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秘密 上——牛角弓
牛角弓  发于:2014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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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冬至向来只会按照自己的心意去理解别人话里的意思,听见他这么说立刻流露出一副美滋滋的劲头来,“还行吧。对了,你家住哪儿?”

庄临挺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老师,我以前就跟你说过。”

“呃,是么?”凌冬至扶着车门想了想,一点儿也没有这方面的记忆,只好摇摇头说:“不记得了。唉,老了,老了,爱忘事儿了。”

庄临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心说就他这样儿的还敢说老?!他真的不知道南山中学的十大校草他连着两年都排第一么?虽然没人能说清楚评校草的那帮女生为什么要把他这个老师也算进去,不过有他在第一的宝座上镇着,倒真没人敢说不服。小爷这样又阳光、又帅气、又英俊、又……又那啥的帅哥也只排到第七而已。

两人上了车,凌冬至按照庄临的指点穿过半个滨海市,拐进了毗邻东湖公园的福星苑。这一带都是滨海市顶尖的高档住宅区,凌冬至虽然知道能把孩子送进南山中学的不会是普通人家,但是看到庄家住这里还是暗暗咋舌。

东湖公园凌冬至小时候也来过,就建在莲花山的山脚下,泉水从山里奔涌而出,在山脚下形成了三个大小不一的湖泊,景色十分优美。大概是风水上有一些讲究,招财还是什么的,有钱人选住宅都喜欢有山有水的地方。空气清新,又没有尾气、噪音的污染,从养生的角度来说对身体也是大有益处。福星苑的位置就在半山腰上,站在庄家的铁门前可以看到大半个东湖公园,临高望远,当真是景色如画。

凌冬至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感叹有钱的好处。

车子停在了铁门外,一个鬓角泛白的中年男人迎了出来,举手投足十分的彬彬有礼,见了庄临口称“三少”,倒像是个管家的模样。一只毛色黑白相杂的哈士奇跟在他的脚边,看见庄临就作势要往上扑。

庄临眼疾手快地一把按住它,揉了揉它的脑袋,期期艾艾地问那男人,“七伯,我二哥回来了吗?”

七伯摇摇头,“二少让人打过电话了,说加班,要晚点儿回来。”他瞥了一眼庄临脸上的青青紫紫,含蓄地问道:“用不用我请张医生过来?”

庄临听到他二哥不在家,立刻就松了口气,转过身的时候简直掩饰不住眉眼之间的喜气,“凌老师,进来坐一会儿吧。正好我还有一些课上的问题要向你请教呢。”

七伯听见他称呼这漂亮男人“老师”,似乎略有些意外,不过言谈举止仍是丝毫不乱,“这位先生请进。”

凌冬至虽然也有些好奇有钱人家的深宅大院是个什么样子,不过看了看天色之后还是忍痛放弃了这个满足他好奇心的机会。从这里开到市区至少要半小时,天色已经阴沉下来了,他可不想被一场大雨困在半路上。

“不了,”凌冬至摆摆手,“既然他家长不在,那么我跟您说说也是一样的。”

七伯忙说不敢。

凌冬至把庄临下午打架的事情掐头去尾地讲了讲,重点突出了庄临的被动还手,以及他保证绝不再犯。末了又恳切地让他把求情的话转告庄临的家长,“作为一个老师,我还是希望家长在对待学生的问题上,以说服教育为主。”

凌冬至其实不太会跟学生讲道理,加之他那张脸长得实在没有什么威慑力,所以跟学生讲话的时候他总是一副很教条的语气。不过也正是他这副腔调,立刻就让七伯相信了他的身份,并且迅速领会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

“我会把老师的话转述给二少,”七伯的老脸上流露出欣慰又感动的表情,“让你辛苦一趟,真是太感谢了。”

凌冬至摆摆手,“让孩子好好休息,饮食上要多加注意。”

管家一一答应,凌冬至正要上车,就听庄临腿边的哈士奇汪汪叫了两声。

凌冬至脚步一顿,回身看着那只大狗。

庄临忙说:“这是我二哥养的狗,叫黑糖。”

凌冬至走过去摸了摸黑糖的脑袋,在它面前蹲了下来。黑糖像是有点儿不耐烦似的,把头扭向一边。凌冬至心说果然狗仗人势,居然叫他穷酸教书匠……这都跟谁学的?

凌冬至笑着对管家说:“我前几天参加了一个医学博士有关体重与寿命的讲座。不管是人还是宠物,体重过重都会影响它的寿命。我看你家黑糖就有点儿过重了。”

管家连忙说:“上次二少也觉得它有些过重,我这就把它的零食都收起来。嗯,以后它的晚饭也要减减量。”

黑糖漂亮的蓝眼睛明显的呆了一下。

管家还在跟凌冬至客气,“凌老师懂得真多。”

凌冬至笑着说:“穷酸教书匠么,别的本事没有,也就跟书本有关的知识知道的多些。”

黑糖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睛里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凌冬至笑眯眯地瞥一眼黑糖被打击的表情,心满意足地回到了自己的车上。车子发动的时候,黑糖像是回过神来,追着车子汪汪汪地叫了几声。

“你给我回来,把话说清楚!老子的磨牙棒骨、牛筋球、牛肉饼干……这个老头子是真的会给我收起来哒……”

凌冬至嘿嘿一笑,从后视镜里冲着它呲了呲牙。

庄临莫名其妙,“黑糖好像挺舍不得凌老师的。”

管家也觉得莫名其妙,“大概它也觉得你们老师长得好看吧。”

黑糖一直追到别墅前面林荫道和盘山公路连接的地方,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顺着风的缘故,庄临和关家的话一字不落地飘进了它的耳朵里,气的它简直要吐血。

“谁特么的不舍得他啊,谁特么的觉得他好看啊,这个小心眼的混蛋简直卑鄙透了,老子才嘀咕了他一句……哎呀老子的零食啊……”

凌冬至在雨点开始滴落之前心情愉快地回到了南山中学的生活区。后楼的鹩哥正挂在阳台上,看见他的车开过来在笼子里扑腾了两下,扯着嗓子喊:“冬至,冬至!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哈……”

凌冬至懒得理会这呱噪的家伙,飞快地转弯,争分夺秒地飙到楼前的停车场停好车,一溜小跑地窜上台阶。他这边刚从口袋里掏出门卡,身后的雨点已经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凌冬至心里大叫侥幸,美颠颠地回到四楼的宿舍,门一打开他就傻眼了。

“卧槽,你们都怎么进来的?!”

四五只大猫小猫正排着队似的窝在他的沙发上,听见门响同时抬头。黄的、棕的、蓝的、绿的,几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起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凌冬至满头黑线。

因为自己名声在外,所以经常会有一些猫猫狗狗的找上门来,向他倾诉自己跟主人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有时候凌冬至不在家,它们就会顺着阳台窜进来在屋里等他。凌冬至对于当知心哥哥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因此但凡出门必要关好门窗。当然了,天气不好的时候对于那些要求避雨的小家伙凌冬至也不会做得太绝情,阳台的窗户什么时候都给它们留着一条缝呢。但是他有规定,避雨什么的只能在阳台,不许进屋,他可没那个美国时间一天做好几遍家庭清洁。

“冬……冬至,”长着翠绿眼睛的虎斑猫结结巴巴地说:“我们不是故意的。外面……外面刚才打雷了!”

挤在它旁边断了半截尾巴的灰色短毛猫忙不迭地补充,“还闪电,可吓人了!”

几只猫咪一起点头。

凌冬至纠结地看了它们一会儿,无奈地妥协,“那好吧,下不为例。你们啥时候溜进来的?吃饭了吗?”

几只猫咪往一块儿挤了挤,低下头开始各舔各的爪子,谁也没出声。

凌冬至心里倏地生出几分不那么妙的预感。下一秒,他就看见了沙发下面被撕了一地的食品包装袋。

“我的……存粮……”凌冬至瞬间怒了,“老子跟你们拼了!”

4.小样儿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大猫小猫都被凌冬至撵到了阳台上。

阳台是封闭式的,两边墙壁上打了几排层架,上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植物。凌冬至虽然不怎么会养花,但是他勤快,一旦发现哪盆花要死了,他会立刻买新的换上,然后把旧的移到楼下花圃里去。说来也奇怪,那些被他养的半死不活的小植物一旦移到楼下,过不了几天就变得神采奕奕。楼上楼下的邻居总拿这个打趣他,说他为了改变大家的居住环境做出了积极的贡献云云。

阳台上铺着一条他从家里拿过来的半旧的羊毛地毯,正好给这帮时不时就上门来寻求庇护的小动物们充当临时的宿舍。毯子虽然旧了,但是摸起来手感还是厚实柔软,十分舒服。晴天的时候附近的猫猫们经常会跑来晒太阳。有时候凌冬至下班回来,还能看见这帮小家伙在敞开的窗下睡得四仰八叉。

阳台一角,两个养着凤尾竹的大陶盆下面放着几个凌冬至不用的盆盆罐罐,这是凌冬至给它们预备的食盆和水盆,不过今天这帮小家伙偷吃了他那么多的储备粮,看来是用不着再给它们准备晚饭了。

凌冬至气鼓鼓地自己在厨房里鼓捣晚饭,今天开车去了那么远的地方,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本来还打算先拿点儿火腿饼干什么的垫一垫,现在可好,什么都没了。这人一向都很懒,中午在学校吃食堂,晚上不是在小区外面的快餐店吃包子米粥就是回家煮面条。偶尔凌妈妈看不下去了,会过来给儿子做一顿好的。

对于吃食,凌冬至唯一的要求就是保证自己不会饿死。

刚把一把挂面扔进滚开的锅里,眼角的余光就看见那只名叫小样儿的绿眼虎斑猫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溜着墙角蹭了进来。

凌冬至哼了一声。

小样儿停住脚步,斯斯艾艾地说:“冬至……冬至你别生气了……”

凌冬至啪的一声盖上了锅盖。

小样儿举起爪子挠了挠自己胡子,讪讪地说:“那啥……我们赔给你……”

“赔?!”凌冬至被小样儿气得笑了起来,“你们打算拿啥赔?给我捉耗子么?”

“不是,当然不是。”小样儿有点儿着急,“我们可以……”

凌冬至虽然生气这帮野猫连一根火腿肠都没给自己留,但是看到它那副别别扭扭的小样子,又不自觉的有点儿心软。它们几个都是因为年老或者生病才被主人遗弃的,在流浪猫的队伍里本来就属于弱势群体,平时翻个垃圾箱都要排在那帮身强力壮的猫小伙儿后面,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的。今天想必也是饿坏了吧。

“行啦,行啦,”凌冬至白了它一眼,“下次记得给我留一根,别吃的那么干净,老子也饿坏了。”

小样儿垂下头,小小声的喵了一声。

凌冬至拿着筷子搅了搅锅里的面条,“你去问问它们几个,面条还要不要吃点儿。我这里煮多了。”

小样儿猫眼一亮,转过身三窜两窜跑出了厨房。

凌冬至心里忽然就有点儿内疚。

雨下了一整夜,天快亮的时候才慢慢地停了。

凌冬至一整夜光听着小样儿它们几个在阳台客厅之间窸窸窣窣地跑来跑去了,也不知道它们都在忙些什么,闹得他一晚上醒了好几回,起床去洗漱的时候发现自己眼圈都是黑的。猫猫们都还没走,在凌冬至家过夜的时候,照例是可以蹭一顿早饭的。

冰箱里的小黄鱼昨天晚上就拿出来放到冷藏室化冻,凌冬至熬了米粥,煎了馒头片和小黄鱼,鱼香味一飘起来馋的一窝大猫小猫上蹿下跳。

像这样一个雨后的清晨,空气里满是温润清爽的味道,阳光刚刚破开乌云,灿烂的光线映得枝叶上的露水晶莹如宝石。一群活泼的小生命陪在凌冬至的身旁,喵喵叫着,抓挠着他的裤脚,小样儿甚至还把自己挂到了他的围裙下摆上。虽然闹腾了点儿,还抓坏了他仅有的一条围裙,但他心里还是感到十分愉悦。

吃饱喝足之后,猫猫们挨个蹭了蹭凌冬至的裤脚表示感谢,然后轻车熟路地顺着阳台的侧窗跳了出去。小样儿留在最后,看见凌冬至弯腰系鞋带的样子,犹豫了一下,低声说:“冬至,这些天你要小心一点儿哦,不要回家太晚了。”

凌冬至愣了一下,“出了什么事吗?”

小样儿舔了舔爪子,“前天晚上,湖边有人遇到抢劫了。”

它说的湖边指的是教工生活区后门外面的一个小湖,南山区开始开发建设的时候被地产商拿出来重点炒作,不但在湖边修了林荫道和凉亭,还给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碧波湖。教工区很多老师都喜欢晚饭之后到湖边散散步,退休的老职工白天的时候也会去那里下下棋聊聊天。在凌冬至的印象里那可是一个十分热闹的去处,照理说抢劫案什么的不是应该发生在偏僻的地方么?

“是真的。”小样儿见他沉默不语以为他不信,又补充说:“小灰亲眼看见的。”

“没不信。”凌冬至忙说:“就是有点儿意外。那里不是一天到晚都挺热闹的?”

“才不是白天呢。”小样儿皱了皱鼻子,“是晚上,没人的时候。那两个人在湖边搂着亲啊亲的,然后就被几个人拿着刀拦住了。”

“那报警了吗?”对于发生在自己身边的犯罪事件凌冬至还是挺紧张的。

小样儿摇摇头,“我又不认识他们,报警什么的我才不关心呢。”说着瞟了他一眼,小眼神骄傲得不得了。

凌冬至看得好笑,忍不住凑过去揉了揉它的脑袋,“我知道小样儿最关心我了。谢谢乖乖,下次还请你吃鱼。”

小样儿在他掌心里蹭了蹭,美滋滋地转身去追它的伙伴儿了。

凌冬至想了想,摸出手机给楼上的小祝打了个电话。小祝也是南山中学的老师,教初中语文,从凌冬至搬到这里就一直跟他做邻居,偶尔天气不好的时候,上班下班也会跟其他的单身老师一起搭他的车。

小祝一听他问这个事儿,立刻就精神了起来,“哎,你还不知道吧,那两人就是化学组徐老头的女儿跟准女婿。我刚才出门吃早点的时候,大家都在议论这个事儿呢。”

徐老头其实不老,还没到五十岁的人,因为有点儿谢顶的缘故看着比较显老,所以得了这么个外号。这人看上去比较严肃,但私底下是个挺好相处的人。

“这件事现在传的可邪乎了,”小祝的语气越说越兴奋,“都说劫匪正在实施抢劫的时候,一阵妖风刮过,一条黑影窜了出来。紧接着他的刀就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哎,你可别不信,三个劫匪都被吓跑了,据说还没抓到呢。”

“还妖风……你当你是在说书呢?!”凌冬至听的云山雾罩,不过听他说一道黑影窜出来什么的,他有点儿怀疑会不会是小灰。小灰的前主人是一个在书店里上班的老太太,老太太没有什么亲人,把猫当成自己的儿女,到哪儿都带着。有天下班晚了,回家路上遇到劫道的,老太太受了伤,因为年纪大了,手术做的并不成功,就那么去世了。小灰的半截尾巴也是那个时候没的,所以它最恨这种事儿。

凌冬至回想起刚才小灰趴在盘子旁边兴高采烈吃小黄鱼的模样,心里莫名的有些发酸。

5.小灰

凌冬至上午没有课,跟着学生在大操场做了早操就窝进自己的工作室里继续准备参展的作品。年底有一个大规模的画展要在滨海市举办,凌冬至和学校里另外一个叫陆行的老师都接到了邀请函。因为有业内许多知名的前辈参加,所以凌冬至在准备作品的时候一点儿也不敢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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