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岚站着看了一会儿，也不自觉有点钦佩，传闻归传闻，到底眼见才更震撼，才合作过几台手术，但是沈岚也不得不承认，看萧睿手术就像看一场表演，四个字，精彩绝伦。如今的博士，进了医院，连本科生都不如，上台哪个手不抖得跟筛糠似地，读书都读傻了，如此年轻，如此娴熟，甚至某些主任都不如的手法，确实难得。

一个小时后，隔壁10号间的麻醉师过来说“萧医生，下一台9楼的病人安排在10号间，工人已经去接了，你还要多久？”

“让麻醉、器械他们准备好，最多半小时。”萧睿头也不回，专注着手上的活儿，淋巴清扫最重要的就是要彻底干净，这一刻是他少有的神情严肃的时候。

20分钟后，萧睿放下持针器“okay，完工，美女们，战场交给你们了，小的得转战10号间去了。”脱下手术衣，萧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恢复他一贯的散漫样儿。

就在萧睿刚进了10号间，沈嘉禾研究着手里的病历本来到了9号间门口，开门进去后，沈岚满脸微笑的上前说道：“沈医生，来啦？”

沈嘉禾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恩。”然后又埋头看着B超单，这个病人主动脉瓣关闭不全伴中度狭窄，临床症状比较明显……

“沈医生，病人还没来，你先坐会儿，要不要喝杯水，我帮你倒了杯热水。”沈岚上前递着冒着热气的一次性水杯。

“谢谢”沈嘉禾合上病历本，接过水杯，走到靠边的凳子上坐下了。

沈岚拿着凳子靠近他一边坐下，一边搭话道“沈医生，上一台手术怎么样，顺利吗？”

沈嘉禾转过头，微微笑着，更显得天真无邪“恩，还行，沈医生，这一台要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配合你们医生是我们麻醉师的职责嘛，而且我们都姓沈，自家人，合作愉快”沈岚伸出右手。

沈嘉禾也愉快的完成了这个握手的动作“叫我嘉禾吧，合作愉快”，也许是感受到沈岚的好意，沈嘉禾笑意渐深。

“好的，嘉禾。”

“嗯。”

然后两个人都笑了开了，气氛也顿时温馨了许多。

“嘉禾，你就叫我岚姐好了。来我们医院一段时间了，还习惯吗？”

“嗯，还行。”

“听说你大学是侯主任的学生，之前好像Q大一附院有意聘请你，那可比我们医院上一个档次了，你怎么来我们医院了？”

沈嘉禾双眼微闭沉思了一会儿，好像在回忆着些什么，然后睁开眼睛看着沈岚平静的说：“家在这儿。”

“哦？你是G市人啊，家住哪儿？”

“不是的，我……”

“病人来了，12楼32床是这儿吗？”沈嘉禾的话被打断了，工人推着病人进来。

“对的。来来，大家把他抬上手术台吧，注意点啊”沈岚起身招呼着大家一起把病人挪到手术台上，沈嘉禾抿紧双唇，看着沈岚和大家忙碌起来的身影，闭起眼睛，几分钟后，他也起身去洗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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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沈岚看看手表，14：00，手术进行了3小时，肚子也很不配合的“咕咕”叫，沈嘉禾抬眼看了沈岚一眼，说“岚姐，你先去吃饭吧，剩下的应该没什么问题。”沈岚微红了脸，不好意思的连连摆手“不不，没关系的，我看嘉禾你们也快了，我没事的，结束了再说吧。”沈嘉禾没说什么低下头继续专注手上的缝合，这时候门被打开了，萧睿倚着门，双手交叉抱胸，得瑟的看着沈岚说：“沈大美女，还奋战那，小的今天可都完工了啊。”沈岚甩出一个眼刀，把手里刚脱下的手套团吧团吧抛物线型送给了某萧，萧睿立马双手投降状退出手术门口，失去阻挡的门渐渐关上，萧睿扒着窗口，做了个吃饭的动作，转身，挥挥爪离开。沈嘉禾放下手中的器械，转头看向门口，除了合上的门空无一人，然后转身对沈岚说：“岚姐，好了，你可以去吃饭了。”

“啊？好啦？嘉禾你真快，这种速度都快赶上你们侯主任了。我收拾一下，就去吃，你先去吧。”

沈嘉禾点点头，没有说什么，脱去了手术衣，出门朝就餐室走去，中途突然觉得头有点不舒服，可能太累了，沈嘉禾揉了揉太阳穴，然后想起来什么就转身走向更衣室，还没进更衣室，就听见有人在里面吹着口哨哼着歌，沈嘉禾顿了顿，然后敲了两下门还是进去了，吹口哨的萧某人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沈嘉禾，由于沈嘉禾戴着口罩和帽子，他也辨识不了，只是看着他向自己走来，沉默着一步步，眉头紧皱，眼神略带痛楚和渴望的望着他的方向，萧睿不自觉的安静下来，双手凝固在系胸前衬衫第二颗纽扣的状态，只知道望着眼前这个人，他看见他眼下的那颗泪痣，看见他打结的眉梢，看见他澄澈的眼神，他的思绪连同心跳以及全世界在这一瞬间都变得虚无，然后他听见一声“对不起”顿时打破了所有的宁静因子，萧睿从没想过自己会如此窘迫，他微红了脸，挠挠头不知所措，脑子急速翻转着“站在他面前的这家伙是谁是谁？要说什么？为什么他和自己说对不起？为什么为什么啊？难道以前被自己伤过？有么有么？还有这么哀伤的眼神算神马啊？到底该怎么办啊啊啊啊啊？”的时候，沈嘉禾又揉了揉突突跳的太阳穴，有点不耐的说“让一下可以吗？”

“啊？？？哦哦哦！！！”不明所以的萧睿侧过身，沈嘉禾从他身后走到萧睿右手边的柜门那儿，掏出钥匙，打开柜子，拿出里面的一个小盒子，打开取出一块糖似的东西，摘下口罩，塞进嘴里，又把口罩戴上，然后含着闭上眼睛一会儿后睁开，转头看着盯着自己看的萧睿，伸出手，手里拿着另一块薄荷糖说：“你要吃么？”某萧顿时满头黑线，一块薄荷糖，好吧，他萧某人今天居然栽在一块薄荷糖上，萧睿忿忿的拿起那块糖，粗鲁的撕开包装塞进嘴里，很解气的快速嚼碎了连同刚才那些窘迫。沈嘉禾不理解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皱着眉说道：“你不喜欢吃薄荷糖吗？薄荷糖不是这么吃的。”萧睿打哈哈的说道：“没，没啊，我吃糖都这样。”沈嘉禾用很不赞同的眼神看着他，然后摇了摇头，随后关上柜门，向外走去。假装在收拾东西的萧睿在看到他就这么离开了，赶忙叫了一声：“喂，兄弟你是哪个科室的？”沈嘉禾停下转头，看着萧睿认真的说了一句：“不用谢的！”萧睿被他那种真诚的眼神看得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人误会了，但是想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因为沈嘉禾根本不鸟他的反应就径直走了出去。萧睿“SHIT”了一声，他萧大公子也有被人摆了一道的时候，毫无还手之力，还感觉真TMD的梦幻，这这这……萧睿甩甩头，心想不能再想了，还是赶紧下班找兄弟喝两杯解气。

下午六点半的时候，沈嘉禾终于从手术室出来，收拾了一番，他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围巾系了一圈又一圈，没办法，他很怕冷，冬天稍微受凉就容易生病，而现在他不能生病。医院旁有条巷子，里面有些小吃馆子，通常沈嘉禾的晚饭就是在这家张氏面馆里解决的，张伯的刀削是一绝。“张伯，来一碗面吧。”沈嘉禾对正在擦着桌子的老伯说道。张伯60几岁了，子女都不在身边，就和老伴一起在这个地方开了个小面馆打发时间，白天由于靠近医院，生意还不错，晚上的时候就比较清闲，例如现在店里也只有3个学生样的年轻人在边吃边谈笑风生，大概是在医院的实习生吧，毕竟明天周末，晚上会出来逛逛。

“好嘞，沈医生，还是老样子，番茄鸡蛋刀削，微辣是吧？”张伯笑着问道。

“嗯。”沈嘉禾点点头，拉开凳子坐下，解开围巾。

“沈医生今天下班迟了啊，又辛苦了，现在的年轻人啊，工作压力大，累，尤其像你们这种能干的年轻人。”

“还好了，张伯。”沈嘉禾向着老伯会心的笑了笑。

“沈医生，坐一会儿，我这就给你弄去。”张伯用围裙擦了擦手，然后向里间走去。

沈嘉禾坐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想了想，还是拨下了一串号。

“嘟……嘟……嘟……喂？”电话那头一个慈祥的男声想起。

沈嘉禾听到这个声音，一时哽咽，什么都说不出。

“喂……喂……”，“是小禾吗？”电话那头试探的问着。

“恩”沈嘉禾终于挤出了一个字。

“小禾啊，真是小禾你啊，怎么了？”一如既往的关切的语气。

“没事，陶院长，我是嘉禾，我回来G市了，现在在T大附属第一人民医院工作。”

“好啊，小禾，回来也好。你秦妈妈很想念你啊，什么时候有时间，回来看看啊？她可天天念叨你，我这耳朵都快被她念叨出老茧来了，这下好了，你终于回来了，她要是知道肯定高兴死了，你等下啊，我喊她来和你说几句啊。”“老婆子，老婆子，快来快来，嘉禾的电话”沈嘉禾透过电话都能感受到他的激动，

“啊？老头子，你说谁？我没听错吧，你是说嘉禾那孩子？”

“没听错，没听错，就是嘉禾，嘉禾回来了。”

“是吗？快快快，我来听电话，快给我给我”

“喂，嘉禾吗？是嘉禾吗？”

“……嗯……”沈嘉禾这一刻突然觉得眼睛酸酸的，好像有什么正努力的要挣脱他的束缚，他很努力的克制着，才能清楚的说出下面的话“秦妈妈，我是小禾。”

“嗯，嗯，好，好”秦妈妈把话筒紧紧贴着自己的耳朵，控制不住的哭了出来。

陶院长看着自己的爱人这样，也忍不住抹了抹双眼。

“秦妈妈，我明天回去看你们，你和陶院长有时间吗？”

“有有，我们都有时间，小禾，你一走就那么多年，我好不容易把你盼回来了，明天回来，秦妈妈做好吃的给你吃，都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

“嗯，好。”

“小禾，这次回来，还走吗？”秦妈妈小心翼翼的问。

“应该不会了。”

“好，好。”秦妈妈笑开了，“老头子你听见没有，嘉禾回来了，不走了，不走了。”

陶院长看见老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赶忙拿过电话说：“小禾啊，我们都知道了，明天早点过来，路上小心啊。”然后挂断了电话。

第11章

沈嘉禾放下手机，他不知道自己已经红了眼眶，沈嘉禾看着门外，这条小巷晚上经过的人很稀少，夜色静默，这时张伯端上一碗满满的刀削：“沈医生，吃吧，老头子给你多加了料的。”

“谢谢张伯。”

“不谢不谢，看见你啊，就像看见我儿子，要是我儿子能有沈医生一半本事啊，老头子睡觉都能笑醒了哦。”

“嗯，会的。”

“呵呵，你吃你吃，我去厨房忙了。”说着张伯往里间走去。

吃完面，沈嘉禾放了钱在桌上，起身披上围巾步入夜色中。

周六早上，沈嘉禾起早去超市买了些营养品，然后搭上记忆中坐了很多遍的2路车，开车的是个阿姨，40左右的样子，沈嘉禾找了个靠近窗口的位置窝着，今天阳光正好，是个难得的大晴天，清早的忙碌让沈嘉禾现在有点昏昏欲睡，再加上要在终点站才下车，于是慢慢的沈嘉禾便倚着车窗浅眠起来。车渐渐驶出了闹区，周围的风景逐渐的在褪色，高楼渐渐低平，依稀可见田野和农舍。此时车上乘客也只有2个人，当其余的一个也在一站下车后，司机阿姨不禁开始犹豫要不要叫醒倚窗而睡的那个年轻人，于是时不时的瞟着后视镜，镜子里沈嘉禾裹着厚厚的羽绒服，领口拉得严实，倚着窗，阳光下，仿佛可以看清他脸上细细的绒毛，肤色白净得近乎透明，五官精致，阿姨心想看他衣着不像这种近郊的，会不会坐过站了？但是就是那么一副画面，柔和美好得有种让人不忍打扰的魔力，于是司机阿姨决定，如果他坐过了，自己就免费搭他回去，反正这么个美青年陪着开车好像也是件快乐的事情，终点站到了的时候，沈嘉禾自动睁开了眼睛，平静的拎起身边的东西起身下车。司机阿姨还好奇的“咦”了一声，接着倒车离开了。

沈嘉禾下车后，更是把自己缩到了衣服里，然后环视了一下四周，十年了，变化并没有太多的降临这个地方，沿着记忆中的小路，沈嘉禾来到了阳光孤儿院的门口，也许十年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变，至少自己就变了，十年前，这儿在自己意识里还是很大很大的，而现在才发现它小得让自己有点心里不是滋味。沈嘉禾走到值班室和保安大叔说了几句话，保安大叔打了个电话，然后就看见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妇人匆匆走来，后面跟着个慢了几步的老年男子。沈嘉禾迎上去，被老妇人紧紧抱住，忽而松开看着嘉禾，泪眼婆娑：“小禾啊，长高了啊，也长帅了，好，好，好啊，回来就好。”

沈嘉禾看着老夫人，笑着答道：“嗯，秦妈妈，您这些年和院长过得还好吗？”

“好，我们都过得很好，倒是你，孩子，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吧？看你，这么瘦。”秦妈妈心疼的摸着沈嘉禾的脸。

“不苦。”沈嘉禾给出了他能给的最灿烂的笑容。

“瞧你们一老一小的，赶紧进屋去，外面冷”陶院长一边佯装板着脸，一边走上前搂着沈嘉禾的肩膀，三人互相搀扶去了陶院长的屋子。这儿的摆设几乎没有变过，客厅里摆着还是离开时就有的简单的90年代的那种长条沙发，一个大方桌，几张老旧木椅，一个彩电，一个电冰箱，沈嘉禾知道陶院长一直很都很简朴，他们夫妇都把所有能给的爱给了这儿的孩子们。眼前熟悉的场景，让沈嘉禾有中恍如隔世之感，秦妈妈拉着沈嘉禾坐在了沙发上，陶院长也在另一边坐下，陶院长拿出跟烟，才想抽，秦妈妈就打了他的手：“抽什么抽，孩子在呢？”

“瞧我这坏习惯，好好，不抽不抽。”

沈嘉禾笑了，搁下手里的东西放在一边。

“小禾啊，老陶和我说了，你现在是在医院工作啊？”

“嗯，是的，T大附属第一人民医院心外科。”

“好啊，有出息了，好孩子。”说着，忍不住掉下了眼泪，于是别过头去偷偷的擦着。

“秦妈妈”沈嘉禾转过她的身子，然后拿袖口帮她边擦着眼泪，边安慰着说：“别哭了，没事的，对不起，秦妈妈，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回来看您和院长。”

“哎，我懂的，小禾，你别自责了，我和老陶都理解，孩子你不容易，你心里也苦。是我和老陶没照顾好你们这些孩子，哎，当年要不是……”说着，秦妈妈又忍不住掉下泪来。

“不，这么多年你和院长就像爸爸和妈妈一样，在我心里，您就是我妈，院长就是我爸，秦妈妈，不哭了，过去的事我们不提了。”沈嘉禾把伤心地秦妈妈抱进怀里，亲亲拍着她的背，安抚她的伤心和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