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按照约定来到帐篷的时候，他听到了羊皮帐篷内的音乐和女子嬉笑的声音。雷特停下了，这让他不禁想起了有关于这位年轻帝王的传说，也许是天神不喜欢完美，被天神创造出来的王者虽然睿智而勇敢，却夜夜沉溺于美色之中。

“是你么？坦达莉斯？”就在他怀疑是否选择的一个不妥当的时间的时候觐见这位尊贵的人，帐篷中传来了年轻却充满威严的声音。

“是，我的王者。”

“那么进来。”

当雷特不安的掀开帐篷的时候，虽然他预料到帐篷里的大概是男女银乐的场面，但是此时的场面还是让他不免震惊。华丽的衣物被扔在地上，乐器被扔在一边，七八名赤身裸体的女子围绕在帝王身边，她们中的任何一人都是足以让男人们发狂追逐，引发部族争斗的绝世尤物，而此时，她们的眼中看不到别的人，因为美丽的眼中充满的是对帝王的崇拜，她们中的幸运儿像雏鸟一样温驯的躺在他的膝上，其他的人投来的是嫉妒的目光，但是面对足以杀死她的目光，这位幸运儿却毫不在乎，她抬起头来，敬畏而沉溺的看着这位俊美的帝王。

尽管被能够引发征战的尤物包围着，但是雷特却没有从坐在华贵地毯上的王者眼神中看到沉溺。一瞬间，雷特不知道到底是帝王沉溺美色，还是这些女人将帝王当做是神来崇拜。

“你好，坦达莉斯，也许，”帝王稍稍一顿：“我应该称呼你为雷特骑士。”

雷特跪在地上，轻轻亲吻着帝王赤裸的脚背，这是他应尽的礼数，尽管离开草原多年，他也一直牢记于心。

“我的帝王，天神尊贵的使者，您今天是为了什么召唤我呢。”雷特用他最谦卑的语气说，他甚至不敢抬头，害怕目光直视会让这位尊贵的人勃然大怒。

“女人们，你们可以走了。”虽然不情愿，但是女子们还是在依依不舍的看了他一眼后纷纷离开了。

“许久没见了，”当帐篷中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帝王缓缓的说：“那么，你希望我用什么名字称呼你，雷特？坦达莉斯？”

雷特猛地抬起了头。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是啊，他应该早点认出他的，比围绕着他的尤物还要美丽的只可能是那个人。

“是你……”雷特的声音颤抖了：“你还活着？”尽管是初夏，但是身体依旧被深入骨髓的寒冷所包围，身体中有个声音在不停的叫嚣着“快跑，快跑啊。”

第35章

他想到了那个夜晚，在这人暴行下，身体传来撕裂的疼痛，尽管年幼的自己如何大声哭泣却也无法让那人大发慈悲的停止暴行。

“是我，”那人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我准许你抬起头看我，这是我赐予年幼朋友的特权。”

雷特抬起头来，第一次的，他开始仔细地看着面前的王者，这个给他带来痛苦的人，雷特以为他已经忘了，但是当这个恶魔再次出现的时候，痛苦的回忆也再度重生了。

“绮罗……”雷特低声地说，他的声音因为内心的恐惧而微微颤抖。

话音刚落，闪着白光的刀刃已经出鞘！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战士，雷特甚至能在敌人行动前有所察觉，可是这一次，尽管他迅速闪躲，但闪着冷光的匕首还是突破了雷特的防御，刺向了他的喉咙。

就在雷特闭上眼准备好了迎来死亡的时候，刀刃却在雷特喉咙上停下了，轻轻的划过了一个小小的血痕后，那人收回了匕首。

“这是我最后一次允许你叫我那个卑贱的名字，”冰冷的声音传来：“记住，现在我的名字是庞珀斯。”

庞珀斯是战神的坐下最凶狠的战狼的名称，是草原上勇士的最高赞美，也是所有的战士们众生的追求。而从他刚才干脆而狠毒的一击看来，被称为庞珀斯的他来说绝不是徒有虚名。只是这这一击，他就具备了战胜雷特见过的最伟大战士的能力。

“是，伟大的庞珀斯。”雷特低下头去，顺从的重复着：“那么今天您呼唤我来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在害怕我？”庞珀斯发出了轻轻的笑声：“不需要这么害怕，要知道，我可是很珍视我们童年的友谊的。”

“不，伟大的庞珀斯，”雷特说：“请原谅我的因为年少的冒犯，卑微的我没有资格与您成为朋友的，我只愿意匍匐在您的脚下……”

“呵，”庞珀斯轻轻笑了一声：“今天我叫你来，想要征询你的意见，”即使说是征询意见，但是他却没有等待雷特的回答继续说下去：“如果我们用武器征服歌西卡小姐的庄园，在她可爱的庄园里放牧可好？”

“不！”雷特突然站起身来，可随后在那人厌恶的眼神中，他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对不起，伟大的庞珀斯，我只是想说，歌西卡小姐的庄园是靠近海的，那里的毒水会让牧草枯萎，也难以喂养牛羊的。”雷特焦急的在脑海里寻找着词汇，试图劝说他的君王放弃这种念头，但是他有预感，喜怒不定的庞珀斯在打定主意之后，是不会接受任何人相反的意见的。

“痴儿，”庞珀斯语气流露出不屑：“难道这么多年来跟他们相处，你也变笨了么？那一片小小的庄园怎么足够我的人民们生存呢？”

雷特的预感实现了。

“那些愚蠢的不信仰庞珀斯的人们，他们有什么资格占据着广阔的土地呢？”庞珀斯的眼神中露出了贪婪的凶光：“如果靠近毒水的地方不适合我们，据我说知，当然也有更合适的地方。”他转过走开了，当他再次回来的时候，雷特看到了他手上的卷轴。

他缓缓的将卷轴打开，放在了雷特面前。

“看，就是这片土地，”当地图展开的时候，庞珀斯已经懒得掩盖双眼中的贪婪：“这是天神赐给我们的土地，那些狡猾的渎神者们窃取了我们的土地，亵渎了我们的神明，现在，是我们重新夺回神赋予我们土地的时候了！”他的声音不再像是一开始那样慵懒，反而越来越激昂。

如果他只是个单纯的部族成员，雷特也许会被庞珀斯的一番话打动，可是现在的雷特已经有了歌西卡，而在帝国生活了这么多年后，雷特也早就发现，帝国的人们跟草原上的没有任何区别，他们有的善良，有的狡诈，有的勇敢，有的胆怯，在与他们的交往中，雷特发现，他们并不像庞珀斯说的那样卑劣。

“伟大的庞珀斯，据我所知，帝国的人们也是生生世世的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如果就这样夺取他们的土地……”雷特的话还没有说完，冰冷的刀锋轻轻划过他的脸颊。

“不要让我再一次听到这样愚蠢的话，”庞珀斯的声音越来越冰冷：“果然，在那里生活这么多年后，连你也变得愚蠢了。”

雷特只能沉默，因为他知道对方随时可以轻松的杀掉他。

“我的帝王，”雷特努力让他的声音平静下来：“感谢您对我的冒犯的原谅，那么伟大的庞珀斯，您需要我为您做什么？”

庞珀斯眼中流露出了得意，他走进雷特，附在他耳边轻轻地了说了几句话。

“我相信这对你来说很容易做到，”庞珀斯站起身来：“而且，当这一切结束后，我会废除所有坦达莉斯的军妓的身份。”

“您说什么？”雷特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这个继承了神明名称的男人。

“是的，为了感谢你的努力，我会废除坦达莉斯这个称呼，从此之后，他们再也不是草原上的贱民，而是可以跟我的臣民一起共享草原。”

庞珀斯善于洞察人的软肋，他也知道这个回报对雷特的诱惑。

“您说的，是真的？”因为兴奋和不确定，雷特的声音都在发抖，在草原上，他们已经因为天生畸形的身份被人蹂躏了数千年，即使他一次次的像天神追问，为什么没有做错任何事的他们要承受如此令人绝望的命运，但是回答他的仅仅是天神亘古的沉默。

但是今天，庞珀斯竟然承诺，只要完成他的任务，自己，还有其他人再也不用卑贱的生活在草原上了！惊喜太过突然，甚至让雷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当然，”庞珀斯证实了他刚才所说的真实性：“除此之外，”庞珀斯的声音再次响起：“雷特，我会赐予你无限的荣光。”

“我将迎娶你，从此之后，你再也不必以现在卑贱的身份活下去。”庞珀斯缓缓的说，同时，满意的看着顺从的匍匐在自己脚下的雷特眼神中惊讶甚至是惊恐，庞珀斯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微笑，要知道，他是多么享受人们恐惧的眼神呀。

在陈旧的律令突然被废除的时候，早已习惯的人们却很难瞬间停止暴行，然而，如果有君王执着的推行，将会极大的推动旧俗被抛弃的速度。而这一切雷特都明白。

但是当他已经属于歌西卡后，他又怎能如此自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第36章

“伟大的庞珀斯，”雷特开口说话了：“作为您的臣民，我愿意为您做第一件事，但是您的第二个命令恕我难以遵从，因为我已经有了心上人，而那人的心也是属于我的。”

“哦，”庞珀斯眯起了金色的眸子：“所以你这是在反抗我么？”

“不敢！”雷特连忙辩解：“可是对伴侣的忠诚是草原上的信条，我怎能违背呢？我不敢违抗您，也不敢违抗草原上的信条！”

“我赞赏你的勇气，”庞珀斯的语气冷了下去：“但是你是我见过的最愚蠢的人！”

就在雷特紧闭双眼，等待庞珀斯的惩罚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那人轻轻的笑声：“好吧，相比于你的愚蠢，我还是更赞赏你的勇气，”庞珀斯说：“你还是草原上第一个敢拒绝我的人。”

“那您的意思是……”

“这件事暂且不提，”庞珀斯不耐烦的挥挥手：“先做好我吩咐你的第一件事吧。”

“是！”当如释重负的雷特走出帐篷的时候，他发现后背的冷汗竟然打湿了盔甲。

雷特离开后，庞珀斯突然站起了身，口中开始吟诵着古老的咒文，当最后一个音节消失的空中的时候，牛油蜡烛上的火焰突然变得更加汹涌，火势越来越大，甚至烧到了帐篷的顶端，但是庞珀斯却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火焰却没有真正的燃烧起来。就在烈火燃烧到最顶点的时候，火焰中依稀的出现了人影。

“草原的勇者啊，”人影开口说话了：“这一次你召唤我是为了什么？”从说话的声音和隐隐约约看清的身影判断，火焰中出现的人影大概是一名穿着斗篷的女子。

“尊贵的大人，”不久前还是倨傲的草原王者换上了另外一副恭敬的姿态，他低下头，用最谦逊的语气说：“请原谅我打扰您的休息，我只想知道，我所做的，那不足挂齿的一切是否让您的主人满意。”

火舌窜得更高，而女子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楚，但是她的声音却依旧保持克制，难以听到情绪的波动：“是的，那位大人很满意，你的所作所为成功取悦了那位大人。”

“实在是太感谢了！”难以抑制的狂喜出现在了庞珀斯的双眼中，因为如果成功的取悦了那位大人，那么就意味着庞珀斯离他的愿望又近了一步。

在女人身影消失的同时，蜡烛也燃尽了。冷冷的看着金盘里的灰烬，庞珀斯的嘴角勾起了一个鄙夷的冷笑。

草原上几乎所有的部族都对法术抱着敬畏的态度，他们认为法术是只属于天神和天神的使者的。庞珀斯也知道，他所依赖的那位神明──与其说是神明，不如说是黑暗的邪神，是传说中被战神击落天空的黑暗之神。

绮罗是他的父亲，也是部落首领，在攻占另外一个部落时火烧祭坛并QJ女祭司生下的孩子，在母亲生下绮罗后不久，父亲暴病身亡，为了争夺首领的身份，部落陷入兄长与叔父们混战之中，而奴隶身份的母亲下落不明。被年迈却慈祥的萨满怜悯的绮罗被送进了祭坛中，他也因此捡回了一命。

在祭坛中，绮罗日日夜夜的向他所知道姓名的神只祈祷着，但是母亲却依旧没有消息。也是在祭坛里，绮罗认识了年幼的雷特，也许是同样悲剧的命运，让两个人成为了朋友，而在雷特的陪伴下，绮罗度过了童年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但是绮罗的命运并没有因此而转变，当雷特告知了母亲可能在某个帐篷的时候，绮罗连夜外出寻找，但是想要寻找母亲的时候，他却看到了母亲赤裸的尸体。从她身体累累的伤痕可以看出，母亲生必定遭受过残忍的对待。

“绮罗，你知道么？绮罗的是东方对上等丝绸的称呼，”母亲笑着对绮罗说，虽然命运坎坷，但是绮罗从未在这个美丽的女人脸上看到哀伤，她是如此的感谢着众神赐给她的一切，包括无休止的灾难。

“可是，我也想跟哥哥们那样，被叫做是钢铁之类的。”年幼的绮罗撅不高兴的说，因为遗传了母亲的美貌，绮罗一直是哥哥们戏弄的对象。

“绮罗虽然柔软，却有韧性；”母亲用柔软温暖的双手抱住了绮罗：“钢铁虽然坚硬，可是在冰雪中却会变脆。所以当冰雪来临的时候，绮罗一定会战胜一切严酷的。”

如今，他可怜的，纯洁的，将一生奉献给神明的母亲，就这样走完了她的一生。她会去哪儿呢？会去天上么？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么？会去侍奉她的身么？

当他回到神殿的那晚，绮罗生了一场重病。看到病痛中痛苦挣扎的绮罗，年老的祭祀皱纹更深了，让他的脸变得像是个核桃，在听到医生无能为力的告知后，许多年没有哭泣的祭司干涩的双眼留下了浑浊的眼泪，而他能做的不过是在烟雾缭绕的神殿中低声彻夜祈祷。

但是在那一夜，幼小的绮罗一次又一次的向所有的天神祈祷，却从未见过他祈祷的任何神明的现身，但是在那一晚，他看到了火焰中展开了巨大的翅膀。

一双蝙蝠一样的，皮质的翅膀。山羊的角。

那是邪神。

“救救我吧，我愿献上我的一切。”昏迷之中的绮罗强打精神，低声的祈祷着，求生的欲望让他像是溺水的人，执着而固执而抓住任何可以依靠的事物，而守在他身边的雷特不知道此时绮罗祈祷的对象竟然是许多年前被天神驱逐出草原的邪恶之神。

邪神露出罪恶的微笑，表示他听到了绮罗的祈祷。

第二天，绮罗痊愈了。当祭司再一次喜极而泣的，并对天神祈祷的时候，他唯一没有发现的是绮罗纯真的双眼染上了荫翳，嘲讽的笑容也爬上了绮罗的双唇。

那一晚，绮罗终于找到了他会用众生侍奉的神。

那是将混乱，破坏，死亡的气息带到人间的神。而当他灵魂卖给了恶魔，绮罗换来了一次机会。当这个曾经被讥讽为娼妓之子的绮罗，用草原上被人鄙视的手段杀掉兄长和叔父的时候，他终于可以不加掩饰的露出自己被磨得锋利的獠牙和爪子。

现在，曾经的绮罗正坐在华丽的大帐里，倨傲的看着这篇属于他的辽阔草原，但他的野心不会就此停止，连续多年的征战后，他并没有就此停止，在他像刀剑一样锋利的舌头煽动下，草原上已经被狂热所笼罩。

他们想要更广阔的天地，他们在星星的指引下，找到土地的尽。因为此时，在庞珀斯的煽动下，他们的心已经穿过辽阔的草原，飞到了那片遥远、看似强大却已经腐朽的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