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一个糟糕透顶的计划

在唐文理十五岁那年，他迎来了他生命之中的重大转折，遇上了他的导师。

唐文理的导师因为飞船事故，在无意之中被抛向猎户星七号。

Sc.D杨惊诧于猎户星七号的一切，他花了一点时间研究了猎户星七号产生变化的原因，并被之大大的激发了灵感。当下一个宇宙航班路过猎户星七号的时候，Sc.D杨离开了这个星球，并顺便带走了AI-4子代326号。

AI-4子代326号被正式更名为唐文理。

威尔斯也开始了解，自己是在阅读唐文理的记忆。

接下来的画面开始快速闪进，显然是因为主人公认为那段记忆并不重要，所以连记忆也变得模糊起来。

紧接着，一道巨大的公式突然打入了威尔斯的脑海之中。那道公式被牢牢刻印在了威尔斯的思维里，清晰得仿佛它是具有实体的，可以触碰的，那当然只是一种的错觉。。

但是这种错觉也叫威尔斯震惊，他不由失声问道：“那是什么？”

“帝国军想要的。”唐文理一句一顿的回答，“我选择信任你，不是因为信任你，而是因为你的生存概率将远超于我。”

威尔斯好不容易读懂了这一句饶舌的通用语，然后他能唯一表示的只有：“什么玩意？！”通俗一点的表述，他的脸上写满了这样的震惊：你特么地在逗我？

然而探监时间结束了，威尔斯没有能和唐文理进行更深的交流，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表示自己的愤怒，他就被帝国军人礼貌的请了出去。

在他即将离开的时候，唐文理给了他一个拥抱，并将自己的眼镜藏到了他的衣服口袋里。

唐文理安静的注视着威尔斯的远去。

这或许不是最逻辑的决定。

但是却是他现在能做的最好的决定。

宇宙是深邃和辽阔的，无论个人能取得多大的荣耀，在这片辽阔的深邃面前都显得如此的渺小。

帝国的少将注视着面前的星海，心里难得的一片平静。

他虽然年轻，却也曾在十年前的战争之中置身前线，与他同一期的军校生大多都丧生在了那场残酷的战争里，他却踩踏着他人的鲜血换来了现在的军衔。

他还年轻，才二十七岁，他的心里还有着坚定的信仰。

但是终于会有那么一天，曾经踌躇满志的心也会一点一点变得苍老。

他希望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能亲手结束战争。

只有永久的统一才能永久的结束战争。

蒂斯莱特对此深信不疑。

“三个小时后我们将进行虫洞飞行。”提亚不知何时走到了蒂斯莱特的身边，同样年轻的科学官小声的提醒着自己的上司，同时带来了一则消息，“瓦拉加斯的道尔提督向您问好。”

“让他做好自己的事情，我们不会在瓦拉加斯停留。”

“是。”

蒂斯莱特注视着自己科学官的背影，帝国的星舰上从来不会带一位无用的科学官，这次的任务因为涉及科学研究而破例。但是提亚证明他可以不仅仅只是一名科学官而已，他为他自己赢得了星舰上的位置。或许在回到帝都之后，为自己的星舰上增设一名第一军官将是一件十分值得去做的事情。

蒂斯莱特如此考虑着。

现在，威尔斯也被关在了一个囚室里了，他在房间里转了两圈，至少发现了四个监视探头。

于是他只能大大的叹上一口气，然后侧身躺到床上去，面对着雪白的墙壁发呆。

AI-6 二代在他的口袋里面努力的咔嗒咔嗒，用一连串的代码编织出一个虚假的监控影像并将之通过之前植入的木马传送到帝国星舰的监控室。

唐文理计算过AI-6 二代作假被发现的概率是百分之零点零零八，那真是一个相当小而且相当让人欣慰的概率。

做完这一切的AI-6 二代从威尔斯的口袋里咔嗒咔嗒的跳了出来，扭动自己的身体使之拉长、旋转、折叠再打开，最终出现在威尔斯面前的就是一个巴掌大小的小机器人了。

“computer，扫描确认。”AI-6 二代忠诚的咔嗒咔嗒着，“人类，威尔斯，生物波匹配。Computer，确认此人为A计划执行人亚德威尔斯。”

威尔斯目瞪口呆的看着在自己身前蹦跶的小东西，深深感觉学霸的世界果然不是一般科幻，而是非常科幻。

“威尔斯先生，是否要了解并执行A计划？”

“显然你的确应该告诉我那是什么。”

“A计划执行日期，星历2312年4月21日，执行人亚德·威尔斯，执行内容：执行人将注射来普莱潘激素，其后症状表现为头晕目眩、四肢抽搐、惧寒发冷，一个小时后，症状自然消失。因其临床表现和Q型瘟疫相似，帝国军有百分之七十八的概率会瓦拉加斯降落并获取疫苗。执行人将有百分之三十二的概率趁机逃脱，并将重要公式带回联邦。”AI-6 二代诚恳的咔嗒咔嗒着，“执行人是否确认并执行A计划？”

威尔斯觉得这个计划还算靠谱，但是他还是不放心的问：“就没有别的什么，比如B计划？”

AI-6 二代咔嗒咔嗒：“computer，否定。”

威尔斯又想了一会儿，问道：“那么你的主人是否会配合我的计划？”

AI-6 二代咔嗒咔嗒的运行了一会儿：“这是，符合逻辑的。”

威尔斯满意了：“那他准备在什么时候和我们会合，一起逃出去？”

AI-6 二代咔嗒咔嗒：“computer，矛盾、冲突。”

威尔斯表示疑惑：“什么？”

AI-6 二代咔嗒咔嗒：“A计划确认，computer，确认。A计划化执行人为亚德·威尔斯，亚德·威尔斯为唯一执行人！”

“你的意思是说，他不跟我们一起离开？”

AI-6 二代又咔嗒咔嗒了半响，回应道：“逻辑，正确。”

威尔斯想起之前东方人看向他的眼神，那个东方人复杂的看着他并向他询问，他是否值得信任。

这下什么都清楚了。

威尔斯感到了愤怒：“那么我将拒绝执行A计划！”

“执行人拒绝执行A计划！执行人拒绝执行A计划！computer！运算！”AI-6 二代一下蹦了起来，它的运算似乎加快了，那咔嗒咔嗒的声音也更为密集，“优先指令，来自Dr 唐！computer！强制执行！”

AI-6 二代利落的从自己的机器肚子掏出了一个针头，二话不说的扎到威尔斯的手上。

这绝对是自己见过的最糟糕的机器人！

威尔斯暴跳如雷的甩着手，在他被狠狠扎了一针来普莱潘激素后，他开始感到了眩晕。

这是糟糕透顶的计划，比任何计划都！

亚拉丁是一位有着五年军龄的帝国军人，他自诩不会为任何联邦人所愚弄，他尽心尽责的看管着自己的囚犯。

虽然他没有参加过同联邦的战争，但是谁也不能剥夺他身为帝国军人的荣耀。

这个看起来像个精致的娃娃的东方人，居然试图挑衅帝国的荣耀，这是任何一个帝国军人都不会允许的。

亚拉丁狠狠的注视着房间中的东方人，而后者只是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在书桌前面发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那个东方人站了起来，亚拉丁警惕的看着他，结果发现对方不过是想要倒一杯水而已。

在亚拉丁看不到的角落里，唐文理往水里加了一点东西，特制的胶囊在接触水后迅速溶解，包裹在胶囊中的来普莱潘激素顺利的融入了纯净水之中。

为了不留下任何破绽，唐文理喝下半杯水后，就往水里扔了另一种药丸，它将中和水里的来普莱潘激素，令水溶液恢复到正常的成分。

作为这一切的唐文理安静的坐回了椅子上，静静的等待着来普莱潘激素发挥作用。

亚拉丁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囚徒突然四肢抽搐着倒了下去，他立即按下了报警器，并在医疗官到来的时间里，密切的监视着东方人的动静。

可惜直至东方人被送到了医疗室里，他都没有看出任何端倪。

那个东方人似乎是真的患了疾病。

但这是否就是真相？

蒂斯莱特冷冷的注视着自己星舰上医疗官，那可怜的医生被吓得不停的擦拭着额上的冷汗。

“所以你是说，他们有可能是注射了来普莱潘激素，也有可能是由于Q型瘟疫？”

“是、是的。”医疗官战战兢兢的回答，并鼓起勇气尽了一个医生的职责，“由于来普莱潘激素在人体之中的存在状态并不稳定，所以我现在拿不出诊断报告。假如、假如这种症状是由于Q型瘟疫引起的，那么一个小时内得不到疫苗供给联邦人，就、就会丧命！”

科学官思忖道：“Q型瘟疫的疫苗注射需要特定的医疗器械，我们无法将疫苗带回星舰替他们注射。但是，这也很可能是一个圈套。”

蒂斯莱特沉默了良久之后，突然勾起了一抹冷笑：“既然如此，我们去瓦拉加斯。”

“长官？”

“不管是那种情况，我都希望，那将是一出精彩的剧目。”蒂斯莱特朝自己的科学官招了招手，低声的耳语了几句，后者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立刻行了军礼离开了。

留下的蒂斯莱特再度望了一眼窗舷外的星空。

是的，这将是一出好戏，在他们的安排之下。

希望那两个联邦人，能不辜负他的殷殷期盼，让他见识一下，联邦百年难出的奇才科学家，在面临生死抉择时，是否还如同当年一般的——幼稚？

第十章：每个人都有必须面对的过去（上）

黑色的战舰没有进入瓦拉加斯的太空港，一艘小型的太空梭秘密的在这个星球的太空港上降落了。

蒂斯莱特注视着自己的科学官指挥着下属抬动担架将两名病患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瓦拉加斯的中心医院。

Q型瘟疫在一个世纪前曾经是一种很棘手瘟疫，它起源于呼吸道感染，但是却始终让人弄不清楚他的感染源到底是什么，直到后来人们发现，某种基因缺陷将使一些人成为病原的携带体并进而传染到与他们接触过的人的身上。

而这种基因缺陷是极难被诊断检测出来的，这也就使得Q型瘟疫的预防变得十分困难。

但是人们最终还是研究出了疫苗，只是这种疫苗并不如同传统疫苗一般是直接注射入人体内的，它是一种气体疫苗。感染了Q型瘟疫的患者会被放置在一个充满了气体疫苗的医疗舱内，待患者们在医疗舱里呆满五个小时，就能彻底清除体内的Q型病毒。

这种医疗舱的个头很大，一般星舰上是不会配备的。

所以蒂斯莱特只能选择将唐文理和威尔斯都送往瓦拉加斯的中心医院，如果他的囚犯的确是因为Q型瘟疫而病倒的，那他自然无话可说。如果不是，那么他们自然应该付出他们应有的代价。

他绝不会允许任何人试图愚弄自己。

所以他为他们在中心医院准备了一个惊喜。

威尔斯感觉自己在快速的移动，他微微的抬了眼皮，抽搐的症状在他身上已经不是很明显了，他发现他和唐文理都被带到了一间医疗室内。

这个医疗室里只放置了一个医疗舱。

帝国人的目的是如此的明显，他们只允许威尔斯和唐文理之中的一个人活下来。

狡猾而冷酷的帝国人。

威尔斯稍微的撑起自己的身体，他发现不远处，那个帝国的科学官正抱着手站在角落里，饶有趣味的看着他们。

看到威尔斯醒了，帝国的科学官也丝毫不觉得意外，相反，他似乎对于这样的场景十分的喜闻乐见：“威尔斯阁下。”

“科学官先生。”

这真是十分无趣的寒暄。

不知道为何东方人一直都没有从昏迷之中醒来，他身上由来普莱潘激素引起的症状也还没有消退。

威尔斯揉了揉发晕的脑袋，不管怎么说，现在他们都在这里，也许逃跑成功的几率并不是那么的微小。

科学官似乎查看了一下时间，然后他对威尔斯说道：“我们的少将十分关心你们的身体状况，所以我可以很乐观的估计，在至少十六分钟之内，没有接触到疫苗气体并不会使阁下送命。”

“差强人意的速度。”威尔斯耸了耸肩，暗自咬牙忍下身体的一阵痉挛，“也许你们本来可以更快一点？”

“比起这个，我倒是想知道，阁下对于自己身边的人，又了解多少？”

威尔斯看了看另一张病床上的唐文理，做了一个古怪的表情：“你指的是我面前的这个逻辑熊孩子？”

科学官被他的话逗笑了，好不容易才恢复平静：“的确如阁下所言，Dr 唐在某些方面，的确表现的很像一个孩子，比如在两年前。”

“离间计还是怀柔政策？”

“只是想告诉阁下一个十分有趣的故事罢了。”

“说实话，你这口才不去参加宇宙脱口秀真是可惜了。”

科学官朝威尔斯哈哈大笑，威尔斯则扯给他一个虚伪的笑容。

在威尔斯的眼里，科学官的故事可一点都不有趣。

“两年之前……”

在两年之前，唐文理刚刚拿到他的第一个博士学位。他参加了一个探险计划，在那个计划之中，他们到访了一个落后贫苦的星球。一个月后，唐文理和星球上的一个原住居民同时感染上了一种急症，和现在一样的情况，当时他们也只剩下了一支疫苗。

唐文理的逻辑告诉他，一个科学家的生命应该重于一个普通民众，所以他使用了那支疫苗。

接下来的日子里，唐文理第一次深切的体会到了自己和他人的不同。他的同学和同事都表达了对他行为的不赞同，他们甚至在背后称呼他为见鬼的冷血机器。

甚至连他的导师Sc.D杨也告诉他，人命不能、也不应该这样来衡量。

唐文理第一次感到了困惑，他身为人类的情绪第一次战胜了理智，在他心中爆发了出来，他觉得痛苦、内疚、委屈、不安。

他第一次真切的体会到，逻辑并不能解决一切。

他觉察到了自己已经被他所在的社会所排斥，人们讨厌他，其实有些人是嫉恨，但是唐文理分辨不出，他只是知道，自己被人类的社会排斥了。

一些被他淡忘的问题又再度萦绕在他的心头——我是什么？我是怎么来的？

如果我是一个人类，为什么我会被我的社会所排斥？

如果我不是一个人类，为什么纯粹的逻辑无法拯救我的现状？

这种认知的过程是深刻而苦痛的。

那之后不久，唐文理就离开了联邦的首都，他独自一人来到乌肯星，建立了一个秘密科研所，开始研究矿石T-53计划。

“你的朋友，Dr 唐，选择了拯救自己的生命。”科学官笑道，“其实这本也是无可厚非的，贪生怕死的人总是比比皆是，但是他给出的理由却颇为有趣。”

“他认为，他身为科学家的性命重于那名普通公民。”科学官看向威尔斯，继续微笑，“在帝国看来，这样本是无可厚非。但是似乎你们联邦人对于这种说法十分憎恶？不过话又说回来，阁下可想知道，你的朋友是不是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威尔斯没有说话，他觉察到唐文理已经睁开了眼睛，那个东方人已经清醒了，他很可能也听到了科学官对他的指控。

但是他没有立即答话，只是缓缓的坐起身来，威尔斯在他的眼里看到痛苦正在沉淀，但是唐文理没有退缩，他选择了直面自己的过错，正式那些曾有过的苦痛与挣扎。然后他终于能够开口，一字一句，因苦痛而愈加清醒：“事实如此，我绝不会否认我的过去。”

威尔斯霎时心头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