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fe of Our Times 上——ieaber
ieaber  发于:2014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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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陈峻是对华朝达做了什么,孟盛一口咬定华朝达的气场不同了。他甚至旁敲侧击地问华朝达,是不是这大半个月里去酒吧把妹了,或者图书馆有了奇遇记,再不然有超市偶遇的妹子瞎到撞上来,一不小心让华朝达破了处,失去了少年魔法师(注1)的矜持?

“总之,以我纵横情场多年的经验,你的气场不一样了。以前你都能隔空把钢勺弄弯,现在……”

“啥?”绕是华朝达不愿意接话露陷,也忍不住质疑。

“这不是说你以前已经具备了初级魔法吗?”孟盛鄙薄地接着说,“现在你的气场,就是一凡人的气场,杀气大减啊,啧啧。”

无论华朝达是不是失去了魔法师气场,生活步入正轨,前程初现曙光,他的心情确实比之前好了很多。陈峻陪着他去国际处领了新身份卡,又去申请了SSN号,甚至还选了几张新手比较容易申请的信用卡让他挑选,其体贴周到,让华朝达情不自禁想起孟盛对陈峻的评价,“江湖人称小孟尝”。

“哪有,那可是鸡鸣狗盗之雄,你不是损我吧。”陈峻笑,又补充,“也不是什么很麻烦的事情,换了别人我也会帮忙。”

认识了陈峻之后,华朝达有点明白,原来好人缘也不是天生的事情。慷慨好施固然可以是和出身无关的事情,但总的来说,什么都不缺的人比较容易拥有这种品质。陈峻讲义气,人也不怕麻烦,在时间上和经济上都不小气,归根结底和他内心比较饱满,没什么缺失有关系。这种质地上的圆满对华朝达有着极大的吸引力,让他体会到自己所没有的从容。

华朝达刻意没有提起钥匙的事情,陈峻也没主动提。在陈峻眼里,一旦熬不过禁欲的煎熬,华朝达随时都会缴械投降。这种自然而然的事情,不用专门说。

考交规时,华朝达再一次见识到了美帝考试之松散。他交了考卷,考官随意看了看,告诉他过了。旁边一个小姑娘也交卷,考官看了看,然后指着几题说,“你再想想再交卷。”这种沆瀣一气的松散劲儿让打小在考试上一丝不苟的华朝达倒抽了一口凉气。

幸好美帝路好,人又少,要不然以这种考试精神,不出问题才怪。

拿到开车许可,当天下午陈峻就陪他练车去了。华朝达在国内没有驾照,但男生嘛,总是上手很快。陈峻选了个空旷的场地,一个下午来来回回陪他兜了几十圈,刚说停车找个地方喝水,就被华朝达按在副驾上吻住。

“唔……”陈峻有点意外,虽然这个动作他自己已经忍了很久,却没有想到华朝达先付诸实践。

“陈峻。”华朝达凝视他,“谢谢你。”

“你要说几遍啊。”陈峻失笑。

“我不会忘了你的。”华朝达很认真,“我说真的。”

“听起来有点不吉利,你还是别说了。”陈峻摸着心口,做了个很夸张的表情,“喝什么?我去买。”

“帮我接一瓶水吧。”华朝达把保温杯递给他,“环保。”

“good for u!”陈峻下了车,回头给他竖了大拇指。

五大湖区的隆冬已近尾声,小镇里也有了点开春的迹象。华朝达望着陈峻远去的身影,心里面有种宿命般的感觉,说不上悲喜,但重量不轻。

第32章

往后的日子里,华朝达曾经一遍又一遍地回想他俩在一起的这一个假期。

风流绮丽,意艳情浓。没有过多的外界压力,放下反复的内心责问,也从压得喘不过气的经济问题里短暂释放出来,所有的烦心事都不在催逼,心情平静快乐得像蛰伏过严冬的万物,等着北部的冰雪皑皑消融了,便要迎接春天。

一生一次,何其幸运。

开学后,华朝达又进入了忙得找不着北的状态里。17个学分加上做助教,将他一周七天挤占得满满当当。他这个学期将要毕业,本想好好找找实习,以方便之后找工作,可是商学院的课程排得太满,动辄小组学习让聚众熬夜成为家常便饭,而语言、文化背景和学科背景差异又随意拉扯着本来就不高的群组效率,原本打算练车、锻炼身体、找实习的事情都只能暂时搁浅。

华朝达一周没去找过陈峻,偶尔接陈峻一个电话,闲聊几句,不暇说及感情,然后挂断电话,面对孟盛的调侃闪烁其词。

这个学期里陈峻没有做助教,他继续在实验室里做助研,然后继续修着双学位,在中区和北校区两边跑着,偶尔出去打打球,在每一个临睡的夜晚拿起手机,拨出那个熟悉的号码,或者只是对屏幕笑笑,然后安然躺下。

陈峻没有太多经济压力,又已经决心延后一年毕业,18个学分和助研的工作,在他手上驾轻就熟很多,并不显得特别忙碌。几个院里的同学邀请陈峻加入一个能源监管中心和当地EPA(美国环保署)合办的“房屋零排放”设计比赛,要他帮忙建模型、做数据挖掘,陈峻问了问华朝达有没有时间一起玩,华朝达听完介绍,期期艾艾地拒绝了。

陈峻听出他想参加,至少看中这个活动对简历的美化作用,但确实又分身乏术,便和几个同组合计一番,把华朝达的名字填到了“建模”一栏,打算自己多干一点工作,让华朝达可以专心学业。

有时候陈峻觉得华朝达并不是冷漠寡情,只是客观条件不允许他活得和自己一样。但谁又有必要和谁一样呢?陈峻向来是个达观的人。

只是思念,无法做到达观。

第二周周五,陈峻终于按捺不住,打电话给华朝达。

“朝达?”

“嗯。”

“这周末忙么?”陈峻比较小心,没有一上来就说明来意,虽然他确实没什么明白的意图,只是觉得两周前你侬我侬的关系,突然就冷下来,有点不适应。

“还行。”华朝达也知道陈峻的意思,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将话接过去。

“有空出来吗?”

“嗯……”华朝达想了想,无论他承认与否,他确实也很想见见陈峻,生理心理都如此。

“那明天早上,我去你家接你?”

“早上我去图书馆。”

“那中午去图书馆接你,一起去吃饭?”陈峻锲而不舍。

“好。”华朝达觉得自己表述得太过不近人情,于是补充,“下午……我也有空。”

“一言为定。”陈峻喜笑颜开,放下电话。

从实验室出来之前,陈峻特意去了一趟Dr.Moore的办公室,想和华朝达偶遇一下。发现华朝达不在,便和Moore聊了几句。Moore很喜欢陈峻,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让他推荐助教,见到之后仍然很高兴,问了问陈峻有没有读Phd的意愿,又向他夸了几句中国学生的刻苦踏实。

“朝达不错的,非常认真,我看他给我发的邮件经常是凌晨时间。”Moore慈祥地笑着,他是个九十年代初就在生态环境学界成名的教授,这十年来没什么大的作为,手上偏偏又还有些经费,颇有点拿这里当养老院的意思,所以作为老板,也不会非常push(逼得紧)。也正因为如此,陈峻才敢放心让华朝达跟他工作,要不然以华朝达自我要求的高标准,在一个太过严厉的导师手底下,只怕日子会相当难过。

陈峻听他夸奖华朝达,十分受用,又不能表现得太骄傲,于是克制了笑意,说了自己的双学位,又说暂时没有读phd的想法。Moore点点头,说做做实业也很不错,能干实事的人,只让他做理论太可惜。说罢又笑笑,“何况你也不算做理论最好的人选。”

两人对视一笑。美国教授往往非常客气,除非面对自己带的phd,对其他人说话以鼓励为主,拐弯抹角,从不直接说人不是。Moore是个热情和善的加州人,没有把师生之别看得很重,和陈峻也算得上很熟,因此以朋友的口吻开了玩笑,明贬暗褒,倒让陈峻意外有点感动,于是趁热打铁,问Moore在这个学期结束之后有没有招人的项目,让人可以留在实验室实习。

“现在没法确定,不过……”,Moore慢吞吞说,“如果真的想进入社会,而不是留在学术圈,我倒是觉得进企业实习会更好,毕竟硕士学位大多是以就业为导向的。”

他说的这些陈峻都知道,于是客客气气道谢,又客客气气道别。陈峻迈出办公室,心情相当灿烂,他想毕竟不用急,这个学期才刚刚开始,实习的事情,可以和华朝达商量一下,听听他自己的意思,再和他一起想想办法。

陈峻在两人第一次“单独”吃饭的日本餐厅订了个座,打算明天中午接到华朝达之后,直接带他去这家日本料理昨日重现一番。

第33章

一冬的积雪都化得差不多了,草木也试探性地露出新芽来。陈峻十分好心情地穿上套头衫牛仔裤,才出了门,又觉得初春料峭,比严冬更感瑟缩。好在学校里的美国男生都穿得十分单薄,一望之下,顿感安慰。

陈峻去自己实验室打了一趟酱油,满意地看到一切井井有条,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于是驱车去图书馆接华朝达。

考虑到华朝达一般不会提前出来,陈峻把车泊到临时停靠点,又到图书馆一楼咖啡外卖买了两杯热巧克力,在大厅里有些激动地等华朝达出来。

两周不见,对热恋中的人来说,也算是久别重逢了。

华朝达那边,态度就更加暧昧一点。华朝达性子谨慎古板,用孟盛的话来说,属于需要“慎独”的人。而他的“慎独”,并不是因为一个人独处会狂悖骄纵,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而是他一个人的时候,容易把事情往悲观方面想,整个人聚集大量的负能量。这两周里,他一边忙于学业,一边又默默将自己和陈峻的事情梳理一遍,然后吃惊于两个人竟然走了这么远。

而更让他欣喜又忍不住后怕的是,这段关系目前远没有看到头的迹象,他自己,也隐隐有一些想和陈峻一直在一起的愿望。

于是华朝达一个人坐在图书馆里,书是早就看不下去了,只摩擦着手,反反复复在看表和坐立不安中等待着约定时点的到来。

如果说华朝达之前的态度还有些犹豫,那这份犹豫也在见到陈峻之后荡然无存。陈峻穿得很随便,牛仔裤将他的身材包裹得很挺括,他手里握着两杯热饮,镜片上带有一点雾气,见到华朝达时,笑得满目光彩春暖花开。

午餐的气氛略微有些生冷,一别两周之后,华朝达回复到了有点闷葫芦的状态里,脸上也有些疲态。陈峻和他聊了点工作方面的问题,他一五一十地回答,又说到学生听他的助教课有点吃力,尽管他已经熬夜备课,也尽量将词句用得平顺,背得滑溜,但他天生没有什么表达欲,导致表达能力一直踟蹰不前。

“没事,如果这是你的母语,你早就完败他们一万次了。”陈峻依然颇为灿烂,看他囫囵吞枣,又给他点了两个海胆寿司。“要客观看到差距,但也不要太放心上。我以前觉得口音很重要,后来觉得口音也好、语法也罢,一切都服务于交流,只要能达到交流的目的,传递有效信息,目的就达到了。”

华朝达提出想看看陈峻他们学院,两人饭后就将车泊在环境工程学院门口。陈峻带着华朝达参观了一通,又指着那些穿得像宇航员的工作人员,向华朝达一一解释。看得出陈峻对自己学院感情颇深,和每一个迎面碰上的人打招呼,大大方方和同学Hi Five(击掌),说得出走廊里每一幅壁画出自哪个教授之手,而那个教授对学校又有怎样的贡献。

陈峻说话的时候,语速中速偏快,思维很流程,而他嗓音里那些带有磁性的小小粒子反复碰撞,再顺滑地进入耳道。华朝达非常迷恋这个时候的陈峻,他觉得这样的陈峻周身都有着炫目的光彩,而这些光晕并没有因为自己和陈峻的熟络而散去,反而更加持久地诱惑着他,如沙漠中的旅人渴水,如黑暗里的虫蛾渴光。

很久以后华朝达明白过来,当时自己对陈峻的迷恋是对内心潜在的爱而不得的惋惜,也是对他下意识认为无法拥有的人生的凭悼。

回到车上,华朝达看四下无人,直接将陈峻按在驾驶座上亲吻。他内心焦灼而行为鲁莽,而这一切又都被陈峻看在眼里,也被陈峻以自己的方式珍惜着。

两人下午约好在北区参观各个平时不曾涉足的学院。华朝达不想显得太没定力,拒绝了陈峻“去Super Studio”的邀请,整理了一下两人的衣服,拉上陈峻去看艺术学院。

学校的Fine Arts和音乐学院紧挨在一起,处于北区非常偏僻的西北处。Fine Arts学院临湖,四周草木葱茏,浮光迷眼,惬意悠闲,华朝达之前从没有来过,一路逛着,不禁感叹学校的漂亮和有钱程度。音乐学院在学校地势最高点,是一栋3层楼的建筑,教室和办公室都分布在二、三楼,一楼有二十余间练习室和一个400人规模的小音乐厅。因为周末的缘故,音乐厅里稀稀拉拉有不到十个学生在排练,偶尔一两句练声,又间或听到琴响,显得十分青春动人。

“都是本科生吧。”华朝达轻轻合上音乐厅的门,问。

“艺术专业的话,研究生的时间安排也差不多啊。”陈峻笑,他看出华朝达的落寞,于是拍拍肩膀,“没关系的,我的青春岁月也是在实验室过的。”

“……”华朝达瞥了陈峻一眼,见他笑得童叟无欺,顿感气结。隔了一会儿,又问,“陈峻,你学过乐器吗?”

“没考过级的钢琴算吗?”陈峻想想,又补充,“没什么天分,又不肯练习,只会一点。”

“我们去练习室试试?”华朝达想起那一排密密麻麻的房间。

“好啊。”陈峻笑,“不过真的只会一点,不是谦虚,你得有心理准备。”

琴房朝南面出口,每一间都大约15平米左右,一般大小,里面放的多是不易搬动的大型乐器。华朝达找了一间放有钢琴的教室,推门让陈峻进去。

“我什么都不会,来听听你弹。”

第34章

没有门锁,门无法合上。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华朝达抱手站着,等陈峻弹琴。

前几个小节响完,华朝达才发现,陈峻的“只会一点点”,确实不是谦虚,准确的说,连这“一点点”都弹不利索。

陈峻弹的是《洋娃娃与小熊跳舞》。

“……”,华朝达沉默了一会儿,“陈峻,你是开我玩笑吗?”

“不是说了只会一点吗?”陈峻停下,将手指放在键盘上。他的手倒是很好看,指节清楚、指腹饱满,手指修长,苍白中泛着一点红,让华朝达移不开眼。陈峻想了片刻,笑道,“要不,弹个别的?”

于是这次,他弹了《绿袖子》。

这本身一支鲁特琴曲,后来多被人用吉他演奏。非常简单的旋律,入门级别的难度却有着经久不衰的传唱度,换做钢琴也并无违和感。

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不熟悉,陈峻手指有些生硬,把一首娓娓道来的爱情哀歌弹得犹如五岁孩童学琴,毫无质感可言,只留下零零散散几个音符,尚还说得上勉强可以连贯起来,嘴上犹不服输地辩解,“音乐嘛,除非是有天分要当大家的,不然不就是学来养性消遣?”

而华朝达却越看越热,几乎是着了。

陈峻腰背挺得笔直,谈笑之间在键盘里切换,虽不熟练,却没有尴尬,自如落指,不时抬头看看华朝达。华朝达想起他包裹在单薄衣服里面的身体滚烫的温度,想到他光洁的皮肤和修长的线条,想到他的情话和劝慰,和他说“不会离开”时的决然,陡然之间,下半身在裤子里硬得发疼。方才在车里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理智溃散得一塌糊涂,刹那间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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