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说……”苏的语气温和了下来,在他眼神中的那一抹暗色消失了,他再次变得颜悦色:“我并不是想要威胁您,但是在我离开欧尼斯塔家族之前,欧尼斯塔老爷吩咐我了一些小事,他也预料到,您可能会有这样的反应,所以,他在给我的另外一封信做了说明。”随后,苏拿出了带着家徽的被火漆封好的信。
院长夺过苏手中的信,随后焦急的拆开,在粗粗的读完一遍后,她深吸了一口气。
“是的,这就是欧尼斯塔老爷的意思,”苏微微的欠了个身,他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的优雅足以牵动交际季所有芳闺中寂寞的心灵。
“不……不……”院长瘫坐在了办公桌前,苍白的嘴唇现在变得煞白,并且因为惊恐而颤抖:“不,求求你,”院长抬起头来,绝望和无助开始吞噬这个看上去坚强的女人:“欧尼斯塔先生不可以这么做……”她无助的拉住了苏的衣角:“求求您,您能不能让在先生面前说几句好话,通融一下,我已经失去了两个孩子了,我不能再失去阿多尼斯了!”
“欧尼斯塔先生已经很仁慈了,”苏的语气冷了下去:“这些年来,他无私而不求回报的支持着这家孤儿院,将这些可怜的孩子养大,女士您是聪明人,您应该知道如果没有欧尼斯塔大人,等待这些可怜的孩子们的命运是什么。”
“不……”院长痛苦低声说。
“如您所知,欧尼斯塔先生是一位伟大的人,他无私的资助了这家孤儿院这么多年,却没有企图分毫的回报,现在,他提出了这个一个小小的请求,也是女士您该回报他的时候了。”
“如果我不同意……”院长低垂着头,用她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不同意先生收养阿多尼斯,那么欧尼斯塔先生将停止赞助。”
“院长,”苏的声音和缓了下来:“您是一位优秀的院长,对于其他孤儿院糟糕的条件,我想您也一定有所耳闻,饥饿,体罚,寒冷,”苏用他最迷人的声音低声的在院长耳边说:“如果没有了这个避风港,您真的忍心其他的孩子被送到别的孤儿院去,对他们很多人来说,那可是地狱一样可怕的地方,或者──”苏故意的一顿:“失去家园,衣衫褴褛的露宿街头?”
想到了这样的结局,院长打了个寒颤。
具有敏锐洞察力的苏总是会挑选最好的时机,这次也不例外,他拿出了一张薄薄的纸,放在了院长面前。
“我们所有的人都不希望看到悲剧,所以,为了阻止未来的悲剧的发生,让我们做出一些理智的牺牲吧。”
院长紧握双手,随后她颤抖的伸向了桌上的鹅毛笔,可是却又收了回来,这样的动摇重复了许多次,最终,她还是颤抖的拿起了鹅毛笔,在这张契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想这里的所有人都会感谢您的牺牲的。”苏由衷的赞叹着。
对阿多尼斯来说,蒂姆突然的离开让他的心情和窗外的天气一样,即使阴雨止息了,可阴天还是让他对很多事情都失去了兴趣。
“阿多尼斯。”萨维尔推开门,轻轻的呼唤着他的名字。
“怎么了?”阿多尼斯懒洋洋的回头,阴雨似乎抽干了身上所有的力气,也让他打不起精神来。
“我有些事情想要跟你说。”萨维尔压低声音,郑重的说。
“好啊,说吧。”阿多尼斯回过头去,再次看着天边的乌云。
“不,不是在这里,我想找一个只有你和我的地方告诉你这件事。”
萨维尔的谨慎让阿多尼斯稍稍提起了兴趣:“是什么事情这么小心,要和我私奔?”
“得了吧,阿多尼斯。”阿多尼斯的打趣让萨维尔微微一笑,但笑容瞬间就消失了:“今天早上六点,记得在我们经常去的那个山崖见,而且我们这一次不要一起行动,要分开,我先去那里,之后你再到,知道了么?”
“知道了知道了。”萨维尔的小心翼翼让阿多尼斯啼笑皆非。
第二天一大早,天气竟然放晴了。
也许是因为这几天的疲倦,阿多尼斯竟然睡过了点……
山崖上。
雨后太过晴朗的阳光让萨维尔情不自禁的眯起了眼睛,他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信笺。
是的,果然事情的一切都不像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蒂姆的死不是一场意外,而是有预谋的谋杀!
信笺上的是蒂姆和一个没有署名人士的通信,记录了两个人是如何谋划一切,如何嫁祸给阿多尼斯的,而其中有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符号个奇怪的称呼,而萨维尔依稀的记得,这些语焉不详的东西似乎象征着某种古老而黑暗的力量。
发现了真相的兴奋和对背后强大力量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萨维尔选择在极其秘密的情况下只对阿多尼斯一个人说。
因为通过潜入那人的房间翻阅书籍上的笔记而对比字迹,萨维尔发现,与蒂姆通信的那个人很有可能是那位神秘的来访者。
这些事情一定要告诉阿多尼斯!
即使无力抗争,那么起码要让阿多尼斯离得危险远远的,因为现在已经有传言,阿多尼斯极有可能被选作欧尼斯塔家族的养子。
就在这时,等候许久的萨维尔听到了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你来了,阿多尼斯!”萨维尔兴奋的回过头来:“我要告诉你,其实蒂姆的死……”
但是在看到走来的人的时候,他的瞳孔突然放大。
因为在他的身后,苏正对着他灿烂的微笑。
“日安,先生。”
“关于蒂姆的死,您要告诉我什么呢?”
第24章
阿多尼斯睡得很沈,这几天,他都没有这么好好的睡过。而当他醒来的时候,离与萨维尔约定见面的时间已经晚了几分钟,鉴于阿多尼斯习惯迟到的劣迹,阿多尼斯猜想,翻身再睡几分钟他的好朋友大概不会介意,可是就在他翻过身的时候,萨维尔那郑重其事的样子又让他心中不安,在与睡魔抗争了几分钟后,顶着一头乱糟糟红发的阿多尼斯还是不情愿的出门了。
山顶的森林不远处的那座山崖就是两个人约定的地方,因为这里很少有人来,所以就成了萨维尔教授阿多尼斯剑法的专用场地。
阿多尼斯赶到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山崖上萨维尔的背影。
“喂!”阿多尼斯远远地对着萨维尔大喊:“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萨维尔没有回应,也没有转身。
萨维尔的反应有点失常,但是这种想法只不过在阿多尼斯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后他很快的跑到了萨维尔身边。
“嘿,我的好兄弟,”阿多尼斯亲切的拍了拍萨维尔的肩膀:“我来了,现在可以把你心底的小秘密告诉我了吧?”
萨维尔回过头来,对着阿多尼斯眯起眼睛微微一笑,而那个笑容是阿多尼斯见到的最诡异的笑容。
“你怎么了?”阿多尼斯试探着问。
萨维尔睁开了眼。
萨维尔双眼中的,又是那抹血腥的深红。
最可怕的事情发生,那死亡的鲜红不仅缠绕着蒂姆,还诅咒了阿多尼斯最珍视的朋友。
阿多尼斯连忙退后几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萨维尔伸出手,扼住了阿多尼斯的喉咙,将他高高的举了起来。
“呃啊……萨维尔,你,你怎么了!”被扣住咽喉的阿多尼斯喘不过气来,阿多尼斯不停地颤抖,这不仅来自于对于呼吸的困难带来的死亡威胁,还有对于鲜红诅咒无处不在的恐惧。抓住阿多尼斯的那双手越来越用力,难以呼吸的他脸涨得通红,他试图解开萨维尔紧扣的双手,可就像是决斗时的蒂姆一样,他们的力量都大的惊人,让人用尽全身力气也挣脱不开,而此时,赤眼的萨维尔缓缓地向峭壁走去,只要松手,阿多尼斯就会掉进深渊中,粉身碎骨。
“萨,萨维尔……放,放开我!”阿多尼斯用尽全力的挣扎着,渐渐的,阿多尼斯的双腿不再踢动,而他的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萨维尔……是,是我啊……阿多尼斯……”
听到阿多尼斯名字的时候,赤眼的萨维尔产生了一丝迟疑,他将阿多尼斯放到了悬崖的平台上,空洞的血红眼神中出现了一丝疑惑。
“阿多尼斯!”
就在阿多尼斯快要昏过去的时候,他听到了有人大声的呼唤着他的名字。
阿多尼斯想要回答,可此时的他已经无法做到。
之后,躺在那里的阿多尼斯似乎听到了打斗的声音,还有萨维尔愤怒的吼声。
振作起来,阿多尼斯,萨维尔也许只是一时被诅咒了,一定还有方法能够让他清醒过来。在昏过去之前,阿多尼斯不停地对自己说,就在这新年支撑着他睁开双眼的时候,他却看到了那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
被逼到绝壁的萨维尔失足,坠下了悬崖。
“不!──”看到这一幕的阿多尼斯撕心裂肺的喊着。
那一瞬,他的心跳也停止了。
“你还好么?”惊魂未定的苏走到了阿多尼斯身边,试图着将他扶起来。
“滚开!”阿多尼斯毫不留情的甩开了苏的手,他大声的哭喊着:“你杀了他!你杀了萨维尔,你这个杀人凶手!”
“冷静一点阿多尼斯!”苏没有退后,他抱住了身体不停颤抖的阿多尼斯:“你看到了,萨维尔也被诅咒了,他想要杀掉你和我,那时候我没有别的选择!”
“不……不……不是的……”悲痛欲绝的阿多尼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他推开苏,不停地摇头:“不……不是的,萨维尔他没有死……我现在就去救他!”
“冷静一点!”苏抱住了阿多尼斯:“你知道悬崖有多高,从这里跳下去的人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
阿多尼斯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他无力地瘫倒在了地上:“是我……是我……”
“阿多尼斯,你在说什么?”
“是我!”失去理智的阿多尼斯声音突然拔高:“是我,他们都是因为我才被诅咒的!蒂姆,还有萨维尔,害死他们的人是我,就是因为我这么不祥我才被父母所抛弃,我才会连累他们!我根本是个罪人!”阿多尼斯的表情变得残暴而狰狞:“不仅是他们,之后这里的所有人都会被诅咒的!”
“不是的,”苏试图安抚着悲痛欲绝的阿多尼斯:“这是意外,你知道的……”第一次的,一管伶俐的他变得笨拙起来。
阿多尼斯没有理会苏愚蠢的劝说,他跪在地上,像头受伤的野兽一样低声的哭泣着。
“阿多尼斯,也许……”苏思考了许久,最后还是开口了:“也许现在说这些不合时宜,但是阿多尼斯我想通知你,我想带你去欧尼斯塔庄园。”
阿多尼斯没有回答。
当梦想实现时,阿多尼斯并没有想象中的狂喜。
因为,这份欢乐本应该由两个人分享,此时一人的独享却变成了数倍于欢乐的苦涩。光明的未来和远大的志向与失去萨维尔的痛苦相比无足挂齿。
而只有现在阿多尼斯才知道,他一直以来的期盼并不是成为被人们传颂的伟大英雄。
他只想和萨维尔永远的在一起。他和萨维尔骑着骏马,穿越神秘的大陆,翻过层层山峦,和他一起走过那散发着异香的国度……
他只想和萨维尔在一起。
而如今,这个小小的心愿已经变成了不可能的奢望。
因为死亡割裂了两人之间的羁绊。从此,萨维尔的时间永远定格在了这里。
第25章
苏等了许久,却一直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他叹了口气,语气温柔的说:“也许现在你还拿不定主意,但是如果你想离开这个带着苦涩回忆的地方去散散心的话,在接下来的一周,你可以随时告诉我你愿意,但是如果一周后我还得不到答案的话……”
“我愿意。”阿多尼斯突然抬起头来,但是此时,神采消失在了阿多尼斯的双眼中,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空虚。
“你答应了?”那一瞬间,出现在苏脸上的喜悦之情无法掩饰:“什么时候?”
“最早什么时候动身?”阿多尼斯面无表情的问。
“如果你愿意,现在我们就可以走。”
“那么就现在,我们走吧。”阿多尼斯站起了身。
那个下午,阿多尼斯走了。
十四年了,他带走的一切不过是苦涩的回忆以及他和萨维尔最爱的那本书。
对萨维尔死亡的解释是意外坠下山崖,这也许对院长最好的解释。
但是阿多尼斯还是没有鼓起勇气来看院长那心碎的样子,因为只是听她伤心欲绝的哭声阿多尼斯就要哭了。
一瞬间,阿多尼斯想要不顾一切的留下来,拥抱这个可怜的女人。可这种想法转瞬即逝。
因为他是不祥之人,他是一切悲剧的根源。
唯有离开这个他深爱的地方,离开深爱的人们,才能保护他们。
罪恶,就让我一个人背负吧。
“不去跟你们的朋友告别么?”阿多尼斯异常的沉默,让苏不由得小心了起来。
阿多尼斯摇了摇头。
“会再见到的。”他回答。
也许可以,也许永远不可以。
马车开始移动了,院长和孤儿院的孩子们一直跟着马车,马车渐渐的加速了,有些人停止了追逐,但是只有院长依旧追赶着。
苏挑开了天鹅绒的窗帘,静静地看着窗外这个执着的女人。
“你真的不后悔么,阿多尼斯?”
“当然。”
我别无选择。
渐渐地,马车越走越快,而阿多尼斯再也看不到院长的身影。
再见了。
欧尼斯塔庄园。
欧尼斯塔老爷虽然是个鳏夫,可是他的俊美的外表和优雅的仪态再加上他数不尽的家产,他一直都是活在淑女们口中的中心人物。每当欧尼斯塔老爷出现在了社交场合,必然会成为众人瞩目的中心,淑女们羞红了脸窃窃私语着,传递着关于欧尼斯塔老爷的新闻和猜想,比如,他最近似乎带着亲生女儿欧丽薇亚去拜访某位女士了又或者,听说他和某位女士去看戏了。因为嫉妒,有些淑女会从头到尾将欧尼斯塔老爷约会的对象挑剔一遍,比如,她不够白,她的姿态不够优雅,她说话的声音不够婉转动听,或者她跳舞的样子蠢透了。但是,暧昧的传闻却大多时候都会在流传到某个顶点时戛然而止,因为事实证明,欧尼斯塔老爷从来没有再与这些绯闻的对象更加深度的了解,自然社交圈里也从来没有传出欧尼斯塔先生订婚或者是结婚那令人心碎的消息。
于是,每一次的,欧尼斯塔老爷的出现依旧会在淑女们的圈子里带来不小的轰动,淑女们双颊绯红,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欧尼斯塔老爷。
但是时至今日,欧尼斯塔老爷依旧还是单身,而这些年,他出现在社交圈的次数似乎更少了,据说,他已经到了足不出户的地步。
而这样的举动却引发了更多的猜想。
最离奇的说法是,欧尼斯塔老爷自从夫人去世之后不幸患上了不治之症,就像是吸血鬼一样拒绝阳光,他甚至觉得庄园之外的空气都是剧毒能置人于死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