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林优不说话，只是动容地看着顾灵均，他长得好，尤其是那双眼睛，这样看人简直让人没法招架。

顾灵均用手遮住林优眼睛，放柔了声音：“别这样看我，如果你不想说，我就不问。管我是那样想知道你一切。”

手掌下，眼睫毛像小刷子扫过掌心，很痒。

林优说了一件不相关事情：“我很小时候，就发现奶奶对我态度很奇怪，不像别小朋友家奶奶。”

说起往事时候，他声音很平静，没有波动，很多情绪已经被剥除他生活之外。

幼年时期林优自闭得加严重，也能轻易地感受到外界对他情绪，比如奶奶厌恶，父亲宠爱，母亲无视。他不动声色地看眼中，小小年纪他就明白了这样家庭异常。他常常会听到奶奶责骂父亲声音，他太年幼，甚至不懂得那些字眼是什么意思；他常常看到他美丽到不祥母亲，坐河边唱歌——她是个疯子，镇上人都这么说，但是他并不相信。他喜欢听她唱歌，很小时候他就跟着学会了很多英文歌，那时候小学还没到教授英语课程时候，他却速地学会了。只有他唱歌时候，母亲才会把视线落到他身上，那样温柔。

“为了让她看到我，我跟着她学唱歌，复制她唱歌词。”林优缓缓地摇了摇头，想到了一些不好事情，“可是那天，她把我推下河了。十二月冰湖水，我真冷。”

“她岸上看着我，嘴角带着恶意笑。我才确信她是真想杀我。”

顾灵均加用力地抱着林优，下巴抵着他发顶：“她是个疯子，镇上人们没有说错。”

林优拼命地摇头：“她不是！她唱歌时候很温柔，她不是……”他声音低了下去，好像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后来呢？”顾灵均问，“她受到制裁了吗。”

“她失踪了。”林优小声地说，“后来我打听到她下落，可是我没有办法出门。”

他出生这个偏僻小城，从来没有离开过。城外是通往‘外面’栈桥，长长索道，索道下是湍急河流。他对外面世界一无所知，花了近三年时候搜集资料和积攒路费，他从一个自闭孩童变成了一个埋首于中国地图和中国铁路地图学究。他手边资料和金钱都太少了，他太年幼，也太贫穷，完成所有计划时候，花费了他太多时间。

终于那一天，他独自一人离开了他生活了十五年小城，并且从那以后就再没有回去过。事实上，也就是那一天，林优彻底失去了这个小城所有联系，云市绵城，成为了他记忆中过去。

站栈道头往回望，小城夜幕中显得安详。山路太险，晚上走可以克服心中恐惧，因为看不到悬崖峭壁下恐怖。

林优来到宁市时候，已经花光了身上所有钱。他饿了，打量着火车站环境，有点无措。

他长得漂亮，身上穿着又强烈地显示出他处境，贫穷、来自外乡漂亮男孩子。很容易被不怀好意地人盯上，是那些变态有钱人喜欢玩类型。

“有一个人买了饭给我，笑眯眯地问我来宁市有什么事情。”林优平静地陈述着，“我知道他未必是好心，可是我饿了啊。”

顾灵均气愤得骨骼咯咯作响，他要是早一点遇到他就好了，他不会让他受一点点委屈。养尊处优太子爷怎么也不会明白，饥饿会这样消磨一个人意志。

找人。十五岁林优简短地回答，视线艰难地从那份饭上转移，拿起自己行李头也不回地走开。他虽然自闭，但很聪明，就跟绝大多数自闭症儿童一样，很多领域天赋极强。他敏锐地嗅到了危险，可是已经来不及逃走。

中间事情都被林优省略了，他只是简洁地说了结局：“后我见到了宋成睿，他说可以帮我找到人。”

说到这里，想到前几天事情，林优明显地沮丧起来：“但是他骗我，我再也找不到她了。”

顾灵均深吸了一口气，他不知道林优过得这样难，他从来不知道，那张冰封脸孔下，隐藏了那么多不幸往事。他男孩，被生母亲手推下河；他男孩，被狡诈成性男人捉弄、欺骗。甚至骗了他那么久，他那时候该有多绝望……

顾灵均只能加用力地抱着他，融到自己血骨中去：“乖，一定可以找到，我们一起找。这样好不好？”

林优把额头贴顾灵均肩窝，小声地说：“我只想她告诉我，为什么要杀掉我。明明我是她孩子不是吗，她为什么要这样。”

如果连自己母亲都想扼杀他存，那他存到底还有什么意思。

“因为她不知道你是多好孩子。”顾灵均亲了亲他额头。

“是吗？”林优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显然这个问题困扰他很久了，而顾灵均答案并不能让他信服。

“是啊。”顾灵均点了点头，把人抱到楼上房间，“别胡思乱，手脚这样冰冷，洗个热水澡，睡一觉就好了。”

林优听话地点了点头。

顾灵均放了热水，泡过澡之后，林优脸上有了一点血色，躺床里，很睡了过去。

无论走到哪里，都应该记住，

过去都是假，回忆是一条没有头路，

一切以往春天都不复存。

他已经太久没有触动过去记忆。

他又做了那个梦。

置身彩色、四五片巨大玻璃错落交叠而成大房间里，狭小柜子，躲里面手脚都展不开。柜子里空气越来越少，马上就要睡过去了。

“一会儿有人进来，你就躲里面，千万不要出来，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答应我啊！”是谁声音耳边，那样焦急，那样凄惨。

“你答应我！”那个声音不断重复着，一声比一声凄厉。

“操。怎么回事，玩出人命很麻烦！”

“我哪知道他那么不经玩。”男人鄙夷地说着。

然后林优又看到了那个场景。

耳边是凄厉叫声，他看到被凌辱身体，赤裸着，凌虐伤口，枉死少年，他眼睛瞪大，他瞳孔收缩，他毫无生气地盯着前方，身下全是血。

那些努力遗忘场景……

全是血……

凄厉叫声持续着。停下来，不要叫了！头好痛。

他看到那个少年血泊中动了动嘴唇，一翕一合，重复着那样嘴型，好像叫一个名字，是叠音。

不要……不要说出来。

然后，如他所愿，那个少年没有说出那个名字。——他再没有了动静，他死了。

林优又一次失去了语言能力，不要死不要死啊！请你醒过来。

……

“林优！醒醒，你做噩梦了。”有人抱起他，拍着他脸，紧张地叫着他名字。

“顾、灵、均。”林优一字一句地说，没有焦距眼睛无神地看着他，尝试确认什么。

“我这里。没事了，只是做噩梦，没事了，别怕。”顾灵均松了一口气，他写完稿子，不放心林优，就过来看看。哪知道看到是一个几乎被梦魇吞噬了意志林优，身上全是冷汗，好像经历着什么可怕事情。

林优忽然推开他，胃里一阵翻腾，捂住嘴，跳下了床。切断手脚触感，动脉喷薄血液，粘稠溅脸上；突起眼睛、密布血丝，绳子勒紧脖子窒息……

他跌跌撞撞跑进卫生间，跪马桶前，吐了起来。

无论如何都忘不掉了。

该怎么办呢。

欲望是邪恶。

林优晚上本来就没吃多少，吐得差不多了，他闭着眼睛，呼吸不稳。按下冲水键，慢慢地站了起来。腿却跪麻了，一个踉跄，几乎站不稳，往地砖上倒下去。

顾灵均眼疾手，连忙抱起他。

脸色苍白林优，朝着他恍惚地一笑，整个人已经虚脱了：“我睡你那里好不好？我很冷啊……”

怎么能拒绝他，怎么会拒绝他……顾灵均苦笑。

手从林优膝盖下穿过，直接把人打横抱起来，抱到自己房间：“这可是你自己说，以后你都睡我这里，没得选。”顾灵均戏谑地笑着，笑容有点勉强。

林优手脚冰冷，身上几乎没有活人温度，要不是相拥姿势可以清晰地听到彼此呼吸和心跳，顾灵均几乎要怀疑这个冰冷美丽男孩早已死了过去。

重睡过去林优依旧睡得不安稳，不断重复着一个名字，发音很轻，只听出是叠音。

顾灵均一直哄着他睡，到后半夜，人才渐渐平静下来。顾灵均终于听清楚那两个字——元元。

到了早晨，顾灵均给手下通了电话：“老黎，帮我去查一个叫元元人，跟林优有过交集。”

一个吞噬意志梦魇。

清晨时候很地消散，醒过来林优稚气又腼腆，发现自己睡顾灵均怀里之后，加羞涩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小声地问：“我、没有吵到你吧？”

顾灵均抽出枕林优头下手臂，揉了揉：“还好，就是手被你睡麻了。”

那一刻林优真是窘迫到了极点，飞地跳下床，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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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到林优时候，顾慎廷按了按自己肋骨，真疼。倒吸了一口冷气。

阿原下手可真重啊，到现都疼。

冰冷冷眼神，有点小动物恐惧，警惕地看着他。真可爱，顾慎廷伸手想揉他头发，刚一伸手自己都有点意外。

算了，省得自己弟弟又发怒。好看男孩子多得是。他顾慎廷从来不是死缠烂打人，虽然要找像林优这样还比较困难。哎……

“专辑事情还顺利吗？”作为公司老板，顾慎廷很合格，随口一问。

林优点了点头，不想说话。

“我有些事情想问你。”顾慎廷舒服地靠执务厅沙发里，像猫一样慵懒，眯起眼睛伸了个懒腰。

“陆导电影《雏》是星辉和天诚娱乐合作，说实话宋成睿这小子，我一百个不放心，但是他眼光还是不错，这次跟我们合作几个艺人，也都是天娱当红。陆导希望你可以加盟这部电影，私下里已经向你经纪人沟通过，但是起效不大。大导演就直接问我要人了。”顾慎廷说很详细，后摊了摊手，“所以，我想知道是，你愿意接这部电影吗？rn和公司这边都不会给你压力，你自己做决定就好。”

没想到顾慎廷会说这么一番话，林优有点错愕。

“你终于有表情了。”顾慎廷像发现了什么有趣事情，开心地大笑。

“我一直有表情。”林优冷冷地看着他，一脸严肃。

第38章

正巧经纪人带着王若尘敲门过来，就听到这么一句。

王若尘直接笑趴下了，熊拍着林优后背：“面瘫！哈哈哈哈哈！小林优居然这么说自己，笑死我了。”

“我面部神经很正常。”林优用眼神杀人，可惜王若尘笑得直不起腰，根本看不到。

“我发现你还挺适合讲冷笑话。”王若尘继续熊拍他，他那一掌下去，那力道激得林优一阵咳嗽。

顾慎廷心情很好地旁观着，嘴角噙着笑。

rn拖起王若尘，嗔怪地说：“笑够了就停。总监面前像什么样子……”

王若尘这才规规矩矩地问了好，然后又安安分分地坐一边座位上，就差冲经纪人摇摇尾巴：看呐，胖爷我很听话吧。

rn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时，敲门声又响起。

柯楠笑吟吟地推门走进：“老板你找我？”

林优前几天看到他时候，他还是一头粉蓝头发，现又染成了草绿色，外国长大柯楠并不知道“绿帽子”这个说法，顶着一头海藻绿头发看上去很高兴。朋克风打扮，破裤子，金属饰品，衣服也单薄。

林优觉得有点冷，抱了抱手臂。怕冷林优永远不理解柯楠穿着理念，要不是被服装师和经纪人特意叮嘱过，林优说不定整个冬季都会穿上厚棉衣，或者直接裹着被子不出门。所以林优从来不呵责服装师，他对服装要求很低，只要温暖就可以，弄得每次服装师都可怜地看着他。

紧接着潘东隅和顾灵均也到了。

林优这才意识到，顾慎廷这次把他们组合全找来了，而他只是来早了。思绪这样一转，心中惊疑不定也就压下去了。

“都坐吧。”顾慎廷扬了扬手，勾着嘴角一笑。

说起公事时候，顾慎廷显得认真起来，把公司近期对treas安排交代清楚，然后看着他们经纪人，又说：“rn是我前辈，我进公司时候，他就带过我。谢梓辰前经纪人，他做事我很放心。”

rn朝他罢罢手，东家肯定又谋划些什么了。

顾慎廷一笑，继续说：“rn是一个很护短人，做事力求公平。组合里每一个人都是手心手背，尤其是刚刚起步时候，他要给每个人都公平机会，一碗水端平。”

他说到了重点地方：“你们几个人本来就各有擅长地方，我希望这段时候你们可以用个人力量推动团体发展。”

rn皱眉：“总监，会不会太早了……？”

顾慎廷闭了一下眼睛，摇头：“时间已经到了，绑定销售会让观众审美疲劳。”

经纪人没能反驳。

柯楠睁大了眼睛：“老板，我不是很懂你意思。”

顾慎廷朝着他一笑，解释说：“比如你，近爱玩设计，跟一帮秀鬼佬玩一起。我打算让你接几个牌子代言。你一向推崇raffaell设计理念，这次有跟他一个合作，我想你是适合这个工作。”

柯楠直接跳起来了：“真？raffaell？”

顾慎廷点了点头：“我目，就是通过这样手段，别领域也能看到treas成员，达到大利益。”

“老板棒了！”瞧这架势，柯楠就差抱着顾慎廷啃上几口。

raffaell是世界设计大师，殿堂级人物，亚洲喜欢女星就是林宜州，是他亚洲御用模特，并且称赞其为东方精灵。raffaell设计享誉世界，他高级定制千金难求。跟他接触总会让人终生受益。

“谢谢老板！”柯楠笑得眯起眼睛，一口好牙都可以去拍牙膏广告了。

“谢rn吧，他不提我也留心不到。”顾慎廷笑了笑，继续说着计划，“东子该准备钢琴演奏会事情了，这是我们之前就谈好，我也算对潘老有所交代。”

潘东隅点了点头，答应下来。年少时候因为意见不同和父亲闹翻，赌气说不会再碰钢琴。可是钢琴是他生命，没有钢琴就不能活。就像一个场，吸引着他，没有办法脱离。加上林优都跟他说过，既然是赌气说话，就没有必要当真。

“至于王若尘，接下来有几部电视剧很适合你。夏阳档期也空出来了，她一直很欣赏你，你又是她一手举荐，你们《旋爱》里就合作过，这次要好好合作。”

王若尘热泪盈眶，就差抱顾慎廷大腿。总监怎么能这么贴心呢……

后，顾慎廷把视线落林优和顾灵均身上：“你们两个呢，自己有打算吗？”

林优还是那句话，只想唱歌。

顾灵均顿了顿，直视顾慎廷，说：“拍电影。”

顾慎廷就等他这句话：“好！你和林亚优，都去拍电影，没有比这样造势好了，你们现绯闻传得热，确实该拿出作品来了。”

林优错愕地看着他，辩驳着：“可是，你刚还说不会给我压力。”这样淡漠一个人，也会着急起来辩解时候，真是罕见。

顾灵均握着林优手，舒缓着他情绪，看着林优眼睛：“这是好机会，错过我都会为你可惜。听话……”

林优费解地看着他，然后低下头不说话，沉默于他而言就是无言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