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球情缘之年轻的战场+番外——鹡鸰于飞
鹡鸰于飞  发于:2015年01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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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李锐事件”没过多久,又发生了更加沸沸扬扬的“季景坤事件”。

季景坤是曾经的奥运会男单冠军,也是黎远岸一手带出来的运动员,退役后留队任教。因为奥运会将至黎远岸手头大大小小事务太多太繁忙,不可能集中精力盯高临观一个人,就将高临观主管教练的职务暂时委托给了季景坤。或许是太年轻气盛,又是刚执教新官上任,更兼有奥运冠军的底气,季景坤没有太仔细地去了解研究高临观的性情、思路和打法,一上来就强势地命令高临观照自己要求做。高临观几次想和他沟通却不断遭到严厉训斥,委屈之下便忍不住摔了拍子。

摔拍子是球队的忌讳。一般运动员要是摔拍教练可以当场让他停训,作为大过处理。然而像高临观这种个性较强、又有世界冠军头衔的重点队员,偶尔摔个拍子发发脾气大家都能包容,不会太认真计较。

可是季景坤哪里买这个帐,直接就上脚踹了过去。高临观到底是八一队出身又受过变态军事训练,下意识地做出近身格挡的动作。结果季景坤不仅没踹到他,反而被他绊了个踉跄。

季景坤满脸紫胀,气得转身就走。现场有一些媒体在,顿时开始猛闪白光。高临观心情不好也没再训练下去,收拾了球包直接出了球场。其实当时大家谁都没当太大回事,觉得只不过很普通一个对内冲突,回头教练组调解调解就好了;因此也没谁大惊小怪,都是该干嘛干嘛各自训练自己的。可谁知第二天大街小巷的新闻就爆出了“高临观殴师门”这样的头条,顿时将事态升级。

黎远岸当时还在国外,听闻此事连夜赶了回来,想找季景坤赶快出面澄清一下误会。然而季景坤竟然不接电话,不回短信,也不露面,足足三天音信全无。这样一下子就把高临观和整个国羽队推到了风尖浪口。

高临观再见到黎远岸时,发现黎远岸鬓边白发都多了好些,泛着血丝的眼睛里流露出深深的疲态,顿时难受得不行。“黎导,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太不懂事了!让队伍荣誉受损,让您操心,您处分我吧!”

黎远岸重重的叹了口气,抚过他的头发,“不是你不好,是我的疏忽。小坤也是我带出来的,我没考虑到他没经验,更没考虑到他的性子……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草草把你交给他,结果伤害了你们两个人。身为主教练,我难辞其咎。”“黎导您别这样!我公开去向季指导道歉,或者您禁我的赛,怎么处分都行。反正我一直都是个坏小子,负面新闻再多也没关系,但是咱们队伍还有您的声望决不能再受损!”

黎远岸喉咙梗涩得难受,好一会才抬起声调道,“谁说你是坏小子?一个人只要坦坦荡荡,做什么事都无愧于心,性情张扬些又怎么样?你再委屈自己也会有人不喜欢你,再张扬也会有人包容体谅你,没必要为别人的眼光束缚自己的个性。高临观,是你的错,我罚你从来不手软;不是你的错,我黎远岸还没窝囊到让弟子代为受过!这事你别再插手,这段时间什么媒体的采访都别理,安安心心完成你每一天的训练。我给你换个合适的教练。你自己有什么想法没有?”

高临观犹豫了一阵,还是说了出来,“我想要唐导。”

第二十五章

黎远岸永远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很多人都不懂他对高临观为什么狠起来连雪藏的手段都舍得用,而袒护起来却又不惜一切代价。

季景坤的事发生以后,上面领导反复暗示他象征性处置一下高临观,算是对公众有个交代。然而他始终不松口,就是不许任何人动高临观,以至于因“管理不力”的罪名被暂免体育局副主任的职务。

而在队内,他二话不说答应了高临观的要求,把唐玉龙调给了他。唐玉龙从前是负责男双那一块的,而现在年事已高,这两年本已经是挂闲职不再亲临一线了;这次为了高临观又重新出山,调到男单这个全新的领域来,每天跟着高临观看他训练。这位老人阅遍世事,性情极为澄静淡然,头脑又充满睿智,所以高临观对他钦服得五体投地。

这段临近奥运的日子,高临观对自己的要求越发严苛,每天训练只要一觉得效果不好,焦躁之下就忍不住砸拍子发怒,时常把旁边的女队队员和小队员吓得噤若寒蝉。唐玉龙见他摔拍也不会骂他,只是默默走开去看别的队员训练,直到等他自己调整好了又重新换一把拍子练起了,才重新走回他身边继续看。

黎远岸对此心知肚明,没有打也没有罚,而是把全队召集起来,“你们现在用的这一款拍子全都停了,明天换新的。这个牌子赞助商已经停供了,所以得省着点,全部集中起来给高临观,让他每天好摔。”

黎远岸真的把全队的拍子都给高临观了。大家都知道高临观对拍子很挑剔,非此牌子不用,所以也都很理解配合。不过两位教练这样纵容,全队队友这样支持,倒让他不好意思再这么张扬了。每当脾气上来想摔的时候,一想到手里拍子的背后是整个团队的牺牲,就再也摔不下去了。唐玉龙知道黎远岸这招制得住这小霸王,反倒是有点担心他压力释放不出来对身体心情都不好,便道,“拍子砸完就没有了,自然要省着点。实在想发泄你就吼,怒吼。也挺痛快的!”

距奥运会两个多月的时候,韩眉迎来了他二十三岁生日。因为大赛在即又是散生,也没有请朋友出去聚餐。不过高临观还是惦记着,托人买了一箱草莓一瓶红酒回来,训练结束以后给韩眉庆生。

韩眉一看到草莓命都要没了,狂扑上去抱住箱子大叫,“临妹我爱死你了!”高临观在一边万分黑线的说,“你抱的那是草莓不是临妹,临妹在这里!”说着从他怀里把箱子拽出来,“你坐着玩游戏去吧,寿星为大,我给你洗草莓去!”

韩眉坐在床上点着笔记本,听到卫生间里哗哗的水响,不知为什么脑海中慢慢浮出一句话——“真美啊,请停下来。”

高临观端着一篓洗干净的草莓走出来时,看到韩眉正抱着膝靠在床头上入神地盯电脑屏,便凑过去瞧了一眼,“怎么改看电影了?哟,这什么呀还是外国的。”韩眉目不转睛,手伸进篓子里捏起一颗草莓,“《浮士德》。歌剧改编的。世界名着。”

高临观也坐下来,一颗一颗帮他拔掉草莓把子,“你怎么净学乔子才看着种小资玩意儿,装深沉!”韩眉嘴里不停,吃得空气中氤氲开一股草莓的甜香味,“他是装,我是真爱,说了你也不懂。”“我觉得还没鬼片好看。”韩眉闻此立即狠狠给了他一记眼刀,高临观则笑得一脸憨厚。

韩眉很怕恐怖片。刚进国家队那会,一帮青春期的男孩子凑在一起就爱看鬼片找刺激。结果每每看到紧张处,大家便发现韩眉不见了——缩到了人群最后面,闭着眼还捂着耳。他们没少为此笑话韩眉。

年少的事如今忆及总有说不尽的意趣风味,而眼前这个同从前一样依然喜欢抱着草莓大快朵颐的男孩,也还是那样说不出的可爱可怜。高临观看着看着,心口就腾腾地热了起来。

可能是他的目光太炽热,专心看电影的韩眉也有了感觉,扭过头,正对上他的视线,不由得下意识地闪开了眸光,“你、你咋不吃?”高临观望了一眼鲜红的草莓们,摇头道,“不想吃这些草莓。”韩眉疑惑的望着他,唇上还泛着水果汁染出的艳光。高临观一下子凑上去轻轻一舔他的薄唇,吸了满口清甜的草莓香,“只想吃这一颗'草莓'。”

韩眉如被电击了一般,呆若木鸡地僵住了。高临观拥住他,轻轻蹭着他的耳朵,带着有点讨好有点恳求的意味小声道,“小眉,我想要你,都很久了。”

虽然连音调中都弥漫着难耐的渴望,但没得到韩眉的许可,高临观便没有丝毫接下去的动作。这个人,他第一次做那种梦梦的便是他,之后每一次都是。虽然这么多年他从不挑破这层纱,但他很笃定,韩眉对自己也有同样一份情愫。从前他们的注意力更大程度上集中于羽毛球,某些心有灵犀却又明知险阻的事便可以默契地暂且搁置。然而今天,此夜,此时,高临观不想再蒙昧。

“要是不喜欢,就推开我。要是喜欢,就抱住我。”高临观耐心地又加了一句。

韩眉终于回过神来。他没有推开,也没有抱上去,而是捧起高临观的脸,深深地望进他的眼睛。“阿临,为什么在这时候想这件事?”高临观无比认真地回答,“你23岁了,我觉得,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韩眉噗嗤一下喷笑出来,高临观也跟着一笑,气氛顿时笑没了。韩眉笑完了又叹了口气,“阿临,还是奥运会以后吧。完成我们的梦想以后。”高临观点点头,“听你的,媳妇儿。”“滚!你是我媳妇儿,童养媳!”

没有实际行动,两人只好干过过嘴瘾,唇枪舌剑互相调戏了好一会儿,还拉扯出诸多儿时的糗事。最后,在两人都累得睡意朦胧之际,韩眉突然低声道,“有时候,我真怕你会离我越来越远,远到世界之巅,我再也难以企及。”

高临观眼都闭上了,含混不清地答道,“到了世界之巅我也还是你的阿临。”

韩眉长睫一颤,水光缓慢地溢出眼角——可我怕那个时候,我却不再是能站在你身边的小眉。

电影孤寂地放到尾声,浮士德高唱着,“真美呀,请停下来。”然后再那一刻把灵魂出卖给了魔鬼。

第二十六章

或许是日子过得太磕磕绊绊,或许是大赛压力让自己和同伴都喘不过气来,乔云突然萌生了去纹身刺字的念头。起初,还只是念头,后来越想思路越清晰,乃至于纹身的部位和想刺的字都想好了。

于是在某个风和日丽的傍晚,他找到了高临观,“走,去陪云哥纹个身呗!”高临观用看外星人的眼光看了他一眼,“你又抽什么风?”“谁抽风!我是认真的,要纹什么都想好了。”“你咋不找你家阿宝陪你?”“他……我怕纹身的场面太血腥少儿不宜。”乔云想到上次余剑锋陪自己打针都不敢看针头的情景,就压根没告诉他自己要纹身的事儿。

高临观懒得吐槽他这漏洞百出的借口,但十分担忧地瞄着他那小身板道,“听说纹身还有可能发炎,你这体质行不行啊?”乔云立即冷了脸,“你到底去不去?”

整个队里扛得住乔云这吓得死猫的冷脸的物种,大概也就那么一个。很明显高临观不在此列,于是立即识时务地闭嘴点头。

“哎,你到底想纹什么啊?”“Face of adversity.”“……听不懂。”“没文化真可怕。'直面逆境'。”“哦……”

高临观“哦”了一会终于想出点什么不对劲了,“哎子才,你把'直面逆境'刻背后头你还怎么'直面'啊?”

乔云没理他,脸却可疑地红了。若干年后在访谈节目上谈及纹身,乔云半真半假地笑着说,“对,我就是纹给余剑锋看的。”余剑锋则一脸面瘫地答道,“纹在他身,刻在我心。”

去的时候英勇的很,被摁在台子上扎针的时候乔云就开始痛恨起自己来了——他严重地忘记了自己是个多么不耐疼的人。虽然为了脸面咬碎钢牙决不许自己叫唤出声来,但那一针一刀细细碎碎连绵不绝入皮入肉的疼,还是折腾得他肌肉乱颤汗如雨下。高临观在一旁边看边叹道,“这还真得亏不是余剑锋陪你来,否则这小子得难受死。子才你还真挺爷们儿的!”“开玩笑!老子纯爷们——嘶……”一张开嘴那吃痛的呻吟就不小心溜了出来。乔云赶紧又闭了嘴。

足足纹了三个小时。纹好以后背上鲜红一片,看着甚是狰狞。纹身师傅叮嘱了好些注意事项之后,乔云和高临观才筋疲力尽地拖着腿从小店出来。

“你行不行啊?要是回去发炎发烧,我怕黎导那儿不好交代啊。”高临观小心翼翼盯着他,眉头纠结成一团。乔云边说没事边在心里打鼓——黎导那倒没什么,他就怕余剑锋那不好交代。

刚配对出道那会,那小子可乖了,乔云说什么他听什么,支使他干什么就干什么,自己俨然一老大的风范。可是近几年吧,余剑锋越长大主意越正。虽然场上还是非常服从配合乔云的战术安排,场下也乐意让乔云使唤,可是在某些原则问题上余剑锋越来越不肯让步,强势的很。

这些原则问题中,最原则的就是关于乔云身体的问题。只要乔云敢把自己折腾病,余剑锋就敢甩脸子给他瞧。最让乔云感到可悲和可耻并且决不愿承认的是,咳,他还真有那么一点点怵余剑锋发脾气。

纠结着回到了天坛公寓。因为一晚上行踪不明,余剑锋老早就蹲在乔云房间里守株待兔了,见了人没用严刑拷打,三两句便套出口供。“让我看看!”余剑锋急忙掀了乔云上衣,一看那一片血红登时两眼发黑。“怎么纹这么大一片?”

“现在效果还没显呢,过两天结了痂伤口愈合了就好了。没多疼,也没有纹很多,不就仨单词么!知道啥意思不?”“什么意思?”见余剑锋被转移了注意乔云心里一阵窃喜,“直面逆境!阿宝,这字是刻给我们两个人的。你明白吗?”

余剑锋伸出手,像是想抚摸一件稀世珍宝一样,却又没忍碰上去,只是隔着空气轻轻划过那一排血肉模糊的花体字母。

“阿云,别再干这种傻事了。”

“哪里傻了这么帅好吧!”

“你要实在还想刻点什么,以后就刻在我身上吧。”

“……再也不刻了。”

第二十七章

在黎远岸带着一队老小按传统湖南韶山拜了毛主席祖坟以后,国羽队的驻地便进入被武警看守的时期。按乔云他们的戏称,就是又被关在了“天坛监狱”里。

每次奥运会前去拜毛家祖坟是羽球队一个人不成文的规矩。当运动员的多少有点“迷信”,每人都有自己喜欢的幸运色啊幸运发型什么的;而对整支球队而言,从很老一辈起代代相传的一个“迷信”就是毛主席了。

曾经高临观最年少轻狂的时候,也不信这些。四年前希雅奥运前拜韶山,他少年心性还调皮地拍拍毛主席铜像问主席“你热不热”,结果现实还了他那样一个血淋淋的惨败。这一次,站在后山脚下,黎远岸随口逗了孩子们一句“谁跑的越快就越心诚”,一帮小伙子小姑娘都拔腿拼命往山上冲,最后高临观第一个冲到了终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黎远岸笑着说,“每次训练爬崂山爬香山倒也不见你跑这么拼命!傻小子,要是不小心拉伤了怎么办呐?”高临观恭恭敬敬上敬了所有的香,才回答道,“主席看在我这么心诚的份上,也当保佑我的。”乔云忍不住“噗嗤”一笑,“你啥时候变这么那个了。”

多年以后高临观在自传里写道:“人有的时候要有所敬畏。”敬畏的或许并不一定是某个人,而是那深不可测、妙不可言的人生和命运。当“迷信”成为一种强大的求胜心背后的精神推力时,其实早已不再是迷信。我们把它称之为信念。

必胜的信念。虽千万人吾往矣的信念。

百年一遇的中北奥运在国人望眼欲穿的期盼中翩然而至。然而,还没来得及惊叹开幕式的精彩、食宿条件的优质、志愿服务的热情、场馆设施的美观,高临观他们迎头就遇到了一个不小的打击——抽签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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