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唯傲一想，确实，“就提在手里得了。”

大家把柴禾都装好，正准备拉着车离开，两百米开外的地方传来高亢的吵架声，好奇地看过去。几十道人影从山上冲下来，脸红脖子粗地对骂。

“是之前和我们一起过来的那些人。”石飞虎道。

众人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双方的争执非常厉害，吵了几句后就动气手来。两边都没留情，下手出脚都狠，虽然隔得远，大家还是看得清两边都有人受伤，肯定见了血。带头大伯那边的人明显多于对方，不一会儿就把另外一群人打得趴在地上站不起来。

众人都沉默着。

石飞虎轻轻叹了一声，道：“走吧。”

这事他们管不了，他们该帮哪一边？哪一边都是可怜人。他们自己不也是？如果没有容一和凌唯傲，他们也将是被打趴下的一方。

他们一共九辆车，九个人在前面拉板车，其余人在后面推，顺着大路往回走。

“你们等等。”带头大伯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容一和凌唯傲相视一眼，让众人把车停下。

“大伯，有事吗？”容一客气地问。

带头大伯淡声道：“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到山上来拾柴，就算你们要来，也希望你们去东边、南边或者西边。”

“恐怕不行，”凌唯傲在容一前面开口，笑道，“大伯，你们困难，我们也困难，互相体谅吧。”

带头大伯怒气难耐，“正因为要互相体谅，所以我才建议你们以后要到其他山脚捡柴。年轻人，你们也不能仗着有本事光欺负我们村的人吧？”

“大伯，您言重了，”凌唯傲淡定地道，“您非得认为我们欺负您，我们也没办法。谁不是为一条活路？我们赶着回家，就先走了。”

“走。”容一道。

车队继续前进，带头大伯余怒未消，但也没追上来。

走远之后，石飞虎有些不解地道：“咱们换个地儿也不是不行，他们这个村也不小，用柴量肯定也大。”

“飞虎叔这么想就错了，”凌唯傲解释道，“今天到这儿来拾柴已经把这个村的人得罪了，以后再换其他地方的话，岂不是要多得罪几个村？不过这只是我的想法，我们家的柴已经够了。你们想去哪儿捡柴还得你们自己拿主意。”

石飞虎看向容一。容一捏着野兔的毛皮玩，没有出声的意思。

111章：村里的八卦

容父、容母、容蓉和孟故在家里并没有闲着，容父和容蓉去翻整麦田，准备重新种麦子，容母和孟故则拿着砍刀去砍自家田埂上枯死的茅草和棵子。棵子是本地的一种杂草，只能长到食指粗、及腰高，最喜欢生长在田边，枯死之后十分耐烧。所以在缺柴的时候，村民们就会把它们砍回去当柴烧。前几年，这些草没人看得上，如今则都把自家田埂上的草看得紧紧的，唯恐被别人砍去。前段时间的雨季让大家都怕了。

容一和凌唯傲回到家里，家里没人，他们和村民一起把柴从板车上卸下来，大部分就码在院子里，堆得高高的，小部分实在放不下，就堆放在晒谷场上。现在不是用晒谷场的时候，占用一块地也没人会说什么。

容一告诉村民们翌日就去市里换麦种，把他们送走后，他和凌唯傲闲着无聊，拿秤把三只兔子称了一下，一只两斤四两，一只六斤二两，还有一只四斤七两，加起来十三斤三两，不少了。容一虽说在农村长大，但从小到大，连鸡都没杀过，更没杀过兔子，光荣的任务便交给凌唯傲，他则去厨房煮饭。

等他再出来，凌唯傲已经把三只兔肉都处理干净，毛皮剥下来，洗干净，晾在绳子上，留给容母看看，或许可以用来做棉鞋。头和内脏他不知道怎么处理才干净，索性都不要。他是爱干净的人，脑袋和内脏没直接丢在地上，而是用一个小塑料袋装着。

“剁成块，”容一在他旁边蹲下，“剁四斤多的那只，其他两只留着下次吃。”

凌唯傲依言将兔肉剁成小块。

“头和内脏扔掉，你看扔哪儿合适。”

容一想了想，提着逆料袋站起来，道，“我去把它扔到村外臭水沟里。你把兔肉上的水沥干，我回来了炒。”

“知道了。”

容一提着望料袋，晃悠悠地往村外走，无意中瞟见刘婷婷和金响在草垛子后面拉拉扯扯，在心里啧了一声。这夫妻俩要闹也不会回自己家里闹。走出两步，他的脚又顿了一下，那个男人看身高和体型不像金响啊？他起了好奇心，偷偷往偏僻处退，正巧那个男人的侧脸转过来。容一一惊，偷看了好一会儿，没有看见刘婷婷反抗，而且刘婷婷还主动抱住男人的腰，他更加震惊，赶紧悄无声息地快走几步，离开是非之地。既然刘婷婷是自愿的，他就没立场阻止，如果站出来了反而让三人都尴尬。

那个男人居然是赵佑乾，村里人都开玩笑地叫他“赵有钱”。赵佑乾已经四十出头，在附近一片也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人，因为他是村里有名的种粮大户，就算家里的田一年不种任何东西，他家的粮食也够他吃。但这人有一点不好，“克妻”。他家条件不错，二十二岁就娶了个漂亮媳妇，后来媳妇给他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子。但他的儿子不到三岁时，他媳妇在田里忙活时不小心摔了一跤，脑袋正好撞在尖锐的耙子齿上，插穿头颅，当场毙命。这件事是繁荣村二十年内最惨烈的一件事。

赵佑乾当初很是伤心了一阵，不过儿子还小，不能没娘照顾，媒婆又给他说了一门亲事。这第二任媳妇人不错，虽说要给别的女人养娃子，丝毫没介意，把这儿子当自己亲生的带着。村里人都说赵佑乾有福气。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第二任媳妇进门不到三年就出了事，在河边洗衣服时掉进河里淹死了。而这时，她已经给赵佑乾生了个可爱的女儿。

两个媳妇都是因意外而死，村民们不能不有点什么想法，私下都传赵佑乾克妻。这一片的姑娘们都不愿再嫁给她。俗话说，“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媒婆曾经想把一个离了婚、带着一个两岁儿子的女人介绍给赵佑乾，那女人一听说他克妻，把媒婆臭骂了一顿。从那以后，媒婆们也不敢再给赵佑乾介绍对象。赵佑乾心灰意冷，只能和父母一起拉扯着两个孩子长大。

容一曾听容母说过赵佑乾和村里几个妇女有暧昧，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把塑料袋扔进臭水沟里，没从村前回去，而是从后面绕过去，把后门敲得梆梆响。

“唯傲，唯傲，开门，开门！”

“激动什么呢？”凌唯傲拉开门，挑眉看着他，“怎么从后门回来的？”

容一迈进门里，把后门插上，心说不愧是最了解自己的人，知道自己非常激动。

“你猜我刚才看见什么了？”

凌唯傲搂着他的腰笑，飞快地在他亮晶晶的眼睛上方啄了一口，调侃道：“你这表情和妈八卦时的表情可真像。”

容一一赧，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我怎么八卦了？是我刚才看到的事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你看到什么了？UFO？”凌唯傲搂着他往厨房走，起了点兴致。

“边去！”容一等着他把锅烧热，开始炒红烧兔肉，压低声音说道，“我刚才看见刘婷婷和赵有钱抱在一起。”

“赵有钱？就是你说过的那个种粮大户？”凌唯傲没和赵佑乾接触过，但以前容一为了让他尽快熟悉村里的人，给他介绍过，在全村大会上也见过赵有钱。

“对，就是他，”容一不解地摇头，“赵有钱家在村北，而且还是在最北面的那一排，不管是出村还是去田里，都不会经过我们家门前的这条路。不知道他是怎么和刘婷婷扯上关系的。”

“真是抱在一起？在光天化日之下？”凌唯傲有些惊奇地问。

“我还能看错？”容一道，“本来我怀疑刘婷婷是被迫的，所以特意多看了一会儿，结果却看见她主动抱住赵有钱。”

“那就九成是真的了。不过这和咱们无关，你可千万别掺和。”凌唯傲提醒道。

“我没那么无聊，”容一道，“就是发表一下感叹。”

“好香啊，你们在屋里炒的什么？”容母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令容一和凌唯傲连忙停止议论。这事千万不能让容母知道，不然的话，全村的人都会知道。

“爸、妈，你们回来了，”凌唯傲迎出去，“我和猪儿今天在山上逮到三只野兔，猪儿正在做红烧兔肉。”

“运气不错啊！”容母笑呵呵地放下手里砍刀，“小儿弄不弄得过来？不然我洗个手我来弄？”

“妈，我会弄，你们坐着休息会儿。”容一在厨房里说道。

孟故进屋搬了几把椅子出来，几人坐在院子里歇会儿。

“这么多柴应该够过冬了，”容父打量几眼院子里堆着的柴，“都怎么样？是干的吗？不是的话得摊开晒晒。”

凌唯傲道，“松毛都是干的，木柴的话，估计得晒晒。一会儿吃过饭，我和小孟来弄。”

容蓉打了一盆水过来，兑了一些开水，让容父和容母洗脸。

孟故看了一眼容蓉。

容蓉脸一红，从脸盆架上拿下他的毛巾扔给他，没说话。

孟故的嘴角顿时勾起一个极小的弧度，到井边压了一把凉水洗脸。

“刚才我又看见赵有钱了，”容母用热毛巾擦着脸，对容父说道，“他从来不往东边来，这两天不晓得怎么回事，总在这边晃悠。”

容一睁大眼，和凌唯傲对视，两人都耸耸肩，没接容母的话茬。

容父随口道：“那谁晓得，人家散个步，又没惹到你，管人家那么多。”

容蓉低声道，“爸，我听说昨天隔壁家把张大发家的一半粮食送过去了？”

“嗯。对了，”容父对容母道，“我们两家是隔壁，他屋里也确实困难，你等会儿送两斤面粉过去，是个意思。”

“这事我心里有数，你莫操心。”容母道。

“还不是怕你忘记了。”容父道。

凌唯傲在厨房里和容一小声地聊着他们自己的话题。

“我觉得如果‘那谁’再和‘那谁’在外面‘那啥’，总有一天会被妈的火眼金睛发现。”

容一揭开盖子，看看兔肉熟了没，“‘那谁’也挺奇怪，两人朝夕相处的，就没发现‘那谁’不对劲？”

“说谁个？”容母好奇的声音在厨房门口响起，把容一和凌唯傲吓了一跳。

“没什么，”容一道，“妈，把饭桌收拾下就可以吃饭了。这兔肉香吧？”

“挺香的，”容母走过来往锅里看了看，“嗯，色香味俱全，我儿子手艺越来越好了。”

112章：来自崇罄基地的人

村里一共有十几户人家要换麦种，每家都骑摩托车去市里的话，太费汽油。石飞龙和容一商量，能不能开公交车去，用掉多少油由大家分摊还给他。容一答应了。一大早，他和凌唯傲便开着公交车去市里，公交车里装着交换用的稻谷。跟着他们同去的只有金国昌和石飞龙，其他人家要换多少麦种，都用纸记着。

公交车太大，速度比越野车自然慢上许多。路上遇到其他村的两个想搭顺风车的村民，认识金国昌和石飞龙，容一让他们上了车。这两个村民是村里选出的换麦种的代表，要带那么多谷子，本来担心在市里会遇上抢劫的，没有想到运气那么好，遇到容一和凌唯傲。这两人能打的名声早在附近传开。

两人上了车，主动提出要各自拿出两斤谷子，容一考虑到本村的村民已经付了“车费”，不好不收这两人的，就收了下来。

一路无事，进镇后道路更宽敞，容一还接手试开了一段。只是临近百货超市，他察觉到不对劲。百货超市大门口居然站着两个站岗的人，两人手中都抱着一杆步枪。

“看来市里起了什么变化。”凌唯傲也看到了，没有停车，也没有减速，如常地靠近，因为站岗的人已经发现他们。

“什么？”石飞龙和金国昌几人在后面聊天，走到车厢前面，看见站岗人手里的枪，脸色都一白。

容一回头道，“一会儿你们别说话，我和唯傲跟他们交涉就行。”

老刘和老李吓得瘫坐在座位上，直点头，惊疑地看着彼此，说不出话。

“那好吧，我们几个老农民也不会说话。你们俩小心点儿。”石飞龙迟疑了一会儿，说道。

车在百货超市门口停下，两个站岗的人立即把枪指向他们。容一先下车，瞄见“百货超市”的牌匾还在，心里稍微有底。

“你们好，这里现在还可以换东西吗？”

其中一个拿枪的人走过来往车厢里瞄一眼，看见里面的几个鼓囊囊的蛇皮袋，下了车。

“可以换，进去吧。”

容一笑着道：“大哥，这车太大，不好调头，就不开进去了。我们先进去，谈谈价钱。”

那人看了他一眼，摆摆手，没多说什么。

容一对凌唯傲道：“我先进去，”

“一起进去。”凌唯傲不容置疑地说着，打开车门下车。

容一示意石飞龙四人安心待在车里。石飞龙四人心底发憷，但也知道最好不要跟着进去，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他们所有人都得困在里面。

容一和凌唯傲进了大门，看见院子里停着几辆军卡，神色凝重地对视一眼，轻车熟路地走向大厅。大厅里多了不少陌生面孔，也有几个熟面孔，马三正在其中。

马三看见他们，双眼一亮，起身就迎过来，冲着凌唯傲用方言道：“表哥，你们怎么来了？”

容一一听他这么喊，就知道他的处境恐怕不妙。马三喊的是凌唯傲，他就没有开口，假装好奇地左右看看。

凌唯傲注意到马三眼里的恳求，心思一转，反正被人叫一声“哥”不吃亏，先应了也无妨，就算这马三想坑他也不是那么容易。这么想着，他就点了下头。

“小三，你这儿多了不少朋友，以前没见过啊？”

得亏他如今会说天赐话，不然穿军大衣的这些人一听他一口顺溜的普通话，肯定会怀疑他和马三的关系。

马三笑呵呵地道：“他们是从崇罄基地过来的部队的一个小分队，都是当兵的，各个都有枪呢，羡慕死人了。来，表哥，我给你们介绍。”

他们说着话，那边一个穿着军大衣的男人已经站起来，对凌唯傲和容一微笑着点点头。这个男人嘴唇四周都留着胡茬，相貌沧桑而成熟，四十出头，身材挺拔，微斜身躯站立，右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

“这位是他们的队长胡国平，胡队长。”马三道，“胡队长，这是我表哥凌唯傲；这位是他的好哥们容一。”

“你好。”凌唯傲客气地和胡国平握手。

容一对胡国平点点头。

“你们好。”胡国平道。

马三道，“表哥，好不容易来一趟，坐下聊会儿吧。”

凌唯傲对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很好奇，看了看容一，见他微微点头，两人便跟着马三到一旁坐下。

胡国平笑道，“马三，你也真是的。看你和你的表哥感情这么好，你这里这么好，只坐在这儿就有人把粮食往你这儿送，怎么不把你表哥也叫过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