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顾据歪了歪头，俊美的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你在抱我？」

等等，这诡异的对话是怎么回事……

顾据的语文到底是谁教的啊？「碰」跟「抱」意思很相近吗还是说抱这个字很难理解？

正在考虑要不要用hug之类的英文单词来解释一下，顾据又开始死死地盯着他，「那你为什么要抱我？」

呃，顿生出一种成败在此一举的感觉是想闹哪样啊……

咽了口口水，宿筠清对上了那双深黑的眼睛，那是什么眼神呢，很执着很迫切，而且，内含迷惑。能看出他的眼底蕴积着暗流，好像自己的回答对他而言会很重要，他在期待吗？这一刻，突然会有「这家伙果然不太正常」的想法产生。

不过，这一点我不是早就知道了嘛。

宿筠清就这么呆呆地看着顾据，感觉整个人都被定住了。

很喜欢，被他看着的感觉，所以，会想要更多……

能一直看着我就好了……

根本克制不住啊……

「因为，我喜欢你啊……」

顾据怔了怔，宿筠清才意识到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那个……」

「喜欢？」

想补救被打断后也不敢看顾据的表情，宿筠清有点自暴自弃地想着，反正说也说出口了，就干脆全部说出来算了。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是啊。」

干巴巴地承认了之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宿筠清都快被自己蠢哭了，告白都跟招供似的。

「多久了？」

「啊？」一时没反应过来，宿筠清下意识地抬头去看顾据，然后无语。

你那是什么眼神啊喂！探究实验科学小分队嘛？！

顾据墨一般的眼睛里满是探寻，而且，看起来是在困惑着什么。

「呃，应该说蛮久了吧。」

爱一个人爱了两辈子，是够久的了。

「因为喜欢我所以要抱我？」

这都是些什么问题啊……不过，也因此隐隐地察觉出了顾据的问题所在。

宿筠清心下组织着语言试图解释，同时，仔细地观察着顾据的反应，他想，他大概知道为什么一直觉得顾据身上有种违和感了……

「喜欢是什么？」

「！！！」

瞳孔紧缩，宿筠清克制住自己不要颤抖，他为自己猜准了顾据身上的不和谐处而不能自制地起了生理反应——好冷，冷得长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果然是这样！这个男人，是个情感缺乏者……

「喜欢一个人的话会想要跟他一直在一起，离得越近越好，会想触碰他，融合在一起什么的……」

缓慢而艰难地解释着，有点语无伦次。宿筠清不知道该对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作何反应，自己暗恋多年的男人是个完全不懂爱的人，他该难过还是失落还是伤心欲绝？

怪不得顾据一直洁身自好，怪不得他喜欢独来独往，也怪不得，他会偏执成患。

原来一直以来爱着的都是个情感缺失症患者，宿筠清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只能说，他此刻有点心灰意冷。

本来就是呢，不管是温文尔雅的顾据，还是暴虐凶残的顾据，都不像是正常人，原来归根结底的原因出在这里啊。

「这样啊……」

宿筠清呆滞地抬头看向顾据，那家伙好像稍稍有些懂了的表情，淡淡地点了点头，看向他，「那我想，我也喜欢你。」

「？！」

宿筠清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这种一下地狱一下天堂的感觉到底是想闹哪样！

不过，就算顾据这么说了，他还是不可能摈弃自己的智商就像个花痴小女生一样尖叫。

他承认，尽管在那一瞬间他是有欣喜的，毕竟暗恋了那么多年的对象说出这句话简直是每个暗恋者梦寐以求的东西。但——

「哥……这不是公式求解，你其实根本不理解吧……」

面对宿筠清虚弱的问询声，顾据坦然地看着他，带了一丝微笑。

「跟我说过这句话的人，不止你一个……」

心里闪过果然如此的感觉。

「从我的角度来说，我无从判断他们说的是不是实话，只有你，你碰到我了，而且，我不讨厌。所以，我想你说的应该是真的。」

「其实，还是不一样的。」

顾据的态度，轻而易举地蛊惑了宿筠清，虽然直觉上说着危险，但是还是义无返顾地说出来了，「我对你的喜欢，应该比你、比她们所说的都要深很多。」

深吸口气，直视他，「我是说，我爱你。」

说完后，车厢内一片寂静，宿筠清并不期待顾据的反应，他只是突然就想说出来了而已。以前不说，是因为怕会给对方添麻烦，但是意识到不会有这种问题之后，说出来也就无妨了。尽管一开始很难以接受，顾据竟然是会情感缺失，但现在一想便也释然了。反正本来就没打算得到对方的回应，只要活在阳光身边，植物就不会死亡，一方汲取温暖是本能，一方给予温暖也是自然规律，那就无所谓别的什么了。就算说初衷，他也没想过要得到顾据的爱之类的，他只是想，为顾据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能够活在他身边，就够了。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宿筠清淡定了，「但是你不需要对我说什么或者作出什么承诺，就算你没法回应我，也别打击我啊，就这样吧。」

顾据静静地看着宿筠清，似乎在咀嚼他说的话，然后他表情温和地开口了：「就算我不回应，也没关系？」

「没关系，」宿筠清闻言忍不住笑了，「真的没关系。」

顾据很认真地凝视他，问：「一般人不都希望所爱的人能有所回应吗？」

这样子的顾据，真的，有点可爱啊……

「嗯，是这样没错，但我不是一般人啊，」宿筠清笑得露出两个酒窝，怎么办，根本控制不住嘛，「我只要，能在你身边就够了。」

「这样啊……」

「就是这样。」

宿筠清肯定地点头。

顾据沉思了片刻，然后幽幽地盯住他，脸色有些森然。

「你知道你今天对我说了什么吗？」

没等宿筠清回答，顾据阴着脸露出一丝微笑，看起来透着股冷酷残虐。

「你说你爱我，想呆在我身边。而我，接受了你。那你就不要想逃跑。」

不知道为什么话题会歪到这个地方来，宿筠清只是愣了一下后，就点头很认真地说：「当然啊，不然我还能去哪里？」

这个下意识的回答似乎取悦了顾据，他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很温和地凑近宿筠清，眼里透出笑意，「乖，就呆在我身边，反正这样你也会开心不是嚒……成为了我的东西就不能再离开了啊。」

然后，他十分缓慢地，几乎是慢动作一般地把手抬起，放到了宿筠清的头上，顺着头发抚下摩挲着他的面颊。表示完全不知道他在搞哪一出，只好硬挺挺地由他动作，不过，真的很暖和呢。

「这就是人类的触感啊……」

我说，这句话真的是人类说出来的吗，怎么听起来那么奇怪呢？

摸了一会儿，顾据好像心情很好地收回手，然后下车。

「终于可以回家了……」

宿筠清呼出了一口气，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的好啊！

「家？」

顾据听到了他的话，挑眉。

「是啊，对我来说，那不只是房子。」

宿筠清笑嘻嘻地回答，顾据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微微笑着说：「傻气。」

04.The Characteristics

自从上次跟顾据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坦白了之后，顾据对他的态度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宿筠清不能肯定这种变化是好还是不好，但至少现在的生活是他一直所期望的。说实在的，直到现在，他重生已经两个月左右了，可还是有种不真实的失重感。大约是七年的暗恋一朝得到了回应，呃，算是「回应」吧，然后有点太开心了所以像做梦一样。

「小清，你在做什么？」

顾据的声音远远地从厨房传来，他一直负责做饭之类的家务，而且做菜很有一手，不过知道他会做菜的人一定少得可怜。宿筠清只需要做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就行了，而顾据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这一点，或者说，是乐在其中？

「在看东西，哥，烧好了？」

吼了一嗓子回去，宿筠清关掉了pad上的视频，走向厨房。

「快了。」

他听到隐约传来这样的回答。

好像只是想确定他在不在一样，才这样问一句，叫他一声。事实也的确如此，除此之外找不出别的理由。

近来顾据一直这样，只要宿筠清一不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不出十分钟，他就会叫他的名字，或问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一开始宿筠清还以为顾据是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或者最近压力太大想找人说话，但后来想想自己肯定想多了，顾据这种人，怎么可能因为压力大就找人谈天说地……更何况，很好奇他知道什么叫压力吗？

有一次顾据叫了他之后他半分钟没回应，因为看动漫看得太入神了嘛又插着耳机，然后就听到房门发出了巨响。诧异地回头之后，是顾据冷着一张脸站在已经倒下的木质门那里。

很好，这扇老爷门是该退休了……

然后，顾据就一直冷着脸，看起来心情非常不妙。宿筠清好说歹说，各种伏低做小撒娇服软都用上了，才让顾据的脸色好转起来，但是最后顾据还是说——

「今天的饭后点心没有了，还有，一个礼拜不准碰电子产品。」

欲哭无泪的宿筠清只好在心底腹诽对方，面上那是一个恭顺有礼，「是是是，我错了，哥~~~」

不要鄙视他这种丢分失节的做法好嘛，还有波浪号什么的才不是装嫩呢！你们懂什么，顾据要是不消气，他还不是炮灰第一人……

说起来，顾据的脾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差。以前的优雅知礼都是表象啊，否则他也不会那么狠揍一个人了，更何况还做了更过分的事情。虽说对他的脾气也略知一二，可真的到了这时候才知道这个人，是非常的讨人厌！

大概以前顾据都是收敛着，直到他们「坦诚」之后才放下了面具吧，宿筠清发现，在顾据心情好的时候，他的确是优雅又温和的，但他要是心情不好起来，简直是毫无道理可言的魔王！更可恶的是，他很容易心情不好QAQ……

比如，叫了宿筠清但没有得到回应；再比如，打他电话没有第一时间接起……

这都是什么烂性格啊！

可是，就算这样，也没法讨厌他。

走到厨房，默默地看着顾据干净利落地炒菜起锅盛盘，是他喜欢的麻婆豆腐。

话说要是他在顾据这样叫了他一声之后五分钟内不出现在其身边，下场就是顾据还是会生气。

很烂的性格吧？而且很任性。但顾据的好，就算只有那么一点点，他都可以把缺点全部掩盖。更何况，在他私心里是觉得就连顾据的缺点都是令人着迷的东西。这种窒息的束缚来自于顾据隐隐的不安和重视，似乎，顾据是紧张他的呢。想到这里，宿筠清忍不住就笑了。

「笑什么？」

顾据挽了挽衬衫的袖子，他没有居家服，除了早上晨跑会穿运动服，就算平时在家里也是西装衬衫套装，真奇怪这样的人去做警察干什么……

「哥，你是不是没给别人做过菜？」

顿了一下，顾据把烧好的菜摆上桌子，回答：「为什么这么问？」

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实话，他这个哥哥，可是异常的聪明呢。

「因为，希望哥只做给我一个人吃啊。」

然后，顾据的表情好像透出了暖意，他看了宿筠清一眼，温和地说：「小清希望的话，哥就只做给小清一个人吃。」

宿筠清愣住，这算是调情吗？！这是顾据宠溺他吗！？不管是不是反正他当是就好了！于是，他就继续傻兮兮地笑。

顾据好笑地又看了他一眼，指指色泽浓郁卖相极佳的几盆小炒，似笑非笑地挑眉，「再说，我做的菜，还有谁敢吃？」

「……」

这种说法，还真是……

不过像他这种连毒品都敢往人家身体里打的人，大概真的会有人怕他在饭菜里下毒吧？呃，说来那件事除了当事人和他之外，会有第四个人知道吗？顾据的毒品是从哪里搞来的啊……

「小清，你跟以前，变化很大。」

顾据的一句话又打断了一阵胡思乱想，宿筠清手僵了一下，然后讪笑，「因为我那之后脑子就不太记得住事情啊，很多东西都忘了嘛。」

顾据微微一笑，幽深的眼睛看着他，「还喜欢吃辣了。」

扫过那盘麻婆豆腐，宿筠清一滴冷汗滴落，好像的确没人会因为失忆就改变个人喜好的吧……

「呃……」

刚想回答什么，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手忙脚乱地去接，心里也同时松了口气。不过，这口气还没松多久，又马上提了起来。

打电话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宿筠清的妈妈。

「小清啊，你快开学了吧？妈妈好想你啊你有没有想妈妈？对了跟你说呀最近出了一套很可爱的汗衫妈妈等你回家来穿啊……」

无奈地「嗯」「啊」着回应了两句，宿筠清表示对这个便宜娘真的很没辙。想到他重生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个女人双目通红地死盯着他，然后突然放声大哭，又哭又笑地叫着什么「终于醒了妈妈给你买了新衣服啊筠清不要吓妈妈啊」……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本来就大脑不清醒的宿筠清差点一下又晕过去了。

好不容易挂断了电话，宿筠清小心地瞄了一眼顾据的反应。

还好，没什么不好的征兆。

「是宿阿姨？」

顾据问了一句，宿筠清点头，苦笑，「我妈好像又买了新衣服要给我。」

这位出格的母亲貌似最乐衷于玩美少男换装游戏，嗯，宿筠清的相貌传承自他妈妈的比较多，所以算是出挑的。至于他的那位父亲嘛，据说在宿筠清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然后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一张照片也没有。

顾据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心情还不错的样子，说：「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晚饭在冰箱里自己热。你乖乖呆在家里，可以看动漫，但是别时间太长伤眼睛。」

仔细地交待了一番，见宿筠清一脸真诚地点头，顾据满意地离开了。

其实，留在顾据身边之后，他发现了很多真实的顾据是什么样的，所以，他好像也更加舍不得离开他了。明明越了解越觉得这个人很危险，但就像针对自己诞生的毒品一样，根本无法抗拒。

很多情况下顾据是忽略自由空间的，像是要把人拴在身边禁锢住一样，随时需要对方出现在他的可及范围内。这样的做法不会让宿筠清感到窒息，反倒是觉得，很可怜。

这么强的占有欲，是有多求而不得才会造就的呢？顾据，他到底经历过什么啊……

又是一阵铃声打断了宿筠清的思维漫游，今天还真是巧，平时一个电话也不会有的他才几分钟就接到了两个电话，这一通，还是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人打来的。

「是筠清吧？我是顾闵尚，你二表哥。」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很陌生，但是这个人宿筠清有听说过，他是顾据的第二个弟弟。

「你好……」

摸不清对方来找他所为何事，宿筠清讷讷地不知道该说啥好。

「是这样的，今天晚上方便出来吃顿饭吗？听说你考上了S大，以后要在这里读书了对吧，前段时间我比较忙没能抽出时间来为你洗风接尘，今天不如出来聚一聚？」

电话里这个人说得很诚恳，而且堂堂顾家二少爷这么委婉地表示了友好之意，就算是为了对方的面子，他也不能拒绝啊，更何况，还有顾据。他可不认为顾据会和顾家里的人关系很好，以他的个性，怎么都想象不出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景象来。现在他是住在顾据家里，如果不去，谁知道这些有钱人家的孩子会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