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眷 上——酥油饼
酥油饼  发于:2015年0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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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八道!”格兰瑟姆夫人从未受过此等奇耻大辱,平日的伶牙俐齿被忘得一干二净,只得在众人面前竭尽所能地维持体面。

“洗洗你们肮脏的嘴巴吧!这里是格兰瑟姆家,不容你们这等粗野无礼的人撒野!”忍无可忍的奥德莉顾不得淑女风度了。她挡在自己母亲的面前,昂首面对金姆的挑衅,深刻在这位富家女骨血中的高傲被完完全全地展现出来。她蔑视这个恶名昭彰的坏蛋,毫无惧色,“不用再虚张声势,这对在场所有明智的贵客们毫无用处!光是看你们丑恶的嘴脸,听你们鄙陋的言辞,他们就知道谁占着道理。”

金姆被她生气的模样深深地吸引住了,银邪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红扑扑的脸和软绵绵的胸部,就差流着口水扑上去。“你在说什么呢,丑恶,呵呵,想看看老子更丑恶的一面吗?”

格兰瑟姆夫人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会儿工夫,她已经回过神来了,生气地看着杰夫,“你竟带着这样的人来砸场子。”

“砸场子?哦,那是对你来说吧。就我看来,我是在做这一生中最伟大最正义的事。将我们格兰瑟姆家族从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手里解救出来!”杰夫捏着克拉斯的下巴,两人一仰一俯,几乎贴在一起,“看看这小子的样子,就算投胎一万次也不可能姓格兰瑟姆,或许是你在外头生的私生子吧!”

“杰夫,放开他。”

威严有力的呵斥声从门口传来。

格兰瑟姆夫人顿时松了口气。

杰夫不太甘愿地松开手,克莱斯小跑着躲到格兰瑟姆夫人的身后。奥德莉的脸悄悄地红起来,暗道:天哪。我的命运真的如母亲所说,要托付在这样一个胆小无能的人身上吗?

“看看是谁来了。”比保持沉默的杰夫,金姆变得更为活跃,“哦,原来是我们瑞普镇尊贵的镇长马歇尔大人!很抱歉我没来得及穿我那套昂贵的礼服来欢迎你。”作为镇上为数不多的恶棍,他被马歇尔重点“照顾”,吃过不少亏,两人势同水火。

马歇尔不理他,径自走到克莱斯面前,从口袋里掏出眼镜片,细细地打量着克莱斯,“在你小时候,我抱过你,记得吗?”

那一定是在他记事之前。他记忆中的镇长老爷衣着体面,举止优雅,走路目不斜视,对不起眼的事物毫不感兴趣。

克莱斯怯弱地看着他,不吭声。

“那时候茱莉亚还在。”马歇尔将镜片放回口袋里,转头对杰夫说:“你的确有个堂弟,叫克里·格兰瑟姆。眼前这个青年完全是我记忆中克里的模样。”

杰夫踩了尾巴般地跳起来:“我不能随便相信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

马歇尔点头道:“的确需要谨慎。好在克里出生后的资料镇上有存档,我会比对他们的指纹来验证身份。”

杰夫看着格兰瑟姆夫人淡定的表情,心里无比恐慌。不管这个克里是真是假,他们必然已经串通一气,打定主意要将这份财产落在这个矮个子手里了。

他思如潮涌,连金姆拍他的肩膀都没有察觉,直到金姆大吼一声才回过神来。

人流在格兰瑟姆夫人的带领下正朝花园里走,大厅只剩下他们孤零零的两个。

“金姆,金姆,他们要将我的钱夺走了,我该怎么办?”杰夫紧张地抓着好友的手,希冀这位总能解决自己麻烦的壮汉再度发威。

金姆挣开他的手,笑得阴狠,“一个死了丈夫的妇人,一个胆小如鼠的矮子,一个满口胡话的镇长,根本不用害怕。呵呵,要知道瑞普镇可不是富人和贵族老爷说了算的地方。不过,我的朋友,你应该不会忘记答应我的事吧?”

“放心。一万金币,一个子儿都不少。”

“这次对付的可不止一对孤苦无依的母女,还有马歇尔老爷呢。起码要三万金币。”

杰夫面色一僵,犹豫不决。

“另外两万可不是给我的。”

“那给谁?”

金姆面色不愉,“你到时候会知道的。你先去参加可怜的格兰瑟姆葬礼吧。”

杰夫见他往外走,紧张道:“你去哪里?”

“找在瑞普镇说了算的人。”

没有了金姆高大可靠的身影,杰夫在葬礼上表现得十分低调,只有在克莱斯发言时才发出嘲弄声,但并未引起轩然大波,因为大多数人也对此窃窃私语。

“他真的是格兰瑟姆老爷的儿子吗?长得一点都不像。他的个子甚至没有格兰瑟姆老爷一半高。”

“看看他,快要在自己父亲的葬礼上昏过去了,却不是为了伤心,而是害怕。他不会以为我们是吃人的怪物吧?”

“女神庇佑!我可怜的奥德莉,女神赐予她青春美丽,却没有给她一个靠谱的哥哥。真不知道杰夫和懦夫哪个对她更好。”

“……”

这样的言论令杰夫面色越来越黑。听他们的言辞,已经将来路不明的矮子视为格兰瑟姆继承人。他觉得在这里多呆一分钟都叫人窒息。

他离席太早,因而不知道之后没多久,克莱斯也被格兰瑟姆夫人“体贴”地哄回了房间。

正趴在床边观看葬礼打发无聊时光的麦基很快转过头来,“虽然听不到声音,但从画面看,你的表情很到位。”

克莱斯解开领结,松开衬衫扣子,倒在床上。

“喂,这是你父亲的葬礼,你一点都不难过吗?他是你的父亲!”

“拥有我父亲头衔的男人。”

“你们父子关系很糟?”

“我们只是没有关系。”

“你是领养的?”

“不是。”

“……那我知道了。”妻子怀孕了,父亲不是我。狗血又悲情的戏码。孩子在这样的家庭里的确很尴尬。麦基深表同情。

“也不是。”

“我什么都没说。”麦基顿了顿道,“你确定你是亲生的?”

“嗯。”

麦基沉吟了一会儿道:“因为长得太矮,所以不受待见?”

他话音刚落,就发现克拉斯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眼对眼,不超过五厘米。

麦基急忙道:“你说过我们要建立起互相信任的关系,我正试图了解你……的心灵。”

克莱斯抚摸着他的脚踝,“我想了解你的身体。”他本以为麦基会惊慌失措,却看到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和一对红通通的耳朵。

“……”

“……”

“我先睡一会儿。”克莱斯回床上继续睡觉。

“好的。”麦基难得的没有多嘴。

克莱斯没睡多久就被叫起来,与格兰瑟姆夫人、奥德莉一道坐马车送格兰瑟姆老爷最后一程。

墓地坐落在依山傍水的山坡上,沿路行去,克莱斯看到很多姓格兰瑟姆的人,包括早早离世的母亲,以至于他遍寻记忆也无法找出母亲一丝半丝的痕迹。这并不妨碍他对她心怀憧憬和期待。因此格兰瑟姆老爷下葬之后,他特地拿了一束百合花放在母亲墓碑前。

这个举动让格兰瑟姆夫人心生不悦。作为续弦,她觉得自己一生活在前一位格兰瑟姆夫人的阴影下,如今更是。一想到自己寄托下半生的人的体内流着那个人血液,她的心就难以平静。

她拉住奥德莉,轻声道:“做好准备,我们明天就去汉弗莱家走一趟。”

奥德莉冷下脸,“去做什么?”

“我知道三十四的做法令你感到不满。但他也有他的苦衷,以他的家世,不可能娶一位没有嫁妆的新娘。”

“他这样的家世还这样的势利,这才叫人灰心。”

格兰瑟姆夫人道:“你怎么能这么想?!哪个贵族不想取个体面的新娘,你若因此对他心怀芥蒂,心胸就太过于狭窄了。”

奥德莉没想到在这件事上,自己的母亲竟完完全全站在对方那一边,一腔委屈无处诉说,留在原地默默流泪。

格兰瑟姆夫人吓到了,“亲爱的,你在哭吗?”

“我最亲爱的母亲竟为了一个伤害自己女儿的人数落自己,我不该悲哀和哭泣吗?”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天哪,奥德莉,你应该长进了。”她见其他人关注过来,收敛表情,压低声音道,“不管怎么样,明天一定要去汉弗莱家。你现在怨恨我,将来有一天终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两人说话时靠得极近,声音压得极低,自以为无人听到,却不知道对话尽入克莱斯的耳朵。

到傍晚,格兰瑟姆夫人就通知他这个消息。

克莱斯故作为难,却很快被她“说服”了。

第5章:游子归来(五)

坐马车从瑞普镇到汉弗莱家所在的祖尔城要五六天。但像格兰瑟姆这样富绅家族出远门通常使用魔法阵,因此克莱斯并不需要很早起床。

但麦基仍抱怨连连,“说好的祭祀呢?”

“没来。”

“你骗我。说好的建立信任呢?”麦基单脚跳进箱子里,用目光控诉他。

“祭祀会有的。”

“说不定那时候我的伤已经自动痊愈,还要劳烦你重新打断它。”

“不用谢。”

“……”

即使箱子关上盖子,依旧能听到里面唧唧歪歪的抱怨。

鉴于在格兰瑟姆夫人的心目中,克莱斯就是个没见过大世面,外出卖苦力的穷小子,为了不让他在汉弗莱面前丢脸,她拼命地灌输着上层社会的常识,尤其告诉他,任何一个贵族身边都不会带这样一只笨重又劣质的箱子。

克莱斯对她言听计从,唯独此条不依,任她在那里磨嘴皮子。奥德莉对哥哥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患难情谊,帮他打圆场,格兰瑟姆夫人见马车驶出庄园老远才罢休。

魔法公会坐落在瑞普镇镇长官邸的边上,另一边是光明神会的教堂。三座建筑一红、一灰、一白,风格迥异,气势磅礴,如不同性格的三剑客,以各自的方式看护小镇。

格兰瑟姆夫人打发车夫马克去马厩停车之后,带着克莱斯和奥德莉昂首挺胸地步入魔法公会。

公会招待员是个魔法学徒。他高兴地迎上去:“格兰瑟姆夫人,您今天的气色真不错!还是去祖尔城吗?”魔法阵的价格对小镇大多数居民来说过于昂贵,而小镇的位置及产业很少招来外乡人,所以客源十分稳定,每个熟客他都能聊上几句。

格兰瑟姆夫人给了他六个金币,又掏出一银币的小费,“亲戚间互相走动,友谊才会天长地久。”

学徒对她的话自然一万个同意,“汉弗莱家一定庆幸与您这样热情慷慨的人作亲家。这个大箱子是礼物吗?我不得不再次赞美您,您真是慷慨!”他进门叫了个三阶魔法师出来。

魔法师问明他们要去的地方,启动阵法将人送了过去。

初用魔法阵的人,十有八九要头昏脑胀。不管克莱斯此时多么神清气爽,也不得不惺惺作态一番,叫想让他出去租马车的格兰瑟姆夫人暗暗内伤。她只好留下奥德莉照顾他,自己去大街上拦车。

祖尔城是沙曼里尔的南方重镇,商旅游客无数。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她无比后悔为了来回四个金币没有带上马克。

她站在街边吃了半个多小时的灰,终于遇到一个好心的绅士让了马车给她。

尽管上了车,但格兰瑟姆夫人此时的心情已经坏得不能再坏了,直到汉弗莱家大门口都没有缓过来。

同样是贵族,汉弗莱的规矩比格兰瑟姆多得多得多。

格兰瑟姆夫人递出拜帖后又在料峭寒风中等了十几分钟,才看到一个身材修长的高个青年怡然自得地骑着马溜达过来。

“汉弗莱少爷!这里。”格兰瑟姆夫人眼睛一亮,像从黑暗的冰窖里重新活了过来,焕发出新的光彩。

汉弗莱三十四从马上下来,冷漠地说:“我以为经过那番坦承,我们已经没有再见的必要。”

“时局不同了。”格兰瑟姆夫人将克莱斯推上前,“克里回到了瑞普,他撑起了这个家。他是个无比慷慨和孝顺的青年,对他父亲生前应承的事毫无异议,甚至愿意加倍补偿。”

汉弗莱三十四这才低下头,认真打量眼前貌不惊人的青年。“你确定他是格兰瑟姆的后裔?”不能怪他这样想,每个见过格兰瑟姆老爷和克莱斯的人都不免有这样的疑问。格兰瑟姆老爷高大英挺,年轻时英气勃勃,是镇上有名的美男子。克莱斯却是反着来的。

格兰瑟姆夫人道:“镇长作证。”

汉弗莱三十四这才缓和脸色,“我不得不谨慎些。我可怜的哥哥千里迢迢地娶了个‘空’新娘,当夜就被父亲勒令退婚。我不想我可爱的奥德莉也获此遭遇。”

奥德莉冷冷地说:“你应该再谨慎些,以免步入你哥哥的后尘。”

在汉弗莱三十四看来,她的生气来自于充足的底气,反倒打消疑虑,笑道:“奥德莉,我的新娘,你来得正及时。今晚有一场晚宴,没有你娉婷的身姿,我羞于出场。”

格兰瑟姆夫人抓着奥德莉的胳膊微微用力以示警告,“奥德莉,看看汉弗莱少爷。你应该成熟些啦。”

奥德莉孤立无援,向克莱斯求救。

克莱斯紧张地张了张嘴,又默默地闭上了。

奥德莉死了心,任由格兰瑟姆夫人牵着,跟着汉弗莱三十四进庄园。

汉弗莱是个大家庭。汉弗莱三十四的爷爷辈有三位,包括他父亲在内的第二代有十六位,他这一代有六十个。他父亲不是长子,自己也不是长孙,只能住在主屋后面的白色别墅里。饶是如此,在一般富豪眼中,这幢别墅也很体面。只是里面住着六个姓汉弗莱的。

他安排他们在客房住下。格兰瑟姆夫人与奥德莉一间,克莱斯单独一间。

“已经过了午餐时间,我只能邀请你们一道想用下午茶了。”汉弗莱三十四遗憾地摊手。

奥德莉和格兰瑟姆夫人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却耻于讨食。等汉弗莱三十四离开,奥德莉立刻抱怨:“瞧瞧他,总是自作主张。”

“这样的男人才有担当。”格兰瑟姆夫人顿了顿,不放心地叮咛道,“下午茶不许多吃。省得他们把我们当做那些无知粗鲁的乡下村妇。”

奥德莉冷笑一声道:“即使一点不吃,也阻止不了他们这样以为。比起你口里无知粗鲁的乡下村妇,我们只是多两个钱罢了。哦,那钱还是克里哥哥的!”

在她隔壁,克莱斯将麦基放出来。

麦基道:“哇喔,看看我们到了哪里,汉弗莱的大本营。要是我没瘸,我们现在就能拿着邀请函走人了。”

克莱斯道:“你知道他们把邀请函收在哪里?”

“书房,卧室,仓库……总不会在裤裆里。”麦基拨开窗帘,朝外打量。一模一样的别墅隔几十米就有一栋,难以望到庄园的边际。“这么多相同的建筑,他们不怕迷路吗?”

“用来防贼刚好。”

“现在是幸灾乐祸的时候吗?吃软饭的不是说晚上有个宴会,探听点消息回来吧。同伙。”

克莱斯道:“我沉默寡言。”

“我没指望你舌绽莲花,只是带着你的耳朵去,搜集一切资料,别管有用没用。”麦基见克莱斯听着听着又躺下了,一脸无语道:“你一直在睡梦中修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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