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空之世(穿越)下——木末生辛夷
木末生辛夷  发于:2014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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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不绝,埃尘连天。

老五精力旺盛,押送个军粮,也喜欢鞍前马后地跑。他心思也活络,看着军前的老三闷闷不乐。破晓本就不苟言笑,这一下,更是冷若冰霜。老五脑子一转,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几步上去,露出牙齿笑起来,“老三,这次老八调去平城前线,那可是一场硬仗,大将军把大半的亲信都调给他了。那块硬骨头,啃了六年了,一直没啃下来。”

破晓看了他一眼,回头所望的,仍是远方苍茫的天色,不作回答,“老五,你觉得现在军中,谁的威望最高?”

“当然是你啊。”老五脱口而出,然后想了想,“还有阿九。不过老三你打的都是硬仗,军功摆在那儿,多少兄弟生死都跟着你。不过阿九也厉害,她擅长智取,居然也能长胜不败,现在兄弟们一见她,就觉得天降神兵,胜利在望。”说到这里,老五兴奋的神情突然僵住,“这次老八调往平城前线,却把阿九调回青城。难道大将军也觊觎阿九?不行啊,老三,你快回去劝劝大将军,可不能做了傻事。”

破晓仍是不正面回答他的话,“沉关,你喜欢阿九吗?”

老五一愣,这老三只会在心思沉重时叫他的名字,这次又在想些什么,真是捉摸不透,“说的什么话,你喜欢的东西不要以为所有人都喜欢,哪来这么重的疑心?”

“可是大将军喜欢。”破晓道。

是个理,这时候谁去劝谁倒霉。老五垂下头,心情低落。该怎么办?大将军不上前线很久了,住在青城的宫室里,喜欢美女珠宝,越来越像个富贵元帅,他不会以为阿九和他宫室里的女人一样,施威恩典,就会低眉顺眼。他陷在思绪中,突然听见老三说。

“大将军已经多少年没上战场了?”

老五掰着手指算了算,“大约有五年了吧。”

“五年了……”破晓毫无意义地重复了一遍。五年了,离开烽火狼烟五年了,离开残酷的厮杀五年了,渐渐习惯安逸的人,已经无法理解享受在生死边缘徘徊的人可以有多狠。阿九做事狠辣,而老八也不是省油的灯。

当年狼傲谷外,老八孤身一人,拖住三万王族大军,这等胆色和本事,要不是他再三推脱军功,自甘掩藏锋芒,怎会被阿九遮盖了光彩。

想到这里,破晓不禁为大将军捏一把冷汗。

“老三,我们要回去吗?”老五有些着急,骑兽的蹄声也渐渐不安起来,“谁去劝劝大将军?谁去帮帮老八?”

“老五,知道我们为什么在这里押送军粮吗?”破晓终于转过身,直直看着老五。

老五恍然大悟,“难道是大将军支开我们?他真的要对阿九下手?怎么办?”

“我们不方便出面,但是希仇可以。”

老五看着老三,觉得在看一件神奇的物件,“你是说小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小六虽小,却喜欢杀戮,经常许于手下屠城。大将军无奈,将他调至青城,眼皮子底下看着。这小六,原是二将军的儿子,二将军被诛杀以后,阿九收养了他,十二岁到十六岁的五年里,正是琢磨世事的时候,又是自我至上,不讲道义的年纪,看惯了杀戮,性子里多了些狠绝。唯阿九马首是瞻,做事干净利落,斩草除根。此时传信让他出面,不是在救阿九,却是在叫大将军防备。

破晓略一沉思,挥手传来几名副将,道:“逄贝,你挑上八个营,到狐狸原练兵去,堵在那儿,不许平城和青城的人员来往。”

“销鼎,你领着你的前锋营到平城去,就说我让你们去支援的,但给我好好看着老八。”

“老三?”老五听出了不对劲,这销鼎的前锋营是老三特意训练出来打探敌情所用,都是个顶个的好手,这摆明了要把老八盯死。

可是老三并不理会他,继续布置。

“镇恪,你把白鹤营调出来,到军后挑上一批最近缴获的好东西,给大将军送去。记住,要护着大将军。”

“老三!”老五急了,这白鹤营是老三的亲兵部队,怎么给大将军送礼去了?他一急,猛地提高了声音,“老三,你想干什么?”

破晓这才回过身,对着老五道:“老五,你给小六写信,说是大将军要硬娶了阿九,让他进言劝阻。”

老五听了,气不打一处来,“我不写,你倒是给我说说怎么回事?你这是想干什么?”

破晓被这么一吼,突然冷静了些,看着老五半饷,说道:“大哥不能有事。”

老五当然知道老三在担心什么,但是相比起那个窝在宫室里的大将军,他更喜欢和阿九老八一起并肩作战,他们两个诡计多端,所谓兵不厌诈,和他们一起作战真正是一件快事,所以他几乎本能地想要保住他们两个。被老三这么一说,才想起当年起事时,众兄弟之间的誓言。大将军是他们所有人的大哥,就算现在厌烦了征战,成天沉溺于政文琐事,那也是他们的大哥。

“可是老三,你知道阿九性子烈,她若是不从,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而且如果被她知道你做了这些事,一定会记恨你的。大将军也未必领你的情。”老五拍拍自己的脑袋,不知该怎么表达,“再说了,或许什么事也没有,你多做这些事,反而让大将军猜忌。”

破晓长长地叹了口气,“老五,你上战场前,做部署的时候,会有这些侥幸心思吗?”

老五垂着头,像耷拉着毛的斗鸡,不再说话。

不出三天,粮草成功运送到济城,清点完毕。这时,从青城传来了消息,老三在郊外练兵,老五接到了消息,一看,感觉脑袋轰地炸开,从身边抓过一只骑兽,就向老三那边狂奔而去。

阵型变换,中路后撤,两翼绞杀。

破晓正在和副将排列新的阵法,却见远处一只骑兽风尘仆仆地赶来,也不绕道,直接冲进阵型中,跃至他身前。

老五从骑兽上跳下,吐了一口沙子,“出事了,你送去给大将军的七尺珊瑚,在大将军观赏的时候倒了下来,把大将军和几名姬妾给砸伤了。”

破晓眉头一皱,“好好的,怎么会倒下?”

老五气得不行,好不容易缓上一口气,勉力压着心中的怒火,道:“大将军把你白鹤营的人全给关起来了,送珊瑚的那队亲兵在勤政殿外用鞭子活活给抽死了,一共二十人。镇恪的脚也被砍了。”

破晓脸色顿时煞白,双目泛出血丝。那些可都是他的亲兵,他一手TJ出来的兵,不死在战场上,却因为这个原因被自己人给打死了。

“我看是你在狐狸原练兵,有小人给大将军进了谗言,他忌讳你了。”老五也是义愤填膺,浑身颤抖,但还是忍下了自己的火气,不能给老三火上浇油,“你还是赶紧撤军,大将军就是想敲山震虎,杀杀你的威风。”

破晓不接话,沉下声来,“沉关,给我拿罐子酒,我要祭一下兄弟。”

老五把到嘴的话咽下去,调头到营后讨了罐酒来。回来时,老三仍然站在练兵台上,一动也不动,那些士兵也站着,鸦雀无声,一片萧肃。

破晓接过酒坛,语带悲怆。

“各位兄弟,是我害了你们。”

说完,把酒往地上一洒,剩下半罐子,把自己淋了个透。

老五见他又不说话,忍不住发话:“老三,你说句话呀。”

“沉关,大哥不信我了。”破晓的喉咙嘶哑,声音低沉。

听得老五心里更是难过。领兵在外的将军不受信任了,那威望越高,罪过越大。他突然想起老四走的那天,正逢灵和台破关之际,青城来了命令,要他卸下兵权,押解回城。众人都劝他,赶紧回去和大将军好好解释。他却说:

“大哥不信我了。”

老四那时的口气,也是凄凉无比。

他没有束手就擒,而是压下命令,领着大军,突破了灵和台。身先士卒,发了疯似的往前冲,最后中了流矢,落下马背,战死沙场。

崎氏军队过了灵和台,连夺五座城池。最后的论功行赏,却没有老四的名字,要不是当年起誓的几个兄弟,瞒着大将军给他在灵和台修了一座陵墓,说不定老四至今,仍然无葬身之地。

而现在的老三,为崎氏打下半壁江山的老三,也到了这步困境。老三威望高,虽然大将军不敢严厉问责,却对他的亲兵下了手。想来是不喜欢他自作主张,也是想让他记住,谁才是崎氏的头儿。

但是,老三不是老四,心眼儿那么实。

老五不说话,紧张地等着老三的回答。

44、番外-破晓-中

晴空万里,忽然阴云蔽日。

鸦声四起,飞沙走石。

破晓极力睁开眼睛,想在这漫天尘舞中看得明亮透彻,他看着台下一个个士兵,那些年轻的脸,正充满希冀地仰望着他,眼睛渐渐变得血红。

“云毗,去告诉逄贝,让他从狐狸原上撤下来。然后传信给销鼎,让他不要多管。我要亲自去一趟青城。”

老五猛然一震,急忙在一旁劝道:“老三,你现在领兵在外,大将军还对你有几分忌讳。你要是回了青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那些谣言一定是闹得极其厉害,不然大将军也不会听信的。那地方,回不得啊!”

他还想说什么,老三突然摸了摸他的肩膀,抬头看去,老三的脸色已经恢复平静,眼神清冽,似乎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每次战役陷入僵局,兵行险招,老三都会露出这种视死如归的神情。他还扯出了淡淡的笑容,轻声道:“放心,我只是去看看阿九。济城这里,就交给你了。”

那一刻,沉关欲哭无泪。

他看着老三回了军营,除去铠甲,换上一身青白布衣,跨上马背。初遇老三时,他就是布衣束发,仗剑倚马,那一派风流逍遥。而今,几段寒暑,少不更事的想法除去,此人棱角磨平,与这天地融为一体。

扬鞭催马,青丝掠起,衣袂翩飞。

老五看着老三独自往青城的方向,渐行渐远,落寞丛生。蓦地夺过器械架上的大刀,将器械架子劈成两半,发狠道:“不是说济城外盘着几个贼窝么,跟着我去连锅端了,整好练手。”

破晓还在半路上,就听到大将军要娶阿九的消息。愈近青城,愈是多看到各地的献礼,纷纷向大将军的上阳宫运去。

崎氏范围内的城主都派出了使者,由亲信部队押送贺礼。很快,青城将挤满了这些不同背景身份的兵卒,各方势力交织在一起。如果大将军果真顺利娶了阿九,那他也将如虎添翼,毕竟阿九的计策一直是被人津津乐道的神来之笔。只可惜阿九,从不甘屈居人下。而老八,现在或许正在生死边缘挣扎。前门有虎,院内有狼,都是磨尖了利爪,向他扑去。

这个崎氏,这些一起打天下的兄弟,还有那个把他们带入战场的大哥,到底是怎么了?

接近青城时,突然听闻火硝营的士兵叛变,一路杀进上阳宫,大将军亲自带着嫡系军抵抗,受了重伤,婚期不得不延后。

这火硝营,原是老四的部下,本来有十二个营的编制,老四走了以后,大将军原想取消了番号,但几个兄弟极力劝谏,这才保了下来。但是几年来,不断被削减,最终只剩了两个营的残兵,被丢在青城郊外,管些百姓的来往事物。

怎么这一次,突然叛变了?还一路杀进上阳宫?

青城外的工事,青城的城墙城门,上阳宫外围工事,上阳宫的宫墙宫门,多少道防线,固若金汤,怎么可能被两个营的普通士兵突入?

青城外,断头台,血流成河。

那身首分离,怒目圆睁的,原也是并肩作战的兄弟,是老四最最亲近,最最忠心的部下!

老四走后,能调出来的人都抽调走了,剩下的,除了一些残弱,还有大半的老四的老部下。那些人不肯走,不屈不挠,即使粮饷被克扣,新兵不再招募,他们仍然举着火硝营的旗号,仍然保持着老四在世时的一切惯常,仍然拥有着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骄傲。

这么多兄弟中,老四待属下最好,他不喜结交权贵,不喜攀龙附凤,他喜欢与将士们同吃同住,一切亲力亲为。可是,当大哥身边的人从同生共死的兄弟渐渐变成想分一杯羹的士族世家,他到底还是被谗言给害了。

破晓不禁悲从中来。老四啊老四,你的兄弟没有帮你照顾好,等咱们在下边相聚的时候,何来的颜面见你?

他心中悲痛,在城外踱了数个时辰,终于平复了些,这才咬了牙进城去。

九门通传,大将军召见。

破晓在长宫门外跪了两个时辰,既不许他进寝殿,也不许他擅自离去,那些个守卫直挺挺地站着,那些个侍者一批批地轮换,就是没人愿意和他说一句话。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这个地方真正无聊,所有人都围着大将军,所有女人都梳妆打扮,等着大将军来夸上一句,活上半年。难道我也要成为这样的人?”

这等熟悉的声音,破晓抬头,看到了阿九。她故意伫立在他的不远处,用着他能听到的声音,无限幽怨地说着。

跟在她身边的嬷嬷赶紧说道:“那些个人怎么能和九姑娘相比。她们要是给您使绊子,您告诉大将军去,肯定训得她们满地找牙。”

自古争风吃醋,最是怒气无中生有。破晓听到,心中一痛,把这战场上的霸王花,扔入宫室,居然还要与别人争夺宠爱,居然还被人使了绊子。

可是听宫人们说,阿九不吵不闹,不卑不亢,俨然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眼前的阿九,静静地站着,自有一股圣洁之态。难怪军中将她传得神乎其神,崇拜者数不胜数,前赴后继。

她举起自己的手,放在面前瞧着,“嬷嬷,你觉得我的手长得怎么样?”

“好看好看,只要以后好好养一段时间,这些细茧子啊,马上就不见了,保证柔如绸缎,光洁胜雪。”嬷嬷看人停在半路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凭着本能,把话答得圆满。

“可是一双手,什么都不干,要来何用?”

“姑娘别这么说话,你可以为大将军理衣服,斟酒啊。”

“什么都不干,要来何用?”阿九将话痴痴地重复了一遍,继续前行,进了寝殿去。

破晓听着一捏拳头,这么多年认识阿九,她何曾听天由命过?他太了解了,这个女人的手段,否则也不能将军中的一个个粗狂男儿治得服服帖帖。那一刻,他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只是单纯地好奇阿九这个疯女人会怎样应对。

又过了半个时辰,里面才传话让人进去。

屏风后的大将军,躺在床榻上,脸色惨白,果真伤得很重。听说是肩膀中了流矢,失血过多,但是大将军正当壮年,不过是战场上的寻常伤势,很快就能痊愈。

阿九坐在一旁,给他喂药。

大将军突然抓住她的手,说:“阿九,我可是真的喜欢你。这么多年来,你征战南北,一个女孩子家的,我怎么舍得。以后,就不要打打杀杀的,好好留在我身边。”

“大哥你的话,我记着了。”阿九浅浅一笑。

破晓被晾在一旁,看着两人言语缠绵。

“我记得那几个臭小子,以前都是一副怎样的德行,现在荣光加身,一个个都人模狗样的,都忘了自己是谁了。”大将军对着阿九说话,那话却是说给破晓听的。然后他像想起什么来似的,转头望着破晓,招了招手,“老三啊,你来了,快过来。”

破晓这才上前几步,低身行了礼。

大将军挣扎着爬起来,举手摸着破晓的脑袋,不轻不重,不紧不慢,“老三,你是我最引以为豪的手下。从小啊,你就最乖,最听话,最有主意。这有主意本来是好事,可是想太多了,毕竟对身子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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