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在颠簸的土路上行驶的驴车并不舒适，相比方晨曾经做过的隐元会所开设的驿站马车，简直是天差地别，但沿路的风景和夏芸雪的怀抱，缓解了这份不适，方晨的目光在那些还只有一些枯黄的草根的田地里往返，不过这些并不是方晨注意的内容，他在看的，是那些长在田埂和河滩上的，隐藏在草丛之中，寻常而不易发现的中草药。

从重新恢复功力起，方晨就在想着要怎么样让体内的内力变得更加雄厚，而这时候第一个被他想起来的就是纳元丹。

纳元丹是江湖上最常见的一种丹药，常见到连它的配方也在各大部门中流传甚广，只要是在医术上有些研究的侠士基本都学过如何制作纳元丹，因为它虽然常见，却实在是江湖中必不可少的一种丹药。

纳元丹对普通人来说完全没用，它既不可以治病救人也不可以解毒祛邪，但对江湖人来说，它却是比灵丹妙药还要有用的奇药——纳元丹唯一的作用就是提高服用者的修为，而且完全不会伤害到服用者，它的药效温和的不可思议，只要服用，就能够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让其中的力量变为己有。

不过也不是没有限制，米粒大小的纳元丹每天只能服用一百颗，可以少，但多了绝对不行，而且虽然可以重复不断的服用，但当修为积累到一定境界后，这种丹药就不再会提高修为，而只能在你的修为消耗之时，作为补充。

不过对现在的方晨来说，那还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他现阶段还只需要考虑从哪里凑齐材料炼制纳元丹。

非常幸运的是，纳元丹的配方非常的简单，两份枸杞混合两份药料，在以大药臼捣碎混合揉搓成药丸，就行了。

枸杞并不难找，方晨就有看见夏芸雪在家里给方春根泡的药酒里面就有枸杞，而比较麻烦的却是药料。

从前纳元丹的配方虽然广为人知，但药料这种材料却只有在商人手里才能买到，其他人怎么研究也是研究不出来的。

所以想要做纳元丹？可以，只要去药材商人那儿买药料就行了。至于要怎么做药料？还是省省劲儿别费心了。

不过这对方晨来说却不是什么难事，他对药料甚至其他的只在商人那儿出售的医药材料的制作方法都一清二楚，因为这些都是万花谷名下的产业，而药料和其他医药材料均是谷内医科圣手们通力合作，精心研制而成的。所以跟随孙思邈学医的方晨自然是知道怎么制作这些的。

要做药料其实并不需要太过珍贵的药材（不然药材商人才不会把价格定的那么低，纳元丹这种神奇的丹药也不会寻常到人人都用得上了），它的材料随处可见，方晨一路行来，就已经看到他想要寻找的药材这附近的田野里基本都能见到些踪影，数量虽不多，但想来村后的那片山林中，在这初春到来之际，一定有足够的产量让他用来制作纳元丹的。

所以现在最麻烦的，其实是怎么说服方家的两个大人让他上山才是，尤其是让他独自一人上山，不然方晨也不知道怎么向他们解释自己这个六岁的孩子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想到自己的外表年纪，方晨就忍不住丧气，果然现在独自上山还是不可能的吧？

“小晨怎么了？怎么突然就没精神了？是不是车子太颠簸了？”坐在板车上的夏芸雪注意到怀里的方晨有些蔫搭搭的，还以为他不舒服，连忙低头查看。

前天驾车的方春根本在和方民树谈话，听到后面的动静连忙放缓了速度，回头查看情况，见方晨的脸色果然有些白，不过不像是晕车，倒像是冻到了，“是不是冷了？我有带衣服，你们先盖上。”

经他这么一说，方晨才发现自己确实感觉有些冷，接着就被厚实的大衣整个儿给盖住了。

“早上的风确实有些寒了，现在感觉好点没？”夏芸雪换了个姿势，靠在丈夫身后，挡住风向后，才掀开一角，让方晨露出脸不会感到窒息。

“我好多了，谢谢阿姨。”方晨点了点头，他现在觉得全身都热乎乎的。

“小晨和我们客气什么，来，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儿吧，会舒服点的。”

为了早点到清河镇，他们可是一大早就起来了，以方晨现在的年纪，正是犯困的时候，又一路颠簸，这会儿自然是累了。所以方晨应了声好，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目补眠。

14、派出所

等方晨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清河镇的派出所里了，刷的雪白的办公室里，方春根等人坐在一起，夏芸雪抱着刚睁开眼还有些困顿的方晨，他们的对面是两位穿着制服的警察，正在给方春根等人做记录。

“这孩子长得可真好，难怪你们会以为是女孩了，不过既然是男孩子怎么还留着长发呢？”两位警察中的女性看着从夏芸雪怀里坐起身的方晨，虽然之前也看过画像，但见到真人的时候才发现，他们照着口述画的画像可真是差了不止一点半点，就那份灵气显然就一点儿也没画出来。

不过也是，画画像的又不是画家，也没有亲眼见过人，能按着方民树的口述画出个五六分像已经很厉害了。

“可能是因为他身体不好，从小当着女孩养着吧？”不用方晨想是编个理由含糊过去，还是装作没听懂不作答，夏芸雪已经说的只是自己的猜测。

夏芸雪这么一说，大家一想也觉得可能就是因为这个。这样的风俗各地都有真实例子，确实很能说服人，倒是省了方晨的麻烦。

那位男同志本来听了这话还准备教导他们不要迷信，却被同事拉住，示意他别出声，那警察想了想到底没出声，虽说现在都说要破除迷信，但人们心里多少都会有些忌讳鬼神，而且这也够不上什么封建迷信。

“那我们能问他几个问题吗？虽然你们已经详细讲述了事情经过，不过程序上还是需要问问他本人的。”

派出所的同志很负责，他们这边也是仔细分析过的。就算大人能合计着编些谎话出来，但孩子不会啊，他们多问个几遍，要是没问题最好，要是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总会发现的，他们可是执法者要对人民群众负责。

“这是当然，警察同志你们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方民树代替方晨应下话。

方晨也把目光转向对面的两位警察，等待他们的询问。

知道自己不如女同事讨小孩喜欢，那名男同志很自然的把问话的机会让给了女同事。而女警显然也很乐意做这件事，她弯着腰，带着和蔼的笑容看向方晨，用温柔的语气开始问话：“小朋友，你知道自己的名字吗？”

“你今年几岁了啊？”

“你记得你的爸爸妈妈叫什么吗？”

幼稚的问题简直是在抹杀方晨的理智，方晨很想不回答，可他知道这关乎到他以后的去向问题，所以他还不得不回答，不过装小孩说话方晨做不到，所以他只能用最简单的话语回答。

“方晨，六岁，不记得。”

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着，一脸严肃的方晨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样子反倒更加贴近孩子，大部分的孩子总是想要变得更加像大人一些，哪怕他们长大以后会怀念还是孩子时的自己，但在没有成为真正的大人的时候，孩子总是向往大人的。

“哎呦，这娃儿小大人的样子可真是太可爱了。”板着脸的方晨在女警看来就是一个故作严肃的可爱样子，因为觉得有趣，她甚至没忍住就伸手在方晨的脸上捏了一下，只觉得他的脸蛋柔嫩的像是剥了壳的鸡蛋。

好在女警还记得要控制力道，所以方晨只是因为被一个陌生女子摸了脸而尴尬别扭，并没有难受。

不过该问的问题还是要继续，女警在所有人的注目下恋恋不舍的收回了手，轻咳一声：“那么方晨小朋友，以前是谁在照顾你？就是和你生活在一起的人。”之前就知道这孩子应该是个弃儿，所以女警并没有继续深入询问他的父母，而是换了个方式。

“义父。”说到义父的时候，方晨的脸色变得柔和，嘴角也挂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女警把这个表情收入眼底，朝着同事微微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那你和你的义父住在什么地方你还记得吗？”

“在山里，义父说那里叫万花谷。”

夏芸雪这时候也想起了最开始见到方晨时，他曾经说过这样的一个地方。当时她听过就忘了，也没注意到这是一个线索。

女警和同事沟通了一下，确定这附近确实没有叫“万花谷”的地方，所以要么这地方不在他们这附近，要么就是名字是人家自己起的，清河镇附近有不少山，群山之中的山谷也都是没有名字的。

“万花谷？这名字可真好听，一定有很多花吧？是在哪里的山上知道吗？”

“在秦岭。”方晨可是记得来这里的时候他问过夏芸雪，确定这里也有这样的地方。

秦岭？！两个警察面面相觑，秦岭隔着他们可有两个省的距离呢，而且秦岭可是长达1500公里的山脉，要从那儿找到一个叫做万花谷的地方，可真是比登天还难，至少他们想上天了可以坐飞机。

“那你知道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吗？是谁带你来的？”

“坐马车来的，驾马车的人不认识。”方晨适时的表现出一丝茫然，不够他也没说谎，隐元会的马车夫他确实不认识。

“你确定是马车？”女警觉得不可思议，这年头大家出远门都坐火车了，而且一辆马车跑了两个省的距离，一定很显眼，这要是拐子不可能这么干吧？

方晨点头，他确实是坐马车就坐到这儿的。

“马车？会不会和骡子或者驴弄混了？骡子和驴的话就不那么显眼了。”男同事开口道。

马价值不菲，对田地的帮助却没有牛大，所以一般人不会养，他们这地儿就是养驴的都少，更别提马了。

而且马的外形相比骡子或驴要更显眼一些，要是有马拉车到了河西村，这一路不可能谁都没看见。他们这些天调查了不少地方，却是没用生人来过，更没有听到有什么马车了。

不等其他人开口，方晨就道：“义父也养了马，马和骡子和驴我还是分得清楚的。”

隐元会用来拉车的马都是赤电（不知道车夫用什么马，对比了外形八级的赤电最像，就选它了），租用给侠士的马也是好马，脚程快，收费也不高，不然在江湖人手一匹马（先不说好坏）的情况下，估计他们的驿站也经营不起来。

方晨的话让男同事有些尴尬，但对方是孩子他也不觉得气恼，只是闭上了嘴，让女同事继续问。

“那和你一起坐马车来的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当时他被谷中同门送上车，周围的人太多了，可是连车夫的面都没看清。

“那除了你和他之外，马车上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再摇头。

“那你义父呢？你义父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坐马车呢？”

这个问题也是夏芸雪他们想知道的，既然拉车的人不认识，不会就是拐子吧。

“义父不在了，我出谷的时候碰到车夫，然后就到这里。”方晨说的语焉不详，他不知道这里的实际情况，只是马车就能让对方质疑，如果他再说了什么不符合这里的事情，那就很容易被看穿。幸运的是，他现在只有六岁，这么小的孩子不记得全部的事情也是正常的。

果然，方晨的年纪再一次起到了作用，再加上三个大人之前给警察灌输的“被父母丢弃，和义父一起生活，后来义父也去世了”的背景让两位警察先入为主的把他的话套了进去。

于是事情就明朗了，方晨的义父“去世”了，他住的地方没有其他人，于是“可怜”的方晨就自己出来了，没有遇上野兽，却遇上了拐子，那拐子可能是想把孩子带远一点的地方卖了，结果方晨路上病的不轻，拐子可能觉得麻烦又担心出事就把他给扔了，反倒让他在河西村遇到了夏芸雪，这才得救。

虽然这里面的疑点不少，但因为对方是孩子，就是说不清楚，警察这边也不好说什么，而且方晨被捡到的时候在发烧，都病的迷迷糊糊的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是正常的。

所以就这样，在方晨松了口气，方春根和夏芸雪欣喜的情况下，派出所这边也同意给他们办理领养手续，不过也有个但书，派出所这边还是会继续留意可能的线索，如果方晨还有什么亲人的话，那到时候就要看孩子的选择了，所以不好好照顾方晨是不行的，而方民树也必须帮他们好好监督着。

方春根和夏芸雪就差指天发誓会好好照顾方晨了，而方晨也终于不用再为未来的去留问题而担忧了。

至于未来可能会出现的什么亲人？方晨表示那不可能，而方春根和夏芸雪也深信，只要他们好好照顾方晨，那种会丢了孩子的父母，怎么也不会让方晨愿意跟他们走的。

这也算是皆大欢喜了啊。

15、药方

派出所的办事效率很快，现在他们并不忙碌，大家都愿意给这即将成为一家人的三个人，特别是方晨，把领养手续给办好，甚至有人开玩笑说，如果早见过方晨本人，这领养他的可就不一定是谁了。

对此，夏芸雪笑而不语，就连一直有些表情严肃的方春根都露出了傻笑，乐的找不着东西南北了，他们家总算是有下一代了。

方晨一直表现的很安静，不吵不闹的让他们自己去折腾，等手续办完了，方民树提出要分开行动。

“我还得去一趟镇政府，你们买完东西在凤岭街的十字路口等我吧。”

凤岭街是清河镇最外围的一条十字街道，也是往来河西村的必经之路，在那儿等就完全不用担心两边会错过了。

谈好了这些，方民树就和他们分开了，他需要去县政府再询问一下，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内幕消息，幸好他的老同学就在县政府工作，这成为了方民树的消息来源，之前的消息也是他告诉他的。

“芸雪，你的药是不是吃的差不多了？我带了药方来，我们去药铺开一些回去吧？”

“是没剩下多少了。”夏芸雪自己也打算这次要买些回去的，而且他们家的新成员也需要去一趟，“我打算带小晨去那儿请大夫看看。”

“确实是要去看看。”方春根也同意，虽然冯振国的医术不错，但清河镇上有一位老大夫极为擅长儿科，在方圆百里那都是鼎鼎有名的。

方晨在听到他们说要去买药的时候就神色微动，真是瞌睡与枕头，他正愁着要到哪儿去弄枸杞和制造药料的几味药，要是他自己去买药是不可能的，先不说人家肯不肯卖给他，就是这里的钱币他就没有。

而有大人带着，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眨了眨眼，方晨用自己空着的手拉了拉夏芸雪的衣摆，在得到对方的注意后，他抬着头，试图让自己看起来能够被信任：“不用看大夫，师父有给我开养生的方子，我记着呢。”

师父？这个突然出现的名词让两个大人都是一愣，不是说只有一个义父吗？怎么又突然多了个师父？

夏芸雪弯下腰，免得方晨头抬得太高难受，询问道：“小晨，师父是谁啊？”

“师父就是师父。”方晨顿了顿，“义父说师父是大夫。”

“是给你调养身体的大夫吗？”夏芸雪眼睛一亮，她可是记得冯振国说过给方晨调养身体的人医术非常高超，如果能看到他所用的药方，那方晨的身体可就好调养的多了。

方晨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在夏芸雪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回答道：“是义父和师父一起调养的，还有其他几位叔叔伯伯。”

“那他们现在都在哪儿？”夏芸雪没去想这些会不会把方晨带走，她最先关注的只是方晨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