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偏差 下——浮图
浮图  发于:2014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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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讷一头栽倒在床上,“陆老太你能别添乱了吗?我这刚失恋呢?”

老太太振振有词,“我知道你失恋,你要不失恋我能这样吗?不是有句话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吗?还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忘掉一段感情的最好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恋情。”

陆讷头疼,“陆老太你以后少看点情感类节目吧,那东西基本把你脑子当内裤来洗。”

陆老太用力地拍打在陆讷身上,虽是隔着被子,但就那劲儿陆讷估摸着老太太能继续祸害他二十年,“有你这样的老太太吗?我这儿正投入地悲伤绝望呢,你觉得我带着这样的心情去相亲合适吗?”

陆老太横了陆讷一眼,脸上流露出一点伤感,“你以为就你难受吗?我也难受啊,好好的对象说没就没了,你这样多伤我的感情啊,我告诉你啊,陆讷,我气得牙都疼了,就是没好意思去麻烦医生。”

这话弄得陆讷特别伤感,掀开被子坐起来,张开手臂搂了搂老太太,祖孙俩谁也没说话。

陆讷到底没去参加相亲,他只在担山路街住了三天,然后就携《杀·戒》主创人员飞韩国参加釜山的电影节了。

******

苏二漫不经心地按着电视遥控器,手机里,李明义喋喋不休地跟他讲述着去马拉维玩儿的趣事,“……我跟你说,漾儿,你不去真是亏大了,太他妈刺激了……”电视屏幕刚好跳转到金橡树颁奖典礼的重播,台上,陆讷穿着一身深黑色的礼服,雪白的钢琴褶衬衫,戴着纯黑的领结,丰神俊朗,将一边的男嘉宾衬得像个城乡结合部。他的手上握着镀金的奖杯,微微俯身对着麦克风,笑容节制而真诚,他说:“……至于说奇迹,其实我不大相信这个词,如果非要说的话,我觉得,两个人,平心静气的,真心诚意地,相互扶持走完一辈子,就是最大的奇迹。”

他说完,拧过头望向虚空的一处,再转回头来时,已经掩饰好了情绪,微微举了举手中奖杯,在雷鸣般的掌声中走下台。苏二的一颗心像被扭着了似的,难受得要死。他没管李明义的聒噪,直接挂了电话,将头埋在被子堆里。

苏二开着车漫无目的地闲逛,等红灯的时候,他再次检查了一下手机,看看是否有新的信息,当然结果让他再一次地失望了,他忍不住趴在方向盘上,将脸埋在手臂间,好像这样就不会让别人看见自己像个被抛弃的孩子般难过委屈的样子。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喇叭声,苏二抬头,才发现早就变绿灯了。他踩下油门,车子跑动起来——

不知怎么的,也许是潜意识吧,苏二将车子开到了担山路街。那是黄昏时分,下班高峰,老街上全是人和车,电瓶车、三轮车、黄包车、私家车,苏二的布加迪格外惹眼,引擎声大得跟拖拉机似的,以每分钟几米的速度往前艰难的移动,等到担山路菜市场,整个交通状况错综复杂得跟美剧似的,苏二几乎寸步难行,不由有些恼火,放下车窗,市井的嘈杂之声如同潮水般涌进来。

苏二将胳膊搁在车窗上,皱着眉瞧着外面乱糟糟的一切,就在这时,他看见了陆讷的奶奶。

陆老太穿着干净的布褂,正蹲菜市场入口的边上,往篮子里挑拣芋头,与小贩之间似乎起了点儿争执,小贩一下子将她篮子的芋头倒了回去,嘴里嚷着,“不卖了,我不卖了,你这样挑挑拣拣的,我还怎么做生意?我不做你生意了!”

老太太脾气也犟,“买东西怎么不让挑了?你把坏的全拣我篮子里,有这样的道理的吗?你这个小伙子怎么做事的啦?”

“我不卖了行不行,你去别家,你去别家挑!”

苏二想都没想地打开车门下了车,大步走过去,丢给小贩两百块钱,说:“我全买了,让老太太慢慢挑。”

小贩和陆老太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苏二,目光中含有惊讶、诧异、疑惑,以及,一种看神经病的感觉,令苏二的脸上瞬间有些烧。身后传来汽车鸣笛声,因为苏二的车子挡着路,后面的私家车不停地按喇叭,苏二像被踩着脚的猫似的,丢下钱,转身就跳进了车里,有点儿落荒而逃的意味。

千辛万苦的,终于将车子开出了那段拥挤的路段。苏二停下车,怔怔地望着夕阳下的担山路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被敲车窗的声音惊醒,他转过头,便看见陆老太挎着篮子,微微眯着眼,正往他车里望。

苏二那一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半晌才想起来将车窗放下。陆老太的脸上被夕阳照得一半呈现金红,显得格外慈祥,她笑着递过两张崭新的红票子,说:“苏先生,你的钱。”

苏二一下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愣愣地不知该怎么办,直到陆老太又将钱往他这儿送了送,他才僵硬地接过来。陆老太顺口问道:“苏先生怎么到这儿来啦?来玩儿的还是来办事?”

苏二讷讷地说:“我来找一个朋友。”停了停,他又接着说,“不过他好像不在。”

“哦。”陆老太点点头,看看苏二,问道,“苏先生吃过饭没有,没有的话来我家吃吧。”

苏二知道自己应该拒绝,但他忍不住,忍不住想要进入陆讷长大的地方,忍不住,想要身在有陆讷气息的地方,忍不住,想要从陆老太口中多了解他一点。

第七十三章

“刺啦”一声,厨房里传来青菜下锅的声音。苏二在陆家小客厅里正襟危坐,心神不定,坐立难安,一副随时准备伺机潜逃的模样。茶几上,依旧是一杯只有茶叶梗的热茶,苏二伸手将茶杯捧在手心,小口地抿了抿,也尝不出什么味儿,眼睛不由自主地朝楼上望去——他在猜测陆讷的房间在哪里,虽然只隔着几米的距离,像隔着一个海洋。

很快,陆老太弄了四个菜出来,笑着招呼苏二,“苏先生,过来吃饭,都是家常小菜,不要嫌弃。”看苏二望着楼梯的方向,解释道,“那边是陆讷的房间,苏先生来得不巧,陆讷前天刚走,说是去国外参加什么节的。”

苏二迅速地收回目光,噢了一声,装着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陆讷常年在外,陆老太对他的事儿也是一知半解,陆讷又是报喜不报忧的性格,如今逮着苏二,这会儿也忘了第一次见着人家时那种敬畏的心情了,很快打开了话匣子,“……苏先生,你说说,我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了,也没啥别的盼头了,就想着,陆讷一个人在外打拼,身边能有个知冷知热的,回家能有口热饭吃,我也能放心点。前段时间跟我打电话说回来时把朋友带回来,我这高兴劲儿还没过呢,就跟我说分了。你说现在年轻人做事儿怎么这么毛糙不稳重,我看那难受的样子,也没敢细问,你说,好端端,怎么说分就分了呢?”

苏二先还认真地听着,这会儿急得眼睛都红了,冲口而出,“我们没分!”

整个空间有一两秒钟静得跟停尸间似的,陆老太的表情像被石膏凝固。苏二瞬间反应过来,闭紧嘴巴,大概两三秒钟后,他讷讷地解释,“我……我是说,他们没分……就是,吵架了。”

陆老太神经瞬间放松下来,大大地出了口气,“我就说嘛,没分就好,没分就好。”

陆老太招呼着苏二坐下,“苏先生,来来,吃饭。”

苏二不敢随便开口,默不作声地坐下优雅地端起饭碗,没多久陆老太再次絮絮叨叨起来,“……肯定是陆讷的狗脾气又发作了,他那脾气跟他爷爷一模一样,就是老子天下第一,死犟着不认错,改不了的臭牛逼!”

苏二食不知味,小声地辩解,试图为陆讷说点儿话,但陆老太完全不听他的,振振有词道,“你们年轻人,就是不知道退让,一点点儿小事儿,就闹得要死要活,其实有什么好闹的?这世上啊,就没有不出问题的关系。如果真有完美无缺的关系,那只有一个真相,就是我不在乎你,你不在乎我,大家相安无事。出了问题就要解决问题嘛,吵能吵出什么结果?攻击对方是两人相处最要不得的方式,最后肯定两败俱伤。两个人走到最后,你以为靠的是我爱你你爱我?屁,那都是暂时的,靠的是默契,是宽容,是合作……”

陆老太俨然像个情感专家,虽未亲见,但剖析入理,头头是道。这番话说完,她自顾自地郁闷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啊,苏先生,你瞧我在你面前都说些什么呀,吃菜吃菜!”

在陆老太的殷勤劝说下,苏二难得吃了一大碗饭。吃完饭,苏二再也没有理由留在这儿,磨蹭了一会儿,正准备告辞,厨房里忽然传来一阵碗碟哐啷落地声,伴随着陆老太的一声哀嚎。

苏二一惊,冲到厨房,就见陆老太滑到在地上,菜碟掉地上,摔得四分五裂,老太太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哎哟哎哟直叫。苏二惊慌地冲到她面前,却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伸着手想将老太太抱起来,又怕伤着她,急得团团转。老太太自己撑着胳膊想站起来,一边儿还安抚惊慌失措的苏二,“没事儿,没事儿,就滑了一下。”

身子撑到一半,又跌回去了,疼得满头大汗。这回苏二不再犹豫,伸手小心地将老太太抱了起来,疾步朝外面的车子走去。将老太太安置在后座,苏二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老太太最近的医院往哪儿走。

老太太喘着气,说:“不……不用去医院,就去保健站贴块伤膏,吃点儿止疼药就好。”

苏二没听她的,打开导航,一脚哄下油门——

到了医院,挂号、看诊、拍片儿,最后医生表示,因为陆老太的年纪有些大了,需要留院观察几天。老太太侧躺在病床上,一下子就不乐意了,“怎么还要住院呢?我什么事儿也没有,住什么院啊,多费钱啊。”

苏二想打电话个陆讷,被老太太阻止了,“别跟陆讷说,他在工作呢,别让他操心我的事儿,我一个人没事儿。”

苏二将手机收了回去,这种情况,他也不能就此丢下老人自己离开,可他又从未有过跟老人相处的经验,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呆坐了一会儿走出了病房,在医院附近转了一圈儿,买了一些水果和补品。

陆老太原本以为他走了,看见他拎着满手的东西回来,还挺吃惊,又特别过意不去,“你看,真不好意思,苏先生,原本想让你吃顿便饭的,结果到头来还麻烦你,又让你这样破费。”

苏二能在所有人面前高高在上,傲慢无礼,但面对陆老太,他既说不出讨喜的话,也摆不出高贵的姿态,只是默不作声地陪着她。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老人是陆讷的奶奶,还因为,他觉得,这个文化不高小老太太很有一套自己的处事方式,圆融又不失原则。她身上既兼具着女性的柔软、宽容、慈爱,也有着男性的刚强、爽朗,让他觉得,在她面前,他也可以是个孩子,可以浑,可以闹,最后博来宠宠地一笑。

夜色深了,陆老太手背上还打着吊针,瞧着坐在单人沙发上的苏二,想让苏二先走,苏二不肯,只默不作声地替她调节点滴速度,陆老太拗不过他,最后又无奈又和蔼地笑笑,说:“想不到你这个孩子还挺有心的。”瞧见苏二脸上诧异的表情,陆老太接着说,语气不是从前的那种客气,反而有点语重心长的味道,“我原来觉得吧,你这样有钱人家的孩子,肯定做不来这些事——在医院里陪着我这样的老太婆枯坐,很无聊吧?”

苏二摇头,“不无聊。”

陆老太笑,“难为你了。”

苏二沉默了很久,说:“以前,我有一个……”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称呼合适,因此斟酌了许久,说,“从小照顾我的人,中风了,我在国外念书,回来看她,她这样躺在床上,看着我跟我说笑,半边身子都不能动,我给她倒水喝,她把水都洒在床上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还安慰我。她过世的时候,我在国外跟人开party——”苏二说完就后悔了,他觉得这话有点儿不吉利,也怕陆老太觉得他冷血无情缺心眼。

但陆老太只是一愣,问:“她是你家人?”

苏二摇头,“不是,”停了停,继续说,“是我家的佣人,在我家干了四十多年,我跟我哥,都是她带大的。”这已经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儿了,他和苏缺从小所受的教育里从来没有什么“主仆情”之类的东西,他们付与优渥的工资,他们提供优质的服务,银货两讫,苏二能特地从国外回来看她一趟,已是尽了情分,但是苏二还是偶尔会忍不住想起这些。

陆老太看着苏二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有点儿复杂,慈爱中带点儿怜悯和理解,拍拍苏二的手背,什么话也没说。

陆老太睡着了,苏二走到外面抽了支烟,想了想,还是给陆讷打了电话。陆老太是陆讷唯一的亲人了,万一真有什么事儿,陆讷得恨死他。

陆讷是第二天一早赶到的,那会儿天还蒙蒙亮,苏二在沙发上窝了一晚上,浑身骨头都僵硬了,看陆老太还睡着,就走到楼下去松散了一下,顺便买点儿早餐。回来时医院已经开始渐渐忙碌起来,苏二拎着早餐走到病房门口就听见里面有吵架的声音。

陆老太中气十足的声音冲破房门的阻碍冲进苏二的耳朵里,“花那个钱干什么?你现在赚几个钱就学会大手大脚了是不是?我很好,我一个人好好的,请什么保姆?”

陆讷的声音显得无奈而焦急,“不是,陆老太你能不能讲讲道理,咱们家现在又不差那几个钱,你说你一个人在家万一再磕一下碰一下,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就不小心滑了一跤,啥事儿也没有,反正我不要什么保姆,也不要请护工,待会儿我就出院!”

陆讷的声音瞬间大起来,充满愤怒与恐惧,“你能不能替我想想,万一你真出了什么事儿,我怎么办?我就你一个亲人!”

病房里面瞬间安静下来,充斥着大段大段的沉默。

然后,病房的门被打开来,陆讷从里面走出来,他是连夜赶回来的,一夜未眠,眼睛里布满血丝,眼眶通红,眉眼都是疲惫憔悴,与苏二正好打了一个照面。

第七十四章

苏二看着陆讷,张了张嘴。陆讷没说话,扭头走向了房间外面走廊边的长椅上坐下。

病房里,陆老太侧躺着,手臂枕着胳膊,也是满脸的郁气。苏二将早餐放下,因为是自己打的电话,所以他有点儿不敢面对陆老太。陆老太倒没怪他,见着他连忙收敛起脸上的表情,笑道,“麻烦苏先生了,陆讷回来了,就不耽误你了,你也赶紧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改天我让陆讷好好谢谢你!”

苏二讷讷,走出病房,就看见陆讷身上穿着白色毛衣和牛仔裤,外面套着件厚厚的军绿色的棉服,因为刚下飞机,风尘仆仆的样子,佝偻着背,红着眼眶。苏二站在三步远的地方,看着他,看着他浓黑的眉毛在脸上投下的狭长的阴影,看着他如同旷野一样寂然而悲愁的侧脸,有点儿心疼。

他站了一会儿,转身朝另一边走去。再回来的时候,他的手上提着一袋新的早餐。陆讷依旧坐在原来的位子,看见他,吸了吸鼻子,用力地揉搓了下被冻得僵硬的脸,也顺便掩饰掉了那些失态的情绪,用略微沙哑的声音说:“这次谢谢你。”顿了顿,问,“你怎么会在我家?”

苏二不肯说自己想要多靠近点陆讷的真实意图,干脆避开不答,将早餐往他面前送了送,挑眉,语气是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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