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稀稀落落

同样一个剧本，在不同的导演手上总会有不同的效果。

电影放映结束了，影院内在寂静了许久之后才响起了掌声，只是这次的掌声却没有一开始的时候那么激动，而是显得有些稀稀落落，这样的情况让所有心里带着期盼的工作人员都有些失落。

不只是观众，就连在电影放映期间跃跃欲试早就等着采访的记者们都有些提不起劲，他们原本准备了一大堆的话术，不外乎是恭喜的和喜悦的，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只要是可以正常判断的人就知道观众的反应显然并不如他们想象中那么热烈。

不同于别的地方会继续放下去，在这个首映的电影院里，在电影结束后自然是有那些主要演员的讲话的。

可是现在这样的状况能确保那些演员上去能够得到想象中的欢迎吗？

影院内维持着这样的寂静，最终还是布朗导演拿着话筒走上了台。

作为导演，在这样的情况应当是感到最不开心的，可是他脸上却完全没有类似的情绪，一向严峻的脸上竟然还带上了一丝笑容：“各位，既然大家都没什么好问的那么就到这里结束吧，散场。”

说完，布朗导演就打算转身离开了。

而就在这时，有一个记者突然开口了：“布朗导演，可以问一下刚才的电影想要叙述的是什么吗？恕我直言，要不是了解布朗导演的为人和导演水平，我会以为这是一部十分失败的电影，因为看起来似乎没有主题，可是这是布朗导演的电影，我想请你告诉我它到底在讲些什么吗？”

“一千个读者心里有一千个哈姆莱特，同样的，一千个观众心里也有一千种对于这部电影的理解，从一开始，它就没有剧本，要让我讲出它到底在讲什么我也不知道。”说着，布朗导演摊着手耸肩表示无奈。

而偏偏也是他这样的表情让原本还对布朗导演抱有期望的记者和观众都产生了不满，其中一个更是直接质问道：“布朗导演，难道你不觉得没有剧本的电影是在消遣大家吗，我们掏出钱来看电影难道布朗导演就是让我们看这样的东西？这样的话实在是太不负责任了吧。”

布朗导演的脾气从来就不好，这一点所有人都清楚，但是在今天，在这样的情况下，面对记者的质问他却变得好脾气了起来：“我不知道大家会怎么理解，可是对于这部电影，我抱有极高的期望，我还等着这部电影让我蝉联第四次奥斯卡金像奖呢。”他这么说着，却是笑着的，就好像他说出这番话只是在开一个玩笑一般。

“别开玩笑了，布朗导演，你都说这是一部没有剧本的电影，也就是没有主题的电影，这样一部电影还想竞争奥斯卡金像奖，难道是因为布朗导演连续三次拿到了奥斯卡金像奖所以就觉得那是一个随便开开玩笑就能够得到的奖项吗？那可是奥斯卡金像奖，大家都在竞争的奖项。”记者也是人，也是有脾气的，在这个圈子里演员和导演都那么多，可是奥斯卡金像奖的名额却只有那么点，大家都为了这个奖项拼命奋斗，只期待有一天可以接触到奥斯卡金像奖，但是眼前这个人却像是把那个奖项当成了玩笑。

再次面对记者的质问，还是这么直白的质问，布朗导演脸上的笑容也敛起了：“我不管你怎么说，这就是我，至于能否角逐奥斯卡金像奖就不是你说了算了。”

不止是记者，在场的所有演员和工作人员都表现出了对于这部电影的迟疑感，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费尽心力用了那么长时间才拍摄完成的电影竟然会出现这样的结果，而他们在听到布朗导演说还打算用这部电影参加奥斯卡金像奖的话之后不约而同都表现出了不可置信的感觉，虽然在拍摄过程中他们都很努力了，也有因此而受苦受伤的，但是在这个圈子里很多时候劳力和回报是不成正比的，观众就是他们的衣食父母，现在连观众都不认可了，他们还能期待什么呢。

而他们的态度也是让布朗导演失控的最重要的原因，连身边的人都不能肯定他的努力，不相信电影会成功的话也就没什么话可说了。

看到布朗导演的样子，压抑着怒火像是随时都会爆发的样子，黎思辰转身就对米歇尔开口道：“母亲，把手机给我。”

米歇尔也不多问，直接就把手机放在了黎思辰的手上。

黎思辰拿过手机，虽然没有特别记过，但是那个号码还是记着的，拨通电话，对面很快就有人接起了电话，迟疑的声音响起：“喂，你好，我是布朗导演的助理，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你好，”黎思辰吸了一口气，这个电话他原本不想打的，也不想让大家知道他来过这里，只是现在的情况却容不得他不大，“我是卡洛斯，麻烦你把手机交给布朗导演，我有话要跟他说。”

“卡洛斯先生？我是非常愿意帮你转接布朗导演的，可是，”在黎思辰这边的视线下看着在大屏幕附近有一个中年男人手握手机探头探脑看着台上，然后又把头缩回来的画面，“布朗导演现在不是很方面接电话。”

“没关系的，”黎思辰笑着，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叫他先生这样的称呼，“布朗导演是不是在生气，我有办法让他的怒火熄灭。”

“卡洛斯先生你现在也在现场吗？”中年男人握着手机开始左顾右盼，只是黎思辰原本就是在角落里的，现在还刻意隐藏了自己的身形，对方自然是找不到他的，在环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熟悉的身影的时候，中年男人又探头看了一眼正在跟记者吵着什么的布朗导演下了一个决定，“好的，卡洛斯先生，我这就帮你把电话转交给布朗导演。”

现在的情况已经十分恶劣了，如果在首映式现场导演跟记者吵了起来对大家都不好，在思索之后，中年男人握着手机缓缓走近了中间的台子。

“布朗导演，卡洛斯·泰勒先生打电话过来说是想要跟你聊几句。”

“卡洛斯·泰勒？”原本正在对峙的两人都停下了争吵，甚至一群记者的视线都齐齐扫到了中年男人的身上，布朗导演更是诧异地问了一句，一时间也没有想起了所谓的卡洛斯·泰勒是谁，不由呵斥道，“不是告诉你随随便便的电话不要……不对，你说卡洛斯·泰勒？是小卡洛斯吗？”说完，他就从台上跳了下来，明明五十来岁了，可是身手却异常矫捷。

“是的，”中年助理见话题总算是转移了，不再是针锋相对的情况，不由欣喜万分，笑着把手里的手机递到布朗导演的手上，“就是小卡洛斯先生。”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在两人一而再再而三强调之后，那些敏锐的记者也总算是想起了这个所谓的卡洛斯·泰勒是谁，不就是刚刚结束放映的电影的主角，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在首映式上现身的演员，甚至已经消失了半年多都没人发现过他的身影。

一接起电话，布朗导演的声音就猛地加大了：“小卡洛斯，你都消失半年了，我还以为你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呢。”

“抱歉，导演，”黎思辰站在阴影处接着电话，虽然两人的关系说不上太好，而且在拍摄电影的时候他也是一直被针对的人，但是在半年没见的同时他也有一些怀念那个时候的生活了，“因为某些原因我实在不能出现在现场，不过我看了电影了，大家的表现都很好。”

“大家的表现都很好吗？可是我怎么觉得你是觉得不愿意出丑才不出现在现场的呢？”虽然被岔开了话题，布朗导演的怒气却并没有消，而这唯一一个不给面子连首映式现场都没到的小演员兼主角就成了他发怒的出口。

“导演，手机扩音一下也让我跟大家说几句吧。”对于布朗导演的话，黎思辰倒是一点都不介意，因为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这个一直以来都以一张严峻的脸庞示人的导演竟然这么孩子气，再加上这段时间黎思辰成长很多，他也知道如果不是当初这部电影让他尝试了一下没有剧本的演出的话自己绝对不会在面对他外公的时候还那么柔韧有余，即使阅历还没到可以对等的地步那就演出来，总有一天，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情况下他会一点点成长起来的。

“凭什么你一来连我这个导演也要为你让道，”布朗导演继续抱怨道，可是在这么说着的同时，他也顺手把手机开了扩音并且示意他的助理拿了一支话筒过来，“人没来声音也勉强凑合，希望你不要让大家失望，不过现在看起来也没太大关系了，毕竟看起来大家似乎对于这部电影抱有的期望都不大。”

“呵，”黎思辰低声笑着，整个人都陷入了黑暗中，“不管是否成功，我这个作为主演的总是出现一下，即使只是声音，而且我觉得这部电影其实很不错呢。”

“你就拍马屁吧，不过你要是说不成功不就代表你自己没有成功，”布朗导演的心情突然好了很多，拍了拍话筒，“好了，你说吧，我倒要看看你能说什么。”

第五十章：要再看一遍

这边几人的骚动除了靠的比较近的几人就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虽然这部电影的剧情让很多人吐槽，可是在首映式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就离开总是不怎么礼貌，最重要的是那些观众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丹尼尔等人的粉丝，在喜欢的人还在现场的情况下他们也不会离开。

所以当布朗导演已经帮黎思辰调整好手机和话筒的位置的时候，现场仍然有一阵阵的声音在现场响起。

“各位，大家好，我是卡洛斯·泰勒，也就是这部电影的主角之一，非常抱歉因为某些原因今天没能来参加首映式。”黎思辰站在角落里低声道，而从话筒里传出来的声音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见。

果然，这番话一出，现场的所有人包括观众和前排来捧场的艺人和导演都静了一下，然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大家不约而同的询问。

虽然刚才的电影让所有人都觉得莫名其妙，可黎思辰毕竟是主角，这个原本说不出现的人现在竟然打电话过来了，这让所有人都觉得诧异和好奇。

吵吵闹闹的声音一度盖住了话筒里的声音，不过黎思辰有的是耐心，等到观众们稍微不激动了一些才笑着开口：“各位，我今天的时间可是偷出来的，所以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请现场的记者朋友们代问好吗？”

这样的形象跟黎思辰在电影里的形象完全不一样，而且连声音都变了，但既然是导演放上去的，话筒对面无疑就是黎思辰本人，而一度跃跃欲试的记者们在听到了黎思辰的话之后也起了很多兴趣，唯一一个半年来都没办法寻找到的演员啊。

而与此同时，现场的观众也安静了下来，大家的注意力也集中到了现场的记者身上，当然，还有台上的那支话筒和手机。

这样的情况下，大家也不推攘了，立刻就开始询问了：“可以请问一下卡洛斯你今天出现的原因是什么呢？”第一个问题大家都很默契地询问了一个不怎么犀利的问题，这样的问题只要是稍稍准备过的就可以解答了。

黎思辰这么想着，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怎么说呢，其实我原本也不想出现的，不过我也在看电影啊，然后看到了大家的反应……”

“请问卡洛斯你也觉得这部电影不好吗？”黎思辰话一出就有记者找到了其中的重点，并以此开始着重询问，至于黎思辰口中所谓的在看电影就没什么好说了，毕竟这也是全美同步上映的电影，并不值得纠结黎思辰究竟是在哪里看的电影。

“这倒也不是，”还是那个问题，不过对于这个问题黎思辰却是有备而来，“我从来都相信自己的演技，也相信布朗导演的能力，无论是他导演的能力还是剪辑的能力在我看来已经很厉害了。”

“可是不管怎么说这部电影的结局稍显莫名其妙了，全美同步上映的电影，我想经过今天的放映之后会有很多影院把这部电影下架吧？”美国有很多院线，只要跟院线有合作就可以排档上映，在这之前布朗导演是一块很好的招牌，在院线的老板觉得这部电影可以赚钱的时候就会签订合约，可如果不赚钱的话，他们绝对不会吝啬那些违约金的，就算不违约，他们也会可以压缩这部电影的上映甚至把它放在半夜档，只为了不影响赚钱。

商人重利为本，只要可以赚钱他们做什么都可以，一部电影赚钱的可以达到好几亿甚至好几十亿，可如果不赚钱的或许连本都赚不回来，而如果没有观众捧场，影院绝对会故意压制放映的次数，这一点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

“这样吗？”黎思辰继续笑，“可在我所知道的却不是这样子呢。”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可能性吗？我们也理解卡洛斯你作为主角的心情，可是这部电影失败了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越到后来，记者的问话就越来越犀利，他们需要的是销量和收视率，如果不能从这些人嘴里挖出点什么料对他们而言就是这次采访的失败了。

“就算你这么说，”说到这里，黎思辰顿了一下，突然放大了声音，“我想请问大家有多少人的打算是走出去之后再买一张电影票重新看一遍的？”

“怎么可能，一部结局都莫名其妙的电影不被骂就够了，还想要大家再掏钱，简直是笑话。”站在台下的其中一个记者心里的话脱口而出，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却开始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这么说的话，我真的想要再看一遍。”

“我也是，总觉得不是结局莫名其妙，而是我没有看清楚。”

“电影里好像还隐藏了什么东西被我们忽略了，如果是布朗导演的话，应该不会言之无物吧？”

“我觉得主是仁慈的，只要是做了坏事就一定会被惩罚，可如果没有做坏事，就算并不是信仰主的也不会被惩罚，在这一点上主的仁慈就显而易见了。”

“胡说，我还是觉得主才是最莫名其妙的，所以说这个世界上主还是不存在的吧，我们人类的事情就该由我们自己做主。”

议论、纷争、甚至吵闹，黎思辰站在暗处看着这些人的争吵有些诧异，电影并不是获得全部人的认可才会成功，可如果有纷争了就代表是有人把电影看到了心里面，而这样的发展同样出乎黎思辰的意料，说实话，他原本的意思只是想要提醒一下其实电影里有很多细节性的东西被大家忽略了，而且这种看完了之后意犹未尽的感觉他也同样存在，所以才会这么说。

“信仰还是不信仰都是各人的自由，没必要这么争吵吧，我倒是觉得这部电影处理得还不错，没有一味地在宣扬基督教的那一些东西，而且里面的剧情也很引人深思。”

“我也这么觉得。”

“我也是，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呢。”

影院内观众的表现令所有人都感到了意外，甚至也有人开始怀疑这些人是不是托，只为了加大宣传，可事实是如果不是黎思辰出来横插一腿，这些人都会在不久后散去，这样的一幕自然也不会再出现了。

黎思辰捂着话筒尽量不让外面声音传进来，一旦有类似的声音从台上的手机里传出去的话他也暴露了自己了，而他并不想节外生枝。

“各位，实在是抱歉了，我时间差不多了，也该走了，请问大家还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的吗？”他的时间不多，今天他能够出来就是为了看电影，而电影看完了，他也该回家了，想到这里，黎思辰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不远处正在寻找他身影的几人，眼睛一眯，迟早有一天他会彻底摆脱这些人重获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