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娴雅瞪了他一眼，嘴里嘀咕着“谁要送你”，脚下却丝毫没有怠慢。

孟青炀走后，包娴雅心事重重地回来了。见她魂不守舍的，我便让柳晗雪多看着点，以防发生什么不测。

但结果真是防不胜防，选妃第二日一早，柳晗雪便跑到我跟苏懿修房中道：“不好了，娴雅不见了。”

第 15 章

“娴雅素来勤奋，这大清早的，兴许是练功去了。”我伸个懒腰，看着打着哈欠的小二给我们上茶。

“不会，我才从我们一起练功的地方回来，她若是练功，必会与我碰面。”柳晗雪否定道。

“那是不是逛街去了？”春沐问道。

“现在卖货的小贩都还没起床，她会去哪里逛街？”柳晗雪摇了摇头。

“她昨晚有没有什么异常？”我又问。

柳晗雪想了想，摇头：“应该说，自从决定让青炀去参选，她什么时候正常过？”

“没想到，看起来跟青炀最合不来的娴雅，对青炀用情如此之深。”我叹口气，又道，“大家都不用急，她如果午饭前还没回来，那八成是去找青炀了。只要他俩在一起，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况且，这是王爷选妃又不是除妖，以他俩的聪明才智，想不被看上也不是什么难事。有他们两个人一起做内应，也许镜千的事马上就水落石出了。”

“君庭所言极是。”明禛赞同我道，“即便娴雅青炀因此受难，凭我们几人的力量，难道还怕救不出他们？大家稍安勿躁，静待他们的消息便可。”

连明禛都发话了，大家自然都放下心来，平静地等了两天。第三天，我们几个正围坐在一起吃饭，忽然传来熟悉的嗓音：“哟，我回来的还真是时候，正好赶上吃饭啊。”

我们一起扭头，一脸痞气的孟青炀信步向我们走来。我立刻吩咐小二给添座位，孟青炀一屁股坐下，扫了一圈我们几个，疑惑道：“怎么不见包小丫头？不会是因为思念我，所以茶饭不思了吧？哈哈，我从八王府里调查出镜千之事的真相了，快让包小丫头来给我倒酒庆功。”

我们听了他这话，表情渐渐凝重起来。

“娴雅没去找你？”柳晗雪率先发问道。

孟青炀皱起眉头：“找我？她知道我今天回来？”

柳晗雪看了看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

我二话不说，站起身抓住他的胳膊就往外走：“娴雅消失三天了，我们以为她是担心你所以跟你一起去参加了选妃，可是见你这样子，恐怕……”

“什么？！”孟青炀低呼，“你们怎么没拦着她？”

“她大概是你走后的第二天晚上走的，跟我们只字未提。”我简单解释了一下，有些着急，“可是，她如果不是去找你，还会去哪里？她初来乍到，有什么地方可去？”

“不，她可能真的是去找我了，可是我……”孟青炀低头思索，然后猛地抬头道，“我这就去八王府看看。”

他转身要走，被我一把拉住：“你刚从那儿出来，再进去岂不可疑？还是我跟懿修去吧。”

此时苏懿修他们已经跟着我们一起出来了，听到我的话，苏懿修立刻上前几步，示意我即刻便可动身。

孟青炀犹豫了一下，点头：“那我跟大家在外面接应。”

跟苏懿修疾速赶到八王府，我撒谎说我们是来参加选妃的，可看门人却说，选妃开始三日后便不能再参加，进了那道门的人，只有等选妃第一轮结束才能离开，不管我们怎么说都不让我们进。无奈我们只得又回到客栈，与大家商量办法。

跟大家做解释的时候，我特意略去“选妃第一轮结束前任何人不得离开王府”的事，等大家决定夜潜王府各自离开做准备时，我才叫住孟青炀，把他带到一个没人的地方。

“青炀，现在娴雅情况不明，我问你的话，你可要如实回答。”我对孟青炀郑重道。

孟青炀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就掩饰起来，点头答应。

“你根本没有进八王府，对吧。”我问他，但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他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对。”

“你认识八王爷？”这个问题我只是猜测，所以不是很肯定。

这次孟青炀没有掩饰脸上的惊讶，与我直视片刻，才轻轻点了点头：“不仅认识，还熟得很。你是怎么知道的？”

“今天我们去八王府的时候，门口的兵士说，选妃第一轮结束前，参加选妃的人是不能离开的，就连其他人出入都要经过王府总管的批准。而现在第一轮还在进行，你却已经‘出来’了，这不合理，所以，我想你可能根本就没有进去过。但你一见到我们，就说你已经从八王府中调查出了镜千之事，所以我想，要么你说的调查出真相之事是在撒谎，要么，你利用了非同寻常的手段，而这个手段，你不方便告诉我们，不然你早就提出来了，也不会答应我们提出的参加选妃的事。镜千之事，我觉得跟你没有什么干系，所以你没必要撒谎，况且镜千本身是王爷身边的人，你若撒谎，很容易被镜千识破。因此，最有可能是你利用了别的什么手段。现在王府的出入十分受限，可见内部监管也必定十分森严，以你一人之力暗中出入，除非你十分熟悉王府内部的修建及巡视，否则绝非易事。如果你真是对王府十分熟悉，那么你八成是王爷的熟人，出入王府自然不是难事。如果你不熟悉八王府，那你必定是利用了王府内部的人帮你查探。如果是这样，我就想到，本来我们提出的选妃之计并不十分危险，你却没有采用，反而采用了借别人之手帮你查探这种会让外人知晓的方法，只可能是你认识八王爷，所以不能亲自露面。结果我推测出，无论你用了什么方法，有没有进去八王府，你都跟八王爷是认识的。如果我够大胆，再做进一步猜测的话……你至少也是位王爷。”我把自己的分析讲给他听，他越听脸色越不自然，听到我最后一句，竟重重叹了口气。

“君庭啊君庭，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你。不过，你最后这一大胆的猜测，有什么根据吗？”

“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被从赌坊扔出来，只穿了件黑里衣？”见他点了点头，我继续道，“其实当时看到你那件里衣我就有些起疑了，那件衣服的料子，可不是什么平常百姓穿得起的，从衣服的绣功看，极像我那在宫中当绣娘的表姐学习的宫中绣法，所以我对你那件里衣印象深刻，在第二次见到你时，情不自禁地就叫了你黑里衣。再后来看到你那把刀，我十分好奇，就找过一个还算有名的铁匠打听，他听了我的描述，告诉我那把刀无论从打造还是用料，都不普通，最次也得是个官宦人家才做得起、做得出。再有，就是你同我一起分析镜千之事时，对八王爷那种断然的态度，让我觉得你的身份必定不一般。不过，在听说八王爷选妃之前，我只以为你是个品阶不低的朝臣，而你是皇族中人的想法，是刚才才有的。”

孟青炀静静听我说完，忽然笑了：“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当初决定跟着你们还真是跟对人了。”

“所以，你从一开始跟着我们，就是有意图的？”我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

“不错。”他点头，大方承认，“我其实是当朝五王爷，至于为什么跟着你们，不如你也来猜一猜？”

“你想利用我们……夺宫。”在说出那两个字时，我自己都被自己能如此轻意就说出来而吓了一跳。

孟青炀出人意料的镇定冷静，甚至一点儿也不避讳地点头承认：“你果然连这些都猜到了。”

“我家是安洛大户，我父亲人脉甚广，你是想利用我家的财；懿修师从长道山，而长道山地位之高、人才之多，在所有门派中至少能排到前三，懿修的身世你是不是已经调查过了？就像调查过我的身份一样？他是长道山长谢长老的亲人？你想利用长道山的势？求财求势的王爷，除了想要夺宫，还能想干吗？”我一口气说完，说到最后，竟然觉得全身发冷打了个寒噤。

孟青炀哈哈大笑了几声，表情忽然有些苦楚：“我自小就被父皇夸赞为神童，父皇外巡，也总会带着我。在我十二岁时，父皇有意传位于我，但自古皇位传长不传贤，那些食古不化的老臣极力反对，父皇被迫放弃了这个念头，但我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始终无法释怀。论为王之道，那个资质平庸、从小就被父皇冷待的大皇兄，哪里比得上被父皇亲身相授的我？他只不过比我早生了几年，却能得到我梦寐以求的东西，我不甘心。”

他眼中野心勃勃，仿佛变了一个人，令我有些害怕。我后退几步才道：“我现在知道了你这么多秘密，你……会杀我吗？”

“你会帮我吗？”他不答反问道。

我毫不犹豫地摇头：“不会。争宫夺位是大逆不道之事，你为一己私欲致使生灵涂炭，这并非为王之道。”

他低头，又抬头：“阮小公子你放心，包小丫头的事我自会认真对待。”

“什……”他忽然转移话题，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由得一愣，待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我才回过神来，转身看向来人。

苏懿修走到我跟前，面无表情道：“今夜行动十分危险，你且留在这里等我们消息。”

我想了想，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八王府又戒备森严，我去只会成为累赘，于是点头道：“好。”

“镜千与八王爷有罅隙，他会留下替我保护你，如果我们明日早饭前仍未归，你们便离开这里去长道山，请长谢长老继续帮你寻魄。”苏懿修继续道。

我皱了皱眉，对于他的话不些不满：“你们明日若不回来，我们就去找你们。我虽然不像你们一样武力超群，但对朋友的义气绝不比你们少。”

“君庭，不可任性而为……”苏懿修还要再行劝说，我扭开头，表示不想再听。

苏懿修没办法，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若执意如此，那我只能……”

我后退一步，小心提防道：“你、你想怎样？”

“那我只能拼尽全力也要回来了。”苏懿修道。

我愣了愣，回过神来时，已经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苏懿修的手。我松开他，有些尴尬道：“这、这才对嘛，说什么不会回来的话，竟吓唬人……你快去休息，别晚上因为困倦露了破绽。”

苏懿修听了我的话，乖乖回去休息。我待他走后，问孟青炀：“你今夜也要行动，不怕被八王爷认出来？”

“认出来又如何？我是他王兄，他还能把我杀了不成？”孟青炀不屑道。

“可是你之前不是说，八王爷为人阴狠……”我话还未说完，便看到孟青炀奸诈地笑了，我立刻明白自己大概被他误导了，“你这人，嘴里可曾有过实话？”

“怎么没有？我说你聪慧过人，不就是实话？”他奸笑着揶揄我。

我被他气得转身就走不再理他，他却忽然在我背后低声道：“八弟与沈兄弟之事，我确实已经调查清楚，如果明日我们没能出来，你可带沈兄弟去见八弟，结果一定会令你出乎意料。”

第 16 章

夜晚苏懿修他们走后，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很晚才睡着。早上昏昏沉沉地醒来，一睁眼，竟然发现苏懿修已不知何时从八王府回来了。他静静地躺在我身边，眼睛紧闭，似是睡着了。我小心翼翼地从床上下来，忽然听到敲门声，立刻奔过去把门打开，惟恐吵醒苏懿修。

“君庭，你才起？”沈镜千站在门外，有些担心地看着我，“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我摇摇头道：“没有，只是昨夜担心他们，很晚才睡下，懿修已经回来了，我们去看看其他人吧。”

沈镜千听了我的话，向屋内看了一眼，点头道：“好。”

我跟沈镜千分别查看了其他人的房间，他们均在安睡，连包娴雅也已回来，我这才放下心来，跟沈镜千一起去吃饭。

我跟沈镜千才点好早饭，连菜都还没上来，一群护卫就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一路直奔我们这桌。

沈镜千看到带头的护卫，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我立刻猜到这些人大概是八王爷的手下。

“沈将军，别来无恙？”带头的男子一脸傲气地对沈镜千道。

沈镜千放在桌上的手微微颤抖，少顷才回他：“李将军，好久不见。”

“王爷听闻沈将军重回晏都，特意叫我来请将军过府一叙。”那位李将军做出“请”的姿势，但脸上的表情却并无恭敬之意。

沈镜千脸色愈加难看，摆手想要推辞。李将军却没给他这个机会，直言道：“八王爷盛情，沈将军还是不要拂了王爷的意比较好。”

沈镜千咬了咬牙，点头：“我跟你们去。”他站起身，低声对我道：“如若我午时未归，你们便先行离开吧，不必管我。”

我“嗖”地站起身，要拉住沈镜千，却被李将军挡了开来：“无关人等，休要多管闲事。”

他说完便带着沈镜千离开，任我怎么在身后叫他都不理。

我想到光凭一己之力一定救不出沈镜千，但苏懿修他们劳碌一晚，我又不便叫醒他们，于是打定主意偷偷跟在沈镜千他们后面，见机行事。

我一路紧追慢赶，到了八王府门前，眼睁睁看着他们进去，便再也无法进前了。我靠在墙上叹气，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抬头看见不知谁家庭院的树上停了一只鸟，我不禁心道：要是我也能变成一只鸟，就能进去看个究竟了。

“可是在想怎么进去？”

我正发着呆，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我回头，只见苏懿修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醒的？”我看了看他眼底的青黑，不禁有些心疼道。

“你一起身我就醒了，躺了会儿没能睡着，便想跟你们一起吃饭，谁知刚出门就看见那些人带走了镜千。我见你跟在他们身后，便跟着出来了。”

“你该好好歇歇的。”我关切道。

他摇摇头，柔声道：“你身边无人保护，如若出了事，我怎能安心？”

我与他对视片刻，想到沈镜千被带到里面不知怎么样了，便把其他事放下，对他道：“你来的正好，镜千被带到里面不知会否有危险，我们进去看看吧？”

他点点头，伸手揽住我的肩膀，带我跃上墙头。几个纵跃，我们在一处花园找到了沈镜千，他面前坐着一位华服男子，此时正默默看着他。我们躲在房檐上，被一棵树隐藏起来。

“镜千，两年未见，可曾想起过我？”先发话的是八王爷，话语中的柔情让我不由一愣。

我仔细打量八王爷，确如传说中一样英气逼人，天生一股帝王之气，然而，那张饱富威严的脸上，此时却挂着丝丝柔情。想到八王爷男女通吃的传闻，我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镜千……从未敢忘记王爷的知遇之恩。”沈镜千低垂着头，从一开始便没有与八王爷对视过。

两人之间又沉静片刻，八王爷忽然站了起来，几步走到沈镜千跟前，抬起了他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