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偏差 下——浮图
浮图  发于:2014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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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志是香港出版的都市画报类型,一翻开,就是陆讷的人物专访。不知是不是后期处理的关系,照片中陆讷眉眼硬挺冷锐,五官立体而古典,看起来不像现实中那样鲜活生动,却别有一种韵味,穿着黑色的简约款西装,白衬衫,扣子解开两颗,没西领带,静静地坐在一把高脚凳上,两条大长腿自然垂立,棱角分明的下巴微抬,意态疏朗,眼神安静,让人感觉到一种自我的感知力、控制力。

陆讷挺不好意思的,“是不是感觉特别别扭啊,我就说照着平时的样子拍得了,摄影师非要我化妆,还要我摆这摆那的,我哪会拍照啊?拍完还晕头转向的,拿到照片一看,压根儿就不是我嘛——”

陈时榆抬起头,看了陆讷一眼,说:“其实陆讷你挺适合拍这样的硬照的,你会发现连自己也从来不知道的一面,以后拍多了,就习惯了。“

陆讷笑道:“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另一面,你知道?”

陈时榆看着他,一笑,他的五官过于浓重,反而给人刻薄凌厉的感觉,这么一笑,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像藏着点儿小秘密,眉眼柔和掺杂着入骨的媚惑,陆讷看得都是一愣。

一道凉如刀片儿的声音忽然从后面插进来,“陆讷,后面我够不着,你过来帮我一下。”

陆讷和陈时榆迅速转过头,苏二两手交叉抱胸斜斜地靠在卧室的门口,下身就围了一条浴巾,眉眼冷峻,目光如电,虽然隔着一段儿距离,他的身上的痕迹一看就可以辨认出事激烈欢爱留下的。

陈时榆如遭雷击,脑中一片混乱,他不知道自己已经不由自主地站起来,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只是目光死死地盯着苏二肩上的牙印,好像被一只大手扼住了喉咙,快要窒息,直到陆讷有点紧张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叫他,“榆树?”

陈时榆浑浑噩噩地转过脸,对上陆讷的眼睛,目光是令人无法看懂的复杂。

陆讷都不知道苏二发什么神经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跑出来,头都有点儿大,也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陈时榆的脸色慢慢冷静下来,轻轻地说:“我先回去了。”

他的样子实在有点儿不对劲,陆讷张了张唇,“我送你下去。”不管怎么说,他觉得作为多年的兄弟,让他看见自己跟一个男人暧昧不清,总得说点儿什么。

陈时榆没拒绝,沉默地走出了房间,陆讷跟着他,一块儿进了电梯。两个人谁都没说话,一直到走出电梯,走出公寓楼,陆讷才挠了挠头,开口,“那个,榆树啊——”

陈时榆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等着陆讷接下来的话。

陆讷摸摸鼻子,“那个……我跟,苏二,嗯……就是——”

陆讷还没说完,陈时榆已经冷静地接下去了,“你们在一块儿了?”

陆讷点点头。

“你疯了吗?”陈时榆的脸一瞬间极其狰狞,像是择人而噬的野兽,把陆讷给吓住了,他的双眼通红,里面燃烧着熊熊的妒火,甚至有点儿恨意,“你他妈脑袋被门夹了,还是满脑子的智商被狗吃了,你跟他在一块儿?!”

陆讷被陈时榆激烈的反应震住,竟然一时之间找不到任何话,只是呆呆地看着他。陈时榆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很久之后,才慢慢平复下来,好像那一刻的疯狂只是假象,他问:“陆讷为什么?”声音轻得一出口就消散在空气里了。

陆讷又一下子被问住了,夜风有点大,吹得人的头发刮在脸上有点疼,陆讷将两只手插进牛仔裤的口袋里,想了一会儿说:“我也不知道。”他停了一会儿,接着说,“可能缘分吧,刚好那个时间段,他出现在我的生命中了,死皮赖脸地侵占进我的生活,刚好那段时间,我的心挺空的。”陆讷的说这些话的时候,平静中带着点儿没人理解的萧索。

陈时榆撇过头,两眼放空,说:“我一直以为你只喜欢女人。”

陆讷张了张口,陈时榆没给陆讷说话的机会,转身走掉了。他的脸,在背对陆讷的一瞬间终于裂了,好像要哭的样子,但他死命地咬住了牙齿,咬得太用力了,五官都扭曲起来。

陆讷在楼下站了一会儿,老实说,他没有想到陈时榆的反应会这么大。他想过他的朋友,比如张弛,可能会对他跟苏二的关系心存疑虑,不理解,不赞同,但陈时榆——怎么说呢,毕竟陈时榆本来就是同性恋,陆讷还以为他应该是比较能接受的,结果却出乎意料。

陆讷回忆着陈时榆见到苏二时的反应,一个荒谬的念头在脑中形成,并且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陈时榆,不会是喜欢苏二吧?毕竟两人前世就牵扯不清的。

怀着这样微妙的心情,陆讷上了楼。走进门,就看见苏二坐沙发上,依旧只围了一条浴巾,弓着背,他面前是陈时榆买的宵夜,一碗麻辣烫,一碗鸭血粉丝,他漫不经心地用一次性筷子搅动着里面的食物。

陆讷还没开口说话,苏二撩起眼皮凉凉地看他一眼,然后就当着他的面,将鸭血粉丝倒进了垃圾桶。陆讷的脸色一变,“你干嘛?”

第五十三章

苏二目光如电,冷静地看着陆讷,然后轻轻地抬手,将麻辣烫也丢进了垃圾桶,“陆讷,别再让我看到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

陆讷先是一愣,然后怒火噌一下就上来了,“什么乱七八糟?苏二你给我说清楚?”

苏二的嘴角微微下撇,下巴微抬,神情倨傲。

陆讷忍着怒气说:“时榆是我打从穿开裆裤时就一块儿玩的兄弟,我跟他清清白白的,你发什么神经?”

苏二的眼神暗了一下,站起来,往卧室走去,“当初你也说我们之间冰清玉洁天地可证。”

陆讷一下子被噎住,跟在苏二屁股后头,瞪着他的背影,“苏二你丫别事儿逼啊,什么事情怎么一过你脑子就充满龌龊,你是中二期滞后还是更年期提前啊……”

陆讷跟到洗手间门前,嘭一声,差点儿没被门板儿碰了一鼻子,正干瞪着眼睛。洗手间的门又打开来了,苏二探出头来说:“我,苏漾苏二少,极其厌恶你那清清白白的兄弟陈时榆,真心的。”

说完,又嘭一声关上了门,没一会儿,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苏二没有留宿,洗完澡穿上衣服就走了,两人弄得有点儿不欢而散的意思。陆讷挺郁闷,他就弄不懂了,这是干嘛呀,怎么跟女人似的,说变脸就变脸。尤其是看到垃圾桶里的鸭血粉丝和麻辣烫,一点一点地凉掉,糊成一团,上面浮着一层白色的油脂,更觉得糟心。

洗了个澡,打开电脑写新剧本,写写删删折腾了俩小时,没什么进展,最后将笔记本啪一合,站起来到阳台抽烟。

苏二难得回了苏家大宅,他平时不住这儿,虽然苏缺大部分时间也不在这儿,但只要一想到要跟那个脑回路迥异的移动冰山在同一屋檐下,他就觉得自己的胃被推土机压过似的难受。

刚将车停妥,就听见从屋里传出惨绝人寰的哭声,苏二的太阳穴跳了跳,黑着脸走进去。从英国回来后,苏二就把他那便宜外甥扔这儿了,他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他跟苏缺都几乎是佣人带大的。也不知道苏家是不是缺德事儿做太多遭了报应,反正苏家男人没几个是能正常长大的。

走进屋,巨大的水晶吊灯下,华丽的西班牙刺绣古典沙发上,他那个叫Aron的混血儿外甥裹着一条Armani的羊绒薄毯嚎得伤心欲绝,旁边的保姆、佣人满头大汗,手上拿着奶瓶、玩具手足无措,看起来下一秒就想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把自己从窗口扔出去。

苏二的鞋底踩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苏……苏先生……”保姆是新来的,小孩儿原来的保姆不愿意跟着来中国,苏二就让人在国内又找了一个,三十六七岁,长得干干净净的,此时在苏二静寂的目光下,连死的心都有了。

苏二的目光落到满脸淌水的小孩儿身上,原本哭得声嘶力竭的小孩儿倏地止住了哭声,一双蓝汪汪水盈盈的眼睛盯着苏二。保姆顿时神情一松,苏二脚步一转,往楼上走去,才走出三步,身后顿时传来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

苏二的眉头一蹙,不得不重新停下脚步,刀片儿似的眼神盯着保姆,“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让这只小崽子闭上嘴巴,立刻,马上。”

他的话音刚落,小孩儿的哭声就停止了,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望着苏二,睫毛上海挂着晶莹的泪珠。保姆连忙解释说:“苏先生,其实小孩子特别敏感,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他会不适应,特别需要亲近的熟悉的人在身边,你看,他一看到你,就不哭了。”

苏二扭过头,“你是说我长得像他妈?”

保姆瞬间紧闭嘴巴,恨不得将自己揉成一张面巾纸扔垃圾桶了。

苏二考虑了一会儿,改变了行进方向,走到沙发旁,坐下,与小孩儿互相木无表情地对视了半晌,然后小心地拎起Armani羊绒薄毯的一角,盖到小孩儿身上,说:“我觉得我们可能需要一场男人之间的对话。”

停了停,他继续说,“第一,我知道你很伤心,你在一天之内失去了你那倒霉的爸爸妈妈,但这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是在没有父母的情况下长大的,而且我觉得我活得还不错,没有自闭抑郁,仇恨社会,至少在苏缺德把你扔给我之前是这样的。所以我觉得,你的问题应该也不大,至少你身体里有一小半儿是苏家人变态而强悍的基因;第二,我觉得你的爆发力和持久力都在平均水平线上,苏缺如果乐意,可以将你往奥运选手那方面进行培养;第三,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情很糟糕吗?所以如果你敢再嚎一声,我保证会把你塞进保险柜里,上三道锁。”

他说完,没有看看保姆和佣人一副快要晕厥的表情,再次与小孩儿互相用力地对视几秒。毫不犹豫地站起来,就在他起身的刹那,小孩儿忽然伸出手,抱住了苏二的右腿,仰起天使般的脸蛋瞪着眼睛看着他,两秒钟之后,他的嘴角可怜兮兮地往下撇,预示着一场无人能阻止的痛哭秀拉开了帷幕。

苏二的身子一僵,脸部迅速地扭曲了一下,咬牙切齿又语带恐慌地说:“把他给我拖走——”

苏二连续两天没在陆讷面前出现,没有短信,也没有电话,从身体到内心都散发着“我在不高兴”的信息,习惯了苏二每时每刻的骚扰和疲劳轰炸,陆讷一时还真有点儿不习惯,不过面上不动声色,两人心里进行着一场势均力敌的拔河。

陈时榆的电话倒是先来了,刚好是在陆讷去“新星”的路上,陈时榆那边儿好像在拍戏,背景音是片场特有的杂乱,陈时榆一开口就是道歉,“那天我有点儿太激动了,反应过度了……就是有点儿突然吧,太突然了,对不起。”

陆讷没想到他会特意打电话过来,说真的,他真没放心上,听他这样说,连忙说:“没事儿啊,真没事。”

陈时榆沉默了一会儿就说,“那好吧,我挂了,待会儿还有场戏。”

“行,你去忙吧,空了一块儿吃饭。”

陆讷挂了电话,就把这事儿放下了,专心开车。

这是陆讷第二次来新星娱乐文化公司了,依旧是在韩磊的办公室,依旧是他跟韩磊、姚立天三人。这回韩磊没有坐在宽阔而冰冷的办公桌后面,而是坐到了陆讷对面的沙发,茶几上,放着一盒桃花心木保湿盒的雪茄,他没像上次那样开门见山地说主题,一上来,就是慢条斯理地摆弄雪茄,剪去雪茄头,划火柴,点燃香柏木片儿,给雪茄预热,点燃,微微啜一口,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相当赏心悦目,颇有点儿上世纪三十年代上海小开的味道。完了将雪茄盒往陆讷这边推了推,道,“来一根儿?”

陆讷笑笑,掏出自己的烟来,“我抽这个就好,太高雅的东西我欣赏不来,这就跟姑娘长乳房似的,小时候没培养好,长大了怎么整都白搭。”

韩磊一愣,哈哈大笑,连一向刻板的姚立天也露出了笑意。韩磊终于说到了正题,“这回呢,请陆导过来,还是关于《杀·戒》的事儿,这事儿一天没一个定论,整个剧组就人心浮动,我也是寝室难安。实话说,陆导提的那三个条件太苛刻了,我也犹豫过,不过呢,我还就喜欢陆导这样爽快直白的人,还就喜欢赌把大的。《杀·戒》导演,非陆导莫属!”

陆讷明白这是韩磊答应了他的条件,有些意外。姚立天已经见机从酒柜里拿了一瓶红酒出来,又拿了三个高脚杯。

暗红的酒液倾入透明的玻璃杯,浓郁醇厚的酒香弥漫开来,韩磊端起酒杯,笑道,“陆导,我这可是压下了公司里大部分的反对意见,力挺你,你可不能让我失望啊。”

“韩总这样看得起我,我一定尽力啦。”

“合同的事儿我会让下面的人尽快拟定,在这里先预祝合作愉快。”

叮,三只玻璃杯轻轻地碰在一块儿。

晚上是《情人藤》的庆功宴,《情人藤》上映一周,票房破亿,直逼《摩罗》,照这趋势来看,票房三亿不成问题,而且在《情人藤》和《摩罗》两部电影的双核驱动下,带动了整个阶段的票房井喷。“成美”趁机搞了个庆功宴,请了不少媒体记者,还给几个主创人员派了红包,增加曝光率,顺便再给《情人藤》加加持。

整个晚上,不断地有人上前找陆讷攀谈,有纯属客套的,有刻意攀交情的,有阐述自己的电影计划的,也有试探陆讷下部电影打算的。那些投资商收起了从前的那副晚娘脸,拉着陆讷的手和蔼可亲得都有些谄媚了,问他下部电影什么时候开拍,是否有合作的可能。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名气这种东西可以随时兑换成人民币,当然能兑换多少跟名气大小成正比。

陆讷一晚上笑得脸帮子都酸了,趁着上厕所,偷偷看了眼成美老总派的红包,是一张一百万的支票,拿手上轻飘飘的,没一点货真价实的感觉,陆讷闭着眼睛想象一下将支票兑换成现金堆床底的情景,想着想着,不知怎的,居然想到苏二了。

陆讷想想,拿出手机,翻出了苏二的号码,慢吞吞地编辑了一条短信——

“我在丽晶,《情人藤》庆功宴。”打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好像喝醉了。”

苏二正和他那帮狐朋狗友在御海棠嗨,这段儿时间他很少和他们一块儿出来鬼混,弄得他们都取笑苏二少要从良了。照例一屋子的乌烟瘴气,少不了时鲜美女和鲜嫩男孩儿,苏二兴致不高,阴着一张生人勿进的脸,自己跟自己在那儿掷色子玩儿,跟自闭症儿童似的,听到手机响,还漫不经心加一脸的不耐烦,然后,唰的就从沙发上站起来了——

周围一圈儿正在打牌的人全齐刷刷地抬起头来诧异地看着他——

“怎么了?”

苏二忽然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脸上有点儿热,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没事儿,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说完还真的踢了踢腿,又伸了伸腰肢,再若无其事地坐下了,只不过,两只眼睛每隔两秒就要去瞄一眼手机屏幕。

等了有五六分钟,也没再看到手机屏幕亮起,苏二勉勉强强又等了十几秒,实在坐不住了,站起来,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装着随意地跟李明义他们说,“你们玩儿吧,我先回去了,今天酒水就记我账上。”

周围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惊诧万分,“这就回去啊,才几点啊,都还没到平时的嗨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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