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怕个啥，到地方了再找住的地方好好洗洗，快走快走，不然天一会就热起来了。”
杜祥斌抱着儿子大步走下楼，王静美在后面锁好家门，一家人就这样赴京了。
杜临是在半路上醒过来的，刚醒过来还不知道在哪，躺了一会才模模糊糊想起早上发生的事，只是当时太困，又真不想起床，意识上混沌不堪，不想理会，任由他们折腾。
慢慢反应过来这是在车上，然后杜临就松了口气，慢慢坐起来，发现身上只穿了条内裤？！
不等他皱眉吼叫，就眼前一黑，前座的王静美把衣服扔给他：“醒了穿衣服，这里有豆浆，还有你喜欢的煎包，简单吃点，一会就到了。”
杜临默默闭了嘴，慢腾腾地穿上衣服，坐在后座慢悠悠地喝豆浆吃煎包。
忽然想起什么，杜临哎呀一声：“我忘了带东西！”
“什么东西？”王静美也是一惊。
杜临欲言又止，最终不甘心道：“算了，下次吧！”
王静美追问：“到底什么东西？通知书身份证啥的都带齐了啊，昨晚我检查了两遍，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忘带你说啊，再拐回去也不能耽误报道啊！”
杜临一脸敷衍道：“没事没事！就我的一点东西。”
王静美松口气：“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回去再买就行了，昨天给你收拾东西你也不看，问你带什么你也不理，叫我们自己看着办，我又不知道你要带什么，就把你平时用的带上了。”
“哦，”杜临毫无心情地喝着豆浆，“算了。”
下午抵达的北京，杜临一路上醒醒睡睡，下了车有点头晕。
他算是提前来报道，杜祥斌也是提前预定的宾馆，一家人先安顿好住处，就一起出来吃饭。
杜临毫无胃口，喝着冰水看窗外，北京还是原来的北京，考上大学前和考上大学后的感受是不同的。
不过这跟他之前想的也不一样，他觉得空虚得很，精神蔫蔫的，不知道做什么，在家里的时候天天熬夜打网游，把精神搞得很差。
开学那天王静美和杜祥斌把他往学校里一放，连宿舍都没进就直接开车回家了。
杜临自己去报到，又去领各种物品，到了宿舍一看，舍友的家长都在帮忙打扫整理铺盖，他顿时觉得自己爸妈的行为很坑爹，合着他俩是旅游来了。
杜临把自己的东西往地上一放，就瘫在椅子里喝水。
旁边的舍友们互相打招呼，这宿舍有三个山东的，一个安徽的。人都很平常，看上去没有难相处的。
这学校很坑爹，军训把学生都拉到一个特定地点去军训，每天过得跟当兵的一个苦逼样。
一个月折腾下来，杜临黑了，还瘦了。不过看上去健康了许多，不再像之前暑假里那样看上去白白净净高高瘦瘦的弱气小宅男。
军训的时候也把作息给调整过来了，杜临想了想觉得自己过得的确颓废了，上了大学该有点人样。
于是积极向上地天天去上课，一天不落下。
和同学混熟了也常一起踢个球，去大排档聚聚。
只是大学同学总是少了一份高中时候的亲昵，总有点不交心。
杜临有时候走在街上，会下意识地东看西看，想着可能会遇见刘乔睿。
他知道刘乔睿的学校也在大学城，只是两人一直没有偶遇过。
在XX街有家火锅店是学生们聚餐的好去处。
那天杜临喝高了，醉醺醺的，桌上的人他都不是很熟，也就下午一起踢球然后就跑这里来了。
他昏头昏脑地扶着墙往外走，也不管其他人了，店里很闷，他想出去透透风。
结果出门就碰见站在外面的刘乔睿。
他似乎是刚和朋友凑在一起，正打算朝这边走，然后抬眼就看到了杜临。
杜临就那样傻兮兮地扶着墙僵住，酒精上脑一阵脑仁疼。
“刘、刘乔睿！”杜临低喊，有点弱弱的。
刘乔睿见他脸色不对，跟朋友交代了几句，向他走来。
“你不舒服吗？”刘乔睿架着他胳膊把他扶到街边。
杜临靠着树干呕起来，一会儿肚子里的酒水就全被吐了出来。
接过刘乔睿递来的矿泉水漱了漱口，这才缓过气。
然后直起身子看着刘乔睿，眼睛湿漉漉的，眼眶还有点发红。
“少喝点，你朋友呢？”刘乔睿问。
“都走了。”杜临也不知道走没走，反正就这么答了。
“那你自己回去当心点，我先过去了。”刘乔睿说。
彼时已是国庆节过后的入秋季节，他和刘乔睿自艺考结束后北京一别再到北京重逢，整整半年过去了。
这是杜临考上大学以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刘乔睿一句话也不多问，就要离开，仿佛跟杜临真的是连朋友关系都不是，就只是个同学，甚至连同学都不如，同学见了面还会客套几句呢。
杜临心火蹿升，借着酒劲脑袋也发热，他把矿泉水瓶子一摔，吼道：“刘乔睿！”
刘乔睿止住脚步，回头看他，那眼神很平静，似乎真的只是在认真听他说什么。
店门口的人来来往往，这边街道倒是没人停驻，况且杜临明显喝多了，酒疯子更不会有人关注。
杜临上前就自背后抱住了刘乔睿的脖子，趁着酒劲把憋屈了很长时间的话给捅出去了：“刘乔睿，我喜你，两年了！我憋不下去了，你不说我也要说出来！就算……以后不是兄弟不是朋友老死不相往来，我也再不要这样继续下去了！我心里难受！——我不想再看到你！”
说完杜临就又吐，吐完就自己摇摇晃晃地走了。
刘乔睿静静听他说完，又眼睁睁地看着他走。
他从兜里摸出一包烟，靠在墙边，迎风点上，大马路上车来车往的，杜临的身影已经越来越远……
然后他狠狠吸了一口烟，掐灭了砸在地上，开始快步向前走去，然后是小跑起来，接着一阵狂奔。
杜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兀自悲伤，迎风流泪，他觉得天塌了地陷了，再也看不到明天了。
反正已经这样了，反正刘乔睿看不见，也不管什么形象了，就干脆放开了哭。
过路口的时候他也不看红绿灯，直挺挺地就一脚踏上斑马线，然后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胳膊就被一阵要掐死他似的大力给扯了回来，身后是呼啸而过的车流。
杜临被重重甩在墙上，后背立即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他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正对上刘乔睿的脸，那张一向漫不经心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愤怒与光火。
“眼睛呢？”刘乔睿大吼，声音都有些因激动而走调。
杜临抹了一把眼睛，想起刚才的事，暂时不想面对他，于是淡定地转个身拐弯继续朝前走。
“杜临，你过来，你要是现在不过来，我就再也不管你。”
话音刚落，杜临立即就条件反射地转个身朝回走。
刘乔睿叹口气，明明是个衣食无忧的小帅哥，偏偏跟在他后头搞这么狼狈的没出息样。
第二十二章
杜临破罐子破摔地站到刘乔睿面前，耸拉着脑袋，心里惴惴不安。
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止也止不住，这模样连他自己都有点唾弃。
刘乔睿皱眉叹气，这小子平时都是一副清清爽爽大大咧咧的样子，没想到偏偏在自己这事上那么执着。
他没有想过，会有人像自己当初在乎某人一样，来在乎自己。
这种感觉让他想逃避。
在路上拦了辆车，先带他离开这里。
杜临现在情绪不稳，又喝了酒，回宿舍指不定要怎样，还是先不要回去。
杜临是被一通凉水给浇醒的，他坐在远离大学城的一家宾馆里的浴室里，身上还穿着衣服，自己像一滩烂泥一样坐在地上。
杜临甩了甩头上的水珠，愣了一会，突然反应过来，赶紧掏裤兜：“我的手机！”
还好水只浇在他头上他就清醒了，手机没事。
杜临晃晃地站起来，一把推开刘乔睿，拿着手机就往外走。
刘乔睿把他拽回来，莲蓬头塞他手里，拿过他的手机给他放外面了。
“你先洗洗。”刘乔睿有点烦躁地说。
杜临拿着莲蓬头有点呆呆地，直到刘乔睿“嘭”地关上浴室门。
洗好出来，杜临还穿着原来的衣服，他没有可换洗的衣服来替换。
刘乔睿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也不知道看进去多少，见他出来，丢了遥控器，扯了床上的凉被扔给他：“衣服换下来，让人给你洗洗，明天就能穿了。”
杜临又乖乖地回到浴室换衣服，然后披着凉被出来，往床边一坐，跟个活菩萨似的，就是眼睛有点肿。
刘乔睿给他收拾了衣服装袋里，喊人过来洗。
杜临就默默坐着等他忙活完。
刘乔睿坐在跟他面对面的沙发上，点上根烟，面无表情地抽着。
杜临裹了裹被子，突然有点犯困。
刘乔睿开口了：“你胡闹什么，你又不是GAY。”
此话一出，杜临一下子精神起来了，他从床上跳下来生气地叫：“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你怎么知道我胡闹！你——”
刘乔睿说完就那样一手夹烟一脸认真地看着他，那副淡淡的样子叫他总是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杜临垂头丧气地坐回去，撇撇嘴。
“你太小孩子脾气了……”刘乔睿闭眼疲惫地按了按额头。
“喜欢一个人又没有错！”
——此话和当年如出一辙，刘乔睿愣了愣，不知是重复还是下意识道——
“……不喜欢一个人，也没有错。”
即便有心理准备，杜临也是难过的，他小声道：“你不喜欢男人，你根本不知道。”
被一个女人拒绝，至少自己的感情是被理解的，而被一个直男拒绝，自己的感情是完全只是自己的。
“不是这个问题……”刘乔睿后仰进沙发里，不知道怎么跟他说，“你这样有点不负责任你懂吗？你考虑过你爸妈吗？”
杜临心里一抽，有点难过得受不了：“别说了别说了！”
他干脆往旁边一躺，闭上眼什么都不愿再跟刘乔睿说了。
过了一会儿，刘乔睿才低低道：“我是和你一样的，可是——”
还没等他可是完，杜临就条件反射地坐起来，前后跟个不倒翁似的。
“什么？！你你你不早告诉我的！”杜临又惊又喜，光脚蹦到刘乔睿面前就要扑过去。
刘乔睿没料到杜临会有此一出，拿着烟也没躲。
“嗷！！！”杜临的肚皮被烫了一下，凉被乱七八糟地被他拖到地上，只穿个小内裤就扒到刘乔睿身上不下来：“那你还费什么劲！藏那么深！你不喜欢我就直说啊！”
嘴上说得洒脱，手却扒着人不放，心里一高兴，就把刚刚的话给抛诸脑后了。
“哎，哎，”刘乔睿难办地想扯开他，“你先下来，听我说。”
“说什么！你能说什么好话来，别说了，累死我了，费半天劲，原来你不是直男啊，害小爷瞎糟心。”杜临喜滋滋地抱着刘乔睿不撒手。
刘乔睿无奈又头疼地把烟按熄在烟灰缸，抓着杜临的头发将他扯开点距离，看着他的眼睛道：“真这么喜欢我？”
“嗯。”杜临道。
回答得太干脆，有种单纯的脆弱感。
“那好，打算跟我几年？”
“啊？”杜临有点摸不清头脑。
刘乔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在他眼里杜临就是个小孩子。
杜临有点恼：“说这个干嘛！你这人什么时候才能不扫兴！我掐——！”
说着两只手掐上刘乔睿的两颊，也不怎么使力，就是满心欢喜的样子，喜欢他喜欢不过来。
刘乔睿看跟这人现在没法沟通，又不想跟他胡闹，就抓着他胳膊把人携到床上，又捡起被子扔给他。
“时间不早了，睡吧。”
杜临扒开被子露出脑袋：“你上哪？”
刘乔睿转了转，走到床另一边上了床，“不走！”
杜临满意了，裹着凉被滚一边了。
第二天刘乔睿醒来，睁开眼就是杜临睡得心无城府的一张脸。
这家伙黑了点，但还是一副干净清爽的样子。
眉目秀气，却是有点任性的孩子脾气。
不过有时候还蛮有意思的。
刘乔睿挑挑眉毛，下意识地伸出脚，踹了他一下。
杜临原本就睡得靠边，然后就——
翻了个身，“扑通”一声掉下床。
……
杜临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睡得好好的就睡床下来了。
刘乔睿回过神来，忙趴到床边去看，杜临趴在地上仰起脑袋惺忪的睡眼正巧跟他对上。
“呃，”刘乔睿没法解释这种脱线行为，伸手就去捞人。
够不到。
杜临自个从地上爬起来，抱着被子回到床上。
他发现只要跟刘乔睿同床，他总有机会睡到地上。
第二十三章
杜临一身清爽地和刘乔睿去吃早饭，两人点了东西就坐在位子上等。
人逢喜事精神爽，杜临从清早一直乐到现在，刘乔睿想无视都不行。
“一会你去上课？”
“今天上午没课。”杜临倒了水放桌上。
“在哪个学校？”
杜临挑了挑眉：“哟哟，知道问了，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呢！XX大学。”
“哦，还不错。”刘乔睿说。
“嘿嘿，我的川美进了小圈。”
“……”刘乔睿顿住，有点不淡定了：“什么？小圈！”
杜临小心翼翼地看他眼睛：“师傅，要不咱换个户口再考一次？”
刘乔睿白了他一眼，有点不甘心地自嘲道：“老子当初可是考了三年……”
“嘿嘿，你徒弟青出于蓝胜于蓝，你也该圆满了。”
“臭小子，”刘乔睿吐槽道，“懒得要命，不好好画画，文化课烂的要死，就你也上大学了。”
杜临被他说得一无是处，心知是刺激到他了，于是也不计较，举着手投降道：“好好好，我嘴贱我不说了，哎，我开玩笑呢，要过小圈我早走美院了。”
早餐被送来，刘乔睿默默吃饭不理他了。
两人的关系算是默认式的了，杜临知道刘乔睿生性冷淡，对于将来可能遇到的冷落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平时杜临发信息过去，偶尔会得到及时回复，大多数时间会拖很久才回，所以杜临想找他了通常都是打电话过去。
大一上学期过得挺快，等到要订票回家的时候，杜临才发觉已经入冬了。
去代售点买票发现好多人排队，于是就在网上一遍遍地刷新铁道部的官网，今年票有点难买。
杜临戴着厚厚的围巾窝在刘乔睿床上吃肯德基，懒人桌上放着笔记本，刘乔睿在床的另一头看书。
他的学校已经放假了，而刘乔睿还有最后一门考试。
杜临吃完了最后一只鸡翅，把垃圾收容到塑料袋里系好，然后扔下床去。
床下已经有了三兜这样的垃圾。
这两天杜临赖在刘乔睿这里不走了，行李都拖过来了，就等放假了一起回家。
宿舍的人以为这是刘乔睿家亲戚，都没什么想法，杜临性格开朗，两天跟他们混得比刘乔睿还熟。
北方都有暖气，宿舍的两个人在下面用台式机打游戏，另外一个在上铺抱着书睡大觉，刘乔睿也在上铺和杜临坐在被窝里看书，当杜临吃了三天肯德基之后，刘乔睿觉出不对了，他不怎么懂照顾人，可杜临这个吃法明显有点说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