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来干什么？”丹青瞪着双眼，不悦的看向自己眼前的龙琼锦，意识迷糊了，却依然记得这个给自己最深伤害的人。

龙琼锦没有觉察到丹青口气的僵硬与质问，只是好笑的摸摸丹青的脸：“唔，连脸都热了，是不是喝了很多？”

“不，不用，你管！”丹青侧过脸，避开了龙琼锦的手。

龙琼锦强硬的将丹青拉到自己的怀中，鼻子向丹青凑去：“我闻闻，啧啧，真是的，这是喝了多少酒？”龙琼锦趴到丹青的肩膀上想了想，眼睛微眯，“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要不然怎么会自己在这里喝闷酒？”

欺负我？被龙琼锦拥在怀中的丹青怔怔的盯着目光所及处，是啊，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慕嫔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恩，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丹青闷声说道。

龙琼锦的眼睛眯的更小了，柔声问道：“丹青，告诉我，是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报仇好不好？”

龙琼锦没有等到丹青的回复，于是又耐心的等待了一会儿，见丹青还是没有反应，龙琼锦便又问了一遍，然而丹青还是没有说话，龙琼锦便拉开丹青朝丹青看去，好笑的发现丹青已经睡了过去。

龙琼锦一愣，然后无奈的掐了掐丹青的脸颊，想了想，便横抱着丹青，将丹青放到了床上。

“你啊你，喝什么酒啊，有什么烦心事儿跟我说不就是了？”龙琼锦一边嘀嘀咕咕着一边将丹青轻放在床上，刚想离开，便猛地回过了头来，嘴角露出一抹坏笑，“晚上穿着衣服睡觉一定很不舒服吧。”

说着，龙琼锦便过去解丹青的衣服，而丹青毫无感觉。

然而等脱到下半身的时候，龙琼锦愣住了。

充满笑意的眼睛，再一次眯起。

如果自己没记错，丹青是个太监吧？那么……龙琼锦紧紧地盯着丹青的下身，面色阴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的，龙琼锦扬起了一抹实在称不上心情好的笑意。

比起残缺的身子，龙琼锦当然希望丹青的身子还是完整的，然而他想要的，却绝对不是如今所发生的。于情，他觉得丹青不是个太监很好，然而于理，他却不得不站在帝王的角度去考虑了。

龙琼锦缓缓坐在丹青的床边，侧头看着丹青的睡颜，面色难辨。

丹青他不知道，他这种行是有罪的吗？如果被人知道一个男子竟然混进了后宫，他有什么结果不言而喻。然而比起这个，龙琼锦更在意的，则是为什么自始至终，丹青从来都没有提过这件事的一丝一毫？不信任自己？还是刻意为之？他，从自己身上，又想要得到什么？

龙琼锦是个帝王，当有事情威胁到自己利益的时候，龙琼锦都会站在帝王的角度上去考虑问题，然而这种考虑问题的方式，不仅伤了丹青，也伤了他自己。

龙琼锦的手在丹青的脸上滑过，在触摸到丹青眼角的湿润时，龙琼锦的心猛地颤了一下。本来面色已经恢复正常的龙琼锦，脸色又重新黑了下来。

眼前的这个男人，在自己的心中占的位置，是不是太大了？龙琼锦面色阴沉不定，最终站起身来，毅然的踏出了丹青的屋门。

不管这个男人在自己的心目中占有多大的分量，龙琼锦都必须要查清，丹青入宫和未被净身的缘由。如果他是刻意接近自己的话，龙琼锦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那便将他锁在承乾殿的地牢里，做自己的宠物罢了。

丹青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抚着疼痛的额头，丹青坐了起来。

昨天晚上，丹青揉了揉头，是不是有人来过？丹青扫视了一遍屋子，没有发现什么，往自己身上看去，却发现身上的衣物已经被脱去了。

丹青皱着眉起了床，梳洗一番，敲响了毕越的门。

看着毕越依旧熟悉的脸从门后出现，丹青却再也不复当初的感觉，面前的毕越将自己当做朋友，不是出于真心的，而是……

“毕越，你昨天晚上来找我了吗？”丹青开门见山。

“昨天晚上？”毕越疑惑的挠挠头，“没有啊，昨天晚上我跟大伙儿去赌了两把，没在屋，怎么，发生什么了吗？”

“没有没有。”丹青摇头笑道，“我就是问问，那我就先走了啊。”

毕越越发疑惑的看着丹青离去的身影，总觉得今天的丹青，跟以往的似乎有些不一样？

得到了答案的丹青，面色依旧不改。自己的屋子，除了毕越和龙琼锦，就不会有人去了。如果毕越昨天晚上没有去，再加上自己还记得那人亲昵的举止，丹青想他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衣服应该也是他帮自己脱的吧，那么是不是说明，他已经知道自己不是太监的事情了？

然而丹青并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丝毫紧张的感觉，他觉得现在自己很平静，平静到，可以接受所有的狂风与暴雨。

这一天迷迷糊糊的就过去了，丹青坐在屋子里，等待龙琼锦的到来，然而龙琼锦没有来。

第二天，龙琼锦还是没有来。

丹青也不在意，静静地过着自己的日子，他想，他和龙琼锦之间，是一定要做一个了断的。

对了，还有二公主，丹青忽然想到，自己连何三的父母都照顾了，没有道理不照顾何三的女儿，更何况，当初何三在的时候还会常常的偷偷去看二公主，看来也是极喜欢自己的女儿吧。

然而在一切事实都被揭露之后，丹青并不觉得自己还有能力去照顾爹娘或者是二公主，丹青看着自己的掌心，这么大一顶绿帽子扣在龙琼锦的头上四年，他又怎么会饶过自己？别说龙琼锦爱他，要是爱，怎么可能到现在都在隐瞒自己他的真实身份？只希望到时候，他能看在这段日子的份上，饶过自己的爹娘和女儿就好了吧。

而这些日子龙琼锦在做什么呢？很简单，他在等，等去调查的人带回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这几日呆在龙琼锦身边的魏富，很明显的察觉到了皇上的不对劲儿，想来又是因为司银监的那位吧，魏富在心里想着，那次去了司银监回来脸色就不对了，到现在也没有去找丹青，想来又是在那边受了气。

“魏富，朕让你查的事情，有没有消息？”龙琼锦突然想起的声音，把魏富吓了一跳。

“回皇上，还没呢。”魏富躬身答道。

“朕养这帮人都是干什么的？”龙琼锦一把将手中的奏折扔在了桌子上，“这么点小事儿办了多长时间了？”

魏富偷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根本就没有几天的好不好？

“师傅。”许安将书房开了一个小缝，小声的在门口叫着魏富，魏富凑上前去，许安在魏富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接着便见到魏富回到龙琼锦身边道，“皇上，负责去查事情的人回来了。您看……”

“让他进来！”

“嗻。”

“奴才拜见皇上，皇上……”

“行了行了。”皇上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了下面人的话，道，“快说，你查到了什么？”

那下面的人犹豫了一下，才道：“回皇上，奴才去了小河村，查到当年丹青并不是自愿入宫做太监，而是被人看中，直接给拉到宫中的，进了宫，便直接进了慕嫔那里。之后奴才想要去找当初带丹青进宫的那人，却发现那人已经死了，而且生前，是慕嫔家族的人，至于为何死，奴才也查到了蛛丝马迹，应该是被慕嫔家族中的人所杀。”

“……没了？”

“回皇上，奴才只查到了这些。”

龙琼锦点点头：“出去吧。”顿了下，又道，“魏富，你也出去。”

“嗻。”

等到屋子里没有人了，龙琼锦低声说道：“你查到了什么？”

皇上话音刚落，空旷的大殿上便又有一个男声响起：“回皇上，奴才发现自打丹青入宫之后，便与慕嫔有染，一直持续到影嫔将丹青带回凝玄阁，丹青是否失忆，属下查不出。另外，二公主是丹青的孩子。”

“……你再说一次。”

那男声一同刚刚的平静无波，并没有因为皇上的怒火而有情绪波动：“皇上，臣认为您已经听清了臣的话。”

“混账！”龙琼锦猛地站起身来，额间青筋暴露，低声吼道。

这句话不是对着隐藏在宫殿中的死士喊的，而是对着丹青喊的，对着这件事情的愤怒而喊的。

这样的事实，比起丹青刻意接近自己，更让龙琼锦觉得无法接受。

Chapter 69

“咣当……”

丹青手中的毛笔停顿了一下，然而丹青没有抬头，平静的写完了手中最后的几个字。

放下笔，丹青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那个人。

“今儿个倒是稀奇，怎么大白天的就来了呢，”

丹青低头合上桌子上的账本，也不在意龙琼锦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

站在门口的龙琼锦面沉如水，如今见了丹青的态度，更是气愤难掩，几步走到了桌前，手重重的落在桌子上，“其实你根本就没有失忆吧，”

丹青手中的动作未停，又翻开了一本新的账本，低垂着眼：“我对你说的都是真的。”

“……你知道二公主吗？”

“……知道。”

“还去了她那里，甚至在她那里呆了好久对不对，哦，对了，这几天你还经常去她那里给她送糕点了吧。”龙琼锦嘲讽的看着丹青，“你还敢说你失忆了吗？”

“……你派人跟踪我？”

“这不是重点！我问你，你是不是记得以前的事情？你都是骗我的对不对？”

丹青猛地抬头看向龙琼锦，我骗他？丹青骗龙琼锦？呵，何其可笑！这就是贼喊追贼吧，丹青怒极反笑：“我说了我不记得，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来质问我吗？来质问我之前，你就不想想你心虚不心虚？”即使知道了面前的这个男人是皇上，然而此时此刻，丹青还是无法心平气和的跟他说话。

“丹青！”龙琼锦大吼一声，“我心虚什么？是我心虚还是你心虚？你根本就记得二公主是你的女儿吧？我说的对不对！”

“对！”丹青从桌后站了起来，声音也不自觉的提高，“二公主就是我的女儿，不过那不是我记得的，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狡辩！我再问你，你在我身边，到底有什么目的？”龙琼锦眯着眼睛瞪向丹青。

然而同样为龙琼锦的质问而心痛愤怒的丹青，却被龙琼锦的这一句话问愣住了？目的？龙琼锦觉得自己呆在他身边是有什么目的？

“你不求容华，不求富贵，不求名分，要说你什么都不想要，我不信！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你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刚刚所有的愤怒似乎被龙琼锦的一番话浇灭了，丹青颓然的跌坐在椅子上，怔怔的看着桌面好半晌，感到心中深处漫上的那抹凄凉。

原来自己对他的不所求，在他的眼中，竟是如此的不堪吗？是自己做错了，还是自己看错了他。

丹青的双手慢慢的掩上自己的双眼，放下手时，眼中已经恢复到了最初的宁静，龙琼锦，我们，就这样算了吧。

“我是在芳华园中遇到你的，那时春风细雨，我一睁眼，便看到你的睡颜，初时只是一笑而过，再之后你说你叫东篱，我们开始有了交集。”

“从芳华园到柳沁园，我一直是丹青，而你却从不是东篱，后来你说你是龙琼锈，字玄坤，我也信了。再后来你说喜欢我，我才意识到原来在不知道的时候，你也一直在我心中。”

“我去了安澜园，还记得那时安澜园外的小树林中，你我私会甘之如饴，后来受了安公子的为难，我在水中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想起的都是你，所以等我还能再次睁开眼睛看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最想见到的人就是你。那时候，我想我们不要再吵架了，人生苦短，又充满了意外，谁知道什么时候谁会离开谁？”

“只是如今我想，原来我一直都是错的。”

丹青抬起头，直视龙琼锦的双眼：“皇上，您这么屈尊降贵的来一个小小监丞这里，何必呢？”

龙琼锦一惊，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你说什么？”

丹青轻笑一声，侧过头看窗外明媚的阳光：“你说我什么也不求，你不信，然而你可知我求的是什么？我求的，知道你给不起，所以我便不曾开口。”丹青回过头看向面目怔然的龙琼锦，一字一顿：“我要的是一生一代一双人，要的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能给我吗？能给我吗？皇，上！”

龙琼锦几次张口想要说什么，最终恼羞成怒：“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丹青惨然一笑，自己说了这么多，他想说的就只有这样吗？怎么知道他的身份？如果自己不是不小心碰到了他和沈良人，想必他还想一直瞒着自己呢吧。

“我看到你和沈良人了。”丹青平静的说道，“多好，你们在御花园里散步，她还怀着你的孩子，你的骨肉。”

龙琼锦心思复杂的看着平静的丹青。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本来自己来，是来质问丹青的，他与慕嫔的关系，与二公主的关系，甚至是接近自己的理由，还有……他对自己的感情。

然而这一切，在丹青得知自己身份的那一刻，似乎都变成了是自己的错误。可是他是皇上啊，是这天下的王者，他不应该有做错了事情的愧疚感，最起码不能是在感情上。

在这一刻，龙琼锦忽视了自己心底的声音，他想他现在做的才是正确的，是他应该做的。

“丹青，你银乱后宫，混淆皇室血脉，按罪当诛九族，朕给你一次机会，你只要能说服朕，朕就放过你，你觉得如何？”

丹青静静地凝视着屋外，好似没有听到龙琼锦的声音，好久之后才幽幽的叹了口气：“你想要什么呢？”

龙琼锦愣住了。

是了，他想要什么呢？他是皇上，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然而此时此刻，龙琼锦的心情却异常焦躁，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从丹青的嘴中听到什么，然而他知道自己无比渴望丹青能说他想要听到的。

龙琼锦又愣住了，他，想从丹青这里听到什么？

丹青从椅子上站起来，凝望着龙琼锦，缓缓地跪在龙琼锦面前：“奴才丹青，恳请皇上放过奴才的家人和二公主，奴才愿以死谢罪。”

不对！这不对！自己想听到的不是这个，不是这样的！龙琼锦心中怒吼着，不应该是这样的，自己想要的不是让丹青跪在自己的面前，不是让丹青自称奴才作践自己，更不是听他冷冰冰的喊自己皇上！不是龙琼锈，不是玄坤，而是叫自己皇上！

“你起来！”

丹青不为所动：“恳请皇上放过奴才的家人和二公主，奴才愿以死谢罪。”

“你给朕起来！”

“恳请皇上放过奴才的家人和二公主，奴才愿以死谢罪。”

“该死！丹青，你给朕起来听到没有！”龙琼锦烦躁的走到丹青面前，一把将丹青从地上拽了起来。

丹青被迫抬头看向龙琼锦，看着龙琼锦发红的眼睛，丹青却一丝害怕都没有。

在得知慕嫔和二公主的事情，又得知了龙琼锦的身份，丹青就知道了自己的结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