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胤褆摸摸鼻子,“其实我是在美洲听说蒙古又反了,从北边摸过来的。”
“北边?”胤礽惊讶,“啊,难道是那边那个海峡?”
“嗯,就是那个叫白令海峡的地方——幸好俄罗斯最近好像又乱起来了,对那里的防御也不太重视,我才能带着人偷偷摸过来。”
“可大清的戍防不会这么松啊。”
“晓宿夜行呗。你也看到了,我们都穿着墨绿的衣服,从山林里走,晚上看不大出来。”
胤礽沉默了一下。胤褆说得轻描淡写,但依稀可以想象此行必是凶险万分,不由地便有些心疼对方,不过他们都不是需要软绵绵的安慰的人,能做的便是把对方抱的更紧。
胤褆自然明白胤礽的心情,好笑地回抱住对方,“有湛卢她们一路的伺候,我这行军简直像出游一般舒适呢。别太在意。”
“自作多情,谁在意了?!睡觉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回营地呢!”
“嗯,晚安。”我的保成。
胤褆把胤礽往怀里带了带,又亲了亲,这才合上眼,慢慢陷入黑暗。
109、
早上天还未亮时,湛卢便进去将两人唤醒了:“爷,四爷八爷奴婢已经派人接过来了。”
胤礽没醒透,眯着眼,迷迷糊糊地问道:“什么?”
“快醒醒,咱们该回大营了。”胤褆也没客气,拍了拍胤礽脸颊。
一听回大营,胤礽立刻清醒了,“啊,孤得赶紧回去……老四老八也来了?”
胤褆接过龙牙手里的湿毛巾给胤礽擦了擦脸,又凑到嘴边亲了亲:“皇太子一夜未回营帐,总要有个理由。”
胤褆一说胤礽就明白了,又转而问道:“那保清你呢?去美洲?”
胤褆狡黠地笑了笑:“难得过来一趟,保成就不希望我多陪陪你么?”
胤礽眼前一亮,然后又故作淡定地开始洗漱,只不过那轻盈的步伐还是泄露了他的愉快。
洗漱完走出帐篷,胤礽立刻就看到两个小孩有志一同地用幽怨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帐篷出口。
“怎么了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胤礽笑眯眯地上前摸了摸胤禛和胤禩的头。
胤禩瘪瘪嘴,一幅委屈的模样:“太子二哥太可恶了——我和四哥一路上餐风露宿,你们可倒好,竟然还能住上帐篷!亏得爷那么拼命地在跟那几个老头争呢。”
胤禛也难得的不再板着脸,露出一脸认同的表情。
“够了啊——”胤褆这时也从帐子里出来了,听到胤禩的抱怨,笑骂道:“你们两个小子从小没吃过苦,这次也是让你们磨练磨练。再说了,要不是爷派人去接你们,你们哪能回来的这么顺当?”
胤禛胤禩听到这个声音一起睁大了眼睛,待看清那个带着爽朗笑容的熟悉身影后,胤禩立刻拉着胤禛扑上去,声音隐隐带了点哽咽:“大哥,你真的回来了!”
胤禩现在已经虚岁十五岁了,胤禛也有十七了,两个半大的小子一块扑上来,本就受了伤的胤褆差点招架不住,后退一大步才勉强站定,身后的隐秘处传来一阵撕裂的痛感。
胤褆咬牙忍住阵痛,连哼都没哼,一手揽住一个弟弟,上下打量了一眼,摇摇头:“都快到娶亲的年龄了还这么莽撞——大哥是偷偷回来的,你们可要帮大哥保密啊。”
胤禩忙不迭地点头,胤禛也抿着唇点头应下了。
胤礽自然是看到胤褆的不自然,想到昨晚的伤,不动声色地把两个小的拉下来,“你们怎么回事?”
提到这个,胤禩的眉眼立刻高高地挑了起来:“还不是那个策旺拉布坦!本来阿帕克那老家伙都把我们送出天山范围了,结果昨晚在额尔齐斯河那儿遇上了策旺拉布坦的大军,他认出了我和四哥,又见我们带的人不多,竟然想要把我们扣下,用来交换葛尔丹失去的准噶尔部的地盘!多亏了湛卢及时带人赶到,要不然——”
胤禩说到这里又看向胤禛,眼神暗了暗。在湛卢带人到之前,他们就已经跟策旺拉布坦对上了,虽然他们也带了不少人,但跟策旺拉布坦的人比还是不行的,四哥当时为了掩护他先逃,差点被对方砍中胸口要害!
“策旺拉布坦?”胤礽没注意到胤禩的眼神,但听到胤禩这般叙述就已经很是不满了,冷笑一声:“他竟然打的是这个打算!孤倒要教他看看何为偷鸡不成蚀把米!”
几人很快重新整队回去大营。除了胤礽留在这里的几个亲兵,胤禩胤禛的十来名侍卫,胤褆也扮成太子亲兵的模样混了进去。
倒是胤褆带来的人不能跟着,最后都交给了湛卢,让她带人找个隐蔽的处所躲几天。
胤礽一回来,就看到守在自己帐前的不停来回踱步的索额图——那副神思不属的焦灼模样显然是在担心胤礽。
听到守卫报说太子爷回来了,他立刻前来见礼。本来听说胤礽竟然孤军前往敌营迎接胤禩胤禛心里有些不满胤礽以身犯险,毕竟就算是两个皇子也比不得皇太子金贵,再者那边还是有不少葛尔丹的残余,但当听说策旺拉布坦的举动后也同样很气愤,便立刻领了胤礽召集所有将领的命令退下了。
葛尔丹的人头果然很有鼓舞力的,尽管昨天清扫战场忙到半夜才睡下,一大早集合时将领们的神态还是极为振奋!
胤礽先赞扬了诸位将士在对准噶尔的战役中的英勇表现,又再次大大提高了士气,而后话题一转,将策旺拉不坦的意图公之于众。众将一听就明白自己铲除叛党的行为是被人当了枪使,本就容易热血沸腾的将士们不满了,纷纷嚷道:“让我们杀进葛尔丹的老窝,将准噶尔部的人消灭殆尽!”
借着这股气势,胤礽很快八百里加急给康熙说了这边的情况,最后请求下旨,继续前进,荡平整个准噶尔部!
胤礽的亲兵接过漆封的急函退下,皇太子营帐里唯一留下伺候的亲兵上前两步,轻柔地为他按着太阳穴。
察觉到对方的关心,胤礽闭着眼笑了起来,随之把胤褆的手拉到唇边,亲昵地亲了亲,“得享直郡王的亲自伺候,真是孤的荣幸。”
——这亲兵,自然就是直郡王了。
胤褆露出一个无奈地笑容,没接这句话,反倒看着那急函送走的方向,也笑了:“这样,爷就可以在这儿多陪你一段时间了。”
“你就这般笃定皇父会答应继续深入敌阵?”
“他必然会答应。因为这不但是发作策旺拉不坦的胆大妄为肆意犯上,更是对蒙古各部敲响一个警钟,对我大清的任何悖逆之举,都将受到大清朝廷的制裁!”
京城这边,在收到胤礽的战报之前,康熙先是收到了来自台湾直郡王府的喜报——直郡王福晋已于月前产下直郡王嫡长子。
康熙心中极喜,很快,由胤祉代胤礽发的葛尔丹身死的战报也抵达京城了。
康熙很高兴,立刻下旨犒劳三军。
之后又想起直郡王喜获嫡长子的喜报,心中愈发欢喜,只觉得这个小家伙大概是个福星,一出生便带来了一场胜利,一时兴起,提早便给小家伙赐了名:弘晟,并封为直郡王世子。
——晟,音通胜,不难看出康熙对直郡王嫡长子的宠爱和期待。
之后,胤礽关于策旺拉不坦的消息也进了京,康熙果然很生气,一面向蒙古各部宣告准噶尔部的不臣之举,警告他们不准妄动,一面令胤礽继续前进,务必将整个准噶尔部彻底击溃。
此时的策旺拉不坦其实已经不足为惧了,只是他胆敢有那种心思便是死一千次也不足惜,更何况大清对蒙古这边的疆域的渴望从来就不加掩饰,尤其是准噶尔部所在地,拿下这一块,天山周边的疆域想必也是唾手可得了,所以将士们这一仗打得是格外卖力。
如此一来,胤礽这个身份最贵的皇太子就没什么可忙的了,每日不过看看军情报告,再往京里发一份,其他时间都是跟胤褆窝在主帐里腻歪,讨论一下军情,商定一番计策,偶尔也会出去狩个猎溜个圈什么的。
简直不要太舒心。
胤礽这几年就算过得再平淡,也还是有许多可以讲述的事,皇父这几年又给宫里新添了几个弟妹啦,二伯王和五叔王家里新添的小阿哥小格格啦,工部又把火枪改造更新了几代啦,朝堂上新旧势力更替啦,一些告老的官吏被返聘到无逸学堂或者清夏大学啦,天津直隶等地也仿照无逸学堂创建了新学堂等等事情,絮絮叨叨也有不少。
胤褆的见识就更多了。广东福建还有台湾港口这几年的变化,琉球吕宋满剌加各地的有趣风俗,美洲的混乱与机遇,自己不断结交的新朋友,收到的新手下等等。
听着胤褆说的,胤礽几乎都有些心动向往了。
此时两人一块坐在湖边,胤褆揽着胤礽,小声在他耳边道:“要不你南下转转?你看你如今有了大大的军功在身,你今后只怕积威愈盛,可是一山不容二虎。虽然皇上宠你宠的厉害,可万一动摇了他的权威,你就不再是他最喜欢的了——所以是不是要避避风头?南方比之北方更为繁盛,天高皇帝远,你也许会看到许多连想都未曾想过的东西,你可以去看看。”
“你也会去?”胤礽转头亲了亲胤褆,笑问道。
“那是自然。”
两人在外头腻歪了小半天,等回营地时才发现营地似乎有些乱糟糟的。
胤礽一边下了马,一边询问跟前跪下请安的小士兵是怎么回事。
小士兵忙把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胤祺今天和胤佑分别坐镇正红旗和镶黄旗进攻准噶尔部左翼时,偶然救了一名出来游猎不幸卷入战局的喀尔喀部博尔济吉特家的小郡主,此时那小郡主正在胤祺的帐子里治伤。
胤礽胤褆听完相视一笑,齐齐去了胤祺的帐子。
110、
胤祺救回来的小郡主看起来还不到十岁,胤礽进去的时候小郡主刚醒不久,由于这里头胤祺的蒙语说的最好,人又是他救的,看起来又很温和,所以小郡主对他挺依赖,正在亲自给小郡主喂药。问了在一旁看戏偷笑的胤佑才知道,这小郡主是札萨克图部策旺扎布的小女儿,偷溜出来打猎的,因为追着猎物误入了战区,被准噶尔的冷箭所伤。好在伤的不是要害,就是有些惊吓过度。
胤礽也是意思意思地过去看了看,然后安抚对方好好养伤,并表示自己会将情况通知她的父亲。
小郡主也挺知礼,尽管虚弱地躺在榻上还是勉强行礼道谢。
又嘱咐着好好照顾小郡主,便带着胤褆离开了。
与策旺拉布坦的战事不到两个月便结束了。
最后的结果让人惊讶——竟然是皇八子胤禩用火枪将策旺拉布坦击杀于大军之前。
主帅兼汗王已身死,准噶尔的势力被迅速瓦解,胤礽当机立断命人将准噶尔部全面剿灭。
康熙三十五年八月,策旺拉布坦战死军前,准噶尔部全灭。而清军对于准噶尔部斩草除根式的剿杀让准噶尔成了蒙古草原永远的历史,绰罗斯氏也从此在蒙古草原绝迹,也让其他蒙古各部安分了许多。
八月底,清扫完战场,安抚了周边的各部,大军便要班师回朝了。
这次在外五个多月,打仗的生活总是要粗糙很多,终于能够回去了,不只平日里锦衣玉食的皇子们兴奋,就是普通将士们也开心的很。
胤礽却不像其他将士那般高兴,他看着在自己帐子里闭着眼假寐的胤褆,不舎的感情比之五年前更甚。正在他斟酌着要说点什么时,守营的侍卫突然报说索额图求见。
胤礽便先出去见人。没想到索额图却带来了一个消息——一个月前万岁爷派人前往台湾,接直郡王嫡长子弘晟入宫恩养。
索额图并不晓得五年前皇太子和直郡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晓得康熙给直郡王那道永远不得上岸的密旨,所以对他来说,直郡王不管在哪里永远都是皇太子继位的最大妨碍,再加上直郡王世子也入了宫,更加让他有种忧患意识。
没想到胤礽听了之后只淡淡地说了句“孤知道了”,便让他退下去。只不过待索额图一离开,胤礽便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挥到地上——这个保清,说什么对孤挂念,根本就连嫡子嫡女都有了!
也幸好都是嫡子,要是弄出个庶子庶女……哼!
不过胤礽也知道自己生这个气没有缘由——本来五年不见,他就没指望着两人能够为彼此守身如玉,不对,天皇贵胄之家哪里有守身这种概念,就是他自己不也有了嫡长子么?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心里就是不爽也没办法。
胤褆在里面听到声音也坐不住了,出来看到满地狼藉,正打算出声安慰,没想到胤礽甩了个大大的白眼过来:“孤马上要回京了,你不赶紧滚?”
“保成你怎么突然……”
“孤想静一静,你先走吧。”看着对方懵懂疑惑的模样,胤礽还是把口气放软了,“下次见面,就是在江南了。”
说完,也不等胤褆的反应,转身进了内帐。
胤褆无奈地摸摸鼻子,也不清楚胤礽在闹什么别扭,只不过能看出来胤礽在勉强压制自己的脾气,显然此时不适合再上前去,只好犹豫了一会,退了出去。
——直到他找到湛卢,听到京城的消息后才隐约感觉到胤礽到底在别扭什么。可要是因此不生子什么的,他们俩谁都办不到吧?而且自己的长子自己还没来得及看一眼,皇上,您这样做真的大丈夫?
诸皇子回京后,自然得到从康熙到诸大臣再到后宫诸妃母的热烈欢迎。
等到了康熙三十五年年底,便拉开了轰轰烈烈的大封皇子的序幕。
按功行赏,因击毙葛尔丹,皇三子胤祉封为诚郡王;因击毙策旺拉布坦,皇八子胤禩封为慎郡王;皇四、五、六、七子具封为贝勒;皇太子胤礽虽未加封,但因其指挥得当,领储君亲王双俸,另开辟前明东宫撷芳殿,与毓庆宫兼做为太子东宫。
胤祉这个郡王来的确实有水分,可胤礽不能说葛尔丹是胤褆的人杀的,那才是真想把康熙气得跳脚呢。而他自己,也无所谓有没有这一份功劳——皇太子的位置基本上算顶天了,再加封难不成真要让康熙逊位?更何况因为他跟胤褆的事情暴露,最初他没少迁怒胤祉,搞的对方都成了大龄青年了,府里连个像样的福晋都没有,所以把这份功劳记到胤祉头上倒也算不了什么;至于胤禩的郡王爵位更是来的让胤禩自己哭笑不得——他杀策旺拉布坦也不过是为了报对方当时差点射伤胤禛的那一箭之仇。不过这一个“慎”字也算表达出康熙对他的一些训诫,而且老实说他当时确实莽撞了,要不是胤禛命令保护自己的亲兵过去掩护他,他还真不容易击杀策旺拉布坦。
爵位都分封完了,康熙又一口气给所有适龄的儿子指了婚——当初因为大儿子和二儿子的腌臜事,他膈应得刻意忽视了那个让自己看到这一幕的三儿子,导致皇三子已年逾二十还尚未成婚,这几年过来了,老大老二也都有了嫡子,他也算放心下来,再加上三儿子又立了大功,所以便把都统、勇勤公鹏春之女指给他为嫡福晋。
康熙的这个旨意倒是没让众人有多意外,但是过了几日,第二道指婚的旨意却是大大出乎众人的意料:皇五子胤祺指婚喀尔喀部博尔济吉特氏为嫡福晋。
——不仅仅是因为给皇五子指的是蒙古郡主,更重要的是康熙越过皇四子直接给皇五子指婚是怎么回事啊?
康熙也不管众人的疑惑,紧跟着又下了旨皇六子指婚内大臣费扬古之女乌拉那拉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