亲的意思,他就这般匆匆忙忙的找上了沈茂寻,这样不仅是暴露了自己的软肋,更中了母后的计策,如果他不来,江远清可能也就是被软禁几天至多被发配到地方去当医官,那样对他的性子而言只怕是更为合适的,可现在因为他,母后肯定是会动手的了……
这些纷纷扰扰,也是自己要面对的时候了!江远清镇定了下来,那些按照谢太后的吩咐,要强行押走他的人便也有些畏怯起来,这可是小主子,磕着碰着可怎么得了,江远清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这点筹码,轻哼了一声:“你们居然敢冒犯我,不想活了吗?”沈茂寻站在一旁看着他,内心里也隐隐有了些预感,江远清这样是要破釜沉舟了,周围的人面对着江远清刀锋一般的目光,能忍住不往后退就差不多了,哪里还敢来强押走他,那位原嬷嬷也不知怎么想的,并没有催促这些人,江远清察觉了她的放松,心中更多了两分把握。
上前两步,江远清紧紧的握住了沈茂寻的手,在沈茂寻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紧紧揽住了他吻了下来。沈茂寻还有些迷糊,怎么了,这是自己在做梦吗?他喜欢的人,正打算去告白的人,居然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吻他,而他只穿着一身白色的里衣,蓬头垢面的不说,腿上还有踢到那个宦官的那里沾染上的不知道什么的液体……亏他还吻得下去,其他的事情沈茂寻也没办法再计较下去了,喜欢的人第一次亲你诶,怎么可以再想东想西——被江远清吻得忘记了东南西北的人才不是他沈茂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