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莲脸色霎时一冷,横扫了齐长老一眼,骇得他顿时收手,大气不敢出。
“他留着有用,”淡淡地解释,只有明莲自己知晓为何一直留着温御修,拂袖道,“温御修,你既然如此高调地说出此事,陷我于不义,那便莫怪我反攻了。 你寻人找上几个多话的,私下里传出去,言道这乃是温御修争宠的手段,我并未送过任何的锦囊于他。不若,便让那些人将锦囊抢来,同我对峙。 ”
于是,这一日后,又有新的流言传出,同原先的流言相有抵触,使得众人对这个所谓的锦囊更是好奇,一时之间,西苑兴起了抢夺之风,闹得温御修叫苦不迭。
原先,温御修只是打算借着锦囊之事,放出一些不利于明莲的流言,结果,反倒被明莲反将一军,招惹到了一些贪婪的人,所幸温御修一开始放出流言,便是做好被人抢夺的准备,是以应付起来也算得心应手。当然,如果不是吃个饭都要验毒,走个路都要小心被暗器袭脑的话就好了……
温御修紧闭房门,一步也不迈出去了。可怜兮兮地趴在桌边看着那到处乱吃也不怕中毒的某人,嘴都馋了。容惜辞手里正捻着一块新做好的桂花糕,吃得是啧啧声,看得温御修口水直流。
“想吃么?”容惜辞笑着扬起手里那啃了一半的糕点,在温御修猛地点头之下,咕隆一下就扔进了嘴里,咂了咂舌,摸摸肚子,“好吃,可惜有毒,你不能吃。”
“……”
温御修默默地转身,回到床上,画圈圈。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为净。
吃饱喝足了,容惜辞打了个饱嗝,也蹭回到床上去,大腿一搭温御修的肚上,蹭了几下:“诶,接下来你打算如何,若是一直待在这房内,这锦囊里的妙计也送不出去。”
掰开了那乱动的大腿,温御修苦着脸道:“我也不想待在这儿啊,可出去那也是被人害的命。你又不肯陪着我,我若真死了,咋办。现下离大会开始已经不远了,届时……”
咚咚咚的敲门声乍然响起,将这几日神经绷紧的温御修吓了好大一跳,反射性地就把被子一裹,躲进床里不要见人。
鄙夷地觑了他一眼,容惜辞便翻身下床,前去开了门,这一看,竟是久未见着的封无恨同文余逝两人。
“你们……”
“我们听闻了外头的流言,是以便来……”封无恨尚未说完,便被文余逝给打断了。
“放心,我们不是来抢东西的,只是来看东西的。”言下之意,他们不抢,但要求要看那锦囊里的内容。
“吃鸟去罢!”砰地一记,容惜辞炸了起来,就把门给摔上了,情急之下,大声吼出了一句,“有本事便来抢!”
“……”
于是,祸从口出,哗地一下,众多早已埋伏在此地的江湖人便冲了进来,看到拿被遮身的温御修眼底便给亮起了光芒,大吼一声,齐齐朝温御修冲了过去。
“啊——”温御修吓得从他们胳膊底下溜了出去,躲过刀光剑影,拽着容惜辞便往外跑,一路上风风火火撞倒不少盆景踩烂不少草地不说,便是人也撞着了不少,直待砰地一下,闷头撞上一个刚硬的身躯时,他方顿下脚步。
哎哟了一声,温御修倒退了寸步,抬眸正巧印入了一双黑纱后精明的双眸,微有一怔,又在容惜辞的扯袖下,冲了出去,随着,一群闹哄的众人风一般地抄着武器赶了过去,自始至终,都无人去看那个黑纱男子。
众人远去后,黑纱男子从手心里展开那攥紧的锦囊,嘴角微微一扬,便扬长而去。
此时因着众人都冲去寻了温御修,是以现下西苑落得是静悄悄的,仅有一个人烦躁地在浅阁门口走来走去,看到黑纱男子的走近,江承眼里亮起了贪婪的光,左右看了一眼,便迫不及待地冲了过去,焦急地道:“如何,可有弄到手。 ”
冷光的眸里划过一丝嫌恶,黑纱男子将手里的锦囊递给了江承:“不确信真假。”语落,也不待江承问话,便转身离去。
江承一心扑在了锦囊之上,虽不喜他无礼,但也未怪责,捧着这锦囊当成宝贝似的,便进了屋,小心翼翼地打开一瞧,这脸上的笑意登时变成了铁青,脸上肌肉纠结成了一块。只见上头写的字极其简练,上书:
“一指穿厚板,验手指穿洞之力;二舔舐香蕉,验嘴上功夫;三紧憋尿意,验肾部功能;四扎蹲马步,验姿势持久之力;五双手撑地与肩同宽,身子下压又起,验床上耐力。”
……江承有种欲哭无泪的冲动。
但无论这锦囊内的内容是真是假,他都得赌上一赌,从这一日开始,他便天天贼头贼脑地在浅阁里练习他的体能同床上功夫,因而浅阁日日都不断地有香蕉以及木板送来,小厮们直觉古怪之时,又为甚少给他倒夜壶而感到开心之至。
撇去江承不谈,听闻温御修现况的明莲可是兴高采烈地坐在椅子上,这嘴都快咧到耳侧了,若非有人在场,他当真要不顾形象地捶桌大笑。清咳一声,明莲恢复神色的端坐回来,询问了一下单膝跪地的手下,关乎温御修的近况,待听得西苑众人出动,去抢锦囊时,他这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嘴角,又给拉了起来。
强忍着颤抖的笑意,他呼吸一沉,便对着一旁的方长老道:“方长老,现下千香阁一团糟,烦请您出面制止一下,以免愈演愈烈,至于这为了争宠而坏了规矩之人,随您处置。”
“好。”应了一声,方长老绷直了腰际,便带着自己的人赶去了众人所在之地,只见数位样貌俊美的江湖人士都在四处张望,脸作急切之态,又是飞身上树举目远望,又是趴伏下地从矮树间缝隙观望,足见他们是在寻人。
大掌一挥,方长老话不多说,便要自己的手下将人赶走。有些认得方长老的,一见到他脸色便颇有些不悦,但知晓定是明莲出面了,是以便兴致缺缺地先一步离去,一些不识人的,眼睛厉害的,自然便先走了,眼睛不利索的,便同方长老给争执了起来,当然下场没个好处,经方长老这么一报给明莲,管你是什么门派的人,坏了千香阁的规矩,直接送下山了事。
原先闹哄哄的众人一哄而散,独独却是罪魁祸首,不见踪影。
眉目一沉,听着手下报未寻到人后,方长老便让众人继续搜,而他则运起高绝的轻功,奔走于高树之间去寻人。也不知温御修两人躲去了何处,偌大个千香阁都翻了个底朝天,愣是不见人影,唯一的可能便是出了千香阁,可问及守在大门之人,却又回答未曾见着,一时便让人疑惑不已。
嘴角下拉了一个弧度,方长老将千香阁许多地方都想了个遍,顿时便亮起了双眸,挥手让手下去其他地方寻,他则运起轻功朝他所想之地去找,不多时,他足便落在了明莲平素练功的密室旁,挥手将守在这里同他道礼的守卫赶走,自己一人负手缓步前行。
此处乃是明莲的练功之地,地处偏隅,甚少有人进入,但却有一个小口子,可从外头进入,乃是他无意中发现的,但由于这密室大门紧闭,一般人闯不进去,是以明莲即便知晓那个口子,也未派人去补,还笑称他倒要瞧瞧哪个不长眼的敢来对付他。如今千香阁基本都被找了个遍,仅余此处有人把守未能进来,便再无他处了。
随着步伐的趋近,渐渐的,方长老听到了里头那个口子处传来来低低的窃语声与喘气声。
“呼,这些人也忒无礼了,竟然便这么给扑上来抢,所幸我们逃得快,不若真给被他们宰了。”
“都怪你,好端端的喝啥子酒,胡说话,还害得我同一块遭罪!”
“哎哟,你……”
“嘘,小声些,想被人发觉么,外头还有人呢。”
“唉,你说咱们现下咋办。总不能一直蹲在这儿不出去罢。”
“啧,这主意不错,你便一直待在这儿罢,他们的目的是你,又并非我,我不怕。”
“你好狠的心,我们现下可是一条船上的人”。
“嗤,要不,我说你不怕的话,便挑着那锦囊去同明莲乖乖认罪罢,兴许他还会放你一马,帮你平压此事。”
“嗤,先前我假借锦囊之事使得众人斗做一团,自己从中得利,哪知晓不知是谁同我作对,将这事传进了明莲耳里,唉,当真是叫苦不迭,我若跑去同他认罪,第一个被毙的人便是我。我……”摸索衣料的声音接着响起,随之又突然停止,“吓!锦囊呢!”
“什么!”
“锦囊,锦囊不见了!”
“你说甚!”忽而扬起了一个语调后,又似觉自己发声过大,又将声音压低,“再找找,这东西不见了,你想认罪都没法了。”
“完了完了,当真是不见了,”这话音里都带起了哭腔,可见那人紧张至极,“怎办,若是落到他人手里,交予明莲,告我一个假冒明莲之名的罪,将我赶下山咋办。”
“下……下山便下山罢,了不起我们走了便是,稀罕不成!”
“话不是这么说,我们来此,不便是想能夺得头筹,能得明莲看好,想法子使得我们山庄的地位有所提高么,可现下,唉,我当真是糊涂,原先想着能借锦囊一事,算计他人,使得他人能为了锦囊而挣破头颅,让自己获胜,却未想……糊涂,当真是糊涂,结果未能达到结果,尚把自己给弄进去了。”
“哼,你活该!酒醉乱言不说,还真当自己聪明不成。”
“好惜辞,你如此聪慧,帮我一帮罢,现下我该怎办,我可不想被明莲赶下山去,这般我可对不住我爹了。”
“你自个儿胡言乱语惹的祸,凭甚要我助你,自求多福罢。”衣袂撩动的声音随之响起,但须臾又是衣袖一紧,呀了一声后,重物倒下的声音便传出。
“惜辞,你当真如此绝情,帮也不帮我,你可知我现下有多难堪,若真出何事,你也不心疼我。”
“成了成了,你想我如何助你。”
“我只想莫被明莲赶下山便可,最好尚能参会夺得头筹。”
“嗤,你想得倒是美好,可惜难办。如今你都惹上明莲了,你以为人家尚会眷顾你不成。”
“我……嗨,说实话,我也不想傍着明莲这人,可我没法子啊,谁让他乃是江湖第一大门派,正派之首,若能倚仗他,我们虽为邪道,但出门也颇有脸面不是,但若是得罪了他,甭说好处了,只怕日后连生意往来都给断了去。”
“唔,这么说,倒也有几分道理,实话,我也瞧他颇为不顺,忒瞧不起那些奔着他去之人,要不……”
“要不甚,你可是想出了什么好法子。”
“唔,要不,咱们另寻他人,讨好他人。”
“嗤,算了罢,能寻何人呢,明莲的地位摆在那处,我们能怎么着。”
“话也不是那么说,嗨,你不知千香阁里尚有两位长老么,听闻其中一个齐长老的乃是明莲的跟屁虫,我们想法子讨好他,让他给明莲说说好话?”
“这主意不错,只是,我们能如何讨好他,他跟着明莲身边,怕是好处也不少罢,还缺咱们这一个好处不成。”
“这倒也是,有些难办。啊!”轻有一拊掌,继而又道,“是极,你忘了先前你从药贤世家那处得来的,关乎明莲私下同药贤世家外戚联合挤兑家主的罪证么,若是将这罪证交给齐长老,让其呈给明莲,明莲定会很开心的。”
在外聆听的方长老呼吸略有一滞,眉目都凝了起来,继而又沉沉呼吸,继续聆听。只见里头有一阵长长的沉默,另一人叹息一口,接话道。
“这样成么,虽说将这罪证呈给了明莲,可让他将罪证毁尸灭迹,保住了他的地位,可若是明莲追究起来,药贤世家同我们都得出事。”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你说能咋办,人家药贤世家倒好,捡了你这个替死鬼,一句话将这罪证送来给你,让你替他们报仇,对付明莲,结果谁知你这不争气的,不但不对付明莲,尚凑过去傍着人家,没用!”
“嗨,我也不想的不是。可现下都成了定局,能怎么着,若是能有一个既能对付明莲,又能提高我庄地位的两全其美法子便好了,这劳什子的大会头筹我不要也罢。”
“唉,我也不知怎办了。”
里头霎时便沉默了下来,久久都未有人说话,仅有叹息从中而出,而外头一直驻足聆听的方长老已是嘴角微钩,心底生出一个主意。
他不疾不徐地行了出去,唤来了守卫,作势大喝,带人冲了进去,便将防范不及的温御修两人逮了个正着,吓得两人一屁股便给蹲到了地上,睁着一对大大的眸子瞧着他们。
喝令一声,方长老便让人将他们俩一同拽了起来,就往刑堂拖去。
温御修吓了一吓,挣脱出守卫的手,忙恭恭敬敬地对着方长老作了个揖,小声地道:“方长老,给个面子,在下乃是一庄之主,即便是用了些不好的手段,但我一未伤人,二未害人,这权归是他人贪婪兴起,方会出这等事儿,若真怪责,我不过是一个起事之罪,真正引起大乱的乃是他人。方长老乃是明白人,当知若是将众人都擒来,必讨不了好处,不若此事算作个警告,便罢罢。”
方长老岂是如此好糊弄之辈,耳听温御修如此说来,直觉他倒也是聪明人,会说话,但他却是把手一挥,喝人将他们拿下,凑于温御修的耳边冷声道:“这事儿总归要处置一人以平众怒的,温庄主,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好自为之。”
“且住!”容惜辞一个冲动,便唤了出声,在方长老那森然的目光注视下,焦急地看了温御修一眼,便道,“我有话同你说。”
“我却无话同你们说,是非曲折,先到刑堂再说。”
“别!我助你一事,你且放过他可好。”
方长老的双眸轻眯,看向了一旁的守卫,仍旧是板着脸道:“有何话,至刑堂再说。带走!”
声音一落,不论他们俩如何挣扎,还是被当众带往了刑堂。好似故意的一般,这方长老带他们去刑堂时,故意从西苑绕远路过去,许多西苑住着的人见之,幸灾乐祸之时都不免暗自侥幸,自己未惹着方长老,连文余逝同封无恨见到他们,脸上看似哂笑,心底却是为自己捏了把冷汗。
到得刑堂,将他们俩推了进去后,方长老竟是挥手将其余人都赶了出去,言道要自己亲自审问。
随着黑漆的大门一关,隔绝了外头的光线,容惜辞轻吁了一口气,软靠在了温御修的身上,拍着他扑通扑通直跳的心脏。
“你想说甚。”方长老虽看似平淡的语气道出,但若仔细听着,可闻其中的激动之意。
眸中精光一过,容惜辞看了温御修一眼,摊手道:“将那东西拿出来。”
恍悟到容惜辞所指,温御修反倒紧张地捂紧了自己的胸口:“不成不成。”
“你啰嗦着些甚呢!”容惜辞跳脚起来,埋到了温御修的怀里,就将那罪证给扯了出来,挣脱温御修欲夺回的手,就把它往方长老那手里塞,“长老,您快拿好!”
方长老自然不接,他虽心急,但也并非不论何事都不顾一切的人,自然得看这东西的实用性再言:“什么东西。”
容惜辞甩开了温御修,横瞪了他一眼,便添油加醋,多加修饰地把手里的罪证与来历说了个清楚,自然免不了夸大其词,说明这罪证有多么有用,同时还将方长老夸了个遍,虽未言道方长老欲同反明莲的目的,但话语里却透出欲同方长老合作,尊他为上,与他一块反了明莲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