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盘鳝鱼意面——橙海
橙海  发于:2014年1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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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属性分类:现代/都市生活/未定/未定 关键字:主角 配角 其他 1、那盘鳝鱼意面(上) 这是我2011年在PTT的红圣诞写的文算是旧文了因为有读者问到我噗浪来所以鲜网也一起贴:) 当他看着电视机里头那红艳张狂的火焰吞噬着他再熟悉不过的那栋传统市场,消防人员正努力灭火抢救的画面时,一瞬间,他竟然什么感觉都没有。 连痛也没有。 整个人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 那是个什么都还没改变的世界。 二十多年前,南部的城市,纯朴热情。 市场里,有着父亲挥汗炒着鳝鱼意面的俐落身影,母亲娇小的身子在客人间钻动着,在鳝鱼意面那浓厚而让人难以抵挡的香气中,融入客人的笑语不断。 他或许自己一个人蹲在旁边玩,或许被客人摸了摸头说可爱,或许和同学邻居们一起玩。有时是他自己吃着面,有时,是他带着同学一起来吃面。 在那时的许多事,都是单纯和善的,不是没有眼泪,却连哭都是和着幸福的。 总之,那是一段,美好到进乎童话,连他自己回首都会怀疑那是否存在过的过去。 崩毁完美却不需要太久的时间。 从母亲病倒开始。 不知名的原因,当时的医学束手无策。应该说每个医生对病因的说法都不一样,但都导向同样的判决—— 不治之症。 父亲打算收了那个生意很不错的鳝鱼意面摊子,专心陪伴照料母亲。却被母亲拒绝了。 他还记得,在病床上劝着父亲的母亲,笑得很温柔。「我就是因为爱吃你炒的鳝鱼意面才嫁给你的,你要炒给更多人吃啊。」 他看到父亲的眼里,有很深很深的东西,然后那东西变成泪水在眼眶里转。 最后,父亲同意了。 父亲为母亲请了看护,在炒鳝鱼意面以外的时间,都陪伴母亲,中年级的他一夕之间变得成熟,在父亲不能陪伴母亲的时间,他说故事给母亲听,像母亲小时候说给他听一样的,也唱歌说笑话逗母亲开心,想要去除母亲身体上的痛苦,虽然母亲从来没有对他喊过一声疼。 也许摊子那里少了母亲的走动身影,但在医院里,他们一家人还是在一起的,只要能一家人在一起,什么都好。 他只求母亲不要离开他。 但上天显然没有听到他的祈求。 母亲还是愈来愈衰弱,衰弱到他真的担心,担心母亲下一秒就会在他面前不见。 有一天,就在他内心悄悄忧虑母亲会不会不见的时候,母亲微笑地对他说:「帮我去找爸爸来好吗?请他炒一碗鳝鱼意面过来?」 母亲那时,精神很好,苍白而削瘦的容颜上甚至有着微红的光泽,似水的目光荡漾着光彩。 他没有空想太多,飞快地跑着跑着。 父亲听到他的话之后,立刻跟还想要点菜的客人道歉,熟练地挥炒出一盘色香味俱全的鳝鱼意面,连摊子都没有空收拾,带着他狂赶至医院。 母亲很享受地吃着那盘鳝鱼意面,甚至微微眯起眼,像是咀嚼着当中新鲜的滋味,吃完之后,唤过他。 「彦廷,以后要听老师还有爸爸的话,知道吗?」 他点点头,内心却隐隐约约有些害怕。 「彦廷就交给你了。」母亲这句话是对着喂着母亲进食父亲说的。从喂完母亲吃完那盘面后,父亲就一直紧紧牵着母亲的手,没有放开。 母亲对着他们父子露出笑容。 「我、我有点累了,先睡了……」 母亲缓缓地闭上眼睛,这一睡,再也没有醒过来。 那天过后,他们家像是塌了一角,再也不完整。他与父亲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的变化,像是更近、却又是疏远。 他们都想念着母亲,都渴望自己能替代母亲关照着对方,却又都无法成为母亲的角色。 忠厚老实的父亲,毕竟不像母亲那样细腻体贴。而他,也无法提供父亲一位妻子的温柔关怀。 但他还是深爱着父亲,父亲也极力地注意着他的需求倾听他的声音。他们都抱着对母亲同样深的思念,努力地过下去,让自己好起来。 他还是照样地上下学,照常学校的课程,放学后去帮爸爸照顾摊子——虽然爸爸不要他帮忙,早就请了人帮忙,但他还是赖在那个摊子不肯走。 好像坐在那里,抬眸就可以再看见笑颜盈盈的母亲。 也想陪陪父亲。 父亲是担心自己学业的,毕竟升上高年级,课业不像中低年级那样轻松。 但他一次又一次地拿出漂亮的成绩单回家,阻却父亲要他回家别待在摊子的眼神,念书对他而言,不知道为什么,非常容易。像是鱼生来就会游泳,鸟生来就会飞翔一样,他从没有为课业烦心过。 就在他终于适应且从母亲离去的痛苦中平复过来时,文笔极佳、临场反应好,声音又好听的他被选拔为代表学校参加国语文竞赛演说项目的选手。 他回家告诉父亲,父亲显得很高兴,那时候的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会成为让他们世界崩坏的主因。 ****** 代表学校参加比赛,学校会培训选手,而指导他的老师是教务主任。教务主任是个中年男人,和蔼可亲,跟看起来像母老虎一样凶巴巴的训导主任的气质完全不同。 学校选拔参赛选手是五年级上学期中,开始训练则是上学期末。而升上六年级时的暑假,主任有时带着他在办公室练习,而经过父亲的同意,主任也带他到家里练习,师母还会做菜留他一起吃饭。 有一晚,他吃完饭,莫名想睡,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等他醒过来,觉得身体后面异常地痛,塞得满满的,原本和善的主任正压在他的身上。 他痛到根本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看着主任光着下半身,他直觉知道这是不被容许发生的事情。 于是他张开口想叫,却发现嘴巴被布条塞住,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主任原来那慈善的脸在他面前变得狰狞。 「你叫也没有用,你师母早就被我想办法支开了,一时半刻不会回来……我好早就想要试试看了……果然滋味真不错……」 他没办法逃。身体被满贯的痛苦他没办法形容。最后,他昏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他竟然已经在自己家里。 收了摊已经在家的父亲带着少有的责备眼光望向他。「怎么会在主任家里睡着?」 「我…….我……」他的声音是少有的干涩。刚刚扯着嗓子想叫却叫不出什么声音,为什么还是没了声音? 「爸爸,我……主任…….我可以不要再让主任教了吗?」吞吞吐吐了很久,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的处境,只能这么说着。 「为什么?」父亲不解地望着他。 「我、就是不能……」他说不出口,怎么样都说不出口。「主任他对我……他对我……」 好不容易冒出了一丁点的话,却被父亲给打断。 「主任对你那么好,还送你回来,为什么你不让他教?」 「我、我……」他双腿发着软,却用尽全身力气喊道:「主任一点都不是个好人!」 后来的事痛得他根本就不想再回忆起。比被主任插入身体还要痛的感觉,是父亲不停的质问他怎么可以说主任不是好人,要他收回他的话。他坚持不肯,父亲用力地揍了他。 他有记忆以来,父亲第一次揍他。 那天后来,他没有再跟父亲说半句话,把自己关进浴室,洗了很久很久的澡,觉得自己全身从头到脚都是脏的,怎么洗也洗不干净。 隔天还要到学校练习,他根本不想去,却被父亲架着去了。父亲一脸抱歉,不停对主任道歉,主任笑容可掬地说不要紧,小孩子练习不顺闹别扭而已。 他瞪着主任,不懂昨夜那个面目可憎的人,现在怎么可以笑得那么和气,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父亲走了之后,他被主任威胁了。 「昨天晚上的事,若是说出去的话,你绝对不会比我好看的。你是小孩子,我是老师,你以为大人会相信谁?而且我昨天可是用了很多很多的润滑剂,事前帮你扩张了很久,你绝对没有受伤,事后我也帮你洗得很干净。」 不要说。不要再说。好脏。好恶心。 那天,主任带他到专科教室练习。他明明想逃跑,却只能跟着走。 练习完之后,昨夜在主任家他昏迷状态被迫发生的事,又重演了一次。这次,他很清醒。 被进入被抽插的同时,没有大叫出声,因为知道那是浪费喉咙。暑假的学校里根本没什么人。专科教师又在最偏僻最远的地方,离办公室都太远。而且他发现,他的叫声会让眼前的人更疯狂更兴奋…… 他只能在内心呼求着被拯救。 妈妈,救我。爸爸,救我。谁来救我都好…… 但没有人。没有人理会他的求救。 妈妈,那个最温柔体贴的人,早就不在了。 爸爸,就算听到了他的求助,却根本不愿相信他,不愿多倾听他一些。 后来,他开始用很多方式逃避练习。装病、扯谎…….但都没有成功。就算他真的是病到几乎发不出声音了,主任说还是需要练习上台的仪态,父亲就还是压着他去了。 那成了一个最寒冷的暑假。 开学后,主任又变回那个亲切和气的人。他想,应该是开学后学校实在很难空荡下来,他才能暂时被放过。 很快的,市赛就到了。他相当挣扎,究竟该不该好好表现。 他太害怕若是好好表现,真拿到了市赛第一名,下学期要参加全国赛……那寒假的时候…… 可是,他明明可以的,又为什么要为了一个烂人退缩? 他想,或许拿个第二、第三名就好。于是抽到很后面的号码数的他,想着怎样能让自己得奖,却又不要第一名。 他让自己恰如其份的表现了。但是,老天显然开了他一个很大的玩笑。老天让评审老师特别喜欢他? 他得了市赛的第一名。 父亲很高兴,还买了礼物,带着他到主任家道谢。他却根本连门都不想踏进去。 可是他终究还是走了进去。看着主任看似谦虚的说这都是彦廷自己厉害,其实不是他指导的功劳,他厌恶地只想撕破眼前的人的脸。 但不行。那种寒冷已经教会他什么是体型能量的差距。什么是绝望的求存。他只是沉默地看着,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做。 接下来又是训练。一路训练到寒假。同样的梦魇在寒假再度重临。这次,他连在内心呼救都失去力气。 全国赛他得了第三名。又是一样的,爸爸带着他跟主任致谢,主任又是那张虚伪的笑脸。 可笑。好可笑。 所以他也跟着笑了。 他知道他要报复。却也明白现在太难。于是他用了国中三年来等待。他加入了跆拳道社,学习如何自保也学习如何撂倒人;用科展、用演说、用作文得了许多许多的奖,人缘也不错,于是模范生、优良学生的头衔也都落到了他的头上。 最成功的光辉一笔,则是高中联考。 他以最高分成了该区联考状元。 那也是暑假。他单身回到了就读的国小,在辅导室找到了主任——对了之前的教务主任现在换到了辅导室的位置,不知道又有多少学生像他这样被「辅导」? 当辅导室里其他行政老师在恭喜他的时候——毕竟榜首的确很难能可贵,消息传得飞快,他笑着回应。对了,他现在可以笑着回应了呢。 他笑得灿烂透亮,扯了扯嗓子。「这都要谢谢主任,是主任当年对我的教导,才让我今天有这样的好成绩。」 主任仍旧回他笑脸,但他在主任要开口之前先发制人。「不知道能不能请主任陪我逛逛校园,陪我重温一下童年美好的时光?」 「不、不用了。」 「主任您怎么不能陪我逛逛呢?」他一脸失望。 「对啊,主任你怎么不陪他呢?」「榜首耶!」「杰出校友耶,主任你快陪他去嘛!」辅导室里几位组长的声音此起彼落。 「主任,陪我去吧?」笑容更美丽了。 于是主任面有难色的站了起来,跟着他在校园里走,当然不忘跟他保持距离。于是他又笑了。 「主任,您当年不是很喜欢摸我碰我吗?我现在难道不比当年?」 「你到底想做什么?」主任的声音发着颤。 「就散步啊,还是主任您希望我做些什么?」扬高声音,轻笑反问的语声透着慑人的娇魅。 「你……」 「主任你既然这么希望我做些什么,我怎么可以让主任您失望呢?」他笑着拿出钥匙打开专科教室的门——学校那么多年来都没有换门锁基本上就是件蠢事,当年打扫这里的他钥匙可从没丢过。 一把扯入想闪人的主任,他现在虽然仍是削瘦,但身高和体力跟当年可不一样。 很容易的就把主任弄得五体投地,趴在讲台上,主任还想动,他的脚又踩上主任的背。 「放、放开……」 「主任,我当年说放开的时候,您可有放?喔不,我忘了,您可是连叫的机会都不给我呢!那不然这样好了,拿条抹布让您别浪费声音叫,您看如何?」 没放过身下那恐惧的眼神,随手扔了条抹布揉进主任的嘴里。 「主任,您可以吐出这条抹布,然后叫得大声一点,反正我现在也不介意之前您对我做的事被别人知道喔,若是您引人来的话,刚好让人看到我捅您,也挺不错的呢!」 「……」 「对了,主任,麻烦您自己脱下裤子好吗?我实在是怎么样都不想弄脏我自己的手呢!」 身下的人颤抖地褪下裤子,恐慌地看着他,状似乞怜。 「虽然觉得很对不起扫把,但果然还是不想脏了自己啊。」他随手抄起一把扫把,唇绽最冷艳的微笑。 「放轻松,你会爱上它的!」 他将扫把戳入眼前人的体内,毫不留情的。一下一下的,没有停手。整治到他稍微满意的程度后,他又笑了。 「对了,主任,您等等可以告诉大家您是被我戳的,我一点也不怕喔。不过您看,我又拿过那么多模范生,现在又考了榜首,您觉得人家会相信这是我做的吗?我看您可能还是编个理由瞒一下别人好了,不然您说出实情,怎么看都是您比较吃亏呢!对了,主任,我会回辅导室跟其他老师告别,而且会跟他们说您不愿意跟我走在一起,就不知道自己躲到哪里去了,我好失望……」转身关上门离开。 那之后,他没有再踏进过这所学校。 ****** 上了当地第一男子高中,表面上看来是风平浪静,充满欢笑热血青春的高中生活。 或许真的有很多人的高中生活是如此。 但他过的却不是这样简单的生活。表面上,的确看起来好像是。但暗潮里流动的,却是年轻人初窜的情思欲望。 明的愈平静,暗的愈汹涌。 就算他刚入学时再低调,榜首的光环仍让他一下就众人皆知,而他太过好看的外表更是让他成为焦点。 他唇边那总是有礼的笑成了一种勾魂致命的象征。 不管是原来要找他麻烦的,或是看了他就心动的……所有的试探接近都让他们彷佛追寻花蜜的蜂蝶。 一陷入他之中,再也无法拔离。 他吸引到的,却不只是少年而已。放学时还会有别的高中的女孩子,远远地望着他,眼里写着倾慕。 他,来者不拒。 倒不见得主动。却再也不觉得性有什么好隐藏的。也许是最污秽龌龊的地方他已经去过了。最肮脏的人他也早就成为了。 那不如就弃绝那些虚伪的表象。享受吧。 享受被男人进入的那种满涨充盈,像是被抛到九霄云外,所有现下都不存在的那种迷样欢愉。 也享受进入另一个人,不管性别,听着对方的吟叫,一次次地攻陷身下的紧密,意识变得迷乱,汗水交融的瞬间。 一开始都是藏在暗里来的,但就是有女人破坏了游戏规则。看到学长吻他,就受不了地寻死寻活了。 厌烦。玩不起的话为什么要玩? 他可从来没有说出什么情啊爱的。他从来没有要付出那些东西。 做爱就能证明爱?有这种想法的人也太天真! 死是当然没死成。没真正想死的人怎么会死得成?不过就是一种想要独占他的手段而已,以为他看不出来? 优雅美丽的不过是他的外表,他的内心早已枯朽腐烂。比围绕着他的任何一个人,都还要死寂。 只是那些人不知道,他也没打算说。有过再多关系的人,都不过也只是个熟悉彼此身体的陌生人而已。 这件事让他的行迳纸包不住火,被渲染开来。他其实也不是很在意。还是那样笑脸迎人,过着他的生活,照样做着他的爱,进入或被进入,只是因为觉得女人麻烦,少碰了,但同样还是考着他的好成绩,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小小的城市消息传得迅速,终究传到了父亲的耳里。 父亲铁青着脸,问他跟男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跟女人又是怎么一回事,他笑了。 「爸爸,跟女人的话我都有用套子,你不用怕抱孙子。」看着父亲的脸变得更难看,他笑着继续说:「至于跟男人的话……」 「爸爸,你的儿子大多都是被上的喔!」他投下震撼弹,唇边的笑容相反地更为明媚。 「你、你……为什么……」父亲几乎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啊,爸爸,这还都托您的福呢。」加了敬称,笑得更为美丽。「我会爱上这滋味,您还是推手呢!第一个进入我的人,您可还带着我送礼物去给他呢!爸爸,这火坑,可是您推我进的。」 父亲的脸在他面前变得扭曲,显然已经不是只有震惊能够形容。「你、你……那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那时候的我还是个小学生,你要我怎么说?我没有哭吗?我没有闹吗?你怎么不问?怎么不看?你不相信我,要相信一个伪君子,你要我说些什么?要我说谢谢你吗?」 「对不起。」父亲在他面前掉下泪,不断地呢喃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还可以、我们一定可以……」 父亲趋前想要握住他的手,他却轻巧的避了开来。 「太迟了。亲爱的爸爸,一切都太迟了。」以为什么事都可以来得及或是可以从头再来的想法,实在是太愚蠢了。 后来,他看着到爸爸的摊贩吃鳝鱼意面的人跟爸爸聊过他的事,远远的看着,看着爸爸很愤怒地禁止客人谈起他,甚至会生气到把客人赶跑。 他又笑了。所以果然还是不能接受他这种离经叛道的儿子吧。所以才会想要试图改变他。 本来就已经鲜少去摊子的他,变得更少去了。原本就少话可说的父子之间,更是连嘘寒问暖都嫌多。 就连大学联考放榜,知道他高分考上第一志愿,也不过就是点了点头。连笑容也没有。 那也无关紧要。 早在父亲放弃救他的当年,他也就不对父亲抱任何期望了。 踏出家门的那一步,他毫无留恋。往后十数年,都过着浮萍般失根的生活。愈飘愈远。 就算回来,也不过就个过客。甚至,几乎不再回来。 家,成了他生命里,最远的地方。 他再也没有吃过鳝鱼意面。 ****** 没有打算跟学校同学混得太熟,周彦廷选择了住在外面的出租公寓。听就住在附近的房东说另一位房客很忙,整天忙着工作和念书,很少见得到。心想,这样更省事,他可懒得在自己的地方还要跟别人交际应酬。 但刚搬进自己的套房里,将东西都落好整理好,准备出门觅食时,周彦廷倒是见到了房东口中那个不是很常出见的另一个房客,看着他,专注地盯着他看了好几秒,像是不能相信一样的。 面前的人有着非常高的个头。事实上这时的周彦廷有177公分的身高,并不算矮,但眼前的人至少还比他高了五公分以上,甚至更多。 「哈罗!你……不认识我了吗?」那人冲着他露出了傻不隆咚的微笑。 「我应该要认识你吗?」脑子里完全没有对这个人的记忆。「若这是最新的搭讪法,那我得说,没有效。」 「说的也是。」眼前的人搔了搔头,很不好意思地笑着。「我这几年长高了太多,也变壮很多,又晒得很黑,认不出我也是正常。」 「所以?」冷冷地地看着眼前笑得太过度的男人。这意思其实是,别说了快给我闭嘴,我懒得跟你闲扯。 但眼前的人显然没有解读出来。 「我想你不是跟我同班、事情又过了那么久了,你不记得我也很正常……因为你也不是只帮过我…….可是我记得你、一直都记得你。」那个很傻的笑容一直都挂在脸上。 「所以你到底有没有打算告诉我你是谁?不说的话我肚子很饿,要出门吃饭了。」淡淡丢下话就想走。 「等等,你肚子很饿吗?我、我刚好有冷冻水饺……我煮给你吃?这附近的东西都有点贵,又不好吃,你爸爸煮的比较好吃…….冷冻水饺虽然也没有太好吃,但至少不难吃……」 「我没空在这里听你废话。」无视眼前那笑容消失,脸孔变得错愕,回过那大个子,迳自走了。 离开住宿的地方,他并没有真的去吃东西。经过那分明蠢得可以的室友一闹,饥饿感顿时消失无踪。 只是漫无目的,不停地走,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会走到哪里。 退租其实是他几乎想要做出来的举动。因为他实在不想在自己的地方还要摆出脸跟别人社交。但只因为室友似乎认识他也知道他父亲就退租,也显得太在意那室友了。 就算是室友,也不过就是个住在得很近的陌生人而已。这道理他还懂得不够多吗? 连同居一室的父子都可以形同陌路了。 夜幕低垂,陌生的城市,抬头望不见星光,只有闪烁霓虹。 迎面而来,一个惊艳的眼神,身体试探地碰触过来。 他太明白这是什么。 他没有闪。 反而勾出一个魅人的笑容,迎了上去。 纠缠出夜的,情欲荡漾。 ****** 周彦廷回到租屋处时,夜已经很深了。一进门却看见那张笑脸又在自己面前晃着,微带着忧心。 「你迷路了吗?台北的路的确不太好认,我刚上来也是常迷路。」对方开口就做出了让他莫名奇妙的猜测。 「我不是你,不会迷路。」没什么温度地回答着对方。 「也是……」又很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那你……啊我不该多问的。对了,我叫谢劲宇,晚安。」说完话就转身要走。 「慢着。」出手把这个小时候跟现在的确差了蛮多的大个头给抓回来。「谢劲宇,我想到你了,就像你变了很多,变到我不认得你。你就算记得我的外表记得我的名字也记得我父亲的手艺,也不算认得我。」 「欸?」傻愣愣的表情出现在谢劲宇脸上。 「我可以回答你想问但没问出来的问题。」放下手,周彦廷扯唇淡笑,艳丽却没有温度。 「咦?」谢劲宇一愣一愣的。 「我会这么晚回来,是因为我跟别的男人做爱,这样你满意了吗?你可还觉得你认得我?」 没错过眼前那张脸从呆傻一直到惊讶不信的变化,周彦廷唇边的笑容绽得更美了。 移步走回房间。谢劲宇没有跟上来。 看起来,用出柜换取自由,一如他所想,的确很划算。 ****** 周彦廷发现自己想得太过简单。他的室友显然不是一个用他的脑袋可以推测的人类。 房东不是说这位室友忙碌异常吗?为什么不管他出去玩得多晚,夜多深,总是能够看到这个室友端着那种蠢兮兮的笑容站在门口迎接他? 「今天好吗?」 谢劲宇总是会笑嘻嘻地问上这么一句。 他回答过很多不同的答案。 「还没死。」 「你觉得呢?」 「比你好就是。」 「先管好你自己再说。」 也常常没理谢劲宇,自顾自进房间。但谢劲宇却从来没有放弃问过他。 烦。 有一种不知道该如何排解的烦。 「我好不好,我说了就算吗?」有一天,周彦廷终于不耐地回道。「那以后你若是再每天问,那我每天也回个好,你就信了吗?」太过厌烦,唇边的笑容反倒极度勾魂。 「没有、不是的…….」谢劲宇慌乱地摇着头。 「那你问这到底做什么?有什么用?我曾经回过你什么你满意的答案吗?」周彦廷冷冷的眼扫向谢劲宇。 「我只是、只是觉得……你很孤单,好像、好像需要别人跟你说说话,真心的说说话……」 「你想太多了。」周彦廷笑了,冰冷而美丽。身体却几不可辨地微颤了起来。「别擅自解读我。」 「对不起,我以为,只要我一直问一直问,也许有天,你就能真心给出我希望的答案……」谢劲宇垂下头,很抱歉地说道。「我以为,是别人问得不够久……」 周彦廷沉默着。早已崩坏的内心竟有痛的感觉。他以为,自己早就不能更痛了。 「你别生气,我会很有耐心的……你小时候对我一直很好……我很感谢。」谢劲宇像是想解释,却说了没头没尾。 他有对谢劲宇很好吗?周彦廷在内心质疑着自己。 家里遭祝融肆虐,剩下奶奶和谢劲宇,就只有父母留下来的保险金,但若没有人工作,再多的钱财都会坐吃山空,奶奶找工作毕竟不容易,一老一小的确不好过。 更别提无知的孩子的谩骂,那时个子比他还小的谢劲宇,总是会被骂是克星,然后一句话都不敢回,偷偷的在角落哭泣。 他看到了,就狠狠把那些孩子训了一顿。还拜托爸妈让谢劲宇和谢奶奶到摊子吃免费的鳝鱼意面。 爸爸妈妈很高兴,完全没有为难。倒是谢奶奶和谢劲宇推辞了很久,后来才承下这份心意。 在谢劲宇高中就到台北半工半学念书赚钱之前,看起来的确是他帮了谢劲宇和谢奶奶许多,但—— 「那不过是看不过去而已。」周彦廷淡淡地说道。「你不需要对我有耐心,你不是我父亲……」自嘲似地笑了笑。「更何况,我父亲都不见得对我有耐心了。」 「伯父……不会的。」谢劲宇摇了摇头。「他、很疼你。」 「闭嘴!」说着阻吓的话,却是挑唇而笑。他很久以前就学会了愤怒时不但可以微笑,而且能笑得更美。「再见。」往门外又要走去。 「你、你不是才刚刚回来而已……」 「再出门喝酒,找男人做爱不行吗?」魅惑地丢出问句,望向又被他问傻了的谢劲宇。 「不是、不是不行,只是……有点晚……我怕……你会冷……」谢劲宇支支吾吾地回道。 「台北的秋天是比南部凉快,但我还没看过有人在台北的秋天冷死过。」眼微勾着潋滟。「还是,你要陪我做爱?」问着分明知道答案的问题,看着眼前人的慌张,他又笑了。 「我……」 周彦廷轻轻扬唇而笑,推门而出。 他几乎到了黎明才回到租屋处。无视在沙发上躺着的那个人,他迅速地回到自己的房里。 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自己的心,今晚,不曾痛过。 ****** 周彦廷在gaybar里看到那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大个头时,觉得荒谬不搭到了极点。 看到那张脸望着他的时候又灿出那种傻里傻气的笑容,他吻了吻原本送酒邀约的男人,伸出食指对着那个原本就是朝着他走过来的人勾了勾。 「所以,你现在要跟我说,你是同性恋吗?还是,你觉得跟踪室友很有趣?」他轻扬声音、放得很柔,却另有一种质问的威严。 「我、我……」谢劲宇还是如惯例,被他质问时,很难将话说得完整。 「好,让我回答你,如果你给我的答案是第一个,而你对我有兴趣的话,那我的雷达这回还真出了错,我一直没看出你对我的喜欢是那种喜欢,我以为你怕同性恋。」他顿了一顿,唇边泛出个灿若春花的笑容。「不过,也让我告诉你,若是你真是同性恋,而且对我有意思的话,那我的答案是——我可能不会爱你,因为我男女通吃。」 「你、你……我、我……不是……」 讲了半天还是听不懂在说些什么。 「如果你给我的答案是第二个,那你可以滚了,除非你希望跟我还有别的男人一起玩?那我倒是不介意。」语毕,立刻抛给另个请酒的男人一个娇艳的微笑。 「都、都不是……」谢劲宇终于说出了一个完整的回答。「我只是听了朋友说,想来看看……没想到,却看到你……不过,我的确喜欢你。跟性别没有关系的,就是喜欢你。」 「喔?」轻笑了声。「你喜欢我什么?长得好看?头脑聪明?还是你觉得我看起来会很好做?」 「没有,不是。啊不,我是说……」虽然灯光昏暗,谢劲宇那从脸一路延伸到脖子的红还是还瞎子都看得出来。「你长得好看、头脑也好……什么都好,但是、但是我喜欢你,却不是因为这些,而是、而是……我也说不出来的东西。」 一串漂亮好听到能荡漾人心的笑容从周彦廷的喉咙里滑出来。「这里可是同性恋酒吧喔,你在这里说这么纯情的话,不觉得很不搭吗?」 「可是、可是,这是实话……」谢劲宇手足无措似地说道。 「那让我告诉你,在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周彦廷笑着眨了眨眼,淘气又魅人。 「那就是,永远别说实话。」 在谢劲宇的瞠目结舌下,周彦廷勾缠上另一个男人的手,偎入另一个男人的怀里,走出酒吧。 但真正到了那男人的车子前时,他却没有上车。 「对不起,我又突然没有做的兴致了。」 那夜,他换了一个酒吧,连自己都不知道原因的,喝了一整晚。 ****** 上完课回到租屋处,遇到了下工回来,还没出门上课的谢劲宇——半工半读的谢劲宇从高中开始就一直上的是夜校。那欲言又止的脸,摆明了就是有话想对他说。 「今天晚上,能不能不要太晚回来?呃也不是今天,是每天能不能都早点回来……我看你太晚睡,怕你身体受不了。」谢劲宇关心地看着他。 「你看我哪里像是受不了的样子?」周彦廷微微扬声,声音里融着淡然却讥讽的笑意。 「我不知道……就觉得……你好像愈来愈瘦……」谢劲宇像是鼓起极大的勇气般地说出口。「如果你想找人做爱,我可以陪你,那你至少不需要出门。」 「做爱?」清脆悦耳的笑声成了串串的美好音色,代表的却全是讽嘲。「你想上我?还是想被我上?」 「我、我只是想……如果、如果可以省去交通时间……也许可以让你多换来一些睡眠……对不起……」低垂着头,谢劲宇又是道歉。「而且现在冬天了……台北的冬天,又冷又湿,不像南部,我怕你受不了。」 「受不了?你真的是担心太多,想得太天真了。」周彦廷唇边的笑容柔软,眼神却无比凌厉。「你谈过恋爱吗?上过女人吗?上过男人吗?」 「我……」谢劲宇在工地工作而晒得黝黑的脸,也看得出发红。 「所以我猜对了,你是处男?」周彦廷扬高轻软的声音。 「我……我只喜欢过你、一直就只喜欢你……」谢劲宇间接地承认了。 「该不会是雏鸟情结的心态吧?」笑得太娇媚,连眼泪都快笑出来。 「雏鸟情结?」显示为听不懂。 「张开眼看到第一个人,就以为他是自己的妈妈了。」看着眼前的大块头又像要发言,周彦廷连忙补充:「我不是说你当我是妈妈,你放心,这不用你解释。只是看起来像是我小时候帮过你的忙,所以你就喜欢上我了是吗?」 谢劲宇没有否认。「可以、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全是……总之你是个很值得我喜欢的人,喜欢你,我很幸福……」 「果然要无知才能幸福呢。」满意的看着眼前那张看似陶醉的脸转为错愕。「那看着我在别人怀里呻吟,你也幸福吗?看着别人进出我,你也幸福吗?别开玩笑了,你玩不起。」 「我、我没有要玩……」像是又思考了些什么。「你本来就不属于我……我想,我可以…….」 「永远别高估自己。人的占有和嫉妒心,可以杀死人。」唇边的笑容更欢。「另外,你没有要玩,但玩乐,是我唯一学会的存在方式。」 「我、我……你、你……」 盯着眼前那大个头单纯的脸庞,眼神变得更深沉,周彦廷唇畔那抹笑反倒愈益绝艳。 「离我远一点,我的世界,不是你可以了解的。」 ****** 以为这样劝了就会退,没想到谢劲宇那样有恒心耐力,还是每夜等门,做尽所有能做的。 像是做了这么多,就为了得到一个他真心的笑容。不过他的真心早已如槁木死灰。又怎么可能给得出? 带着笑的反讽讥嘲都没有用。愤怒的赶却也吓不走。就是那样坚定等待的眼神。 不断地诉说——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的眼神。 太天真。天真到一种太可笑的程度。 要赶这个人走,显然只剩下一种方式。破坏眼前这种虚假的平衡。把自己的身体给出去。 给出去就终结这一切了吧。 当真的拥有,就会想要有得更多。 就像那个说着爱他却寻死寻活的女人。本来不也说可以?到后来却什么都不可以不允许不接受了。 人的独占欲可怕到许多人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程度。但他可从来不打算属于任何人。 可以跟任何人做爱,但不属于任何人。 「看起来没有让你受到伤害,你不会走就是了。」那夜,他喝了酒,染上醉意,却没有跟任何人走,直接回到租屋处。 「啊?」谢振宇一脸迷惘,又亮出傻呼呼的笑容。「今天好吗?」 一千零一次的招呼。 「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伤害你。」周彦廷微微垂下眼帘。「但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你走。只有这样才能让你走。」 「咦?」笑脸融入困惑。 「上我吧,你不是想要?」言简意赅,毫不罗唆。 「呃我没有、啊也不是没有……」搔了搔头,笑得很灿烂。 一瞬间,周彦廷又不想要毁灭那太过纯洁的笑容。但是不在现在毁灭,那笑容或许会在日后扭曲成更加可怕的东西。 长痛不如短痛。就现在亲手毁了它。 勾起一个魅惑的笑。「那,上我吧。」 没有给谢劲宇犹豫的时间,他已经下定决心要破坏所有。回房间拿了需要的东西,他拉着还愣在当场的谢劲宇。 「到你房间。」 「啊?」 「我从来没打算在我房间跟任何人做爱,到你房间!」 2、那盘鳝鱼意面(下) 打算亲手销毁一切。 一进到谢劲宇的房间,周彦廷那勾魂而热切的吻随即压落在谢劲宇的唇上,他的接吻技巧很好,反而是从来没有接过吻的谢劲宇笨拙到不知如何回应,险些跟他牙齿互相磕碰。 但要毁灭所有,周彦廷反而相当有耐心。主动地伸出柔软的舌头,进到周彦廷的口腔之中,密密实实地翻搅着,身下在撩拨似地在跨间磨蹭,贪婪地索求着唇舌的纠缠,双眸氤氲着饱满的情欲,充满勾引的魅态,就像只主动求爱的猫。 谢劲宇自然不可能毫无回应,但是在周彦廷终于离开了他的唇后,他却奋力推开了周彦廷。「你真的要跟我做?我以为、我以为……你不想、你不想……跟我……跟我……」 周彦廷的身躯又重新缠上谢劲宇,唇角的笑容既纯真又银荡。「对象是谁根本不重要,你不懂吗?这才是我。」 语毕,周彦廷双手就开始往自己的衬衫扣子滑去,虽然染上醉意,但是连一颗扣子都无法顺利解开却是他故意设下的局,极皱的衬衫会勾勒出银靡的美感,无数的男人会因此而扑上来,他太清楚。 眼前的谢劲宇却更为慌张了。「你、很醉了吧,要不要去睡觉?」 完全不像他想的一样。果真不在现下毁去,只会在未来更歪斜。周彦廷又笑了,像猫一样的。 「我不要去睡觉,你帮我脱。」牵过谢劲宇那双手,感觉到那手竟然也在轻颤,他扯唇轻笑,头往前靠到对方那宽大的肩上。「快,帮我脱。」 头靠着对方,让吐出的温热气息,直袭上谢劲宇的耳,周彦廷知道这会给对方带来多强烈的挑逗、多深刻的刺激。 谢劲宇却晃开他的手,彷佛他的手是烙热的铁一般似的。「你、你是真的……想被我上吗?」 眼珠一转,周彦廷唇边的笑意更魅。「不想我干嘛约你?」他边说,修长的手指边在对方的胸膛上游移,带着撩人的意味。 「可是、可是……我没什么、没什么技巧…….我怕…….没办法满足你……」谢劲宇吞吞吐吐地说道。 唇浮艳笑。「这就是我,每个人都可以做,你不懂吗?技巧好不好根本没关系,就算你性无能我们也还有别的方式,只是的确比较没那么过瘾就是了。我现在就是想做,还是你希望我现在出门找别人?」语落就准备要走。 谢劲宇却急急忙忙地拉回他。「别、别走,现在,很晚了……我、我可以……」 周彦廷抬起水雾般的眸,薄唇边泛出勾人的笑。「可以的话那就来吧。」 下半身不住地往谢劲宇的胯间磨弄着,发觉谢劲宇胯间的东西已然挺立,他满意地扬起唇角,伸手解着谢劲宇的皮带,却故意扯了许久,没将皮带扯下半点,只是不断不断地撩弄到那肿胀的欲望。 「你、你……不要……」谢劲宇的呼吸已然紊乱。 怎么可能说停就停?周彦廷的手继续在谢劲宇的腰间假意地忙碌着,没解开皮带,却撩人似地扯下拉链。 谢劲宇的下一句话,却又是周彦廷意料之外的。 「我自己脱,让我服侍你……」 那瞬间,他竟然无法动作,明明是空的人,怎么还能失落更多东西?他整个人被那大个子抬抱而起,放到柔软的床上。 温柔地让人更想毁去。这样的温柔,等拥有过却发现不可能独占,就会消失了吧。 想到这里,周彦廷反而缓缓地笑开了,映着酒意,那笑容美到极媚。 谢劲宇手颤抖着,那样紧张地解着周彦廷裤子的皮带,拉下拉链,将周彦廷的整条裤子连着拉链都一扯起了下来。 「对不起、我本来想一件一件慢慢脱……有扯痛你吗?」 「我没那么脆弱。」周彦廷的语声融着酥软的笑意。「套子和润滑液在我裤子的口袋里,帮我润滑。」 谢劲宇却没有照他的话做,反而问道。「我、我可以先帮你脱掉衣服吗,我怕弄皱你的衬衫,也怕、你躺着压到衬衫你会不舒服……」 「随便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周彦廷勾唇而笑。「今晚这个身体是你的。」 「那我脱了喔……」谢劲宇动手解开周彦廷衬衫的扣子前,还不忘打过招呼,在周彦廷的配合之下,剥光周彦廷的上半身。 而后,他看着谢劲宇望着他身体的眼眸里,有着极度的惊艳。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有多漂亮。 瘦却不过份骨感。白皙的肌肤在酒气和欲望之下会晕上渗透出淡淡的粉,他知道这在视觉上对男人会是多强的诱惑。 「你真的好美……我、我想吻你……」 「要吻就吻啊。」 周彦廷主动献上自己的唇。 这次的吻却是由谢劲宇主导的。与方才周彦廷那缠魅的诱惑的吻不同。谢劲宇的吻是温柔的探索,像是融了无数爱怜般地卷吻着周彦廷的唇舌,让他在其中遗落了呼吸。 从来、从来没有人这样吻他……像是……他真的值得被真心对待……不,他怎么可能值得?他从来没有值得过! 周彦廷内心涌上更多毁灭性的情绪,复杂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么。 也许,想毁灭对方的他,真正最想弃绝的,其实是自己。 当谢劲宇终于离开他的唇,他微喘着嚷道:「快上我!」快毁了我。让我现在就死去。让我死在你的手上。 「啊?」谢劲宇又像是愣了一下。「好……」然后翻找出润滑液,挤了出来,往谢劲宇的身后涂抹而去,并往穴中推入。 「现在没有用那种东西也没关系了!」快上我!快充满我!我什么都不想想也什么都不要想。 「咦?没有不是会受伤吗?」谢劲宇纳闷地问着。 周彦廷并未回答,只是闷着声。「快点。」 谢劲宇探入一根手指,将润滑液一同推入,周彦廷的眉头紧锁,却不是因为痛楚,只觉得不够、不够,这样的逗弄不足以毁去他。正想要开口要求,谢劲宇却又吻住他,将他未开口的话语吞入唇中。 随着那根长指在穴中探弄,周彦廷的身体微微扭动着,当谢劲宇的唇舌终于离开周彦廷的唇瓣,周彦廷早已气喘嘘嘘。「快、快上来…….」 「不、不行,你说可以随便我、我要好好、好好对待……我不知道我做得好不好,但是不能急,你会受伤……」 于是吻又重新落在周彦廷的唇上,彷佛火焰般炽热的唇舌往下烧灼而去,燃过周彦廷微凸的喉结,焚过周彦廷那性感的锁骨,蜿蜒而至周彦廷的胸膛上那因为欲望而已经凝立的粉红突起。 俯首啮咬着那胸口挺立的粉红乳首,趁周彦廷启唇轻呼的同时,终于又加入一根手指,周彦廷难耐疼地仰着头,薄唇溢出无数的呻吟,像是抱怨着为什么不能更多,谢劲宇却依然很有耐心地试探着,一点都不急躁,唇舌缓慢地舔弄着那绽立的乳首,周彦廷只觉得胸口和下腹都燃着烈焰,却又不够多,不够多到将他焚灭。 谢劲宇终于放开一边的唇舌,湿滑的唇舌转为挑弄另一边孤单的乳首,那滑嫩的感觉又让周彦廷呻吟出声,身体变得更加绵软。细细体会着周彦廷的每一个轻颤、每一句吟叫代表的意思,谢劲宇终于在紧密的穴中又添入一根长指,周彦廷只觉得自己明明像是被充满了,却又更觉得空虚。 「快上我!」 周彦廷焦躁难耐地命令道,语声虽然娇软,却充满了另类的气势。 「喔……好!」这样润滑扩张应该够了吧? 谢劲宇的唇舌和长指终于离开了周彦廷,褪下自己的裤子,为自己戴上保险套,然后将自己的性器抵入周彦廷的穴口。 「啊……」周彦廷反射性地嚷出声来,眉头紧紧纠结,双眸立刻漾出生理性的泪水。 谢劲宇担心地望着周彦廷。「我、我,你很痛吗?我先出来……」 「不……」周彦廷却不让他退却,反而自己将自己的身体更推向谢劲宇,让谢劲宇的楠根深入自己的身躯之中。 「可是、可是你……」谢劲宇动也不敢动。 周彦廷喉间迸出的声音就像是吃痛的呜咽,眸中盈满那晶亮的泪水,看起来像是不能接受他…… 「你看起来好像很痛。」终于把话说完了。 「你快动!」 「咦?我以为你受不了……」 「你不动我才受不了……快!」 「诶?好。」 缓缓的,谢劲宇开始在周彦廷的穴中抽送。被充盈填满,却又覆而又空虚失落的那种感觉攫获住周彦廷,身体被情欲撕扯着,想死去却又清晰地活着感觉着,对他而言,是一种太过份的折磨。 「弄死我、快弄死我…….」周彦廷在意识迷乱间嚷出了声音。 「啊?」面前的谢劲宇却停了动作。「不行的、不行的……」 周彦廷知道自己的身体对男人有什么样的吸引力。他清楚自己肠壁之中的皱摺是如何能够熨贴着男人勃动的楠根。也知道这对男人来说是多么紧致包裹的痛快,更明白自己脆弱的模样是撩动人心的姿态。 当他是有计划性的在别的男人喊着快弄死我的时候,都会激起别的男人疯狂占有的欲望。不像、不像面前的他……却反而停手了,那么怕弄坏他似的。 明明他就那么不值得,那么想被弄坏! 但他已经不能想得更多……只想要身上的人快点动! 「那是叫床啊,你不懂吗?快动!快弄坏我!」 娇媚地漾开笑容,燃着欲望的眼混着醉意,勾魂地望向谢劲宇,眉眼之间全是致命的诱惑。 「喔、好……」谢劲宇这才又开始抽插,让自己的性器一次次次地辗平周彦廷的柔软。 「啊……」轻盈的呻吟不断从着周彦廷的唇中流泄而出。 果然再怎么难挨的苦痛在被充满的时刻都可以消灭于无形。做着爱的时刻,身体满了,空荡荡的心似乎就不会那么孤单。 虽然也不过是假象。 毕竟是第一次,毫无性经验的谢劲宇很快就跟难耐的周彦廷一起到了。并没有维持很久的时间。 但那之后,谢劲宇就愈来愈流畅,体力因为做粗工锻链得极好,让那个夜变得极为银乱而漫长。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模糊茫然之间,周彦廷已经难以记忆。 似乎有一波波的快感冲刷过他,他无助地攀着谢劲宇的背,任那充满欲望的呻吟和嚷叫不断地从他口中流泄而出。 似乎也有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嚷些什么,不住喘息的时刻,感觉到被谢劲宇贯入时的充实和饱满。 似乎还有他无意识地喊着,长指紧紧地陷入谢劲宇的厚实的背,万分不愿意谢劲宇的东西离开自己体内的时分。 ……. 当然更有他全身彷佛如被强大电流窜过般,一阵挛缩,颤抖地爆发的时点。 明明每次跟以往无数次的性爱一样,都是抽插或被抽插,迎向高朝,明明都一样的。 却又都不太一样。 但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他拒绝去想。于是他不停需索着,要更多更深……直到他终于昏过去为止。 ****** 以为这样发生了关系,就能毁去谢劲宇的心意,却没想到谢劲宇那双望着他的眼睛反而更纯粹,更澄澈。 就算他每夜就带着别的男人的气味回来,谢劲宇还是会问上一句:「今天好吗?」 竟然像是从来不以为忤。 不可能的。他不相信。 人的欲求怎么可能那么少。尝过了邪恶却甜美的滋味不就是会想要的更多,就会想将对方占为己有? 就算彼此都有默契是玩伴,都还是会有例外。更别说不把他当玩伴却还是可以忍受。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我几乎天天都跟别的男人做爱,你没什么感觉吗?」将自己愤怒厌烦的疑问包裹在轻笑的语声中问出口。 「觉得、有点晚、怕你身体不舒服,也怕你不安全……如果你觉得我可以,就不用出门了。」谢劲宇说得很慢,眉眼里尽是对周彦廷的担忧。 「所以你还是喜欢我?还是想跟我做?一点都不在意别人?」笑问着更多令他一想到就烦躁的句子。 「嗯。」用力地点了点头,非常坚定的。「但是当然是看你的意愿……」 「我知道了。是你逼我的。我真的不想伤害你。是你逼我的。」周彦廷微笑着呢喃,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咦?」谢劲宇完全状况外,不知道周彦廷在说些什么。 但没过几天,谢劲宇就知道周彦廷说的是什么了—— 租屋处的沙发上,一个陌生的他没见过的男人,正在周彦廷身上奋力冲刺着,见他进了门,两个人却没有人停止。 「我、对不起,我……」谢劲宇尴尬地想要转身出门,或是回到自己房间。 「不要走,留下来,看完它。」那娇艳魅人的声音,不消说,就是周彦廷的。 「可是我、可是他、可是……」慌张到根本不知道手要摆在哪里。 「没有可是,看完它。」绵软的声音挟着强大的命令,让人根本无法动弹。 比平日更多的娇嚷媚吟。比平日更多的情欲迷乱。比平日更多的殷勤伺候对方…….周彦廷就是要谢劲宇看到这样银荡而丑陋的画面。 让谢劲宇放弃。别再缠上来。别总是跟上来。 结束之后,他连自己都还没整理好,就先请男伴离开,让谢劲宇看着光裸的他身上还留着别人的痕迹,也让谢劲宇看着散落地上的用过的保险套。 「所以这样呢?还是觉得不介意?还是喜欢我?还是要我?」酥软着魅魂的声音,却是因为别的男人而来的。 他真的不相信有谁能宽大到接受这种事情。 「嗯。」谢劲宇轻轻点头,却更为坚决。 「为什么?」看起来不像是假的。眼前的这个人有多么不会掩藏他再清楚不过,脸上的笑容终于再也撑不下去,他忍不住问了出口。 「我一直都知道你跟别的男人做爱。我没有因为它没有在我面前发生,就当成不存在…….我说过的,你本来就不属于我,你跟我在一起,我很高兴,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我还是喜欢你。只要你真的快乐就好……」 「为什么……」询问的语声融入了呜咽般的声音。「没有人在意,从来就没有人在意的……」 他快不快乐,从来就没有人真正在乎。连他自己都遗忘了的东西……怎么会有人比他自己看得更重。 「什么?」谢劲宇却不懂周彦廷终究在说些什么,周彦廷也没有回答他,于是谢劲宇又说了下去。 「其实带男人回来做,也没有不好,至少我确定你很安全,也不用担心你还要花时间在交通上会太累……看你刚刚很满足的样子……我的确有点嫉妒……却是希望,自己可以为你做得更多、更好……毕竟我真的、经验很少……」 怎么、怎么会有这样子的人…… 周彦廷崩溃了。长久以来的第一次。他瑟缩着,不断地颤抖,晶亮的眼泪不断地从他水漾的眼眸里跌出来。 那样单薄而无助,彷佛像个孩子般的脆弱。 「滚!」 不想被看到现在的样子。那会让他联想到童年那最悲惨寒冷的时光。不要看他,不要碰他,他好脏、好脏…… 「那、那我进房间。」谢劲宇慌乱地说道。 「慢着!」 但果然还是想被抚摸、还是想被安慰、还是想被拥抱…….被眼前这个,无论他怎么样都还是说喜欢他而且真的想要他的男人抚慰。 「啊?」还是呆呆傻傻的。 「过来……」将身子缩得更小一团。「抱住我,就抱住我就好……如果、如果你不觉得脏的话……」声音很轻很小声。 「不会,怎么会脏?」露出很高兴的表情,扑过来抱住。「这样有比较温暖吗?我刚刚一直怕你会冷……」 笨。笨死了。明明就不是温暖和寒冷的问题。 却的确又真的是温暖和寒冷的问题。 这个男人,这个明明很笨的男人,总是能够那样的切入核心。 「谢劲宇!」出声喝道。 「啊?」只差没有顿时立正站好。 「如果你不怕我也许还是想跟别的男人做爱,也不怕我其实是那么黑暗那么阴影那么重,不怕我可能还是会对不起你……我们交往吧……」 「咦——」 「不要就算了当我没说。」 「要要要!我要我要!」 「那么笨,你还是滚好了。」 「喔……」依言放手。 「这时候要是真的放手你就不是男人你懂不懂,谢劲宇!抱住我!我的男朋友!」 ****** 后来两个人的确一起渡过一段很长的时间。谢劲宇一如其言,对周彦廷非常非常照顾,而且真的不在意周彦廷到底是不是还找别的男人做爱。 很奇怪。发现真的有人能接受,内心的阴影好像就淡了些。跟别的男人做爱,好像又没有那么有意思了。 他的日子变回像一般的学生一样。 或许跟一般的学生还是不太一样,因为一般的学生还夜游、聚餐、唱歌,可是他的更平淡了,就上下课,然后回来。 再复杂的日子他都经验了,现在只想要很简单很简单的过。 他们一起住了好几年,因为周彦廷还要念研究所,而谢劲宇要去当兵了。于是那是他们第一次的分离。 「我不会去看你。」隐忍着什么,周彦廷说道。 「你不要来看我啊。你来看我太累了,我会回来找你。」谢劲宇摸了摸周彦廷的头。 经过训练,他现在比较有胆量在周彦廷没有说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之前主动做些什么事了。 「你不回来我就找别的男人做爱。」 「你可以找别的男人做爱,但不要叫我别回来就好了。」 接近两年的兵役,也被他们这样渡过。等谢劲宇退伍,换领到硕士证书的周彦廷入伍。 「你一定要来接我,不然我就留在营里跟别的男人做爱。」 「不管你是不是跟别的男人做爱,我都会去接你。」 又是接近两年的时间。 谢劲宇虽然当房仲不轻松,时间不固定,但总是会守着约,去接周彦廷下营队。等到周彦廷退伍下了营队,进了名公司当了工程师,他们还是一直在一起,没有分开过。 日子过得很平静,顺利到连周彦廷都会以为自己已经好了。直到那则突如其来的新闻划开一切的平静。 他的小学母校,有学生跳楼,学生命大没有走。但是留下来的遗书被家长找到,却揭发了狼师的行为。 已届退休年龄的主任性侵了那学生。 就是当年那个主任。 他后悔到想杀了自己。为什么当年不直接杀了那主任?以为这样的教训就够那主任记得,却没想到、没想到…… 那学生、那学生……要怎么活下去? 「你知道吗?那个孩子,一定真的很想死。我要去杀他,你说我去杀了那个孩子好不好?」看到那个新闻后,周彦廷的双眸茫然,毫无焦距地看着身旁的谢劲宇。 「你怎么了?要不要先冷静一下?」不知情的谢劲宇劝着他。「我知道这新闻让人很难过,但是……」 「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周彦廷几乎是发了狂似地嘶喊着。「那孩子,那孩子就是当年的我……我没有死,是因为我觉得为什么不是那个烂人死,我活着就是为了要复仇…….我复过仇,却没想到不够……那孩子没死成,却要一辈子背负这样的压力,你想他怎么活下去?我要去杀他、我帮他!」 「你的痛苦我懂、但是……」谢劲宇还没有说完的话被周彦廷给打断。 「你懂?」周彦廷反而笑了,疯狂而美丽。「你懂那种身体被一个男人侵入的痛苦吗?你没有被人强暴过,你怎么懂?你怎么以为你可以懂我?!告诉你,那个没死的孩子,才能懂我!」 「对不起,我、我真的很想懂你……我一直知道一定有什么事让你变成后来的样子……没想到、没想到是这个、对不起、你知道、我嘴巴很笨……」 「很想懂我?很想懂我,那让我强暴你,你很快就会懂了,怎么样?!」失去理智地口不择言,只想毁灭掉眼前所有一切。 「来吧。」谢劲宇一点犹疑也没有。「如果这样就可以懂你受过的苦,来吧……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真的很高兴你活下来,也没杀了那主任,不然我现在也许没办法等到你……虽然我还是会等你……你说那孩子……也许、那孩子未来也许也会有另一个人一直一直等着他。」 为什么说得那样容易?为什么那张脸又那么真诚?为什么真的会因为想要懂他被强暴? 「你到底知不知道被强暴是什么?你真的要我强暴你吗?」发狠地开始撕扯着眼前人的衣服。「那是比被刀割还要深的痛!活着比死去还要深的痛苦你到底懂不懂?」 「我的确不懂,但我想要懂你的痛苦。」谢劲宇非常平静。「你可以做,就像当年你受到的痛苦一样对着我做……没有关系,真的没有关系……」 「你——」周彦廷终究没有下手,反而飞奔了出门,到了他很久没有去过的酒吧。 遇到几年前的床伴。 对方邀约,他应了。 到了旅馆,进了房间,一切正要开始时,薄唇漾出似笑非笑的弧度,他问了对方一个问题。 「今天,让我上你好吗?」 对方很明显地愣了一下。「你是开玩笑的吧?」 很显然,只想上他,却没有被他上的打算。那个傻得要命的男人,为什么可以为他做到这样?! 「当然是开玩笑的。」他微绽出笑容,回应道。 让对方在他身上进出着,有感觉却又没有感觉。 对方不停的说着我爱你,那么虚假,他却觉得轻松。 太真实的眼神,太灿烂的笑容,纯白而洁净的光茫,不应该被他这么黑暗的人所污染占据。 他已经伤害了那个傻得要命的男人太久了,该醒了。 「我要离开台湾。」几天之后,在餐桌上,他很平静地公布道。「公司有职缺需要人到欧洲,我不想待在这里,我要走。」 「好。」 「我们分手吧。」 「好。」 「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你快乐就好、只要你快乐,去哪里都很好。不是属于我,也没有关系……我一直、一直都是这样想的。但我会等你,一直都会等你。」 为什么总能这么温柔?但就是这样,我才更不能伤害你。我怕了。我真的怕了。 怕哪一天,在我毁了自己的同时,也会毁了你。 周彦廷没有向谢劲宇道别,就离开了台湾。在那个时候,没有说再见,是因为他真的没有打算再见了。 ****** 道别生命里的光,周彦廷又重演以往那沦落的日子,来者不拒。甚至,变本加厉。 靠着男人或女人得到权势地位金钱。他有的是外貌,也有的是能力。他什么都可以做。 在海外流转过许多地方,换了一两个工作,等到他再回到台湾,已经是多年后的事情,年已三十多岁的他,举手投足更散发出一种令男人跟女人都难挡的魅力。 有个跟触控面板有关的工作找上门来,与他的经历相符,也是他有兴趣做的事,他就去了。后来刚好攀上触控面板的热潮,他又正巧是开创的功臣之一,于是未到四十,已经成了那家公司的总经理。 他得到了很多很多,却愈来愈看不见自己。但他假装他不知道。他只能假装他不知道。 明明资讯愈来愈发达了。他却很少跟父亲连络。 当然,不只是父亲。 就算是大伙儿在Facebook加朋友加来加去,就算他的朋友群里也有着谢劲宇,明明也会看到谢劲宇上线,他也没有跟谢劲宇连络。 谢劲宇仍然天天都会丢他:今天好吗? 但他从来就没有回应。 是他不配。 直到,他看到了那场大火。在电视机里的那场大火,是他爸爸摊子所在的地方,他的家乡,他长大的地方。 一开始,他真的没有任何感觉,连痛都没有。 但慢慢的,他眼泪就默默地开始掉了下来,一颗接着一颗……就算新闻让知道现场没有任何重大伤亡,泪水还是直直落下,完全没有办法停。 然后,他的手机响了。是明明知道他的手机号码,却从来没有打过电话来的父亲打来的。 当然,那个电话号码,他也很少打过去。 他颤抖地接起电话。「爸。」 久违的唤着他已经不太习惯的字眼。在他生命中明明那么重要却又太矛盾的字眼。 喊着的时候,才突然惊觉,还能唤着这个字眼……很珍贵……兜了一圈,在此时此刻,他才发现,也许没有什么,比存在本身更为可贵。 爸爸的存在是,他自己的存在……也是。 「彦廷,快回来看劲宇,他……一直不让我告诉你,他奶奶走了,他回来帮我,这孩子,为了怕你不舒服,他什么都不敢告诉你。他喜欢你的事,这孩子根本藏不住,我看了就知道了,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事,但你快回来看他。」 他的脑袋顿时轰成一片空白。他到底错过了多少东西?! 「所以他怎么了?」他的声音几乎是发颤着的。 「火灾发生的时候,他忙着救人……抱出那个之前在卖虾仁肉圆的阿姨,却被倒下来的摊子压到脚……骨折了……是没有什么大碍,他叫我不要告诉你,但我一定要让你知道……如果你也还喜欢他,不要再拒绝他了……你是爸爸的好孩子,一直都是爸爸的好孩子……彦廷、彦廷……你有在听吗?」 他早就在电话这头泣不成声。「嗯,我听到了。」 「就算你不喜欢他,还是回来看看他好吗?他……爸爸很谢谢他……告诉我很多很多你的事……爸爸,把他当成是爸爸另一个儿子了……希望你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周彦廷极力让自己的声音维持还听得出来是在说什么的程度。「爸,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他强压住哭声。「我回去之后,等市场修复好了,炒一盘鳝鱼意面给我吃好不好?」 「不用市场修好,你什么时候想吃,我都炒给你吃!」电话那头也传来哭声。「你是爸爸的心肝仔啊!」 痛苦了这么多年,一直纠缠着困绑着的结,终于在此时,被轻轻地解开。 在放下太多太深的怨恨不解,投入深刻的关爱宽恕的同时,他突然,像是能看见自己了。 原来,爱,才是回家最近的路。 他终于懂了。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爸爸,等我。劲宇,等我。 我很快就回去。很快。 ****** 「不是说要等我?一直等我?怎么还把自己伤成这样?」走进病房,看到那个脚打上石膏的人,周彦廷劈头就是一阵骂。 「啊?你怎么来了?对、对不起,我、我……对不起……」谢劲宇先是愣了下,随后拼命道歉。 这么多年了,还是一样不擅言词,真的一点都没有变。 「说谢谢,不是对不起,跟老公说话是这样的吗?」怒瞪着床上的人,唇边却泛着笑容。 「对不起……咦?老公?」谢劲宇被吓了更大一跳。「为什么是老公?」 「求婚不行吗?不要结婚就算了。」 「求、求婚?要要要。结婚?也要……」好像又想到什么不对劲。「但是,台湾,结婚……不行吧?」 「所以你不结?那我是没意见,只是爸爸会有点遗憾而已……我还想说带你们一起出国玩呢!」 「啊?要结要结,我没有说不结,只是……怎么会突然……」谢劲宇完全不懂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那么久才会想通,只是终于想通了。若我的人生是一副画,你就是里头的背景一样,我一直都看得到,却又因为它总是在,而觉得厌烦,或因为太害怕背景消失,总是想逃得更远……后来才发现,无论逃到那里,我还是都被那背景包覆着,那是你给我的爱…….绕了那么久的时光,我才知道,那幅画里最不能失去的,其实是背景。」 谢劲宇傻愣愣的笑着,一句话都没说。 「你该不会听不懂吧?!这是我难得的告白耶!」看着面前躺在床上的大个头笑得很蠢,他真的不知道对方听懂了没有。 「听、听懂了,总之,就是我很重要……你不能失去我……我好高兴……你懂我的爱……」伸手要抱住周彦廷,却牵动了身体其他地方的细碎伤口,疼得唉唉叫。 「笨死了!」嘴上啐着,脸却浮上红晕,写着担忧。「再动我就取消求婚!」语言威胁。 「不要……我不动……你别生气……啊有人敲门,你可以去开门吗?对不起。」谢劲宇非常有礼貌地说道。 「说谢谢就好!」向前去开门,一打开,果然是爸爸,手上还端着一大盘鳝鱼意面,看起来应该是两人份的。 「我刚刚在家里炒好的,可能没有在摊子炒的那么好吃,但是将就一下,来,你们吃,我先——」父亲很腼腆地就要离开。 「爸,一起进来坐啊,一起吃。」周彦廷笑着招呼父亲。父子之间,终于又回到很久很久以前,那样温暖美好的时光。 「不,我先去别的病房聊天啦,你们年轻人吃就好。」父亲笑着看着他们两个,先走了。 「张开嘴巴。」周彦廷卷高了谢劲宇的病床,坐到床沿,立刻命令道。 谢劲宇摇了摇手。「我、我不饿,你吃啊,你那么久没有吃了……」 怒瞪一眼。「你到底要不要张开嘴巴?」 「喔、好。」被喂了一口之后,露出无敌傻气的笑容。「好好吃,你快点也吃……」 「我有一些话想说。」周彦廷低眉顺眼,漂亮的脸盈满真诚,甚至有些许担忧。「跟我在一起,我还是很怕委屈你、我……我才好像终于好了一点。可能还是不会爱你,我不是说我不爱你,而是爱人的能力……我、我怕我学得不太好……我、不太会表达、我……」 「没关系,只要你在就好了。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了。」谢劲宇笑吟吟地说道。 「为什么,什么一直等我,为什么可以等那么久,明明、明明我一直伤害你,不断辜负你……」 谢劲宇看着他,很认真地说道。「因为你受伤了啊。受伤本来就不容易好的。你又受了那么重的伤……可是你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我知道的,你从小是很温柔的人……一直都没有变……就算伤害我或离开我……也都是你的温柔,因为你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那么笨那么傻,却可以把他看得那么透彻?他其实没有那么温柔…… 可恶,他好想哭。 谢劲宇突然想到很重要的事。「对了,快吃鳝鱼意面啊,你再不吃,面都要凉了。」 干嘛在这时候提鳝鱼意面,到底要不要那么会破坏气氛?不过,他也真的,很想尝鳝鱼意面。 浓浓的香味扑鼻,他将鳝鱼意面送进口中。 细细地咀嚼着,睽违许久的美味。美好的,幸福的滋味。 泪,终于无法压抑地一颗颗落了下来。 「不要哭啊,怎么了?」床上那个受伤的男人光看他掉泪就慌乱了起来。 「这是快乐的眼泪,你不懂吗?」轻斥着床上那慌张的男人,他破涕为笑。「有鳝鱼意面可以吃真是太好了,爸爸还在真的太好了。你还在,真是太好了……」 「快乐的眼泪,我还在真是太好了?」床上的伤患想了一会儿才发现:「咦?你又告白了、我……我……」然后再度手足无措了起来。这回是过度开怀的。 周彦廷一口一口地吃着鳝鱼意面,打算等床上的伤患冷静之后再行喂食。 手上端着的鳝鱼意面,因为融进他过多的眼泪,变得有点咸,水份也有点过多。 但无疑的,这盘鳝鱼意面,却是他这辈子至今,吃过最好吃的鳝鱼意面。 3、腹黑教授呆老板 这是周爸的故事会比较轻松一些最末周彦廷和谢劲宇的小番外加映这样 「老师,为什么你要回台湾教书啊?」一群学生围着一位看起来风采翩翩的教授问道。 「国外的食物是人能吃的吗?」方其墨微扬唇角,戏谑式的认真。 「那为什么不在北部,要到南部呢?」 「废话,当然是因为这里的东西便宜又好吃啊,同样花六十元,在北部要吃什么?只有肉屑的排骨便当?这里可以吃的东西可多了。」 感觉显然是已经先调查好才接下聘书,而不是随便落坑的。 「老师你那么爱吃喔?」学生继续好奇。 「人生不过三餐一宿。吃饭本来就很重要,都要吃当然要吃好一点,干嘛跟自己过不去?」方其墨向来就是个享乐主义派。 「那老师你喜欢吃什么?你刚回来比较不熟,我们介绍你在地好料理!」学生非常热情。 「嗯……牛肉汤、虱目鱼粥、虾仁肉圆……这数得完吗?」陷入困惑。 「老师你不吃鳝鱼意面吗?」有个学生冒出声音。 「不是不喜欢,是之前来这里时间短,刚好都没有吃到,别的地方的又太难吃,所以还没吃过好的。」方其墨解释道。 「那老师,我们介绍你一家鳝鱼意面,真的很特别喔!」 学生把那家店说得非常神。 总之就是那明明是个摊贩,通常这种做热炒的店的老板都会穿得比较随性,但是那家鳝鱼意面的老板都会穿得整整齐齐而且一丝不苟,就算是夏天也会穿着有领T恤,不像有些店家老板常常汗衫上场。 另外,那老板看起来高高瘦瘦,斯斯文文,眉宇间还有一种忧郁的气质,不太常说话,非常迷人。看起来像是根本拿不动那个锅子,可是真正炒起那个面,那种气势,又很让人崇拜,重点是那个面真的很好吃,可以让他们省吃俭用就为了去看很赏心悦目的老板表演加吃一盘好鳝鱼。 对了,学生还说,老板明明实际年龄不小了,听说已经五十,但看起来绝对不是那个年龄,反正很妖孽就是了。 学生说的话很多时候都非常需要打折,不能轻易相信,尤其是会交准时交报告、研究会认真做、作业会好好写之类的……但是在学业以外的事,却常常一语中的。 方其墨到了那个鳝鱼意面摊子。 的确一切就像他的学生说的,而且……更好。 那是一双专注而沉默的眼。写了过多的忧伤,却仍纯净地像张白纸,分明冲突的存在却又意外协调。 非常安静地宰杀活鳗,精准的刀工和手法一气呵成,有的是沉淀过的豪气,却不见一丝浮夸。 大火快炒的功夫更是俐落,鳝鱼意面一端上来,调味料融着鳝鱼鲜香和面香强烈地冲击嗅觉,一送入口,融了镬气的鳝鱼意面那样鲜美的滋味立刻一涌而上,尤其是鳝鱼那鲜脆爽跳的口感,很难让人不爱上这味道。 于是又忍不住多看了老板好几眼,更觉好奇。老板话非常少,看着客人吃面的时候唇边会有着淡笑,跟他眼神对上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像是打扰到他吃面了。 他连忙对老板说道:「很好吃。」 然后,老板又笑了,跟他说着谢谢。声音很细致,不是豪迈挂的。而笑里有着得意,却又羞涩内向。 明明有些年纪,但外貌真的看不出来。眼神里有过风霜,却又很洁净。长得非常妖孽,可是就是个老实人。 于是他连吃了那摊鳝鱼意面吃了一个星期。的确真的吃不腻。 但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发现他想吃的不只是鳝鱼意面—— 还有这个老板。 他方其墨是个同性恋。 而且是个对自己的喜好和需求很诚实面对的同性恋者。 只是,老板的性向就有点让人伤脑筋。于是他开了一点时间调查这位老板——的确真的也只有一点时间,毕竟这里跟大城市比起来,怎么说都还算是个小地方。 其实调查方式也用不着太复杂,就不经意地在吃其他摊贩的时候跟看起来有些年纪的客人或其他老板提到,很多事就会自然而然的知道了。 老板的妻子早年就死了,有一个很优秀的儿子,现在在台北工作,很少回来。跟老板似乎也不怎么亲近,对了,还有大家都说不能说却还是每个人都不小心告诉他的—— 老板的儿子跟很多男人在一起过。 这让他立刻联想到是不是父子关系会很淡的原因。而这点让他蛮在意的,毕竟关系到一个异男有没有可能掰得弯。 所以他透过关系找人去查了。 查出来的结果,却让他既感伤,又很佩服自己的眼光。 这老板不只是个老实人,还是个很感人的父亲。 遭遇到的事,真的让人太不舍。 老板的儿子在国小被学校主任性侵,而且是长时间性侵。老板直到儿子高中才发觉,去找了该主任对质,私下录音,那主任却抵死不认。老板于是投诉教育局。 那毕竟是十多年前的社会。有什么事就瞒什么事。教育局当然是没证据的事情就当没发生,打算敷衍过就算了。老板于是愤而考虑提告,一说要提告教育局自然又怕了,怕把事情闹大,于是安抚老板说会将主任调职,老板仍然不能接受,教育局却端出老板儿子来威胁,意思是若是将事情扯开,那老板那个私生活不太好看的儿子前途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这招让老板很难不妥协,但老板还是坚持不能让该主任继续在学校任教。最后的做法是,让该主任转职教育局,观察其行为。 而老板后来捐了一笔钱给学校,让学校改善暗处照明,后来更投身成为学校导护志工的一员,直接帮忙学校维护学生上下课的安全。 多年后的现在,主任已经获准调回学校,但是老板成了一双注视的眼睛,瞅着主任不放。 明明做了那么多,为什么亲子关系会那么差? 是因为不能接受儿子跟男人在一起?还是有别的他不知道的原因?到高中才发现儿子小学时曾经被强暴这点也让他留意到了。 会是儿子不能原谅父亲吗?会不会做了那么多,其实儿子全部都不知道或是就算知道也不赏光? 自己猜测很困难,他决定先跟老板混熟再说。 ****** 要跟一个老实人混熟不是太难。方其墨花了一些时间让自己跟老板变成可以东家长西家短的熟客。 当然还是大多数是他说,老板还是非常腼腆,处于回应的一方,但是大抵来说是把他当成朋友没有错。 有时他自己去,有时他也请学生一起去吃面,可以表现自己对学生的关怀,只是比较便宜了那些学生而已。 不过老板都尊称他教授,倒让他有点困扰。 但不急,他有的是时间慢慢磨。还是跟老板先变成好朋友比较重要。 「老板,你做的鳝鱼意面真的好好吃喔,害我不想来都不行。」 这大概是每次的必然对话,松懈老板的警备(?),总之这个时候老板就会露出一种羞涩但得意的笑容,非常好看。 若是正好遇上没有人(其实根本就是他算计过什么时候摊子的人会少一些)的时候,他还会加上:「老板我好欣赏你。」「老板我喜欢你。」「老板你真可爱。」 老板总是害羞到了极点。看着那张明明很妖孽的脸发着淡淡的红,就觉得好可爱。 一开始老板还真的被吓到,可是又自找理由。「你们国外长大的人,说话都比较直接……喜欢我煮的面就好!」 才不只喜欢你煮的面,就是真的喜欢你,想让很内敛的人慢慢习惯这种话语攻击。 等习以为常之后再发现这些都另有深意,就很难逃得掉了吧。 对了,他还开始制造一些跟老板私下的巧遇点,例如,老板去当导护志工站岗的时候。 「周老板!」他站在正拿着指挥旗的老板旁边。「好巧!对了,以后私下遇到你可以叫你的名字吗?」 「嗯。」老板一边点头,一边还是非常注意着车流量和学生安全。 选这个时间应该是做什么要求都很容易被答应。「那文杰你以后也不要一直都叫我教授啊,叫我本名其墨。」 「好。」周文杰还是一样话很少,而且还同时在跟小朋友点头说早安。 方其墨也不多说话,反正他要喊周文杰名字这件要求已经达成了,但是他后来又在几个不同的站岗地点「巧遇」了周文杰好几次,有几次正好是要收岗的时候了,他陪着走上一段路。 「文杰,你真的很有爱心耶。」 「没有,这是应该的。」周文杰唇边挂着淡笑,依然非常低调。 「你儿子不是已经很大了?很多爸妈都是为了自己的小孩才站导护的,不像是你,是为了大家的孩子站导护。」方其墨丢下这段话后,非常仔细地盯着老板的脸。 周文杰的脸上的笑容一瞬消失地无影无踪,眼里的忧伤更浓厚了。「我也是为了我儿子……」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啦,自己的小孩大了,翅膀硬了,管不到了,关心一下别人的小孩也好。」 「那就是有爱心啊。」果然是为了儿子啊。「又不是每个自己的小孩翅膀硬了就想要去关心别人的小孩。听说你儿子很优秀?你一定很会带……真想教到像你儿子这种小孩。」 「没有,我是个失败的爸爸。」周文杰的声音很轻很轻,眼里的忧伤多得几乎要溢了出来,还混入了重重的自责。 「我儿子他是很优秀,有很好的学历,很好的工作,但那都是他自己努力来的,跟我没有关系……不过现在的我根本不希望他出人头地……只想要他能够高高兴兴的笑就好……」像是恍然惊觉了些什么,又说道:「对不起,让你在这里听一个爸爸说这种话……」 「不会的,我很喜欢听你说你的事情。」想了想,又添上一句话。「我是老师,看过很多其他老师,也教过很多学生,认识不少家长……当然在大学里教书比较少认识家长,但还是有的,如果你有什么事想找人说但是没有对象,都可以跟我讨论。」 周文杰只是淡淡地说了谢谢,没有多说些什么。 方其墨也没有多追问。对他来说,周文杰能跟他多说些什么,就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看来这位爸爸对儿子的爱很深,却又很痛恨自己……感觉好让人心疼。 看那表情那眼神,说希望儿子高高兴兴的笑就好不会是假的。但为什么爱这样深,父子关系却又那么淡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现在的周文杰没说,他也不会问,毕竟每个人都有秘密。 感觉,周文杰应该不排斥儿子是同性恋。但究竟是感觉还是真相,他却觉得需要早点确认。 ****** 「老师!为什么,我们又不想出柜~~~~」 「为什么?因为我是你们老师啊。」方其墨笑得非常甜蜜,却邪气到了极点。「谁要你们要被我看穿?而且你们平常闪成那样,像是不想出柜的样子吗?」 「可是,老师~~~~」又继续哀嚎。 「简单,那不出柜和不及格你们选一个啊。」唇边的笑容明明很灿烂但只有邪恶两个字可以形容。 「唔……好吧。」学生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 「放心啦只是要你们在那个时间走在我指定的地方走得近一点,不小心可能牵到手而已,你们平常还不是这样……而且你们家人全都在北部,天高皇帝远,哪管得到。」方其墨端出有诚意的脸,说话内容却还是没什么诚意。 「老师~~~~」持续唉唉叫。「老师你全都想好了啊~~~」 「废话,你们要谈恋爱,我也要谈恋爱啊。帮老师追一下男朋友,这么不甘不愿,像话吗?」 「老师的目标好可怜......」被教授笑眼凝视好可怕啊啊啊。「喔不,老师的目标将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了。」 「嗯说的不错。那我考虑一下给你们一点优惠……这样好了,期末考就省了,换报告两万字怎么样?」 「老师~~~」不要人活了啊啊啊! 于是安排好的这天,他在周文杰快要收摊的时候来到鳝鱼意面摊,吃了碗鳝鱼意面,陪着周文杰收拾摊子。 「不用啦,教授,你不用收,我跟阿扬收就好了。」阿扬是在这里帮忙的年轻人。 「不是说我不是教授是其墨了吗?还是你不把我当朋友?明明正在收拾摊了,应该可以当朋友的?」方其墨有点伤心失落的样子。不过当然也只是外表唬唬人的。 「对不起,我叫习惯了。」周文杰很害羞地笑着。 这人笑起来真的太美了。到底为什么有人明明已经这年龄了还有这么羞涩的笑容。而且这种笑容挂在那张妖孽的脸孔上,根本就是大绝招啊! 「不用对不起,倒是要麻烦你快把我的名字叫习惯。」方其墨拜托道,帮忙收好了摊子后,阿扬先走了,两个人闲聊着。 「文杰,一定很多人追求你。」 「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你长得这么好看。」 「我老了,早就过了那个年龄。」 「是吗?」根本就是你太没自觉。你没发现不只我,还有很多来这里吃饭的男男女女都对你垂涎三尺吗? 「就算有我也没什么兴趣,我儿子都是可以结婚的年纪了,我没想过那些。别谈我了,你呢?」 「我吗?」垂下眼帘,像是很伤心的样子。「我要找对象很困难的。」因为我太挑了啊,而且你没兴趣我真不知道要为他人哀悼还是也要先帮自己难过一下。 「怎么会?教授……其墨你的条件那么好。男人四十还是很年轻啊,而且你又长得好看工作也好,追求你的人才多吧?」 「可是我比较喜欢自己看上眼的对象,他……现在还没有喜欢上我。」有点淡淡哀愁地回道。 「啊。那不好意思。」周文杰像是不小心触碰到方其墨伤心事的样子,飞快抱歉道。 知道要不好意思的话不会早点爱上我吗?方其墨在内心腹诽道,不过他当然很聪明的没有说出口。 这时,年轻人的笑闹传了过来,是一对年轻人,看起来非常亲密,追追打打,手还不小心牵了起来,又飞快放开。 「看起来似乎是同性恋情侣。」方其墨淡淡的出声,很专注地看着周文杰的反应。 周文杰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说话。 「你不喜欢同性恋吗?」问出这问题,他内心竟然觉得紧张。虽然说想好了若是对方说不喜欢之后要怎么做,但是果然还是没有办法不在意。 「没有……」周文杰否认。 听到这句话,方其墨内心竟真的像有颗大石头落了地一般。 「那是?」忍不住还是失了些冷静地看着周文杰。 周文杰也望着他,像是挣扎了会儿才说道:「只是不太喜欢谈到这话题。因为很容易跟别人吵架。这话题太敏感。」 「如果你愿意,也当我是朋友,可以跟我谈吗?」方其墨直觉知道这到了某一个核心。 「我儿子……也跟男人在一起。我一开始觉得很惊讶,也不是真的完全就能接受,但是我是他爸爸……若是我也不能保护他,那还有谁能?所以……只要摊子上有人说到我儿子是同性恋的事我就要对方闭嘴……不然我怕我会……我不知道我会怎样,但……总之是同性恋不是他的错,我不容许任何人污蔑他。我已经、已经太失责了……若我不能为他做到这个……我、我……」周文杰的声音近乎哽咽。 「你儿子他,他知道你这些想法吗?」忍了许久,才没有把手放到对方背上轻抚。 周文杰摇摇头,笑得很苦涩。「我没有告诉他,我没有资格告诉他……我不配当他的爸爸。」 「怎么会?」也许什么都没有说才是让两个人的关系淡化成这样的原因。「如果他知道你这样为他想,一定会很感动的。」 「不、不可能的,我、我对不起他……」周文杰还是摇着头,眼里滚着透明的泪。 「相信我,他真的会很谢谢你。」方其墨斩钉截铁地说道。 「为什么我要相信你?」像是问出口才发现自己说了失礼的话,周文杰连忙道歉。「对不起,我的意思不是……」 「不,没有关系,我告诉你为什么。」坚定的笑容浮现在方其墨的脸上,扬唇启齿,一字一句,无比清晰: 「因为我就是同性恋。」 ****** 跟周文杰出柜,看得出周文杰是有些惊讶,不过就是那种喔原来你是同性恋那样的惊讶法,倒不是晴天霹雳接受不能的那种表情。 「我成长的家庭很特别,并没有遇到家长阻挠同性恋的事情,但这种事我听得多也看得多了,很多人若是遇到像你这样的父亲,一定会很高兴,你或许可以试着让你儿子知道你对他的心意。」 「不……」周文杰摇了摇头,脸上有着死寂般的默然。 两人安静了片刻,头很低很低的周文杰才呢喃着说道:「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明明是活生生的人,却像被死亡笼罩一般,方其墨手终于忍不住伸起想去抚摸对方,安慰对方。 但周文杰却在此时望过来,漂亮的眼睛明明盛满浓烈的哀痛,却像没事般地开口。 「我累了,先走了。」 方其墨没有开口留。现在就算留住人也没有意义。 这个人那太过巨大的伤痛不是这一时半刻可以解开的。 他们父子之间的纠缠他就算可以猜到几分,也不会是全部。就算知道全部,也不见得插得了手。就算插得了手,也很难保证就能改变些什么。 但他却又不能视若无睹或是置之不理,当那件事未曾存在过的追求周文杰。以他的敏感度,他直觉可以知道,若周文杰和儿子间的心结不能被解开,自己要成为周文杰的伴侣,会非常困难,甚至根本不可能。 这个分明善良无比,用心关爱儿子,却带着这样强大罪恶感的父亲,到底怎么一回事? 方其墨将这疑惑往心里搁,仍旧与周文杰做着朋友,周文杰的确也待他一如往昔,并没有因为他是同性恋就把他当妖魔鬼怪,甚至,或许是出着对儿子的歉意,反而更关心他。 他被关心了是很高兴,但他可不是要当周文杰的儿子啊~~~ 他是比周文杰小了十岁,但怎么说周文杰是不可能生出他的啊!无论如何他不当周文杰是父执之辈! 不过他跟周文杰更熟了倒是没有错。甚至还一起去过海边走走,听周文杰说他很喜欢海,在妻子还没走以前,会带妻子跟儿子一起来走走。 那表情,很怀念,想来周文杰真的是个深情的人。这让他更喜欢了。 但那之后,又是那浓烈的哀恸占满那张与实际年龄实在不符合的容颜上,美丽而哀伤。 他很想抚摸,但终究没有动手。 还不是时候。 就是太喜欢眼前这个人了。所以他可以等待。 他本来以为或许要等上很久很久的时间,没想到却来得很快。 只是,方式太过哀伤。连他都快要承受不起的那种。若不是他因为爱而冷静,他大概也没有办法为自己所喜爱的男人解开那痛苦。 那是一个平常到让人觉得跟以往的每一天没有什么不同的日子。这城市里的某个小学及某家医院都聚集了大批媒体。 周文杰当导护志工的学校,有孩子跳楼了。生命无虞,奇迹似的只有骨折,没有什么大碍。 但纠扯出的却是可怕的性侵事件。 而且,加害者,正是当年强暴周文杰儿子的同一人,那个主任。 那天正好方其墨没有课,知道消息就立刻往鳝鱼意面摊子跑去,看到店家临时公休的牌子,他没有太意外。 然后他拨了手机。自然也不通。 他到周文杰家按门铃,没人应。看起来是真的没有人在。到那学校去,也找不到周文杰,只看到一堆媒体还有教育官员乱哄哄。 学生在的医院他直接拜托人去查了,不在那里。 他想了很多很多可能的地方,最后,他到了海边。 他很庆幸他到了海边,也很庆幸他没有晚一点才想到要到海边。 因为他正看着一个虚无飘渺彷佛灵魂被抽空的人,恍若无觉地一步一步地往海里走去。 当下已经什么都不能思考,直接也下了海去把人用力地往沙滩上拖,怀里的人还挣扎着,他却死都不放。 如果需要,他甚至会揍一拳,直接把眼前这个人给打晕。 怀里的周文杰被他抱得很紧很紧,紧到根本没有办法挣脱的程度,于是周文杰也不动了,就像具死尸般让他抱着。明明有心跳有温度,却又像是不存在。 然后低低地轻轻地不断地呢喃着同一句话。 「死了就再也不会痛了,死了就没事了……像我这样子的人,原本就不应该存在……」 说了好几次之后,终于抬起眸,绝望而幽暗地望他一眼,唇边甚至泛出了根本不该有的淡笑。 「告诉你也没有关系。我儿子就是被今天那个性侵事件的主任强暴的,在他小学的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完全没有倾听我儿子的需求,他那时还那么小,怎么可能说得齐,我却误信老师很好,是他不乖……他说,是我把他推入火坑的,我觉得真的一点都没有错……等我知道的时候,他都已经高中了,他被强暴了那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有什么资格当他父亲……」 「我想要做很多很多事来弥补,却都很难很难,我甚至没有办法为我儿子讨回公道……所以我紧紧盯着那主任不放,就是不想要有人再像我儿子那样……你知道吗?今天那孩子,除了是个学生,还是那个烂人的朋友的孩子啊……因为那孩子学习障碍,所以拜托那烂人来这学校就读好就近照顾……我不是没有提醒过那家长,可是……还是发生了……这还是熟人强暴啊,我什么忙都没有帮上……我对不起我儿子,也对不起那孩子……」 「所以你拉我做什么呢?我到底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只是生来为了毁灭自己孩子的吗?那我还不如早点自我了断的好。」 那样强大而剧烈的伤心绝望自责完全传染了方其墨,他也跟着怀中的那人一起痛苦。但就是因为懂得,他更冷静也更不能失去。 所以他开口了。 「如果你觉得死了会比较好,那我不拦你,你就去吧。只是你确定那真的会比较好吗?」 「你死了,你儿子会因此快乐?还是你又让他多扛一个罪名?让他心灵多一道永远解不开的枷锁?父亲因为自己而自杀,这罪多重你想过吗?就算他还没有办法原谅你,也不见得代表他就强烈希望你去死!」 「你死了,今天那孩子也不会因为这样就恢复了。你觉得让那孩子知道有个关心他的导护志工因为这样去自杀了,他会因为这样觉得比较开心吗?你的死会因而值得吗?」 怀里的人应该是听见他说的话了,却仍恍若出神,只是不停地说着:「我有错、是我的错、我有错、是我的错……」 「你若真有错,也不过就是错在你太单纯太善良,所以当年才会没发现……但你做了那么多……根本也是连带受害者的你做了那么多,若你该死,那些把事情压下来的人更该去死!还有那只禽兽不如的人,死个十万次都不够,你如此滥用善良,这样就想去死,会让爱你的人哭啊。」 「爱我的人……」怀里的人像是被他说动几分,却仍木然。「没有、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没有爱我的人了……我太太爱我,但是走了,我儿子爱我,但是是我、是我的错……他不再爱我了……没有人爱我……没有人会为我哭……你说,这样活着和死去到有什么不一样?」 「绝对不一样,因为我会哭,我会为你而哭。」他已经不管现在时机究竟合不合适,轻轻地吻上怀里的人的唇,如蜻蜓点水般的。 「你以为没有的,其实你有,我,我爱你。」 ****** 告白之后,周文杰原本空洞的脸庞一瞬闪过不敢置信,但半晌之后又轻轻淡淡的笑了,笑里有着明白的苦楚。 「原来你说过的那个人是我。」顿了一下。「怎么会是我呢?」 「爱本来就没什么道理。我也许可以说出一千个理由,例如你炒的鳝鱼意面很好吃、你很单纯很善良、你长得很迷人、你外表完全看不出你的年纪也很有意思、你是个很疼孩子的爸爸……理由很多很多,却都不会完全。是你就是你了,你为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不能放手。只知道,要珍惜你,一如珍惜我自己。」 「但我对你……我现在根本没有心思想到那里去……我现在对你没有……」周文杰说得很乱。 但方其墨却听懂了。他微微笑着,带着通透。「我知道。一个想寻死的人,很难有空想到情啊爱的。」 「我也要跟你说抱歉,其实你儿子的事在我刚喜欢你,想知道你到底能不能接受同性恋的时候,就去查过了。我没有说我知道。我一直等。等着你说更多那些我不知道的部份。不是因为我想要揭开你什么秘密,而是我明白,这是一个太大的结,若是你没有解开,也许你永远不会有心思再谈感情。今天这个事件,不过就是个爆点而已,其实平时的你,早就纠结得想杀死自己了。」 「所以就请你把我的存在当成一种陪伴,若有一天你想通了,有力气了,也觉得我真的不错,就跟我在一起吧?!」 怀里的人愣了一下,空白了很久一段时间,然后很轻很轻地点了头。 那些绝望痛苦伤心自责并没有因此而消失,但却融入了一些羞涩一丝光明一抹希望。 虽然都只有一点点,就只有很少的一点点。 但可以点头,好起来的那天,也许就不是太远。 他会更有耐心地等待那天到来的。 ****** 那件事情过不到几天,某天夜里,准备好要入睡时,方其墨接到一通意料之外的电话。 是周文杰打来的电话。「你、不好意思,吵到你睡觉了吗?」 「没有,我很清醒,你主动打给我,我很高兴。」方其墨说道。「发生了什么事吗?需要我去找你吗?」 他直觉知道周文杰不会只是打电话来聊天的。 「不用来找我。」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我儿子,他、他打电话给我……说他要出国工作了……我想,就是前几天发生的那件事,让他待不住。他已经痛到……连台湾都待不住了……」 「出去也好。或许他现在是为了逃避而出去。但或许他会因此有新的出口。生命是很奇妙的,说不定他就是要这样才能有新的看见。也说不定他还是一样茫然,但这就是他的人生。你也只能祝福他,不是吗?」 电话那头沉默着,方其墨又继续往下说。 「也许你会觉得我说来太轻松,但除了祝福他,让他飞让他走……你又能做些什么?自责痛苦担心已经压得你太重了……你确定你儿子要的是这些东西?都已经压得你喘不过气的这些,我以为他也不会需要。」 电话那端又是长长的静默,久到几乎都要让人错觉其实自己只是在跟一团空气讲话。 但方其墨知道,对方还在。 他就是知道。 很久很久以后,电话那头才响起一声很轻很轻的:「谢谢你。」 他语声里透出笑意。「我很荣幸。若是你觉得受用的话。」 「很受用,谢谢你……」周文杰顿了一顿,又往下说。「我、我好恶劣,我明明还没有喜欢你,但是发生了这种事,却只有想到找你,我、我对不起你。感觉我在利用你。」 听到周文杰说这段话,方其墨笑出声音来,无比满足的。 「不,怎么会是利用我呢?你知道吗?像你这样木讷的老实人,没有真的喜欢,怎么会想找我?不可能的。不心疼我的话,又哪来的不舍和歉意?你不知道的是,你已经喜欢上我了,多喜欢我不知道,但你的确是喜欢上我了。」 「我、我、我……」电话那头的人不断咬到舌头的感觉。「我我我喜欢你……没有……对不起打扰了晚安。」 需要那么惊慌吗?连话都讲不清楚了。方其墨微笑了起来。心事被说中了真是有意思。 「亲爱的,晚安。」 可惜不能看到电话那头的人脸红的样子,但是光用脑补的,就已经很让让今晚有个好梦了。 ****** 后来呢? 「老师,结果你到底有没有吃到那个可怜……喔不,是幸福人士呢?」 「你脑袋不好还是眼睛瞎了?这种问题还要问,老师每天都神采奕奕的来,怎么可能没吃到啦?」 当时被叫去含情脉脉演小剧场的那两个学生在方其墨面前闹成一团。 方其墨笑笑地望了两人一眼。「你们真的很有空嘛,那这次报告丢三万个字上来吧。」 「不~~老师,饶过我们吧~~~」两个学生抱在一起惨叫。 还能边哀噱边闪代表三万字还不够多吧?方其墨在内心考虑着要不要再加重份量。不过看在这两个学生好歹在帮助他追到男朋友上贡献过一份心力,还是就先三万字好了。 是的,他追到周文杰了。 最艰难的时候过了去,后来的发展就不是太慢。 当然周文杰还是会有很多很多顾虑,例如周文杰老觉得自己年纪太大,但摆在他眼前,这当然不是问题。 「其实你有很多更年轻的对象可以找……为什么一定是我呢?」 「因为那些年轻的对象都不是你。」 「你有答跟没答没有什么两样。」脸却微微红了。 「我比你年轻很多,有什么不好?你看若我们无病无痛一起到老,我还可以送你走,你不用再伤一次心。」 「你……」周文杰眼眶却立刻红了。 想到了因病早逝的妻子了吗?方其墨飞快加上一句。「不用担心,我每年都有做健康检查,身体壮得像条牛一样,也非常健康,绝对会活得比你久。」 眼前的人的泪却如何都止不住。方其墨后来才了解,那是因为周文杰经历过那样的日子,因而不舍送走另一半的人有可能会换成他。 而这会儿,换他泪眼盈眶了。 又例如周文杰也会考虑儿子的观感,这更有趣了。 「他自己都跟男人在一起了,若是你跟男人在一起他就投反对票,那也太不像话。我想我要实施叔叔的权力好好揍他一顿。」 「你根本没见过他。」周文杰笑了,非常腼覥的那种。 「等他回来你再带我见不就得了?」 「我、我想先跟他恢复关系再让他知道。」 「那你就要勇于表达,把你对他的关心让他知道啊。」 「我会努力。」 这一努力是努力了好几年。事实上周文杰还是只是以简讯和网路在与儿子连络和关心儿子,但是方其墨知道,对周文杰来说,那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没有多久,他们的生活出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第三者——谢劲宇。说是第三者,其实也不太对,因为这人完全不是那种威胁的角色,就算说是电灯泡,这个笑得很傻的人似乎也构不成电灯泡。 谢劲宇是周彦廷的前男友,周彦廷出国之后就回到南部找工作并陪伴不愿意离开家乡北上同住的奶奶——之前谢劲宇曾经很多次都想接奶奶北上但是被拒绝。 谢劲宇回南部几年,在奶奶走了之后,天天都来摊子吃鳝鱼意面,冲着周文杰就是傻傻的笑,孺慕的表情。 谢劲宇回南部后就常陪奶奶来,周文杰当然知道这孩子是哪位,但奶奶走了之后,是天天来而且能帮忙就帮忙,这就让周文杰读到些许不寻常。随口问着谢劲宇自己儿子的事情,谢劲宇的回答,让周文杰很清楚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交情。 后来,谢劲宇留了下来。周文杰视谢劲宇如儿子一般,他也觉得像谢劲宇这么可爱痴情的孩子真的世间少有,自然也对谢劲宇多了几分关爱。 一切都过得很平顺,但是方其墨知道周文杰内心仍然有一个留给儿子的角落,在跟儿子关系还没有平复之前,还是他到不了的地方。 他还是陪伴着。不急不徐。 后来周彦廷回到台湾了,跟周文杰的关系还是一样淡然。对待儿子还是依然不擅表达的周文杰在他的鼓励之下发的简讯和信件是愈来愈长,但是要用嘴巴说却仍旧没有办法。 直到那场让他也失了魂的火灾。火灾发生的时候,他正在会议里,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等事后周文杰打电话来报平安,他飞也似地奔到周文杰身边,确认自己最心爱的人毫发未伤,这才安了心下来。 接着,他听到周文杰跟他说:「我要打电话,跟彦廷说劲宇受伤的事,虽然劲宇说不能说,但我还是要说。」 他微笑鼓励着。「说吧,本来就应该要说的。那孩子为你儿子做的事情也够多了。」 周文杰就在他面前打电话给周彦廷。他听不到周彦廷的回答,光听到周文杰说的,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彦廷,快回来看劲宇,他……一直不让我告诉你,他奶奶走了,他回来帮我,这孩子,为了怕你不舒服,他什么都不敢告诉你。他喜欢你的事,这孩子根本藏不住,我看了就知道了,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事,但你快回来看他。」 「火灾发生的时候,他忙着救人……抱出那个之前在卖虾仁肉圆的阿姨,却被倒下来的摊子压到脚……骨折了……是没有什么大碍,他叫我不要告诉你,但我一定要让你知道……如果你也还喜欢他,不要再拒绝他了……你是爸爸的好孩子,一直都是爸爸的好孩子……彦廷、彦廷……你有在听吗?」 「就算你不喜欢他,还是回来看看他好吗?他……爸爸很谢谢他……告诉我很多很多你的事……爸爸,把他当成是爸爸另一个儿子了……希望你不要生气……」 「什么事?」 「不用市场修好,你什么时候想吃,我都炒给你吃!你是爸爸的心肝仔啊!」 拿着手机的周文杰哭得泣不成声,本来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掉泪的他,眼泪,也慢慢地滑落颊边。 他最亲爱的人,终究守到了云开天明的时刻。 最辛苦的一切,终于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他爱人的心,再也没有他到不了的地方。 ****** 后来周文杰正式介绍他给周彦廷认识了,周彦廷表面上是笑得一整个风光明媚,可是看过来若有深意的目光却很明显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小子,心机那么重,怎么旁边那只忠犬会爱这小子爱得那么不离不弃呢?真是一整个无法理解。 只能说是他男友的儿子,长得的确很美很有魅力,说来说去就是他男友的基因太好了。 若不是为了要把他男友拐成老公,他才不会想要去找周彦廷帮忙! 其实他想要让周文杰变成他老公很久了,就算台湾不承认同性恋婚姻,他还是很想要为爱人套上婚姻的戒指。只是之前周文杰和周彦杰的父子关系还相当差,他也就没有提,但是现在连周彦廷和谢劲宇都修成正果,还打算出国结婚,他当然也就不客气了。 却被周文杰拒绝。 「我、我不是不愿意跟你过一辈子,只是我怕、我死去的妻子在意……」 这是什么鬼理由啊!他直想抱头大叫。但周文杰那纯情念旧的表情,又让他无法反驳些什么。 只是死去的妻子……人都死了是要在意什么啦?!而且要死人怎么同意? 想来想去只好找上周彦廷。 周彦廷现在住在身体已经康复的谢劲宇那里,已经辞掉北部的工作的他很顺利的就在科学园区找到工作,收入当然没有之前高,但南部的消费本来也就相对少。还砸钱买了房子,正在装潢,打算之后跟谢劲宇搬进去住。 他到谢劲宇那里拜访时,原来已经知道他会来的周彦廷正慵懒地瘫在沙发上,连门都是谢劲宇出来开的。 这这这像话吗?!明明他就是跟周彦廷约的啊。 谢劲宇领他进门后,竟然很客气地说:「你们慢聊,我先进去了。」然后闪了个不见人影。 喂喂喂谢劲宇你不是忠犬吗?你闪干嘛?我还等着靠你飞快地搞定周彦廷耶! 虽然要忠犬搞定主人原本就是有些痴心妄想的行为,但是也没有那么不济的吧? 他还在内心呼唤着一去不回的谢劲宇,周彦廷那懒洋洋的声音蕴着笑意传了过来。 「怎么?来要我帮你一起骗我爸?」 「好说好说。」既来之则安之,他方其墨也不是好相与之辈。「如果没有我帮着,你现在跟你爸的关系会怎样都很难说。」 意思是,你欠我人情,快还我一个。 周彦廷轻笑反问。「如果你没帮,那怕是我爸都还不太愿意跟你在一起呢。骗到了我爸还卖乖?」 「怎么说你都该感谢我让你爸中晚年有人陪吧?」这么单纯的男人怎么会生出个这么难搞又复杂的儿子? 「喔?」周彦廷的语声轻扬,酥软人心。「好,那让我来好好地感谢一下。」语毕,就从沙发上坐了起来,魅惑地欺向他,偎进他—— 开始撩拨起他的欲望。 不知道周彦廷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毕竟哪会有几个儿子这样对待父亲的男朋友。难道是帮父亲验货吗?货真价实根本用不着验好不好?你父亲都用到叫不敢了! 但不得不说,周彦廷的技术真的非常好,只是吐个热气,一手在他胸膛抚触个几下,另一只手在他的裤档拨弄起他的东西,他就硬了。 的确很有感觉。但不是周文杰,就不一样。 然后他听到周彦廷笑了。「硬得这么快,你要我怎么不担心我爸呢?他可没有外面那些男人的手段啊。」 意思是,怕他偷吃?担心他不忠? 他推开了周彦廷,也跟着笑了。 「你一定也不只有在谢劲宇面前能硬,不是吗?但是你是跟他做爱才有不同的感觉,是吧?你跟谢劲宇做的时候,是怀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我对着你父亲,就是相同的心情。」 周彦廷凝视着他的眼睛,半晌后,唇边浮出很美丽的笑容,不知道是不是有赞赏的意味,他不确定。 但听到周彦廷接下来说的话,他确定了。 「来,要我帮你什么,说吧。」 「告诉我,你妈妈的坟墓在哪里。」 周彦廷眼波流转,很明显看得出来他想做什么。「想要我说,你可要保证你会比我爸活得久。」 「这点不劳你费心。你家那傻爸爸当初听到我这样说还舍不得,我又怎么可能留他一个人?」 周彦廷最终还是说了他妈妈的墓地究竟在哪,然后他带着周文杰到了那里,可以看得出周文杰非常吃惊。 「你不是说你怕她在意吗?那我带着你来问问她,让我照顾你好不好。不行吗?」 「你……」周文杰你了很久,终究是没反对。 于是他很虔诚地供花捻香,上了香之后双手合十,非常诚心的。 「我想好好照顾我身边的这个人,你的丈夫。让他的下半辈子幸福,始终有人陪伴,不致孤单。如果你也愿意看着你的丈夫幸福,请你把他交给我,让他变成我的丈夫。若是你也同意,请给我三个圣爻。」 随后,从口袋里揣出两个硬币,开始掷爻。 随着金属清脆的落地声,随之而来的,是一正一反—— 一个圣爻。 接连而来的,又是两个圣爻。 方其墨收起钱币,望向显然有些震惊,还有点不知所措的周文杰。「她都同意了,跟我结婚吧。」 周文杰凝望着他,脸颊慢慢地浮现羞涩的红晕。最后,很轻很轻地,点了点头。 方其墨的唇畔泛出宿愿得偿的笑容,那样满足的。 以后,他跟身边的这个人,终于,是彼此的牵手了。 ****** 「老师,你到底是为什么要我们做一个两个都是正面的十元硬币,另一个是两个都是反面的十元硬币呢?难道是要诈赌吗?」 「不要问,很可怕。」方其墨笑得既神秘又邪恶。 「可怕,到底可怕在哪?还有老师你明明做了,干嘛又要我们溶掉它呢?是因为你终于发现私自伪造国家硬币是违法的行为了吗?」 「期末报告我想就三万五千字好了。会不会有点太少呢?」歪着头想着,笑容更盛了。 「咦咦咦老师为什么?!!!」哀嚎顿起。 「那四万字好了。为什么?我不是说了吗?不要问,很可怕。」 -END—下有同场加映 女王和忠犬的生活小事——教授来拜访之前 周彦廷按下结束通话键,薄唇泛出兴味的笑,美丽的戏谑。「果不其然要来找我了。」 「咦?教授吗?」谢劲宇张大眼睛。 「不是他还有谁?」周彦廷软声反问,亮眸一转。「他等一下会来这里,我要好好摸摸他。」 「啊?摸摸他?该不会是……」支支吾吾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就是你想的那个该不会。」唇边的笑意沁得更深了一些。 「但这样、爸爸、爸爸他……」在周彦廷回来之后,周文杰的坚持之下,虽然两个人还没有举行婚礼,谢劲宇已经改口称周文杰为父亲。 「那你呢?谢劲宇?」柔软的纤手抚上面前的人的胸膛,游移滑动着。 「我?」满脸问号。 「你只想到爸爸?没想到你自己?今天要去摸别人的可是我喔。」漂亮的笑容勾着致命的艳魅,另一只往下若有似无地滑掠过胯下突起的部位。 一声粗重的喘息立刻从谢劲宇的喉间冒了出来。「那个……我……你……你决定要去摸的话一定有你的原因……」 「你就不问我为什么?」轻柔扬声,融着笑意的语音更惑人心魂。手已灵巧地解开裤头,探入裤档之中,探入那已然发硬的部位。 微微撩拨,笑容愈媚。 「你想说的话就会说……」谢劲宇的气息已然混乱。「教授、教授等一下不是要来……」 「原因是欲求不满喔。」周彦廷软声公布答案,看到眼前已经因欲望而迷乱的人一脸错愕,趁那时将谢劲宇推倒在沙发上,剥下自己的裤子,爬坐了上去,望着谢劲宇那混着惊讶不解却又烧着欲望的眼睛。 「所以,在那个把我爸拐走的人来之前,喂满我吧。」 4、当儿子教坏老爸 「喜欢这些吗?」唤过身边的大个子,周彦廷指着电脑萤幕上他正在选购的物件。 「这、这……」谢劲宇一看到萤幕,脸旋即红了。 眼前的萤幕,是购物车里的画面,琳琅满目的品项全是……情趣用品。 「用在我身上,不好吗?」周彦廷薄唇微扬,媚眼一勾。「不喜欢的话,我不买就是了。」 「喜、喜欢。」谢劲宇连忙说道,很傻的笑容里融进了不好意思。 「那我就买了,买回来随便你?嗯?」周彦廷又是那种调情的笑,像是要把这些年欠给对方的一次补足。 「谢谢。」谢劲宇道谢,想到什么似的。「我、我先去帮你放水,洗澡。」说完就准备逃离现场。 「好。」怎么这个男人多年了还是一直那么傻那么腼腆?还好在床上身体很诚实。「等等。」忍不住就想逗这个……终于让他哪里也不想去的男人。 「是。」立刻停步,分秒不差。 周彦廷站起身,伸手勾环住谢劲宇的颈项。「一起洗?」言语眼神全充满了挑逗的意欲。 「好、那我、那我去放水……」雀跃期待又手足无措的谢劲宇,在周彦廷终于放开手之后,飞快跑走了。 周彦廷微微一笑,又坐回电脑前,下单结帐。 每一个他勾选的品项,他购买的数量,全都是X2。 ****** 这天周文杰回到家,看到家里躺着一个箱子,打开一看到内容物,他又飞快地把箱子关了起来,薄薄的脸皮浮漾上淡淡的红,根本不敢再打开那个箱子第二次。 那箱东西,里头满满的,全是情趣用品。 此时,电话响起。是周彦廷打来的电话。「爸,有看到我让劲宇放到家里头的箱子吗?」 「有……」听儿子说要送自己礼物,他很高兴,但是看到究竟是什么之后……也不是不高兴,但毕竟是父子,终究有点……别扭? 彦廷对这事一向很大方,但是他、但是他……怎么说呢?就是没有办法那么坦然。 「爸爸应该打开看过了,但大概不知道怎么用?」周彦廷的语声里蕴着轻轻浅浅的笑意。 「我、我……知道……」周文杰结结巴巴的。虽然没有用过,但的确不会不知道该如何使用。 「不,我想爸爸应该不真的知道要怎么用。」周彦廷融在话语内的笑意愈来愈浓厚。「爸爸,我教你。」 「不、不用……」周文杰很害羞地拒绝。 「爸,这是我当儿子的孝心。」周彦廷的言语魅惑,连周文杰都挡不住。「你真的不接受吗?」 儿子说的也没有错,强压下羞耻心,周文杰说道:「好、好,你说,你说。」 「谢谢爸爸给我尽孝道的机会。」周彦廷顿了一顿。「使用方式就是,除了手铐用在教授身上以外,其他全部……...」 又停顿了好几秒,才掀开谜底。 「都用在你自己身上。」 ****** 抱着那箱东西,周文杰发愁了很久。 儿子不仅把每个道具都仔细的解说过,还告诉他,要他把手铐铐到方其墨的手上之后,其他自己任意使用……儿子送的手铐,是那种除了双手互铐的之外,还可以跟墙壁固定住,等于整个人根本没有办法移动的那一种。 这样真的好吗……但儿子又说教授会很舒服很过瘾……要他一定要试试,还告诉他,如果他玩到想做的时候,就爬到教授身上去动一动……动到累了就可以去洗澡了,记得别解开教授。 确定这么做真的没有问题吗? 可是这毕竟是自己儿子的心意……他不尝试一下似乎有点太对不起自己的儿子……儿子知道他跟方其墨在一起,始终非常祝福,他很感谢。 他还记得,跟儿子终于和解的那通电话之后,他陷入沉思之中。 他没有忘记,他对方其墨说过在他跟儿子关系恢复之后,会把他们在交往的事告诉儿子这件事。 他在想,到底该怎么告诉儿子。对他来说,虽然儿子跟很多男人交往过,但他到底是儿子的父亲,怎么说都不太一样。跟性别无关,他的确看过很多人的孩子自己结婚生子,但不能接受父母有第二春的。 方其墨显然看出他在想什么,微笑地告诉他:「在想要怎么跟他说我们的事吗?如果你害怕,我可以陪着你。」 好温柔的一个人。 其实方其墨也许不知道,方其墨的那群学生,不论是在学的或毕业的,来到摊子,都会私下聊方其墨的事情,学生是对方其墨又敬又爱但是当然也会偷骂个两句,不外乎是教授很腹黑、有同性没人性之类的……他是明白方其墨那些小心机小点子的,但在他看来,那些都无伤大雅,只是个爱闹的人罢了。 尤其对待他,是那样温柔。用漫长的时间相伴等待,一直到这个时候,仍然是这样温雅的。 所以他摇头了,面带微笑,目中犹有泪光。 「不用,谢谢你。我、我已经依赖你太久了……我知道你要说我可以依赖你……但其实就算你没有陪在我身边,你还是陪着我的,我知道的,你一直在。我想,我自己真的可以……你看,彦廷他、他都原谅我,可以跟我说话了……他还说,他还说想吃鳝鱼意面……我想,我总要试一试,信任我自己,也信任他。」 儿子回来的那天,中午他炒了鳝鱼意面过去,下午的时候方其墨来了电话。「晚上我带晚餐过去给你们?」 到走廊上讲着电话的他想了一下。「如果你不会太累的话。」 在内心这样激动的时刻,更想看到方其墨。就算在医院不好说话,只要能看到那身影就觉得安心。 「但我还另外有会议,所以送过去之后得先走。放心我忙得过来。」像是知道他会担忧些什么,方其墨笑笑地说道。「所以到时候我给你电话,你到医院门口来拿?」 「怎么不拿进来呢……」他才刚说出口就知道为什么了。「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拿进来,怕我儿子看到你会有所联想?不想要在我跟我儿子说之前让我难做人?」 电话那头传来方其墨的笑声。「都被你看破了。」 「就进来吧。我不能委屈你…….你等我等得太久了。就算他不能接受……我也不会因此改变跟你的关系,若我因为他不愿意就离开你,又怎么值得你等我?你就自然地进来,看看我、看看他、看看劲宇,然后去开会。现在是该给他跟劲宇好好聚一聚。你的事,我晚上会跟他说的,我会让他知道,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方其墨又笑了。「冲着你这段话,要我再等多久都没有问题。晚上见,亲爱的。」 「晚、晚上见。」 明明一开始说要叫他名字,但在真正交往之前,方其墨就已经改口了,交往之后,方其墨最常叫他的是亲爱的。 他每次听总要脸红心跳上一段时间,毕竟他不年轻了,总觉得被这样叫……有点太超过了一点,不是没有抗议过,但是方其墨总是笑得更开心,然后在他身上又啃又咬的…… 后来他只好随便方其墨了。也还好方其墨其实很会看时间地点场合,都是私下叫他,在人前,两个人还是老板教授地互叫。 傍晚时分,方其墨送了晚餐过来。他也跟儿子介绍了方其墨,但还没有说是自己的男朋友。方其墨还有会要开也没有久留。 那天晚上,他陪着儿子回家里放行李——虽然儿子的行李也不怎么多,儿子在房间待了一下,才走到客厅。 「爸,等等我再回医院陪劲宇,今天晚上就不回来了。」周彦廷淡淡笑道。「你晚上就不要再待在医院了,好好睡一觉,除了劲宇以外,其他那些阿姨或叔叔伯伯,有事我都会帮忙照料。」 「谢谢。」他的儿子真的很懂事啊。「我有事要告诉你。」他深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迎向儿子疑惑的目光。 「晚上送晚餐来的那个方教授……我跟他在一起。」 终于说出来了。不管儿子接不接受,他都松了一口气。会选择诉说是因为明白儿子终究会看出来,他不想要隐瞒儿子,也不愿跟其墨连在自己的家人面前都要躲躲藏藏。 在他人面前低调是一回事,若连在自己儿子前都需要刻意隐藏,那他又怎么对得起真心对待他的其墨? 但他还是会忐忑。说完全不在意儿子的观感是骗人。好不容易和儿子修补回来的关系,怎么说他还是会害怕的。 儿子的回答,却让他的心整个开了。 「我大概猜得到。爸爸,谢谢你告诉我。」周彦廷的表情非常平静。「他对你好吗?」 「很好。」想起方其墨这么多年的陪伴,他唇畔不自觉地浮上淡笑。「你的事……也是他陪着我过的……」 「那很好,非常好。」周彦廷也笑了,眼神很是温暖。「爸,孤单了这么多年,你早该有伴了。」 他真的没有想到能这么顺遂,儿子给他的,比他觉得自己应得的还要多上许多。 儿子除了支持他跟其墨交往之外,也曾经私下跟他谈过性方面的事。就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问题非常直接。 「爸,在床上,教授他肯定把你吃得死死的吧?」 脸好热。要跟自己的儿子谈这种事情真是……更不要说儿子的猜测…… 两个人交往一定会遇到性这件事的。亲热亲热,还差最后那一步……他知道方其墨对他很有意思。 可是……他毕竟没有那经验,一开始就要完全不害怕不排斥,真的很困难。 方其墨看出他的迟疑,很温柔地笑着,那笑是那么好看,几乎勾去了他全部的魂魄。 「如果你会怕,那上我吧。」 在他看来方其墨不是开玩笑的,因为方其墨很认真的扩张起自己,倒是他慌乱了起来。 等候他陪伴他已经太多了。竟然还能为他做到这地步。他、他…… 「等等、你不用,我……」我来也可以…… 「没关系,你会让我很舒服的吧?」方其墨唇边的笑容慵懒又迷人,充满了信任。手上的动作作然没有停。 他突然觉得眼睛有湿意。觉得方其墨都可以,他还怕什么?这一天早晚会到来,那为什么就不能是现在? 「我、我……」他闭上眼,觉得脸孔烫热到了极点。停了一会才又张开眼,对上方其墨的笑颜。「我没有上过男人,怕你会受伤,还、还是你来吧……我想,你比较知道怎么做……」 方其墨并没有躁进。反而再三确认他是否真的准备好。一开始,待他真的非常非常温柔……大大安抚了那种初次被进入的不适感。等他尝到那种愉悦时,就不再是温柔了……几乎让他哭着喊着觉得全身都要虚脱不是自己的了,却又求着嚷着渴望被释放…… 后来在床上,方其墨的确就把他吃得死死的了。儿子猜的,一点都没有错。但要对自己的儿子回答是,怎么说都有点困难。 还好周彦廷自动自发的把他的沉默当成默认了。 「爸,你这样不行啊。」周彦廷笑了笑。「我不是说你这样不好,你不要紧张,我是怕这样你累过头了。我担心你腰会受不了。」 「不会啦,我、我还过得去……」周文杰笑得很羞涩。 也许、也许是很久都没有伴,又或许是饮食作息的关系?详细原因他也不知道……但他的体力他自己清楚……并没有那么不济。 「不行,爸我教你,同样可以让教授很舒服,但是你比较不会那么累的方法。」周彦廷非常详细地说了。 要怎么帮对方口交、手银,甚至用脚……手段之高超,听得他脸蛋滚烫、大开眼界……他不是没有想要珍惜儿子的心意,试试看,但是到了床上去之后不只脑袋变成一团浆糊,连身体也软绵绵的只能随意方其墨摆布,哪还记得那些……好几次儿子问他效果如何,都被他很羞惭地搪塞过去…… 这次儿子竟然送了一箱情趣用品过来,花了这么多的心思,他真的要这样放置不理吗? 还是……就豁出去试一次看看?! ****** 周文杰的卧房里,气氛非常诡异。 被手铐铐着,只能半躺在床上的方其墨虽然表面上还端着笑脸,但心里可是把周彦廷砍了十万八千刀。 他洗个澡穿个浴袍出来,看到周文杰头垂得很低很低地说对不起暂时委屈你一下但是我想会很舒服的。 然后他就被铐起来了! 还没回过神,他整个人已经被往床上拖,周文杰让他在床上半仰躺好,把手铐整个跟墙系好,等于他根本动也没得动。 这……一定是那可恶的小子搞的鬼! 方其墨端出笑容,要自己在这个时候仍然要优雅有风范。「怎么会突然想要这样玩?」 「我、我……」周文杰支支吾吾的,明明什么都还没开始做,脸却已经红了。「我会让你很舒服的。」 这下他有点懂为什么儿子要自己把方其墨铐起来了。因为要是没铐起来,他根本什么都不敢做啊! 方其墨微微眯起眼,唇边还是泛着笑。「你想要怎么让我舒服?」该死的小子!虽然他爸没有把那小子的名字招出来,但他还是猜得到的。像把人禁锢这种事,绝不可能是他单纯的恋人想的出来的! 「我、我……我想要你的眼睛觉得舒服,然后身体、身体也舒服……虽然、我、我也不知道做不做得到……」周文杰脸红发红,站在床边,手微微颤抖地解着自己衣服的扣子,觉得喉咙干渴了起来。 怎么什么都还没做他就羞耻成这样?真想直接放弃。可是,儿子的孝心……他还是不要浪费儿子的心意好…… 「那我现在就很舒服了。」光看着恋人脸蛋红成那样手轻抖脱着衣服的样子,方其墨就快崩溃了。「你做到了,可以解开我了。」 「我、我也想解开你……」直接解开一切会变得很容易,他什么都不用多想也不需要那么羞惭,但是儿子珍贵的心意就白费了。「可是、可是……我什么都还没有开始……也许、也许你会喜欢,不,应该说,我希望你能喜欢……」边说边继续解扣子,头愈来愈低。 儿子说方其墨会喜欢的。他相信儿子不会骗他。 所以他连衣服都照着儿子说的穿了。儿子说挑件长衬衫,里头什么都不要穿。然后解扣子只要解开胸口就好,下摆不用解……儿子还说,等需要脱掉下半身的时候再脱掉下半身,然后衬衫还是继续那样穿着没问题的。 但他从来没有一次把衣服脱得那样辛苦……颤抖到扣子不停地滑手。明明才几颗扣子,却花了他好久的时间。 周文杰不知道的是,方其墨快疯了。看情人脸红脱衣服,脱得那么慢,身躯明明已经敞开,却又若隐若现,有种无助的羞耻感……光看到这里他就已经硬了,更别说对方还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堆很纯情但挑逗指数高达百分百的字句! 不过周文杰现在倒真的没空注意方其墨的东西硬了没,因为他正陷在自己的羞惭感里头——看到地上那箱玩具,他实在不知道该从哪个选起,但是……现在只有脱了上半身…… 儿子、儿子给他的那箱东西里头,有个玩具……儿子说放在上半身会有些疼痛但反而更舒服……然后方其墨看到会更兴奋…… 总觉得真的非常非常羞耻,但是又不想辜负儿子的心意……所以他把那东西拿了起来,分别往自己的胸膛突起夹了上去。 被夹住之后,有些微微的疼痛,一点点不适,身体上其实没有太多不舒服,倒是觉得更羞惭更不好意思更……为什么那么羞赧的事会让他觉得舒服?儿子真的没有骗他…… 方其墨现在知道学生说的爆血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因为他的恋人衣衫不整也就算了……竟然还在自己的乳头上夹上乳夹……脸蛋烧着红晕,那种纯洁又性感的样子……该死的为什么要把他的手铐起来! 「那现在可以解开我了吗?」方其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甚至还扬出一个微笑。「你做得很好,我很舒服。」而且天杀的我现在就超想上你又做不到!!! 「你很舒服吗?」周文杰终于鼓起勇气往望了方其墨的方向望了过去,这下他确认方其墨的确很舒服了。他笑得很羞涩。「那我、那我……」儿子说的果然不错,他该继续尝试的,就算真的非常羞愧。 方其墨以为自己能被解开,结果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在他面前的周文杰开始脱起裤子了,看得出手还是在发颤,但就是这样含羞带怯的样子更教他发狂!外裤落到地上,长长的衬衫罩在身上,露出一双修长细直的腿……犯罪!这分明是犯罪! 但恋人那纯真害羞的眼又看得出来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犯罪,这才更邪恶!让他连要说破都不知道怎么说破!一定是那小子设计的! 周文杰就算有空也不见得知道保持着一张笑脸的方其墨正在腹诽周彦廷,更别说他现在忙得很。 连内裤都脱了下来。 他发愁的看着那个箱子,里头的东西各种尺寸都有……确定要把那类的东西放到身体里头吗?不管哪个看起来都不是很友善……怎么办…… 可是儿子的苦心……算了索性闭起眼随便抓了一个,发觉是尺寸不怎么小的按摩棒……真的要放吗? 听到床上的人的喘息声,他双颊发红,超级害羞地往床上的人瞄了一眼……不小心就看到方其墨的胯间。 唔。 手上这一只的攻击力应该不会有方其墨的东西来得可怕。好吧!就放进去好了。 于是已经被弄疯的方其墨发现没有最疯狂,只有更疯狂!他的情人竟然在他面前自己为自己拓展后面也就算了,还帮按摩棒套上套子挤上润滑液……去!为什么不是他的东西!!! 周文杰不晓得方其墨的内心小剧场已经演到无法收拾的地步了。他自己要不停地压抑下羞耻心才有办法把那根东西塞到自己身体里头去。 撇去实在太羞耻这点,其实不会不舒服……但是还是很陌生很奇怪,周文杰没有忘记儿子告诉他要怎么用这类东西。 于是他眼一闭,按下那个调速度和强度的开关。 「啊……」虽然有心理准备,但突如其来的震动感还是让周文杰忍不住微吟出声。 那东西在里头震着,刺激逗弄着他的柔软,却带来一种无比酥麻难以言喻的感觉,让他轻颤难停。而乳夹的效果在这时候更为彰显了,身体被后面的那根东西弄得更敏锐,乳头瞬间竖得更直,原来只有些许疼痛,但现在却是一种让人心痒难耐的刺疼感,身体喘颤的同时,那夹子反而咬得更深,无数细小的电流又从那绽立的乳首为起点往外奔涌去……后面因此把那根东西绞得更紧……于是如此循环下来变成他自己的东西硬挺得不可思议。 天……好羞啊。被方其墨这样看着……但一有这个念头,他的东西竟然更硬了,后面的穴也愈益发热,更清楚地感自到按摩棒在自己体内所造成的骚动。 ……羞耻心也是快感的来源吗…… 看着这一切的方其墨超想哀鸣和尖叫!看着自己的恋人微微撩起衬衫,在自己面前用按摩棒自慰……自己却什么也不能做!不是说要让他舒服的吗?!他的东西硬很久了!到底哪里舒服了告诉他啊!他现在全身上下每根神经都在呼喊着欲求不满!周文杰要是继续挑逗他的话,他真的会当场身亡! 「我真的很舒服了,你要解开我了吗亲爱的。」方其墨的声音融进了饱满的情欲……还能这么有条理的说话他自己都忍不住佩服起他自己。 「我、我……不、不行……」头脑愈来愈乱,但是他还是没忘记儿子的话,儿子说有个东西,在自己的东西发硬之后非常好用……要他一定得试。于是他把自己的东西涂满润滑液……放胆一试。 的确很紧、很刺激……前面被包覆,后面被紧塞的感觉让他什么都不能多想,连羞耻心都快不复记忆……柔艳的喘吟不住地从已然失神的他口中溢出。 慢着!怎么可以在他面前用自慰套……摆出那样银靡的姿态,还叫得那么荡?!为什么他被这样撩拨却还没有死啊!!!方其墨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另类的生不如此。 看得到吃不到真的太痛苦了!周彦廷你给我记住! 这种事他太清楚若不是周彦廷指点,周文杰哪可能做得出来! 天,他现在超想上周文杰的,为什么他动不了!等等,他大概真的气到智力退化了,山不转路转,他怎么从头到尾没想到可以把周文杰引诱过来? 「亲爱的,过来,我想我会比你现在身体里头的东西还让你舒服。」尽管内心怒火欲火同时狂燃,方其墨的唇畔还是扬着好看勾人的笑容。 「啊……」已然失神了的周文杰听到方其墨的声音,泛着情欲的雾眸往方其墨那里一瞟,望见那迷惑人心的笑容。 突然又想到儿子说的,儿子说可以到方其墨身上动一动……动一动方其墨真的会开心吗?方其墨难道不会觉得自己被利用了吗?明明他用了那么多道具……想到就好可耻啊! 可是儿子都说了,其墨也叫他了,他是该过去吧? 他飞快地关掉还在身体里头动的东西,拿了出来,也拔掉还在前端的玩具……但那种突来的空虚反而让他更想要……根本没空再理会乳夹,也没心思理会羞耻心,只能遵循深沉的渴望。他双腿发着颤,爬到床上,扯开方其墨的浴泡,搭着方其墨,把自己的后茓对准方其墨早已发硬,前端泛红并濡湿着亮银的东西,沉了下去。 昏沉的意识早已迷离在虚无之间,后茓吞没下那坚硬勃发的性器,宛若要刻绘形状量记热度一般,烙得死紧,焦躁喧腾着让人难耐的鼓动,像是不多做点什么就要被焚毁于其中,直觉地晃荡扭摆起身体,却愈款摆愈不解那热,终究要将自己狠狠抽离复又重重往前落,让那硬物再度深入嵌合,深刻而清晰的弧度刮得他连呻吟在唤些什么都难以辨识…… 只知道再不能忍……所有的血液像是同时汇集于同一个地方,化为半透明白稠的液体将涌而出……坦诚的吟叫染上诱人的艳魅,浸沉在高朝馀韵之中却仍不住喘息……身体后茓收缩愈益急遽,像是要将什么推出去却又彷佛要留下什么…… 方其墨彷若近乎灭顶的人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一般,畅快地享受着恋人的投怀送抱。那乳夹仍夹在对方乳首,金属链子不住轻扯晃动出银欲的景象,烫热笔直的性器在自己的腹间磨动着,包覆着自己的后茓更是将自己咬得紧密,爱人主动的摆动磨弄像是消解了方才等待的怒气,但汹涌的欲望却如同浪花般愈堆愈高,似乎再多对方的主动求欢都无法填满情欲需索的黑洞。 但是恋人的高朝还是将他逼到了临界点,那洒在他腹间的烫热液体,让他迷昡,而那圈合收放得更紧致的后茓,最终仍是让他难忍地释放在其中…… 「你舒服吗?」几乎要卧倒在方其墨身上的周文杰,边解下乳夹,边出声问着方其墨。对他来说,方其墨能舒服是最好的事了。 这一问差点又要把方其墨给逼疯。 刚刚才到达高朝的恋人,笑容分明纯情,但情欲仍未消褪,于是眉眼之间全是勾魂的放荡,连声音都柔艳甜媚…… 「舒服,很舒服。」不舍让周文杰失望,况且他最后的确是非常舒服。只是当他正想要叫周文杰解开他,让他们两个一起更舒服的时候—— 周文杰笑得放松却又有几分羞涩,让人更想将他吞吃入腹,只是他依然没有自觉。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儿子说的话果然没有错。 暂停!为什么放心之后要从他身上爬起来? 正在纳闷的时候身体已经很快速地被擦拭干净。这不会是休兵的意味吧?方其墨要开口问清楚,周文杰却已往浴室走去。 想伸出手把对方抓回来但是手根本不能动啊靠! 「那不好意思,我先去洗一下澡。」 干!为什么会是洗澡啊?!不是应该要再来的吗?#%^#%#$^$%%&@!#! 方其墨这辈子还没有在同一时间在内心骂过那么多脏话过! ****** 一扇门隔开两人不同的心思。 不停地任水柱冲淋而下的周文杰全身微颤着,思绪在恍惚之中飘动。 他、他刚刚到底做了什么?他好主动……沉沦在浓厚的欲望里连自己都不认识,高朝之后看似清醒些,却原来不过是表象,积累的欲望在对方说了很舒服之后倏地蜂拥而上,只想再来一次……不,再一次说不定也不够。 明明之前还曾经抗拒过,但真正识得其中滋味之后……不但不排斥,反而、反而……怎么会舒服到还想要再来?! 太羞耻了。 所以飞快地逃走。不想让对方发现自己的需索无度……虽然其实每次在对方的逗弄之下自己总会吟喊出一些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欲求,但跟自己主动怎么说都不太一样。 ……这样说好像也不太对。明明欲望都是一样的泛滥。这样想起来他就更过份了,欲望是被对方挑起的就把罪怪在对方头上?可是、可是……对方还没有出现以前他几乎是个没有什么性需求的人,单身那么多年也从来没有想过需要伴过,自慰的次数……他不知道标准在哪,但他几乎算是没有……欲望真的很淡很淡。怎现在会变成这样?如同陈年未使用过的水龙头,突然一扭开,水哗啦啦地狂流,怎么转上水龙头,都没有办法停下水势。 明明他早就不年轻了啊。 难怪儿子会要自己不要解开方其墨。若是解开了,他这么丢人这么可耻的心思一定会被发现。 脸怎么还是那么烫……温度怎么都降不下来?不行,没让自己冷静下来之前,他绝对绝对不要出去。 床上的人因为极度的欲求不满而愤怒到了极点。却又因为愤怒到了极点反倒变得异常冷静。 虽然另一半从头到尾没有说,但方其墨非常清楚这手段摆明了是周彦廷想来整他的,然后他那单纯的另一半从头到尾恐怕被唬得一楞一楞,完全没有发现周彦廷的诡计。 周彦廷就是想要他先是看得到却吃不到,然后好不容易终于吃到,却又吃不够吧!这该死的城府深沉的小鬼!这种人怎么会是他另一半的儿子? 根本就是好竹出歹笋吧! 周彦廷就是要周文杰从头到尾都不能解开他的手铐,要他这晚都这样情欲高涨到没办法睡是吧? 既然周文杰不提周彦廷,他也不会傻到不停逼问,再怎么样周彦廷都是周文杰的宝贝,批评对方的心肝是一种非常愚蠢的行为。 但是,爱来阴的是吧周彦廷,那他也有办法让周文杰把他解开。 开始将手腕对着手铐不停磨擦……苦肉计在此时应该会非常管用。希望在周文杰出来之前就算没弄破皮也可以搞出一片红肿。 于是周文杰终于冷静自己之后出来的就是看到方其墨对一张看起来不太对劲的脸。 似乎快哭了但又在忍耐着什么。 「怎么了?」周文杰立刻关怀地问道,在心里又把自己臭骂一顿。怎么对方好像很不舒服,自己还在里头想些有的没有的……...真的是太邪恶了。 不过纯情的他显然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邪恶。 方其墨撑出一个故作坚强的笑容。「没事。」接着,眼神非常不小心瞟向自己的手腕。 已经被他磨到有些红肿了,效果非常不错。 周文杰顺着方其墨的视线望过去。「你的手怎么了吗?」有些紧张的询问道。 「没事,你不要过来。」方其墨假装要闪,反而又不慎让手铐擦到手腕,像是有些吃疼般地微叫出声音来。 「让我看看。」周文杰当然是靠得更近,然后望见方其墨腕上的些微红肿。「怎么会这样?」心疼地皱起眉。「我先帮你解开。」飞快地去拿钥匙准备解开手铐,完全忘记儿子的交代。 当然更不可能意识到这是个被设计好的陷阱。 「应该是过敏吧,对里头哪个金属过敏。」方其墨说谎说得面不改色。不过他向来没有配戴饰品的习惯,嫌累赘,这谎言也很难被拆穿。 「对不起,我不知道……」周文杰脸上有着货真价实的自责。「好了,解开了,对不起。」又频频道歉。 这让方其墨觉得自己真的有点恶劣,决定再忍一下,先安抚另一半比较重要,不然对方心怀愧疚等等做起来没兴致可不是他想要的。 「没关系,没碰到过敏源的话,一下子就会好了。而且我自己也不知道会过敏啊,很多过敏源,一辈子没碰到都不会知道的。」整个说谎不打草稿。 「真的吗?」周文杰半信半疑。「我看有些小朋友过敏都过敏上好久,家长都很着急到处带去看医生。」 好像真的让爱人太担心了。想到就觉得舍不得。「那不然我们一起等一下好了。」方其墨伸出手把另一半拉到床上,抱到怀里。「等一下它一定就不会那么肿了。」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哄小孩子?」被搂抱住的周文杰纳闷地微转头,清澈的眼光纳闷地望着方其墨。「真的没有事吗?要不要我去找药膏让你擦?还是明天早上去看医生?」 因为你纯真到真的有些像小孩子啊亲爱的。「真的没有那么严重。」亮了亮自己的手腕。「还是你要我身体力行证明我现在好得很?」唇边泛上邪气笑容的方其墨将话题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带。 「身体力行?」是他想到的那个身体力行吗……看这笑容好像真的是他想到的那个身体力行。「不、不用,你好好休息。」惨了,身体好像又开始热了。 「真的不要吗?可是我觉得你刚刚好像玩得很高兴?」方其墨将唇靠在恋人的耳朵上,轻吐着灼热的气息,意欲挑逗。 「可是你手不舒服……」周文杰一讲出来就悔恨到差点想咬断自己舌头。这不就表明了是他很想要只是因为对方手不舒服所以才……他怎么会变得这么……年轻人说这是糟糕? 「所以就是你刚刚真的玩得很高兴了?一个人自己玩得很高兴我可是会吃醋的喔。」方其墨的笑容愈来愈坏。 「吃醋?」眨了眨眼,很明显是不懂这跟吃醋有什么关系。 方其墨笑意更浓。「对啊,吃醋喔。」语声一落,手一使劲,下一刻,周文杰已经被压着趴跪在床上。而方其墨的位置已转到周文杰身后。 显然没有想到方其墨会突如其来这么做,周文杰惊讶地微嚷出声。「啊、为、为什么?」 「亲爱的,你好美。」 他身后的方其墨直接掀开了他的浴袍下摆,让他的臀暴露在冷空气中。 白皙的臀结实而无一丝赘肉,剥开臀瓣,后端穴口的颜色是淡淡的粉,趴跪的腿修长至极。 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已经五十多岁的人的身体,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生丽质?明明那么多人都努力地保养护肤,用尽思心思想留下一些青春的尾巴,仍旧掩不住早已垂败的老态龙钟,眼前这个人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么,却完全是与实际年龄不符合的年轻。 「我、哪有美?」明明被讲很多次了,每次被说还是都很不适应。男人被说美,怎么样都感觉奇怪。 但是不能否认,被心爱的人赞美,终究还是很高兴。只是被赞美的地方……一想到正暴露在对方视线的部份,又觉得可耻了起来。 身后的方其墨语声含笑,没回答他这问题,倒回答了前一个。「吃醋当然是因为你都只让玩具玩你,不让我玩你。」 周文杰闻言一愣。没有想到方其墨在意的点竟然是这个。跟玩具吃醋怎么想都觉得非常不像平常处事分明成熟稳重的方其墨会说的话……也不是说方其墨完全都不吃醋,但跟人吃醋和跟玩具吃醋终究是有差别的。 想到这里忍不住觉得身后男人孩子气得紧,到了一种可爱的程度。 正想回答些什么,臀部传来拍击的触感……是方其墨手掌的温度袭了上来。那拍打并不让他觉得痛,却让他内心涌起了某种羞怯的情绪,忍不住微微挣扎了一下。 「你做什么?」周文杰出声询问,一阵热辣扬上脸颊。被这样对待,好……羞耻。 「玩你啊。」方其墨的语气再认真不过。「你刚刚让玩具玩多久,我就加倍地玩回来。」 下一刻,周文杰的腰被大掌握制住,臀部溜上一抹黏滑的湿润,那是唇舌舔弄带来的微凉滑润,他下意识地想要闪躲,另一种更为深刻的刺激随即缠上臀部,细齿啃咬下传来轻刺淡疼感,腰臀不自觉地微微晃摇扭动起来,却不知究竟是要避逃,还是在期盼些什么,唇瓣之中吟流出轻喘。 身后欲火已经烧了许久的方其墨难得急切到失了节奏,连润滑都没有,挺起身,扶住那纤细的腰,楠根直挺挺往那臀缝间的隐密地撞了进去。 接续而来的是不停地撞击、抽出。从一开始就不是轻缓的而是重急的频率,就像是要填补方才所有的不足,方其墨的动作几乎没有温柔可言,火热的性器如烙铁般不断地深入,像是要在周文杰那柔软的深度烫印出自身的形状,绝对而唯一的占有。 那之后的整夜,方其墨用他的身体狠狠地折磨蹂躝碾弄周文杰,让周文杰颤抖呻吟轻泣地解放,饶是周文杰体力不错,却还是被做到好几次都已经昏厥过去,却又在朦胧之间被弄醒,战栗地再次迎接高朝…… 方其墨以行动证明了他的言出必行。 不,他玩回来的,可不只是加倍而已。 ****** 「怎么觉得爸最后一定会心软呢?」趴在谢劲宇的胸膛上,懒洋洋的周彦廷泛出微笑。 谢劲宇回他一个傻笑。 「心那么容易软,可是会很累的啊,爸。你的对手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周彦廷微微摇了摇头,轻声叹气,却连叹出来的气都带着笑。 谢劲宇抚着周彦廷滑顺的背,唇边泛着傻笑。 「算了,只要爸觉得开心就好。他爱被骗得开心,我也帮不上忙,你说是不是?」含着笑意的目光对上谢劲宇的眼。 谢劲宇很用力地点了点头。「你高兴就好。」 「你啊,就跟爸爸一样傻。不,是比爸爸还傻。」浅笑出声,轻闭上眼。「本来还想要再来一次的,不过我想,虽然摊子明天公休,但也许爸到后天都还行动不太方便……我们还是睡吧,后天说不定都要靠你了。」 拥抱着对方的体温,沉沉地睡去。 后来教授的确帮老板请了一天假,理由是感冒……谢劲宇还货真价实地担心了一下,但周彦廷可就明白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看来还真是被那颗芝麻汤圆赚到了。他得再想个其他方法整整那颗黑心的汤圆才行。 其实,若是周彦廷知道他父亲最后的心得,也许他整人的心态就不会那么强烈了。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教授输了上半场,下半场大胜,但受害最深的周文杰,最终结论是,若是要忽视儿子的提议,就忽视到底。 要是要进行儿子的提议,那就得彻底执行。因为实行下来,儿子的理论显然都有独到之处,不过当然所有会接触到身体的金属的物品都得换成已经套上布料的就是了。 就某种层面来说,周彦廷真是再成功不过。 5、请进门 市场重新开始营业的时间正好是谢劲宇拆了石膏并复健完毕,回诊之后医生说他复原良好,从此一般活动都已经没有问题的隔天。 所以鳝鱼意面重新开市的头一天,谢劲宇就已经到摊子帮周文杰的忙。摊子的营业时间悄悄地改变了,营业到傍晚六点就打烊。 让教授能够接老板一起晚餐,谢劲宇和周彦廷也能约了一起晚餐。或是全家(虽然还没结婚,而且其中有两个互看对方不怎么顺眼,但怎么说都还称得上一个温暖的家)四个人一起晚餐。 这天,方其墨和周彦廷不约而同地来帮忙收拾摊子,接他们的另一半回家。 「彦廷。」明明关系确立了,但周文杰唇边的笑容还是很羞涩。「那我今天跟其墨走了喔。」 意思是两个人今天晚上有自己的活动而且没有回周文杰家的打算。 「爸,我今天会带劲宇回我们家。」周彦廷微笑着交代行踪。语意其实也很简单,他相信教授听懂了,末尾又不忘补上一句。「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不要太累。」 「我不会的。」周文杰显然没有意会过来周彦廷的语中深意。 但本身就是颗芝麻汤圆的方其墨当然听得懂,唇边泛出优雅的笑容。「我跟你爸爸先走了。」 互道过再见之后就双双离别。 「那个会让爸爸太累的人真是半点都没有出来面对的意思。」周彦廷摇头淡笑。 「啊?」谢劲宇愣了一下。「你说的累应该不是那个……」 周彦廷却没有直接回答谢劲宇,唇边笑容淡雅却魅人到了极点。「爸,不要太累,其实不是说给你听的,是说给你身边那个人听的啊。」 「真的是那个累……」谢劲宇再怎么天然,这下也都听懂了。 「不然你以为教授会让爸爸有喘息的空间吗?」媚眼一勾。「那只老狐狸不晓得懂不懂得什么叫永续经营?」 另一半说得泰然自若,谢劲宇的脸却全红了。「这、这……」 周彦廷忍不住又笑了,总觉得身边的这个男人比自己还像爸的儿子啊。这么单纯这么憨直。「走吧,去我家。」 谢劲宇微微不解。「咦今天不回我家吗?我刚刚在听你跟爸爸说的时候就觉得哪里怪怪的。」 谢劲宇出院回家一直到复健,周彦廷都住在谢劲宇那里,在周彦廷买的房子还没有弄好之前,周彦廷也会住在谢劲宇那儿。 「去我家。」周彦廷执着道。「我已经等了很久,就在等你完全好起来的这一天,去我家,我的房间。」 他的房间,是个禁忌。 从以前到现在,不知道跟多少男人女人做过爱,但是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在他房里做过爱,就算之前跟谢劲宇还交往着的时候,也没有跟谢劲宇在自己的房间做过爱。 甚至连自己那时租屋的房间都很少让谢劲宇进去。 火灾之后他回到南部,电话告知了爸爸他回来了之后,就直冲医院了,后来才短暂地回到家,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些年,他从来没有踏入过,就算逢年过节也都用距离太远、工作太忙为理由随便搪塞而过,就算他跟爸爸其实都知道,那只是一个他不回家的藉口。 事实就是,他根本无意回来。 太害怕太恐惧,完全没有办法面对。 但过了那么久的时间,他没想到会有他能够再度进入自己的房间的这一天。在他早就放弃奢望,什么都不敢想望之后,竟然还能有这一天。他终于可以平静看着好多年前,那个孤单无助内心伤痕累累地窝在棉被里不断哭泣着的男孩。 仍旧很伤心很恐惧……但他终于可以安抚并且释放他自己。 好长、好长的一段路,长到全是痛苦的荆棘,根本看不到绝望的尽头,也曾在中途就厌恶地想毁了自己。但有个人,从头到尾都比他自己还有耐心还有毅力,总是这样温暖的陪伴。 那是谢劲宇,只有谢劲宇。 他告诉自己,等谢劲宇完全好了之后,要将谢劲宇带到他的房间,让谢劲宇,走入,他的房间。 于是,他带着谢劲宇来了。开启那扇曾经对他来说厚重到根本没有办法开启的门扉,进入。 「很干净很整齐,到底为什么……」谢劲宇还在不解周彦廷为什么要特别带着自己来看他的房间时,周彦廷已身靠着墙,将谢劲宇拖到面前来,献上自己的唇,激烈无比地吻着他。 那是一个倾尽全力的吻,跟一般周彦廷挑情勾魂似的吻法不同,他像是要将自己给消融在其中似地吻着谢劲宇,或是说,那样奋力地献出自己的唇舌给谢劲宇。 「你怎么了?」谢劲宇感觉到周彦廷的不同,任周彦廷吻着他,吻够离开了他的唇后,才摸了摸周彦廷的头,顺了顺周彦廷的发,有些担忧地望着周彦廷。 被这样温柔地对待,内心那些因为对方而被唤醒的珍贵情感,被看见被珍视……终究能够觉得自己值得并真的敢于拥有……一瞬泛滥成灾。周彦廷哀鸣一声,什么话都没有说,开始解着谢劲宇裤子的皮带和裤头。 「你、你……怎么了?」谢劲宇反而更为忧心,眉头都跟着皱起来了。 「我没有跟其他的人在我的房间这么做过。」周彦廷难得粗鲁。「上我。」声音是漂亮好听,但几乎是命令的。 「可是、可是……」谢劲宇又揉了揉周彦廷的头发。「你看起来……」 这样、这样温柔的人啊。他何其有幸可以有这样子的人一直陪伴在他身旁,而他现在所能做的,所想做的,也无非就是给出自己……在从来没有其他人到过的地方。 周彦廷开始褪下自己的裤子,扯下内裤。「没有可是,快点!」他将谢劲宇整个人压往自己,胡乱地磨擦着对方的胯间。 「为……」谢劲宇接下来的声音再度被周彦廷给吻住,周彦廷的吻送上的极为狂乱,彷佛他此时因为太过激动而过于紊乱的心绪般,没什么节奏,但是却明显透露出他的欲求。 光索需唇瓣口腔还不够,周彦廷那温热湿润的唇还游移到了谢劲宇的耳朵,缠绕耳轮勾引逗弄着耳垂,热暖的气息让谢劲宇根本没有办法思索。就算谢劲宇脑里有千百个疑问,他胯间那本来还柔软的分身没两下就勃发硬挺了。 「上我。」彼此的身躯黏得这么紧密难分,周彦廷当然不会不知道谢劲宇已然蓄势待发。 「我、我去拿乳液……你房间哪里有……」谢劲宇说道,正想要离开,周彦廷却紧紧抱住他,一点点让他走的意思都没有。 「不用乳液,什么都不要。」周彦廷几近焦躁地说道。他是那样地想给出自己,就是这样纯粹的,给出去。 「可是、可是你会受伤……」谢劲宇为难到了极点。 「不会,是你就不会。」周彦廷急切到连声音都透着哀艳。「不要乳液,什么都不要,上我。」。 周彦廷的眼神不仅是哀求,在谢劲宇的眼中,那不啻是种魅惑的请求,但……,谢劲宇困难地说道。「我真的不想让你受伤……」 「让我受伤也没关系,反正你会照顾我。你不懂,能让你照顾也很幸福、很幸福……我好不容易才敢享受……」 周彦廷转过身,改以正面贴在墙上,他刚刚早已解开的裤子本来才微微滑落,现在是整件包括内裤都滑落在地上。 「不要让我等,请别让我等……」周彦廷低喃着,白皙的臀瓣露出,诱人地邀请谢劲宇。 就算再迟钝,谢劲宇也知道自己若是不做些什么,等一下周彦廷自己缠上来那可能会伤周彦廷伤得更重。他一咬牙,腰用力往前一顶,那昂藏的楠根旋即沉入周彦廷的后茓之中。 「啊——」周彦廷立刻尖声嚷出,彷佛破碎般的。痛,很痛,但他现在就是想要强烈的感觉对方的存在。 感觉自己终于也能这样单纯地为了对方而存在。 「很痛对不对?对不起、对不起。」谢劲宇埋在周彦廷的体内,丝毫未动,声音里混着浓厚的忧心。他知道的,只靠他楠根前端的分泌物,根本就不够。 「不要对不起,感觉强是好事。」周彦廷咬紧牙关。这是他想了很久,等待了很久很久的,真的敢这样放肆需求,放肆索取…… 想被触碰、想被占有、想更深更深的感觉这个待他始终如一的男人,这个对他不离不弃的男人,就在这个地方—— 从来没有其他人能进来,更别提是在这里拥有他的,他的房间。 「可是……」谢劲宇还是那样的忧心,忧心之中又混进了些无奈。 仍旧是这样让人泫然欲泣的温柔啊他的男人。「快动啊。」周彦廷急急地催促着谢劲宇,主动款摆起腰臀,像是抱怨着他的按兵不动。 谢劲宇低叹一声,终于放任自己在周彦廷身躯之中插送起来,他一开始极为小心翼翼,深怕周彦廷因为无法容纳他的活动而受伤,每一下插入抽出都极为缓慢,等待着周彦廷的适应。 「啊、啊——」谢劲宇每动一下,都极度牵扯着周彦廷的神经,他薄唇飘漾出细弱的呻吟声,眸中噙着泪。 「很痛吧?」谢劲宇还是在意周彦廷远胜于自己,感觉到周彦廷穴道的狭窄,虽然因为他的硬生生的侵入而引出了肠液的润滑,虽然看不清楚,但他知道,也许其中还混着血液。 「就跟你说我想要感觉强一点!」周彦廷落下话,躁动地扭动起臀部来,催促着谢劲宇加快速度。 「我、我会照顾你的……可是我真的不想你受伤……...」谢劲宇轻喃道,本来已经在进行的律动又稍事停歇。 「能为你受伤,很幸福。真的,你很值得……」周彦廷将身子重重地往谢劲宇的方向送去,主动求欢。 当年那个无助脆弱的男孩还是存在,不同的是他终于找到了能拥抱着当年那个男孩的自己,也真正接受了拥抱着当年那个男孩的男人…… 他终于可以心甘情愿地给出自己,就算是这样痛楚,却很快乐。 不一样、不一样……跟身体明明没受伤但内心却伤痕无数的强暴,完全不一样…… 谢劲宇喃唤着周彦廷的名,再也难以克制地在周彦廷的身子里头抽插起来,每一下都抵到最深处的柔软,换来周彦廷高昂却软绵飘荡着的呻吟声。 他感觉到谢劲宇在他身体里充实的存在,欢快和痛苦并存,这样地强烈,让人难以忽视,正是他最想要的,最想要抓住的…… 在周彦廷那魅人的呻吟声中,谢劲宇加快了腰部的摆动。谢劲宇知道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阻止周彦廷,而要让周彦廷受伤最轻微的方法,也就只有速战速决,他将所有的撞击都集中在那最敏感的点,迅速而飞快地戳刺着,加速解决这场欢爱。 周彦廷的意识愈来愈模糊,身体烧灼着欲望的高温,不停被进击的下半身彷佛突然遭电殛般的麻痹,性器前端倏地涌出白浓的液体。 周彦廷狂颤着,的确如谢劲宇所想,比平时还要早到达高朝,双腿虚软地连站着都极为辛苦,像是随时就会倒下。 谢劲宇见状想将还埋在周彦廷体内的楠根退出,想要将周彦廷抱到床上,不想继续,察觉到的周彦廷却又出声阻止。 「在我的身体里面射出来。」周彦廷急喘着气,柔媚的语声中有着不容人拒绝的强硬。 他的甬道仍然强力地缩放着,一下下地夹着谢劲宇的灼热挺起。就是不放,就是不让谢劲宇走。 谢劲宇感觉到周彦廷的执拗,又在他的后茓之中移动起来,这回谢劲宇与方才不同,特地选择自己仍然不会失了感觉,但对周彦廷而言负担最轻的角度插送着,速度愈来愈快、愈来愈快,最后才深深一刺,射在周彦廷体内的最深处。 「谢劲宇……」被那样滚烫的液体注入,已经因为情绪太为激昂和欢爱太为狂烈的周彦廷就要撑不住。可是他极力撑着自己,说完他要说的话。 「你还好吗?不对你一定不太好……」谢劲宇此时的声音跟快哭出来没有什么两样,满满的疼惜。 「不对,我很好,非常好。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刻。呐,有你,真好。能被你所爱,真好……」真的不行,快撑不住了。「还有……我爱你。」 放心让自己昏厥。把背后交给他最爱的人。 在迷离之中,做着甜美的梦。 他的房间。他的男人。男人的他。 仍然不完美,他的人生。可是因着跟这个男人合而为一而变得完整。 不完美,但却完整地,非常、非常美好。 6、你不知道的故事 不能打日文真是让标题的美感全没了 这篇的原名是:君の知らない物语,是一首歌的歌名,我非常喜欢。有兴趣的人可以去你水管找找看,如果有化物语背景的版本我觉得更好。这本来就是个看星星的故事。 不知道有多少的孩子曾经在还相信有圣诞老人的年岁里,希冀摘下高挂在天空上的星星,将那满天的灿亮纳入口袋之中,珍重收藏。 但他,谢劲宇,曾经如此。 是很小很小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记忆可以延伸到这么久远以前。或许是后来珍爱他的爸妈都离他远去,若他不用自己的记忆好好的将爸妈留住,深爱着他的温柔双亲,就会稀薄得彷佛从不曾存在过。 是爸爸将他扛在肩上,跟妈妈相伴走着,他咯咯笑,抬头望去,有无数的星星闪烁。 目不转睛地看了起了起来,应该是看了很久,因为妈妈温柔的声音传了过来。「星星很漂亮,对不对?」 「对啊。」很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非常严重地考虑自己是不是真的很喜欢,爸爸妈妈说真的很喜欢的东西才可以要。「爸爸?」 「什么事?」爸爸把他抱到面前,与他对视。 「星星好漂亮,我好喜欢,爸爸可以买给我吗?」 「不行喔,那么漂亮的星星,是无价的。意思就是,星星是不能拿来做买卖的喔。」 「喔。」好像有点懂。「那爸爸可以摘给我吗?星星。」 爸妈都笑了。一起蹲下来,跟他对视。 「爸爸不能摘给你,因为爸爸摘不到。」 「咦?」他不解地望着爸爸。 「星星,看起来没有那么远,甚至近得像是用手就可以摸得到,对不对?」爸爸笑着说明。 「嗯。」他点点头。 「可是星星其实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我们都去不了的地方喔。」爸爸笑着说道。 「啊……」小小的心灵是有些遗憾的。 「可是,没关系喔,小宇。」妈妈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真的好喜欢好喜欢的东西,不一定要拥有,更多的时候就是这样看着,就很好,你看,现在星星是不是还是很漂亮?」 「嗯。」很快的被妈妈的抚摸给安慰了,望向天空上的星星,还是一闪一闪亮晶晶。 「对啊你看,你没有摘到星星,可是也没有人能把星星从你眼里心里抢走喔。」爸爸跟着说道:「所以虽然没有得到,可是却是你的了,这不是很棒吗?小宇。」 「嗯。」老实说根本就听不懂,但爸爸妈妈的笑、天上的星星,荡漾着如水般温柔,他感受得到。 没有摘到星星也没有关系了,因为真的很高兴很高兴。 ……而这短暂却亘久的幸福的一幕,影响了他,谢劲宇的一辈子。 ****** 后来,家里遭逢意外。一下子家里走了三个人,留下一老一小,奶奶和他都不好过。 尤其是他。 都说什么小朋友年幼不懂事,但其实小孩子早就什么都很清楚,不管是在家里大人说的话被记忆了或是小朋友自己的脑内补完,总之那时刚上小学的他,很常被指指点点,说是克星,克死自己的父母。 他当然很难过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反击。只能自己偷偷躲起来掉眼泪。但是那些恶意并不会因此而停止。 直到有一回,下课的时候又有一群孩子这么说他,他很想回些什么却只是结结巴巴,一个很好声却很严肃的声音插入他们之中。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说他?克父克母?你们谁没有克父克母?哪个人被生出来不需要父母亲费尽心力照顾的?父母亲为了你们花了多少体力?花多少心思?敢说你们没有克父克母的站出来。」 小朋友被凶得一愣一愣,谢劲宇不知道大家到底有没有听懂这段话,因为老实说他自己也觉得这段话很深奥他听不太懂…… 但为他仗义直言的这张脸,却那样深刻地印到他的心里去了。 于是本来在语言上欺负他的孩子做鸟兽散,谢劲宇跟眼前的人道过谢,眼前的人对他灿出一个很好看的微笑说不客气,然后想到了什么又皱起眉头。 「谢劲宇,你也不要这样让别人随便欺负你啊,你都不会反击的吗?爸爸妈妈都走了,一定很不好过……还不反击吗?」 「谢、谢劲宇?」听到对方完整说出自己的名字,谢劲宇又像是咬到舌头一般。 名字怎么会被知道的? 对方好像一下就知道他想问什么,就算他那么没头没尾。「他们刚刚有人这样叫你。我听到了。」 「喔。」谢劲宇点了点头,很不好意思地说道:「谢谢你。」 「不要说谢谢,你自己要反击!我不会总是出现啊。看起来你已经被欺负一阵子了。」 「我……」 还没讲完话,上课钟响了。那个挺身而出的男孩连忙牵着他一起往教室的方向跑。 「对了,我叫周彦廷!」 两人分头往自己的教室跑时,那男孩没有忘记自我介绍,对他笑得非常灿烂。 白白的皮肤上头有着弯弯的眉脸,嘴唇红红的,看起来很好看。眼睛里头有着光芒。 星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他想到了更小的时候那夜,满天的星空。 后来他其实还是没学会反击,因为嘴巴真的很笨,他每次终于想出要说什么的时候,欺负他的人早就跑了。 不过说不会总是出现的周彦廷却总是出现了,为他出了几次头之后,慢慢的,也没有孩子敢再欺负他。 周彦廷为他做的却不是只有这样,甚至还带着他到周彦廷家的鳝鱼意面摊子去,告诉他爸爸说以后他想吃就可以来,带奶奶来也可以,都不收费用。 他真的非常感谢周彦廷……却又不只是感谢而已。 在某种意义上,周彦廷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他最难过下去的时候,出现的救星。 他喜欢周彦廷,很喜欢很喜欢周彦廷,那种喜欢的情绪,也许就像小时候喜欢星星一样的,甚至,更喜欢周彦廷。 喜欢周彦廷笑起来的样子,眉眼都弯弯的,配上那白净的脸,说有多好看就有多好看。也喜欢周彦廷认真的样子,对事情有自己的一套,那时候的周彦廷,有不一样的光芒。 喜欢周彦廷各种模样。 所以他跟周彦廷做着朋友的同时,更喜欢观察周彦廷。周彦廷笑着、周彦廷想事情……什么都很喜欢。 周彦廷却慢慢的,愈来愈少笑。周彦廷的妈妈生病了。 后来,走了。他知道这种难过,要持续很久很久。因为他也经历过,就连现在还是会偷偷想念而掉眼泪—— 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样亲情的孺慕。 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很慌张的问了奶奶,奶奶要他陪伴就好。于是他也就只是陪伴。 后来周彦廷慢慢的会笑了,他很高兴。 但再来周彦廷又不笑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敢问。 有一种周彦廷这个人若是一幅拼图,那肯定有很重要的拼图片不知道遗失到那里去再也拼不上去的感觉。 在他从来不敢问出口的疑问之中,听着周彦廷的毕业生致词,他们从小学毕业了。 跟周彦廷上了同一所国中,还是不同班级。 感觉起来周彦廷跟国小有一点不一样。变得似乎比较常笑了。可是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明明周彦廷是笑着,他却没来由的觉得似乎有更多拼图片遗落了的感觉。像是那笑,只维持在嘴角,并没有到心里去。 他看着那样出色那样优秀的周彦廷跟同学都相处的很融洽,内心觉得宽慰,但就是高兴不起来。 说到底就是他内心觉得疑惑的事没有被解开。而且他并不真的觉得周彦廷快乐。他看着周彦廷太久了。已经久到知道什么样的表情是真的开心,什么不是。 国中也在周彦廷的毕业生致词中毕了业,之后他到台北半工半读了,也就没办法总是这样看着周彦廷了。 事实上就算留在南部也没有办法。他不是念书的料他很有自知之明。他不可能永远都跟周彦廷念着同一所学校,周彦廷的头脑真的非常好。 他不否认没有办法看着周彦廷,让他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但是也没有关系。只要周彦廷快乐,那也就很好。他一直在内心为周彦廷祈祷着,希望周彦廷可以真的开心。 后来,周彦廷也来台北,成为他的室友,倒真的是他始料未及之事。周彦廷还是那样好看,却多了很多他读不出来的东西。 明明常常在笑,看起来却像在哭。他不懂为什么。只能很笨拙地用他的方法想要让周彦廷开心。 却很难,始终很难。 他放假回南部时,跟奶奶说了他跟周彦廷是室友。他想他一定是笑了,而且看起来很高兴,所以奶奶问了他一个他从来没有想过奶奶会问的问题—— 「你喜欢周彦廷?」 他不假思索地点头。 「是爱的那种喜欢?」 他被问傻了。的确是爱的那种。但是、但是……他不知道能不能对奶奶承认。他再不聪明也还清楚同性恋怎么说都不好随便出口。 「那就是了。」 奶奶意外的没有发火。他反倒知道了奶奶不为人知的秘密。 奶奶喜欢的,是女生。不过在奶奶的年代更不可能接受同性恋。于是结婚生子,为了看起来跟一般人一样要更努力压抑。 「我之前就一直在想,你对周彦廷,应该不只是普通的喜欢,但你年纪还小,我想也许等你大一点再问你,现在够大了。没想到真的是。小宇,喜欢男生也没有关系。但是是周彦廷……那孩子,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已经不再只是你印象中的那个周彦廷,若你还是一直这样喜欢他,想必会很辛苦。」 「奶奶。」他声音很轻,垂下头。「我知道。我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谢谢奶奶。」 「你这孩子,就是死心眼。」奶奶轻轻笑了。 「他还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谢劲宇说道。「只是……他的温柔被很多很多武装遮起来了,可是他真的还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跟小时候一样。奶奶,我喜欢他,不辛苦。」 真的辛苦的,是那个再也不能像小时候笑得一样自在开怀的周彦廷啊。 「你自己都想清楚也就好了。」 奶奶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很感谢奶奶,给他那么多的自由。 后来,周彦廷知道他的喜欢。接着,某一天,他们上床了。对他来说不真实到像是场梦。他最喜欢的周彦廷。从来没有想过真的可以碰触。美好到不可思议。但更觉得对方真的很冷。 想方设法希望给对方多一点温暖。有一天,看到对方在客厅跟别的男人做爱。然后被叫着留下来看。 他不是不震憾。周彦廷真的很……很美。在别的男人怀里也是那么美。他也有些妒嫉,他的经验值太少,能给周彦廷的相对很少。看周彦廷很舒服的样子,他真的觉得周彦廷喜欢,那在家里发生也比较好。 他从来都没有觉得周彦廷非得要是他的不可。 就像那片星空,将星星摘到手里的喜悦,不见得会胜过坐在星空下的宁静欣喜。 虽然没有得到,却是自己的……小时候不懂的,他现在却慢慢懂了。能守护着就非常美好。 可是周彦廷问了他要不要在一起。于是他们在一起了。事情往他没有想过的方向发展。 能跟周彦廷在一起,他一直都非常感谢。 表面上看起来他为周彦廷付出了很多,周彦廷是那个享受的人。但实际上,只有他知道,就像他说的,周彦廷一直还是那样温柔,只是被遮住了而已。 有些事,他从来没说过,周彦廷却是知道的。 就像他们刚在一起的第一年,他的生日,周彦廷带他去看星星。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周彦廷他喜欢星星,但他知道周彦廷不是瞎猜猜到的,就算周彦廷嘴巴上总是说得冷淡。 那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城市里,只有闪亮的霓虹。 周彦廷用跟朋友借来的车,载了他出门。 到了目的地之后,也看似没什么表情地要他等等都看着地上,不许抬头。然后牵着他的手开始走。 两个人在山上的树林里走来走去。他很认真的走,的确没有抬头,比起自己,他比较担心前方的周彦廷会被什么东西绊到。 看,这也是周彦廷的温柔。看起来很凶的样子,但实际上,却是牵着他走,却是让自己处于前方危险的地方。 而此时的他,还是不知道,周彦廷要带他去看星星。 走了多久他已经搞不清楚了。只是很舍不得周彦廷走在前面,他还开了口问能不能让他走在前面,当然又被骂了。但是他知道那还是周彦廷的表现温柔的方式。 感觉像是在爬山,因为一阶阶的土阶都是往上的。终于再也没有地方能往上。变成一片平坦。 周彦廷在草地上铺了防水布,要他闭上眼睛坐下来。 他依言动作,发现周彦廷将他的身体也扳倒,让他整个人躺下,然后他可以感觉周彦廷也在自己身边躺了下来,靠他靠得很近很近。 「可以张开眼睛了。」 他听话地打开眼睛,映入眼底的,是满天灿亮的繁星。 「生日快乐。」周彦廷很轻很轻地说道。 「谢、谢……」他惊喜到连谢谢都结巴。「你怎么会、怎么知道……」我喜欢星星? 「我不知道。」周彦廷淡淡回道。「实在是我什么也没有,只能带你来看星星,我只有这个了。」 「谢谢、真的谢谢。」一直是这样温柔的周彦廷,一直给他那么多的周彦廷……怎么会说自己什么也没有?怎么会什么也没有? 又感动又感伤。 好想把所有他所知道的美好都给身边的周彦廷,好想要周彦廷可以快乐的笑着,好想让周彦廷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他的三个愿望全在心里许了去。三个愿望许来许去都是关于周彦廷。都是他想要看到周彦廷开心,真的笑着。 至于他们是不是能一直在一起,他是不是能一直拥有周彦廷,对他来说,真的没有那么重要。能在一起他当然很开心,但怎么样都比不上周彦廷能够真心的笑来得重要。 看星星看着看着,周彦廷黏了过来,小小声地跟他说了声冷,他差点没有跳起来。「对、对不起,我忘了……」非常惊慌,气自己怎么没有想到,周彦廷向来怕他怕冷。 周彦廷却轻轻浅浅地笑着,跟他说没关系。抱着就好。 抱着对方,果然冰冰凉凉的,有点冷。于是很努力地试图偎暖对方。却发现好像点了别的火起来。 「上我吧。」周彦廷的声音融着情欲的柔艳。 「可是、可是……」其实不是只有周彦廷有反应,他自己也很想要。「你等一下还要开车。」他还没有空学开车考驾照。 「没关系,这段距离我还开得动。」周彦廷开始解他的拉链和裤头。「你等等背我下山就好。」 「可是……」不是不能背,是担心下坡震来震去,背上的人会不舒服。 「不想背?」周彦廷唇边有着勾人的笑。 「不是。」飞快摇头。 「那就没问题了。」周彦廷语毕,吻住了他。 他们在满天星斗下做爱。看着周彦廷泛着水光的眸子映满了星光,他又忍不住祈求上天让周彦廷的唇边多些真实的笑意。 等到要下山的时候,周彦廷却拒绝让他背。 「可是你刚刚说要让我背……所以我才……」真的走得动吗?他皱眉。 「骗你的啊。」周彦廷淡笑着。「我自己走就好。」 「可是……」他刚刚做得有点激烈……这样走下去,还要开车,怎么想都不是好主意。 「我没有那么弱。」周彦廷走了几步。 乍看似乎是没有问题,但是果然脚在颤抖,他不由分说的把周彦廷背起来,不管周彦廷在后面骂人,难得一次没有听周彦廷的话。 周彦廷在后面骂啊骂的,最后声音愈来愈小。竟然转成均匀的呼吸声,在他的背上睡着了。 很幸福很幸福的生日。谢谢你,周彦廷。就说你有的那么多,你这样好的一个人,绝对值得全世界的美好。谢劲宇在内心默默想着。 隔天,他去打工时经过花店,不晓得为什么觉得满天星出奇的美。就带了一束回去送给周彦廷。 「这是?」周彦廷挑起眉。 「回礼,谢谢你带我去看星星。」他笑笑地说道。 「我第一次听到寿星还回送人礼物的。」周彦廷也笑着。「为什么送我满天星?因为我带你看星星?」 「觉得它很漂亮,很纯洁,就像你一样。」 周彦廷不说话了,拿了个瓶子把花插起来。他觉得有点不放心,一看周彦廷,才发现周彦廷满脸的泪。 「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吗?」他手足无措起来。 「谢劲宇……」周彦廷只是很轻的反覆呢喃着他的名字,听在他耳里,就像他的名字是一串咒语。「明年,明年你生日,若是我们还在一起,再一起去看星星吧。」 「好。」他点点头。 之后,的确每年都去看了星星。直到他终于知道了周彦廷总是笑着其实却是哭着的真正原因。 接下来,周彦廷就说要跟他分开,一走就是遥远的欧洲。 那往后的日子,他自己看着星星,想着周彦廷。在寂寞的同时,想着那个最怕寂寞的周彦廷,一个人会有多么伤心难过。 不知道在欧洲能不能有人照顾周彦廷? 他回了南部,陪伴奶奶,也会跟奶奶一起到周彦廷父亲的摊子上去吃鳝鱼意面。 后来奶奶走了。走得很平顺详和,在睡梦中离开,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好的。他很平静地送走奶奶,知道这是奶奶要的。谢谢奶奶陪他度过很多很多的日子。 两个人的事,被周伯父一问,他实在不知道怎么瞒下去,于是也全让周伯父知道了。周伯父只是一直摇头,一直掉眼泪。 他瞬间明白,其实这对父子都非常渴求对方的亲情,只是没有人知道要怎么做。 他到了鳝鱼意面的摊子去帮忙,周伯父带他非常好,彷佛他就是周彦廷一样。连教授——周伯父的男朋友,也对他很好。 教授私下找过他,问过他一个很直接,直接到教授其实没办法在周伯父之前问他的问题。 为什么是周彦廷?为什么要等周彦廷? 不是说周彦廷不好。而是你也很好,也许换个念头,不再等待,会出现更好的人。 「没有那种人。」他对教授笑着,恭敬而有礼貌,知道教授是关心他,为了他好。 但真的没有那种人。 「他真的很好很好,会的那么多,那么优秀。跟他比起来,我真的很平凡。因为太平凡了所以我除了祝福以及等待以外,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有能为他做。」 「怎么会?」教授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为他做那么多。」 「那是因为我有的、我会的,真的很少很少。教授觉得我为他做很多,是因为教授只看到我在等,没有看到他为我付出的。如果我没办法为了他而等待,那么,我就更难配得上他了。」 连去欧洲都是为了怕伤害他才远去的。这样外表看起来潇洒不在意但内心却这么柔软而总是考量着他的周彦廷…… 看似是他放周彦廷走,等着周彦廷,但那是因为他不知道要怎么把周彦廷留下来,又可以帮着减少周彦廷的痛苦。 他束手无策。 如果他能够让自己更强壮更有办法,也许根本不需要让周彦廷走。 教授看着他,摇了摇头。「你太痴情了。」唇边泛出了笑容。 谢劲宇也跟着摇头。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痴情。他只是就该这么做、就想这么做。他只是,若未曾遇过那个很温柔很温柔的周彦廷,根本不知道要如何活着如何长大,如何能成为现在的模样。 「小时候,他看着我受的伤,没有走。我明明知道他受了伤,就算我不知道他受的是什么伤,我怎么可以走?更何况我后来知道了。他什么都让我知道了。我更不可以走。」他这样回答教授。 事实上教授到底懂不懂他所说的,他也不知道。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面对爱情的方式。 他自己懂自己在做什么就可以了。 老天真的很眷顾他。 虽然说大火来得让人心惊胆跳,但他只是受了一点伤,却救了熟识的人,他心情很好。 心情更好的地方,在周彦廷回来了。笑着回来了。 那笑容还是有着伤痛,却很真实。不再是那种表面上的笑。好像,当年那些不见的遗失的拼图,终于又重新拼了上去。成为完整。 对他来说,可以跟周彦廷在一起,很幸福。可以听到周彦廷对他告白,很幸福。 但最幸福的,是终于可以看到周彦廷快乐的笑着。 周彦廷知道了,直笑他傻。「傻子,这样就够了吗?这样就幸福了吗?真是傻子。」 他也就跟着笑。看着周彦廷笑得那么好看那么迷人,真的是非常非常美好的一件事。 等他脚伤痊愈了,他跟周彦廷挑了一天,一起先到周彦廷妈妈的墓园前去上了香。 「妈,我跟爸,现在都很好。我很幸运,遇到一个,无论怎么样都会等我的人。」周彦廷唇边有着很漂亮的微笑,专注地看着墓碑。「妈,你也认识他的,只是他现在比我还高,也比我还壮,跟当年你看到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个性却没有变,一直都是那么善良……妈,我要跟他结婚喔。我们一起来告诉你。我们会很幸福的。」 幸运的人,明明是我。谢劲宇在内心说着,那么想要掉泪。 「怎么了?」周彦廷当然不可能没发现谢劲宇的表情有多僵硬。 「幸运的人、是我……」眼泪终于没办法压抑住,落了下来。 周彦廷笑了。「傻子。傻子。」笑容更灿烂。「一起幸福吧?」将自己的手伸到他面前。 他紧紧牵住了那总有一些些冰凉的手。「一起幸福。」多美的字眼。能被周彦廷这样温柔的对待,本身就很幸福。 两个人又一起前往下一个墓园,是他爸妈和爷爷奶奶的。 「奶奶,我等到了。不辛苦。奶奶你看,他笑起来,是不是很好看?他真的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 「爸爸、妈妈,你们当年的话我一直都还记得。真正喜欢的,看着就很好。可以一直看着他,我很幸福。我们现在决定要看着彼此,一起幸福了。爸爸妈妈,谢谢你们。我们真的会很幸福。」 离开墓园的时候,周彦廷望向他。「真正喜欢的,看着就很好?为什么你爸妈会对你这样说?」 于是他笑着简单说了那个看星星的故事。 「难怪你总是常常望着夜晚的天空。」周彦廷笑道。 周彦廷答得很随意,谢劲宇却惊讶了。「所以,第一次,你带我去看星星的那次,你真的知道我喜欢看星星,对不对?」 周彦廷笑着,没点头也没有摇头。没承认也不否认。终于轻轻启唇,说的却是:「今晚,去山上看星星?」 「好。」他很用力地点头。 「你开车。」周彦廷继续追加道。 「没问题。」他一口应允。 「我要跟你做爱,在星空下。」周彦廷非常直接,唇边的笑容那样勾魂。 「你、你……」他的心跳立刻漏了好几拍。 「不想?」周彦廷连反问的声音都那么蛊惑人心。 他连忙摇头。「不是、是怕你累……」 「怕什么,你会背我下山啊。」周彦廷笑得非常自在恬适,慵懒的美。「你哪一次丢下我了?」 永远。永远都不会丢下你。虽然我也不知道永远到底有多远,但是只要我还在的一天,就不会丢下你。 让我就为了你而存在。 内心这样想着,嘴巴却始终笨拙,到最后还是只说得出:「我不会丢下你。」然后有点懊恼。 周彦廷反而笑了。看起来心情相当好。 历经过么多事,经过了这么多日子,两个人终于又能够一起携手去看星星。 那夜,天气很好。抬头就可以望见满天的星空。 灿亮而闪烁,聚集了那样多的数量。黑丝绒般的天空上绣着亮晶晶的星光,几乎可以说是耀眼了。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躺着望着天空,没有人说话。一片祥和的宁静。 「你应该记得我说过的话。」周彦廷率先开口,视线凝向他。「第一次跟你去看星星的时候,我说的话。」 ——实在是我什么也没有,只能带你来看星星,我只有这个了。 谢劲宇微微点头。那话那么动人却那么哀伤。他怎么可能忘记。 周彦廷的目光又转向天上的星。「后来我去欧洲的时候,才发现,其实星星也不属于我。它是你的。一直都是你的……一个人看星星,好寂寞,跟不是你的人一起看星星,更寂寞……」 「但我是你的。」谢劲宇把周彦廷捞抱过来,抱得很紧很紧。「我一直都是你的,只要你想要,我都在。」 周彦廷抬眸轻笑,那笑那么美丽,让谢劲宇几乎因此而窒息。荡漾着泪的眸子,此时,正映着璀璨的星空。 谢劲宇终于抑不住地吻了上去。 吻住那眉、吻住那眼,吻住,他生命里,最明亮而独特的那颗星。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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