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医 上——七彩豆子
七彩豆子  发于:2014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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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音往旁边挪了挪,余光瞄到黎焕脖子上挂着的红绳,伸手挑起来,问道:“这是什么?”

红绳的尾端是一块拇指长宽的黑色扁形牌子,看不出什么材质,正面用小篆写着“黎焕”两个字,反面是祥云图案,透着一股神秘气息。

重音摩挲着正面的两个字,问道:“这是你的名字。”

黎焕将头靠在重音肩膀上,撩着水不甚在意的说:“我的名字就是照着这个取得,我爹捡到我的时候我脖子上就挂着这个东西,他觉得这肯定是我亲生父母留给我的,认定了这就是我的名字。”

“你没见过你亲生父母?”

黎焕有用比划了一下:“我爹捡到我的时候我才这么长,还包着尿布呢,就算见过也记不得了。”

重音倚在石壁上,淡淡的说:“我见过我的母亲,那是个十分高贵威严的女人,我很小的时候她就送我到师傅那里,她说等我真正拥有一颗自己的心的时候她就来接我,可是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她。”

“嘿,你们家的人可真够奇怪的!谁的心不是天生长出来的?”没心的早死了。

“谁知道呢,也许这只是她抛弃我的借口罢了。”

黎焕一双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重音:“你恨她吗?”

毕竟是自己唯一的亲人,相处过后再分开,总有些感情不能发开。

“什么是恨?”重音疑惑,这时他第一次接触这个词。

黎焕低声说道:“你个笨蛋!”

连恨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不知是可喜还是可悲,爱与恨是相对的又是相通的,不懂得恨的人是不是也不懂得爱?

这一刻,黎焕觉得重音那俊美的脸透着着一股可怜,难怪他总是面无表情。

他说,没有让他发自内心想笑的东西,也许他说的是真的,他是真的不会笑。

不是那种经历过世事的沧桑麻木,而是像一张白纸一样的空白,没有情绪。

黎焕突然又觉挺自豪的,因为重音已经对他笑过两次了。

把一张白纸上染上颜色也是一件挺有趣的事情。

第八章

重音将药亲自煎好给大山送去,得到花儿一篮子咸鸭蛋的报答。

重音受得很坦然,他们晚饭就吃的馒头就着咸鸭蛋,重音觉得味道不错,黎焕也很喜欢。

所以,黎焕高兴了,然后,重音也高兴了。

不到两天的时间,重音觉得自己的情绪被这个比他小两岁的男孩子控制了一般,黎焕能轻易牵动他的情绪,每次看到他的笑脸,重音都以一种难以言表的情绪。

他知道这个大概叫做喜悦,他喜欢这种感觉。

要说,重音绝不是个善良的人——当然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他只是在乎的东西太少——为什么会对这一家人表达善意?

重音到现在也没明白昨天为什么会跟黎焕回家,因为想要报酬?

纯属扯淡。

他自己都不相信,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与黎焕有关?

在这短短不到两天的时间里,重音笑了三次,每一次都是因为黎焕,和这个少年在一起是件快乐的事情。

他觉得,自己身上好像多了点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也许母亲说的对,说不定他真的可以找到一颗属于自己的心,这真是件令人高兴地事情。

被人说成没有心实在不是件值得炫耀的事情,虽然他的心脏每天都在胸腔里有力的跳动着。

母亲说,他需要拥有一个容纳世界,兼爱众生的心。

这颗心,他现在还不具备。

重音是单纯,但是不傻,虽然那时他还小,但是他听得出母亲说那些话时脸上的期待和担忧。

师父说,兼爱众生,容纳世界,这太难太难了,在那之前他需要有一个爱人之心,哪怕只是爱一个人。

虽然,重音不懂什么是爱。

爱,这是个很抽象的词,连师父都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重音觉得,连师父都做不到的事情,交给他来做,真是完全没有希望了。

因为不管是在医术还是武功方面,他都远远不是师父的对手。

不过,这次下山能找到一个令他愉悦的少年,这也算是一种收获吧,等他完成了任务回山上的时候,可以带着这个少年。

他喜欢这个少年。

他想师父也不会反对的,毕竟黎焕有一手在他眼里非常不错的厨艺。

晚饭过后,黎焕继续寻找那虚无缥缈的气感,而重音坐在他的对面托腮看着他,看的非常入神。

黎焕有一张不错的脸,非常好看,重音觉得他喜欢他也许是因为这张脸,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重音也是这样的。

要是黎焕换张脸呢?

重音觉得要是黎焕长得很难看,就算他天天笑,他也会吝啬到不想给他一个眼神。

重音觉得,他终于找到喜欢黎焕的原因了。

黎焕猛然睁开眼睛,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闪过惊喜的流光,即使在黑暗中重音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重音感叹,真是漂亮的眼睛。

“有了有了,那种暖暖的热流,感觉到了。”黎焕惊喜的喊道。

重音挑眉,还挺快的。

黎焕意识到声音有点大,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你怎么还没睡?”

重音托腮的动作没变:“我没有被子。”

从如此平板没有情绪的声音里,黎焕却听出了控诉的味道,顿时又羞又愧。

晚饭前黎焕喝水的时候到处走动,被桌子腿绊了一下,满满一海碗的水全都喂了重音的被子。

本来说好,晚上两人挤一挤盖一床被子的,但是黎焕练功的时候习惯性的将被子铺开坐在屁股底下。

月上中天,已经很晚了。

重音打个哈欠,拽着被子的一角将它从黎焕的屁股底下解救出来:“睡觉,睡觉。”

脱衣,钻被窝,睡觉。

黎焕的被子是单人的盖两个大男人有点勉强,所以两个人紧紧地挨在一体。

初春的晚上还是很冷的,有个这样暖烘烘的天然暖炉还是挺不错的,黎焕想,要是重音的脑袋离他的颈窝远一点就更好了。

重音呼出的热气打在脖颈上实在是有点痒!

黎焕觉得他们的位置应该换一换,怎么看重音都要比黎焕高不少,要说起来,应该是他把脑袋埋在他肩窝才对。

黎焕拱啊拱,挪啊挪,终于如愿以偿的靠上了重音的肩窝。

不痒痒的脖子真是太舒服了。

黎焕深吸一口气,慢慢的呼出,这种靠着别人一起睡觉的感觉好奇妙!

就好像终于可以有个可以依靠的人,心里很踏实。

重音侧着身子用手臂搭上黎焕的腰,让两人靠的更近一些,不至于让窄小的被子往里灌风。

“黎焕,我要走了。”重音的声音慢慢想起,“你和我一起走吧。”

黎焕呼吸一窒,沉默一会儿,闷闷的出声:“……什么时候?”

感觉到黎焕的犹豫,重音问道:“你……不愿意吗?”

“没有。”

他想和重音一起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这是早就想好了的。

他不想一辈子都困在黄山村这样一个偏远的小山村,不是为了什么远大的目标,只是单纯的想出去看一看。

但是,当真正的要离开的时候,心中却涌起一股难舍之情。

“那……我们再待几天也没关系。”重音说。

他能了解黎焕那种心情,就像当初他不想离开师傅下山一样。

外面的一切都那么的陌生,没有人可以依靠,没有人可以商量,一路走来都伴随着孤寂和彷徨,不知道下一次要去哪里。

黎焕往重音怀里拱了拱:“不用,等我明天和大家告别后,我们就走吧。”

越是犹豫,越是舍不得。

有些事上,黎焕要果断的多。

这一夜黎焕出乎意料的没有失眠。

早上从重音的怀里钻出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精神格外的好。

简单地吃了早餐,黎焕开始收拾行李。

“你在干嘛?”

重音将煎好的药送到大山家,顺便教了花儿怎么煎药。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黎焕趴在卧房里的衣柜里,撅着屁股不知在找什么。

黎焕爬起来,手里捧着个捆的结实的油布包,颠颠的放到桌子上,解开细绳。

里面有一些碎银子和一个红绸手帕抱着的东西。

“嘿,看,这是我来爹给我存的老婆本。大约有三十两,可以拿来作路费。”

黎焕拨弄着这些零碎的碎银子,重音肯定没有钱,要是不准备妥当,保不准就得睡大街,喝西北风。

然后轻轻地打开那块红色的帕子,

“这是我奶奶传下来的想给他儿媳妇的,可惜,我爹到死也没娶上房媳妇,我爹临走的时候说这个以后穿给我媳妇,然后再传给我儿媳妇,一代一代的传下去。”

那是对翡翠镯子,成色看起来并不怎么好,但是对于那些靠种地吃饱饭的穷苦村民来说却是十分了不得的珍贵之物。

重音的注意力却不在那副镯子上,他注意到了一个没接触过的新词。

“什么是‘老婆本’?”

“我这样的穷小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娶上媳妇,要是可以的话我想娶一个……嘎?”

黎焕正念叨着将来的择偶标准,却被重音打断。

“我说,什么是‘老婆本’?”重音用求知的小眼神认真地看着黎焕。

“哦,娶老婆是要花许多钱的,给女方的聘礼,请媒婆的钱,布置房子准备酒席的钱,等等等等,反正很烧钱就是了,这些都是要提前准备好的,要不人家姑娘谁愿意嫁给你啊,这些钱就叫‘老婆本’!”

黎焕耐心的解释着,这几天他对重音对着这世界的认知得到了充分的认识,那真是,太太太太,太无知了!

他最了解的除了吃饭睡觉上茅房剩下的也就剩那些治病救人的医术医理了。

各种生活常识,人情世故完全不懂。

黎焕觉得,这样的孩子独自出去闯荡不知道被人骗多少次。

若不是运气好遇上他这样的好人,这人大概连治病救人要向别人索取报酬都不知道。

不会偷不会抢,大概只有饿死街头的份儿了!

重音立刻举一反三:“那是不是也有‘相公本’?”

“额?”黎焕嘴角微不可查的一抽,“这……好像没听说过还有这说法……”

“为什么没有?不是说山下的女子嫁人也需要准备嫁妆的?”重音露出个疑惑的表情。

大户人家女子的嫁妆只能算新娘本人所有,新娘子有完全的支配权,并不算进婆家的财产中。

但是在平民家庭里就没有这样的将就了,生活所迫,女子的嫁妆都会拿出来补贴家用。

黎焕并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干笑一声:“好像也有道理。”

重音露出一个果然是这样的眼神,心里特自豪特骄傲,看,山下的事情咱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得!

黎焕给家里的老屋落了锁,回头看了一眼,紧了紧身上的包袱,头也不回的走了。

初春的早上寒气还是很重,早上外出的人不多。

除了大山和花儿,黎焕并没有和其他人说过要离开的事情,所以路上偶尔遇上村民知道他要离家外出后闯荡的事都非常惊讶。

但是他们却给了他最淳朴的叮咛和祝福。

“年轻人出去闯闯也好,人心难测,自己小心,以后记得回来看看。”

黎焕站在村口,最后回望这个将他养大的地方。

这里有他的亲人,朋友和伙伴。

不管以后他走多远,他都不会忘记。

他,还会回来的!

太阳缓缓升起,照亮了这个淳朴的小山村。

袅袅炊烟从家家户户的屋顶升慢慢飘起,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第九章

阳光明媚,天青云疏。

四月的江州城是最美的。城门外一路蜿蜒的琼花舞动,洁白的花瓣圣洁中藏着妖娆。

清晨。

“重音,这里的花可真漂亮!”黎焕黑色的眸里盛满了兴奋。

城门越来越近啦,越来越近!

黎焕面色红润,眼睛黑亮,穿过城门的时候。

重音仍然面无表情,但是眼睛也掩不住的好奇。

连守门的老兵都忍不住多看他们一眼。

嘿,这俩‘乡巴佬’长得真是好看!

没错就是乡巴佬!

老兵今年六十多了,他为江州城守了三十多年的城门,来来往往见过的人连自己都记不清有多少了。

但是唯独没见过像这样见识和外貌这样迥异的人。

他见过无数第一次进城的乡下人,他管他们叫‘乡巴佬’,他没有看不起人的意思,单纯是个称呼罢了。

他活了六十多年,曾经也年轻气盛过,到了现在这把岁数是什么都看开了。

人呐,不管是荣华富贵还是粗茶淡饭,到最后也就那么回事。

眼前这俩小伙子看着生龙活虎的可真精神,虽然没有兴奋地大喊大叫,但是却四处打量,眼珠子透着一股新鲜劲儿。

可不就是初进城看什么都新鲜的‘乡巴佬’!

不过这两人长得可真周正,这皮相换上身衣服保准比那些纨绔子弟更像少爷,更有贵气。

哟,他对我笑了,兵大爷感慨,多可爱一小伙子哦!

连他这把老骨头看着他心都年轻不少。

重音和黎焕离开南山村,漫无目的走了两个月,为了节约住宿的费用他们大多时都露宿在野外。

他们一边练功,一边赶路,两个月的时间,黎焕的内力有了一点小进步,轻功也有了一点小成就,不费力气就能跳两丈多高,最起码翻个墙那是小菜一碟。

当然,前提不是那高的吓死人的城墙!

进了城门走了一段街道两边渐渐热闹。

一开始道路两旁都还是买杂物小食的小摊子,混沌水饺阳春面,各种廉价金银玉首饰。

来往的行人多是身着布衣的平民百姓。

小贩的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各种讨价还价的说法鲜活有趣。

再往里走便是各种正规的店铺,青石铺地,店铺林立,衣店茶馆酒楼,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两人穿过热闹的街市,主干街道街尾处有家客栈,门口挂着一张写着“云来客栈”的牌匾挂在门楼上方。

黎焕:“就是这家吧,听说这家是城里最便宜的客栈了。”

重音:“嗯。”

黎焕:“掌柜的,两间房。”

掌柜:“好嘞,请两位客官做个登记。”

掌柜从旁边拿过一个大账簿放在案子上,两人报了名字,掌柜的又说,“麻烦您,二两银子的订金。”

黎焕伸手往怀里摸银子的手一顿,难以置信:“……二两?”

不是说,这里是最便宜的吗?

江州城,这破地方,最便宜的客栈都这么贵?!

掌柜眯眼一笑:“您放心,您退房的时候剩下的会退还您的。”

黎焕:“重音,我晚上怕黑,咱还是住一间吧!”

重音不觉得有什么,回道:“好。”

掌柜:“……”

黎焕把碎银子豪气的拍在柜台上,露出一口雪亮的小白牙,笑:“掌柜的,我们只要一间。”

那掌柜的倒不是个势力的,片刻后依旧温和的喊了店小二带路。

“来了来了。”一个少年从后院出来,“两位跟我来。”

店小二已退出去,黎焕关了门立刻垮了脸,抱怨:“啊啊啊啊啊,好贵好贵好贵!”

重音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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