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叶至然又有些迟疑，他想起来上次叶陵求助自己而自己却把他推开的时候，不知道叶陵在那个时候，有没有留下心理阴影（_`）

第十二章

叶至然做出一副温柔好哥哥的样子，手里领着叶陵下了楼。叶陵人小腿短，下楼梯很慢，叶至然也真有耐心等着叶陵从三楼下到一楼，然后两个人去了厨房。叶至然之所以没有不耐心的直接抱着叶陵下去，还是为了创造一个条件。手里握住的手，好小，但是也很软滑，是小孩子特有的皮肤。他想用这段稍微长的时间，来让叶陵习惯他的存在。

而现在，当叶陵虽然还是面无表情的盯着冰箱，但是叶至然还是能看的出来他眼里的苦恼和疑惑，接着望向了自己。

这种小动作，是叶陵想让自己给他拿吧，叶至然得意洋洋，终于找到了诱哄叶陵的方式。他一把打开冰箱，也同时注意观察叶陵的表情，发现那眸子果然亮了些，满是期待。

可以叶至然的手却停住了。他望着侧头表示疑惑的叶陵，温柔又带有暗示性意味的说：

“陵陵叫我哥哥，哥哥就给你拿哦～”

还真来劲了。叶陵都还没吐槽叶至然给他起了一个恶心至极的小名呢，他还又叫上了，只是戏还得继续演。叶陵犹豫着，而叶至然则是等着叶陵的动作。只是叶陵却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可怜兮兮的小声说：

“肚肚饿饿……”

“肚肚饿饿，就叫哥哥好不好？哥哥给你拿好吃的吃，吃饱了肚肚就不饿了哦。”

叶至然拿出一块奶黄包，在叶陵面前晃晃又放了回去。

考验叶陵精彩演技的时候到来了！闷在叶陵自闭症儿童形象的心里，是他完全和外表撕开的吐槽。叶陵稍微退了一步，表现的很委屈的说：

“不敢叫哥哥，陵陵会挨打的。”

因为长久的面部惯性，叶陵仍然僵住张脸，只是嘴却无意识的嘟起，看向叶至然的目光也多了些害怕。叶至然愣住，他还记得自己以前推到他的事情？这种感觉……好像叶陵会变成现在这么样，他也要负责任呢。

叶至然必须承认，他现在心里有一种感觉在发酵，那叫做愧疚。不管怎么说，叶至然温言软语对叶陵再三保证他不会再欺负叶陵了，只要他叫声“哥哥”就好之后，叶陵才终于，犹犹豫豫忸忸怩怩的叫了声：

“哥哥。”

叶至然甚至还可以看见叶陵脸上淡淡的红晕，和他眼睛左转右转就是不肯看他的害羞之状。因为这一声“哥哥”，叶至然刚才忙乎的半天都有了回报，于是自己也笑了起来。

叶至然的长相，从一些细节来看和叶陵很相像，但是最大的不同是，叶陵的长相是那种温和的美，如果不注意到，几乎都不会发现。当然因为这一世他习惯性的板着脸，让这美丽带上了一种诡异的鬼气，让人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他；而叶至然，他的好看极富侵略性，锐利而嚣张，嘴角上虽然常挂着笑容，但是那笑容却是傲气十足潇洒肆意。叶至然的傲气并非来自于他的家世，那只是锦上添花而已。他的傲气来自于他的自身，虽然他还没有做过什么能让人惊艳的事情，但是毫无疑问的是，叶至然十分相信，在他那一代人里，必能有十足的底气继续傲气下去。

叶至然刚才一直为了哄着叶陵叫“哥哥”，特意收起了那副傲气，转而变的温和亲切了。而他所求达成，这笑虽然还维持着惯性的温和，里面的傲气也泄漏出来，显得这笑极其的夺目。

叶陵便做了该有的反应。他迅速的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甚至还稍微侧了侧身体。叶至然不解的问：

“陵陵，怎么了？”

“哥哥的笑太亮了，眼睛好难受。”

这样很好的奉承了叶至然，又体现出叶陵的天然呆的话，成功的让叶至然又笑了起来。叶至然一边笑着，一边从冰箱里拿出了那叠奶黄包，又拿了一包牛奶，递给了叶陵。叶陵迫不及待的端了过来，把盘子放在地上，蹲着就吃了起来。

奶黄包确实很好吃。虽然是在冰箱里的，但是因为这冰箱有三层，而最上面那一层因为是储存即食食物的，所以并没有打开电源，只是靠着下面两层散发出的冷气来保存，所以这温度并不会伤害小孩子的胃。叶陵故意在叶至然的注视下，吃的很笨拙。

很急切的往嘴里塞，却又因为小孩子的嘴而塞不进去，因此只能小口小口像是啄木鸟那样吃着；总是会有食物残屑从嘴里掉出来，叶陵又手忙脚乱的要接住他们，有时候不小心，还会从还没吃到嘴里，只是拿在手上的奶黄包，掉一大块到地上，于是叶陵又急又乱不满的嘟起嘴，小鼻子也皱了皱。

叶陵吃的很有童趣，时不时的还会吮吸下手指。因为是刻意做戏，所以并没有吃的让人讨厌，反而让人觉得这孩子吃的可爱极了，是很可爱的小呆子。而叶至然，也是这样忍着笑，怕叶陵恼羞成怒的一直看了下去。

因为时间不早了，叶至然没法再逗叶陵，只好在他吃完后，又重新手拉着手回到了各自的卧室。

叶陵躺在床上，仔细回忆起刚才所见的叶至然的表情，只是又叹息了一声。叶至然这个人的性格极其顽固，从小到大都这样。别看他现在对自己好像真的像是一个好哥哥了，但是实质上已经和叶至然认识了好久的叶陵知道，今晚的这一幕看似温馨的场面，实则是在两个人各有心思的配合下才有的。一是气氛好，在夜里人的精神不如白天那样精神，自然会有懈怠之处，往日里的端起的情绪也会缓和下来。而二呢，便是叶至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非让自己叫他哥哥，而且还伪装出了一副温和面孔。

可惜，叶陵可以打赌，等到了明天，叶至然再见到自己，还会是那种傲气十足，绝不会搭理自己这种废物的叶家大少爷。至于内心么，叶陵想，他在这个宅子要住的时间还长着呢，当然可以慢慢图谋。

叶陵相信，人都会对那个唯一只对他表现出特殊之处的人上心，而叶陵要做的是，把这一丁点的上心，悄无声息点燃到连本人都无法遏制的地步。至于真到那时候的抽身问题，叶陵并不需要想好。他对叶家的性格十分了解，即使叶至然真对自己上心了，那也只是血缘之间的上心，在关乎到叶家的事情，根本影响不了什么，反正，他要这上心又不是为了做些什么，只是单纯的为了膈应叶逐丰而已。

在叶家，叶陵最讨厌的就是他名义上和血缘上的爷爷，叶家的老爷子。即使是明知道叶家的性格又不是叶逐丰一人的“功劳”，而是从漫长的历史里，因为家族中人在朝代的变幻中，努力挣扎存活而养成的这种以才能而不是以血缘论家族成员重要性的性格，但是，叶陵总是会想，如果叶逐丰愿意做一点改变，自己的父母也不会死，甚至连自己十分喜爱的姐姐叶黎，也不会死。

父亲和母亲死的那天，是叶家每月一次的家庭聚会，当然，父亲叶成是没有资格参加的。在叶陵的记忆里，父亲虽然已经认命，认命他早已被叶家抛弃的事实，但是每到叶家的家庭聚会那天，他照样会心情郁结，不愿意呆在家里，而是会和母亲到别的地方玩好放松心情。那天他们要去的是一个偏远的小山村，车在路上就出了事，肇祸司机没有潜逃，因为那股极浓烈，是把人体搅碎才诞生的浓郁血腥味，已经弥漫在了他的卡车车厢里，把他的车厢都染成了红色。叶家对他的处置叶陵是不知道的，叶陵只知道，他的父母死于人祸，还是那种无理由报仇的人祸。卡车司机固然莽撞，然后从监控里看到的父亲开车漫不经心也是事实。

而姐姐叶黎的死去，又是因为另外一件事了。

叶黎，死于自杀。她和她的男朋友，相约一起跳湖，数下一二三的时候，也的确都跳了下去，只是她的男朋友被救活了，姐姐的灵魂却永远沉睡在那个冰冷冷的人工湖里，后来叶陵听说，那个和恋人一起去赴死，却被救上来的男孩，去参军了。

如同大多数狗血小说里写的那样，能够一起赴死的恋人，大都是因为现实太过无情。叶黎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孩，但是她的内心却十分坚韧，所以才得到了叶逐丰等叶家人的喜爱。能让她绝望到要死的事情，叶陵模糊的知道一些，似乎是因为叶黎喜欢上的人，并不怎么出彩，所以被其他反对着，但是究竟是怎么样的反对，能让人连活都不敢活下去，叶陵就不知道了。

叶黎自杀的原因，被封锁的很厉害，连叶成这个叶黎的父亲都不知道。连叶黎死亡的消息，都是叶陵一周后才知道的。但是叶陵隐约觉得，这件事，一定和叶逐丰有关。毕竟，叶黎的母亲林睦言虽然是女强人，但是对女儿的教养并不严厉，即使是不赞同女儿的选择，也会用温和的方式来讨论。

叶陵想，即使是重来一世，不能拯救自己在乎的那些人的生命，那么至少，也要查明叶黎死亡的真相吧。

第十三章

对于上一次和叶陵的相处，叶至然并未有太大的在意。他是谁，叶家大少爷，上次的故作温和，只是排遣无聊而已，并不是真的要讨好叶陵的。虽然想起叶陵这小呆子，还是觉得他和旁人不太一样，但是这也不代表着，叶至然还想再和叶陵见个面，再去温和的对他说话。

只是，叶至然没想到，还会见到叶陵。

晚上饿了，叶至然想去厨房找点吃的。他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叶陵可怜兮兮的蹲坐在冰箱前面，背靠着冰箱门，极是沉默无感觉的样子，叶至然却能从那沉默里体会到一丝委屈。叶陵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膝，听到叶至然过来也没抬头，看着竟像是睡着了。叶至然走到他前面，也没弯腰摇摇他，只是拿脚尖一踢叶陵的肩头，叶陵顺势滚到，还不忘滚的好看一些，顺着那力道仰躺在地上，上衣因为动作而卷起，露出一截白白的小肚皮。

叶陵茫然的望着叶至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似的，也不会主动爬起来。叶至然用脚踩到了他的肚皮上，并没有用力，只是让叶陵把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的说：

“你怎么在这？”

叶至然虽然这样问，不过心里也知道叶陵为什么会在这。无非是饿了又过来找吃的，却因为没有自己在而够不着冰箱上面，所以只好蹲坐在这里。

而且，叶至然心里别扭了一会，知道叶陵是在等着他，要不为什么还呆在这里？这个小吃货，难道因为在这里遇见了自己两次，就觉得自己和他一样，老是饿着睡不着，结果跑到这里找吃的？

叶至然还没发现，他虽然不打算再装温和，但是对待叶陵的动作也没他从前的风格那样粗暴，不管是一开始的踢还是现在的用脚踩，都控制着一个不伤人的力度，而叶陵，当然也没有表现出来对这番对待的反应。叶陵只是茫然了片刻，用手揉了揉眼睛，好像是真的在这里睡着了一样，然后才声音小小，不仔细听就听不见的委屈说：

“我在等哥哥……哥哥怎么也不来，陵陵肚肚饿的好难受。”

又饿了？还真是个吃货！叶至然踢了踢叶陵，叫他起来，一边打开冰箱拿出来里面的贝壳酥，干脆的把盘子端在手里，往叶陵面前一递。这次他倒是没有了戏耍叶陵的想法。他想起个可能，叶陵好像是天天在等着他，等不着都睡着了，所以犯不着为难他。

叶陵慢吞吞的爬起来，活像是对身体不熟，所以动作缓慢的僵尸样，还在起来的时候差点把自己绊倒。他站起来的第一件事，便是猛扑到叶至然面前，接过他手里的盘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叶陵的吃相还是那样的笨拙又讨喜，叶至然也从冰箱里拿出来一个面包吃了起来，还拿叶陵的吃相当下饭菜。

吃着吃着，叶至然才想起来的问：

“叶陵，你怎么老是喊饿？没吃饱还是怎么着？”

叶至然确实挺疑惑的。虽然他对小孩子的食量不太了解，但是也对叶家的佣人的素质并不怀疑，肯定不会饿着叶陵。但是除了第一次遇到叶陵，可能是他那天太累了所以出来的，后来遇到叶陵都是在他上学的时候，而看今晚叶陵这样子，似乎出来也不是一天两天，总不能天天挨饿吧？

如果是叶陵是叶家的饭都吃饱了的，根本不会说饿的吧？叶陵都是在家里吃完早餐，晚上也回来吃的，除非？

叶至然敛下眼眸，声音不辨喜怒的问：

“叶陵，你中午是学校吃的，还是在家里？”

叶陵瑟缩了一下，好像记起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目光都呆滞了片刻。随后，才嗫嚅着说：

“在学校里……”

“所以，你的午餐，是被别人抢走了么？”

叶陵低下了头，连还拿在手里的食物都不吃了，整个人都变得阴郁又低沉。他不想回答，却在叶至然深沉的逼视下，点了点头。

果然是这样！叶至然虽然已经猜到，但是看到叶陵点头还是觉得心里一兜火，异常生气。他不知道他气是从何而来，只是想他都没怎么欺负叶陵呢，叶陵却被别的人欺负，这小呆子，连反抗都不敢反抗么？

叶至然想对叶陵发一顿火，但是看着叶陵已经够可怜的样子，又不忍心；他想一走了之，不去管这懦弱的家伙，但是又想这毕竟是叶家的种，他被欺负了自己面上也不好看。何况，叶至然看着叶陵，看到他垂着头，什么话都不敢说，连身体都微微颤抖的样子，想起他父母双亡，他又得了自闭症，不由得想，如果叶陵没这病症，肯定也会反抗的吧，这病症，可是会让人对外界的反应没感觉啊！

想着这弱小的孩子，每日从叶家捎过去的便当，都会被坏孩子抢走，而他只能空着肚子，难受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忍受着饥饿，然后回叶家的时候再大口吃饭，然而根本不够，缺少的那顿饭造成的饥饿仍然存在着，于是只能晚上起来去厨房等着或许根本不会来的自己，等着自己给他找好食物。在自己没有来的时候，他就这样捧着饥肠辘辘的肚子，迷糊的睡过去。每日，每日，都这样，周而复始，大脑印象最深刻的永远是饥饿的感觉。

而且，这小呆子被欺负到的地方，肯定不只被抢了午餐一事吧。叶陵措不及防的被叶至然拉着手臂，袖子被扯上去，露出胳膊上的新鲜的青色伤痕，即使是在昏暗的夜灯下也看的十分清楚。接着，小孩子被大孩子抱起，手在被衣服覆盖下的所有皮肤下摸索着，而叶至然的表情，也随着手上摸到的皮肤触感，而脸色渐沉，阴郁的要滴下水。

叶至然摸到了很多种的伤痕。掐痕，淤青，一些地方的肿起。而当他估算完叶陵身上的伤痕后，强行的板正叶陵的面孔，和他直视着。

被同学欺凌、殴打的叶陵，茫然的和叶至然对视着，好像身上的伤痕存在，只是化妆化上的。叶至然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却不能做到袖手旁观。

真是不妙，似乎自己都变得有同情心了呢。叶至然还是忍不住了，手轻轻的抚摸着叶陵的皮肤，轻轻的柔和下语气的问：

“疼吗？”

叶陵怔松了片刻，才猛地明白了什么，眼泪一下子汹涌出来，把脸埋到叶至然的怀里，哽咽的说：

“哥哥，我疼！”

这种后知后觉才觉察到的痛楚和委屈，或者不如说在叶至然心里是叶陵终于找到可以依靠的人，才敢把闷在心里的伤痕发泄出来。因此纵然叶至然对埋在自己胸前的小脑袋和他滴落在自己胸前的泪水嫌弃万分，也暂时不想把叶陵推开。

他安慰自己要忍着，好歹自己也是当哥哥的，再说这事本来就是自己揽出来的，总不能中途放弃。叶陵在他怀里哭的很凶，泪水不停的滚落，不一会叶至然就发现自己的前襟都湿透了，好在没留出来让人恶心的那种液体，所以还尚在叶至然的忍耐当中。

叶陵哭了好一阵，直到他哭到累了，哭到他觉得自己的泪水都不能再流出来后，也趁着自己枕着的叶至然逐渐不耐烦的时候，把身体略微挣扎出来，又把脑袋低垂，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神态。只是刚才哭的太凶，现在虽然不哭了，却还因为身体的惯性而小声抽噎着，时不时的还打个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