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机遇
“你是……谁?” “您觉得赵毅这个名字怎样?”抱走苏琛的硬汉笑着问,“够MAN吗?” 苏琛神思恍惚,忽然有些搞不清楚现下的状况。 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他出院的时候会突然窜出一个奇怪的男人突然踩着飞板出现把他抱走,难道……对方只是想和他谈论一下名字的问题? 苏琛唇角抽搐,沉默了许久,才恍惚应道:“这名字挺好的,很有男子汉气魄。” “啊!”抱着苏琛的男人兴奋地叫了一声,他低头,深情凝视着苏琛,语速欢快地问道,“那……主人,我可以换成这个名字吗?太初说赵本山这个名字太没气场了,建议我换一个。” 苏琛盯着机器人先生看了许久,脸色臭臭地伸出手去,使劲拧了拧机器人的耳朵:“赵!之前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去哪儿了?!居然不经我同意就换了一副模样!你想进机器人屠宰场吗?!” 小保姆佯装疼痛,控制着面部的仿生肌肉活动起来,拧出一个痛苦的表情:“嗷!痛痛痛痛痛!主人别拧了!” 苏琛圈住小保姆的脖颈,想了想,低声说道:“这副外表比原来的模样好看多了。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赵。” 机器人先生飘飘然地点头道:“您问。” “你的备用能量块放在什么地方?” “腹腔里,有个两保险匣,左边那个。” 苏琛一边点头,一边撩开机器人先生的上衣下摆,顺手拉开了他肚皮上的拉链,伸手进去在它腹腔内摸索了一下,果然摸到了两个圆角长方体的小盒子。 “怎么打开?”苏琛笑着问。 机器人先生被苏琛这个微笑弄得芯片发热,一冲动就把左边那个装备用能量块的保险匣打开了。 苏琛的手指顺势探进去,灵巧地将匣子里的几块长条形能量块捞在手心里;他把那些能量块拿走后,又在匣底摸了一遍,确保匣子里再也没有别的东西,这才满意地合上匣盖,将机器先生的肚皮合上,拉链拉好,又体贴地帮小保姆盖上了衬衫,抻平了衬衫上的褶子。 机器人先生被苏琛这一系列动作搞懵了,它瞪大眼睛,万分不解地问:“主人你干嘛?” 苏琛微笑着说道:“你似乎经常自行跑掉,所以我做了些必备的防范措施。” “什么?” “没收备用能量块。” “什么????”小保姆惨叫,“为什么要这样!主人你听我解释!你一定要听我解释!!” 听着小保姆声情并茂的讲述,苏琛心情大好。他顺手将搜缴上来的能量条揣进兜里,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 “这么说,你为了救我,与阿四周旋了许久,最后被阿四拆掉了?” 赵先生点头,“在好心人的帮助下,我才重新拥有了一个身体。这不,我刚从脑壳样变成人样,就来找主人你了。”小保姆决定用苦情攻势打动自家小主人,让苏琛把他的备用能量块还回来。 苏琛点头,搂着机器人脖颈的手臂紧了紧,身体借力向上一探,在小保姆脸颊上亲了一下:“这个吻是奖励,我可爱的机器人英雄。不过……为什么我刚失踪的时候你没去弄学院实景扫描图,而是像个傻瓜一样扑在米赫尔那儿捶门?” 小保姆愣了一下,被苏琛捏住耳朵拧了半圈。 苏琛觉得自己喜欢上了这台状况不断,却可爱至极的机器人小保姆。他发现,逗得对方呈现出各种迷茫状态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是那种令人愉悦的喜爱。 苏琛顺手摸了摸小保姆新换的头发,觉得自己养了条忠诚又爱撒娇的大狗。 有那么一瞬间,苏琛想到了上辈子一部机器人题材的电影中的台词:我永远不会背叛你,我的主人。 真煽情,苏琛一边暗自唾弃自己产生了这么狗血的念头,一边拧着小保姆的耳朵,命令道:“赵,以后你每天叫我起床的时候,都必须和我说一遍‘我永远不会背叛你,我的主人’。” 小保姆眼睛一亮,当即重复了一遍,然后他又狗腿地加了一句,“如果你再被歹徒绑架,我一定会第一时间赶去救你的!” 苏琛狐疑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将小保姆的耳朵拧了个圈:“你怎么不喊痛?是系统卡了吗?” 小保姆表情扭曲地惨叫:“痛死了!” 苏琛满足地松手,抱住机器人先生,喃喃自语道:“真好,居然有人肯舍命救我,虽然你只是个机器人……”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时代令苏琛很没安全感,被高旗捉进地下室后,苏琛强装镇定,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几日强打着精神应付高旗与阿四,精神上早就处于极为疲惫的状态了。 苏琛叹了口气,搂着自家小保姆脖颈的手臂更紧了。 机器人先生许久都不见苏琛有别的动静,于是它低头瞄了一眼,发现自家小主人枕着他的胸膛睡着了。 机器人先生发现自家小主人苍白又瘦小,睫毛那么长、呼吸那么浅、身体那么轻…… 小保姆默默感慨道,小主人看起来好可怜啊!机器人先生默不作声地脱掉外套,盖在主人身上——它从米赫尔那儿得来的梭形飞板为了追求性能,把防风罩这个功能去掉了。小保姆下意识地放缓了飞板前进的速度,防止飞行时产生的凉风冻坏看起来如此脆弱的小主人。 ****** 小保姆带着苏琛住进了梅里设计院附近的一家自助旅馆。 之所以不回学校,是因为小保姆认为苏琛回学校后遭到某人的骚扰。机器人先生把自家小主人放在床上,轻手轻脚地将被子拍软后给主人盖上;然后它麻利地脱掉外衣,露出精壮结实的躯体——小保姆先是低着头自我欣赏了一番,尔后它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悄悄地把自己塞进了被窝。 小保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就像它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对上阿四的时候明明有机会逃跑,它却硬着头皮用尽所有办法留在那座凶险的图书楼里与阿四纠缠。 或许是因为机器人三大定律仍旧在起作用,机器人先生想。 它做贼似的捞起自家小主人的手,放在脸颊边上蹭了蹭,眨巴了几下已经不再适合卖萌的狭长双眼,悄悄闭上了眼睛,假装自己已经睡了,和主人睡在一起。 然而这种状况只持续了数秒钟,机器人先生就忍不住动弹了一下,手臂从被窝里钻出来捂住了脸——受不了啦!太太太太……太亲密了! 它“以手掩面”,一路“纯情”到尾,羞涩得不能自已。 ****** 苏琛不知道,他那则关于A面B面的冷笑话被老梁录下来传到了光网上,题目很简单,叫【我是一张老式唱碟】 视频一开始是一大片白光中,老梁用极其缓慢的语速说了一大段序言:我违背了自己的职业道德,或许会被吊销从业执照,谁知道呢?我姓梁,梁启生,是一名心理医生。在我的从业生涯中,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人:他被家人忽略,被社会遗弃,被同伴排斥,在孤独与奚落中度过了二十年。他是C型智障,反应比常人慢半拍,脑子里容不下太多太复杂的想法;不久前,他卧轨自杀,或许是因为绝望,对这个世界彻底失望。他躺在民用悬浮车的轨道上,单薄的思想没有意识到,悬浮车受控于中央智脑玛丽亚,她怜悯人类,不会坐视他孤单死去。 很多人听到这一段的时候,和那几名发现苏琛并将他移交警局的路警一样笑了起来,此时此刻,他们觉得这位心理医师的讲话方式太温柔了,把一件可笑的事描述得这么煽情,太不容易了。他们觉得,那名卧轨自杀的倒霉蛋真是太搞笑了!卧轨自杀未遂,一定会被揪去罚款的! 白光中,老梁用慢得磨人耐性的语速继续说道:他被带到了警局,负责审问他的机器人没有问出结果,向中央智脑提交了“疑犯智商评定”的申请。结果是,他的“病情”发展了,变成了间歇性A型智障。我相信,这种变化,完全是由于心理因素,而非真正的智商原因。他的行为模式看起来比以前正常了,可我们不知道,这个他究竟是真正的“正常人”,还是一个可怜孩子的“假性人格”。中央智脑对他的跟踪纪录中显示,这个孩子雇佣了一台家政机器人,从社会保障中心领取了他这辈子从未领过的社保福利,他鼓起勇气,去了这辈子从未进过的教室上课。学校内的摄像系统忠实地纪录了他与一名教师相恋的过程。是的,他“恋爱”了。(老梁说这话的时候是咬牙切齿的,因为作为从事特殊行业的心理医生,他有权从智脑玛丽亚的数据库中调出加密等级极高的“特定”人物的日常跟踪摄像纪录进行观察,于是他看到了苏琛刚入学时被米赫尔扯进厕所J奸的场面) 老梁顿了一下,语速终于变快了一些:他们彼此相爱,好感正浓。情人间的互动却被有心人恶意定性为肮脏的交易,散布到了光网上。然后,他被歹徒绑架了。我以为他会愤世嫉俗,以为他会报复社会,可他没有。他开导与他一同被绑架的善良女士,鼓励对方重新找回了生活的热情。 白光中,渐渐出现了苏琛窝在疗养院病床上的模样。苏琛对老梁笑笑,说:我现在是A面。 然后苏琛翻了个身,脸朝下,闷在靠枕里,后脑勺上的头发乱蓬蓬地像鸡窝,屁股搞笑地撅起来,神经病似的大声说道:我现在是B面,我给你唱首歌。 然后苏琛侧了下脸,真的开始唱歌了——就是他唱给老梁,并成功令老梁掬了一把大叔泪的那首。 再次出现的白光中,老梁感概地说:这或许是我职业生涯的最后时刻,可我并不后悔,我觉得我应该为他做些什么,然后……卷一下铺盖,回老家种地。哈哈。 巨大的END字样出现在画面正中央,很多人都哭了。 ****** 在这个世界上,广为人知的“英雄”与“狗熊”都是被人塑造出来的,苏琛深知这一点。 他端着小保姆兴奋地递给他的平板光脑,看着屏幕正中央那个白光中的“END”字样,突然扭头对机器人先生说了句:“赵,这个世界上没有天然的英雄,就像不化妆不穿衣的美人不是真正的美人。” 小保姆愣了一下,没弄懂自家主人的意思,却还是忠诚地把苏琛这句话仔细纪录在他的数据库中。所有有关苏琛的东西都被他存在了一个名叫“喜欢你”的虚拟磁盘里,小保姆觉得,每次往里面存东西都有一种由内而外的膨胀感,它不知道这种感觉叫做“幸福”,然而这并不妨碍它喜欢这种奇妙的感觉。 苏琛摸着下巴,伸出手指戳了戳光脑屏幕,看着光脑屏幕上泛起的水纹一样的涟漪若有所思。 “我觉得我可以利用一下梁叔给我制造的机会。” “啊咧?”什么机会???小保姆疑惑地看着自家小主人。 苏琛抚摸着光秃秃的小指,笑得好似一头偷着了鸡的胖狐狸,眼睛都眯到一起去了。他对机器人小保姆说:“每个人都是没有内涵的。内涵这种东西,需要认为地赋予。就像一双高跟鞋,没商标的时候它只是一双鞋;可若是给它贴上普拉达的商标,它就不再是一双鞋;如果它是著名的制鞋师傅为客户量身定制的手工限量版,就会变成奢侈品,变成身份与地位的象征。人和鞋子,是一样的。” 机器人先生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主人你想把自己包装一下,卖个好价钱!” 于是,口无遮拦的小保姆差点被自家小主人拧烂新做的高档耳朵。 43、意外的学分 苏琛这一觉睡得浑身酸软,骨头被被窝里的暖意烘烤得酥麻无力。 颈窝里有个毛呼呼的东西嗖地一下挪开了,带进来一阵凉风。飞速挪开的似乎是谁的脑袋,而那阵凉风,则将苏琛晕乎乎的脑袋吹得有了几分清醒。苏琛迷茫地抬头环视一周,除了躺在他右侧呈僵直状挺尸的小保姆,再也找不到别的可疑物件:“唔……赵,你在干嘛?” 小保姆侧过脸来,扯出一个露出十颗牙齿的傻瓜式笑容:“嗨,主人,我在给你暖被窝呢。” 苏琛无语地盯了状似纯洁的机器人先生一会儿,伸出手去摸了摸对方的胸膛,面无表情地随口问道:“赵,你体表温度是?” “42℃!”小保姆十分欢脱地答道,“据说是最能令人感受到幸福的温度哦。” 苏琛闭上眼睛,他现在知道自己睡得浑身无力的感觉是怎么来的了:身侧躺了个比自己体温高出许多的人形热源,时间久了自然会像高烧症患那样虚脱……他咬着牙,捏住小保姆胸前的某点,奋力一拧。 机器人先生愣了一下,随即猛地响起自己应该配合小主人的动作尖叫一声!它发出“啊——”地一声高亢的惨叫,活像女人见到了老鼠时的反应。 “以后暖床的时候体表温度不许超过37℃,记住了没?”苏琛可不想每次起床,浑身骨头都酸软得好似意大利面条。 意思是说,它以后还可以继续和主人一起睡!小保姆眼睛一亮,大声应道:“记住了。” 苏琛浑身无力,懒得继续教育自家小保姆;他扭了个身,重新瘫回床板上,懒洋洋地用手指戳了戳机器人先生的腰:“赵,我好像虚脱了,你帮我……洗个澡吧,顺便帮我把衣服也穿好。”苏琛这话完全是耍赖,他再没力气,也不至于连穿衣都需要假借他人之手;他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看小保姆无论怎么拧都是一副笑嘻嘻好欺负的模样,苏琛想看看,自家小保姆的服务下限究竟在哪儿。 如果机器人先生是个人类,苏琛断然不会这么放松:他防范意识很重,极少与别人分享自己的私人空间,更别说洗澡穿衣这种私密的事,苏琛才不会轻易叫别人插手。可小保姆不一样,他只是个机器人,是苏琛的所有物…… 咦? 苏琛猛地扭头,死死盯住自家小保姆,表情古怪地说:“赵,你又抽了?难道你不觉得你忘了什么东西?” 机器人先生觉得该做了已经做完了,它想了很久,也没想到自己究竟忘了什么。 小保姆小心翼翼地说:“您昨天脱下来的衣服我都给您洗好烘干了,今天可以直接穿啊!洗澡水和刷牙水早就调好温度啦,可以直接用!早饭我也帮您订好了,在保温箱里放着,可以直接吃!还有别的什么事,是我没想到的吗?” 苏琛拧着眉:“你忘了跟我说一句很重要的话!” 小保姆大惊,羞答答地看了苏琛一眼,小小声地说:“主人我喜欢你。” 苏琛无语:“……” 苏琛想了想,觉得这句“我喜欢你”和“我永远不会背叛你”所表达的意思大概在机器人看来是一样的?好吧,这种猜测或许有点不大靠谱,不过——苏琛抖了抖眉尖,扫了自家机器人一眼:他认为自己得大度点,特别是对待一台容易抽风的“二手货”机器人小保姆,更需要“宽容”。 其实旅店里的浴池里有专门为客人服务的全套浴用“机械手”,不过机器人先生很阴险地没有将这条小常识告诉自家主人,它乐颠颠地客串了一把“洗浴专家”,用自己刚从光网上下载安装的按摩手法将泡在浴缸里的主人滑滑的身体揉捏了一遍。 “啦啦啦啦啦……”机器人先生情不自禁地哼起了不知名的调子。 “闭嘴。”苏琛拧着眉,低声说道:“再唱这么难听的调子,我就把你的备用能量块全都丢掉。” 机器人先生十分麻利地关闭了自己的语音系统。 世界清静了。 …… 等苏琛收拾好一切,并填饱肚子,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 机器人先生殷勤地抓来飞板,对自家小主人建议道:“主人,我们已经拿到了yooga视频网站的赔偿金!我建议您去商场逛逛,买些昂贵的东西,涨涨见识!我们也是有钱人了!!”它早就对米赫尔的私人通讯仪做了定位,知道那个人渣在梅里设计院,自然不愿看到自家小主人回学校。 苏琛挑眉,看了自家小保姆一眼,没好气地骂了句,“你当我是暴发户么?”他顿了一下,紧接着又说道,“唔……去看看也好。买些衣饰,以前的那些太古板了,这次回去以后,我要把它们全部丢掉。” 机器人先生奋力点头,极没出息地说道:“就是就是,主人您以前太穷了,买的都是廉价货,这次要好好大采购一番才对得起我们钱卡里的信用点。” 苏琛沉默。 机器人先生开始滔滔不绝地向苏琛介绍世界知名的服饰品牌,诸如“唐小鸭”、“阿小狸”、“美人鱼”和“迪迪尼”之类的。 苏琛安静地听了一会儿,觉得机器人先生介绍的这些品牌名都太过可爱了些,他忍不住问:“赵,你说的这些,该不会都是童装品牌?” 赵先生点头如捣蒜。 苏琛拉长了脸,面色不善地盯住自家小保姆,语气显得极为阴翳:“赵,你觉得我是儿童???” 小保姆下巴咔哒了一下,所有的动作都停顿了一秒,卡了一下。 苏琛瞪了自家小保姆一眼,命令道:“从现在开始,到我买东西结束,你一句话也别说,板起脸装酷哥就够了!懂了么?” 小保姆对自己的嘴巴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然后乖巧地点了点头。 …… 苏琛的采购行动还算顺利。 商场导购全都是漂亮养眼的机器人,话不多,只在苏琛询问的时候才对商品进行介绍。 逛商场的过程中,苏琛发现,未来世界的主流服装风格与过去相比并没有太大的突破,并没有像过去那些科幻电影中臆想的那样变成各式各样亮闪闪的紧身衣或是变成坠满各种金属零件奇怪玩意儿。 不过苏琛也见到了一些上辈子绝不可能出现的衣饰。 譬如一件用“莫尔纱”制成的透视裙,质感像烟雾,可以随外界光线变化调节透明度——强光下是半透明甚至不透明的,端庄典雅;弱光下则变成若隐若现的一层薄纱,浪荡而神秘。 又比如一件用“星石”打磨而成的胸针,无时不刻不变换着色彩,为佩带者罩上一层离奇的光晕,散发着迷人的梦幻色彩。 每一种苏琛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他都叫小保姆刷卡买了一件回去。 苏琛迸发出极大的热情,像个发现新玩具的孩子,孜孜不倦地奔走在巨大的城市商场内,从千千万万件形形色色的商品中寻找他感兴趣的东西。 小保姆数次欲言又止,它觉得自家主人太败家了。 就算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啊!它捏了捏手中那件用阿莱星高原袋狼皮制作的胸罩,觉得自己回去后有必要给自家小主人上一节生理课,用严肃地态度告诉小主人:“主人,你是男的,男女有别。” …… 苏琛的午饭是在商场内解决的,直到傍晚,机器人先生告诉苏琛该吃晚饭的时候,他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大采购行动。 学院管理者经研究讨论一致决定,给此次校园虐杀事件中的两位生还者给予特殊学分奖励各三百分。就读于五年级的单妮总学分修够,直接毕业;苏琛则可破格跳级,入学院四年级进行学习。 如果不是米赫尔进行阻拦,学院管理层内某些人甚至提议直接给苏琛加满学分,使其自动毕业。因为此次事件发生后,学院彻查了单妮与苏琛两人的入学信息,惊愕地发现,苏琛此人……入学成绩惨不忍睹,并没有达到学院的招生条件! 那么,苏琛为什么能够混入梅里设计院成为正式学生? 这个问题直接暴露了梅里设计院管理上的漏洞! 校方将这件令人万分头痛的事上报给了梅里学院总部。 总部发回的处理办法很简单:加密该生入学成绩,隐瞒此事。彻查此事真相,填补管理漏洞。 无论这个决定是多么地令人感到无奈,学院都不可能对苏琛这个受万众瞩目的“智障儿”做什么处分,他们只能对自身下手。 …… 小保姆踏着飞板,载着苏琛回到学校,便被守在校门口的米赫尔迎上来告知了这则消息。 “你出院后去哪儿了?” “你怎么不去医院看我?” 米赫尔与苏琛同时发问。 苏琛可没有谦让米赫尔的心思,“你先说”这种台词,霍克尼先生上辈子头一次从电视里看到,就被这句话雷了个里焦外嫩。 苏琛顿了一下,率先回道:“我去商场买了点东西,托运了,待会儿就会送到你那儿。嗯,我买的东西比较多,我看你的储物室还有很大空间,所以直接写了你私人办公室的地址。” 米赫尔上前抱住苏琛,“哦”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地解释道:“因为某个原因,我暂时不能出学院大门,所以没去医院看你……” “嗯。” “Dave,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呢。” “难道你在大门口杵着,不是为了等我?” 米赫尔笑笑,抱着苏琛亲了亲对方的脸颊,低声说道:“也对。” 苏琛侧过脸来回吻米赫尔:“那天……是你拖住了高旗,对不对?” 米赫尔犹豫了一下,如实答道:“我的能力不足以拖住高旗,那天另有高人相助。” 苏琛踮起脚尖,在米赫尔唇上啄了一口,笑道:“亲爱的,你诚实得太可爱了。” 米赫尔佯装懊恼:“看来我应该再狡猾点!” 44、职业资格证考试 按照规定,梅里设计院内已进入四年级的学生若是有教师推荐,便可以参加当年的职业资格认证考试。 考试过后成功取得从业资格证书的学员,便可在本学期末向学院递交提前毕业申请。 苏琛在梅里设计院的教务网上查了一下,发现学院学生申请提前毕业的条件极为严苛: 首先,申请毕业的学员必须通过本专业的综合考核,并在该项考核中拿到六名职业考评师的联名举荐信(毕业考核仅有六名考评师),这意味着,学员的能力必须同时得到六位考评师的认可,才有可能拿到举荐信; 其次,设计院的公共基础课诸如皮埃斯、艺术鉴赏等课程必须拿到该专业导师“一等”或“特等”的评价; 再次,申请提前毕业的学员的原创作品必须有过三次或三次以上行业龙头网站首页推荐; 满足以上条件者,经考核通过,准予结业; 最后,学员结业后一年内,能力不足,没有取得相关行业认可,学院有权扣留该学员的毕业证,并注销其在梅里设计院内的学籍。 米赫尔递给苏琛一杯蓝莓味的胶原蛋白饮料,在苏琛右侧的充气垫上坐好,侧头扫了一眼苏琛正在看的东西。 投影中显示的是梅里设计院的提前毕业申请书的提交界面。 苏琛喝了一口饮料,神经质地用牙齿磨了磨杯子边缘;看得出来,他有些举棋不定。 米赫尔伸出手指,在申请书提交界面的确认按钮上点了一下,低声说道:“毕业考核一般是在学期末。这学期才刚开始,你有很长时间可以做准备。” 苏琛揉了揉太阳穴,戳了戳虚拟投影屏幕上被他最小化成一朵小红花的职业资格认证考试的报名界面,斜了米赫尔一眼,低声埋怨道:“我还没考虑好呢,你怎么能擅自替我做决定!” 米赫尔一把将苏琛拦腰抱起,亲了亲对方皱起的眉头,低笑道:“别怕,考核的时候我找个人,让他把答案抄给你,举荐信和导师评价我帮你搞定。” “你是不是还打算替我把饭也吃了?”苏琛没好气地哼道。 米赫尔笑着将苏琛抱进浴室。 自动打开的仿古花洒淋下的热水将两人同时打湿。 米赫尔一边脱苏琛的衣服,一边小声问对方:“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没去医院看你么?” 苏琛很容易就被米赫尔点燃了热情,他喘着粗气,低声喝道:“我不知道。你告诉我!” “那你知道为什么梅里设计院被称为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吗?因为梅里学院的后台是星际大联盟,向联盟交纳一定的金钱,就可以进入梅里学院避难。一般家族与势力,不会对学院开火。” “你在逃避什么?” “得势者的追杀。” “为什么上次我问你的时候,你不肯告诉我?” 米赫尔低头,咬住了苏琛的喉结,他含混地嗯了一声,喘着粗气道:“Dave,对不起。” “什么?” “这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为什么?唔~~~啊!”苏琛面色通红,变得有些气急败坏:“你不要乱捏!” “因为……呼~上次我和高旗交过手后,便突破了原有的境界。”说完,米赫尔便陷入了沉默。突破境界,便意味着离开。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向苏琛解释这两件事之间的因果关系。 如果米赫尔仅仅是个六级强化人,那么他之前所做的事,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家族的原谅,因为罗辛家族的六级强化者太多了。因为血统关系,罗辛家族的六级强化者大多都可以通过秘法,在黑暗中短暂地晋升成为八级强化者,这使得罗辛家族成员的整体实力极高。然而进入六级后,他们的进阶变得极为困难,人丁并不稀薄的罗辛家族,百年来只有米赫尔一人成功进阶为七级强化者。按照如今的强化者等级评定方法,八级与九级在实力上没有任何区别,那么……米赫尔进阶为七级强化者后,借助秘法,他大概可以达到传说中那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人类身上的十级。如此以来,米赫尔可能创造的价值,已经足以弥补他对家族造成的损害。 苏琛倒是敏锐,他从米赫尔话中推测到了对方未说出口的下半截:“你要回去了?” “是。”米赫尔吐出这个音节的时候,呼吸变得有几分困难。 米赫尔想说不,可他也有未竞的志愿,没有家族的力量做后盾,他根本就做不到那件事——他想报仇。向那个害他落尽一切权势,险些身败名裂的无耻男人复仇:那人便是他的父亲。米赫尔无法忘记,父亲与他的前情人在实验台上交叠着的疯狂身影;更无法忘记,父亲对那人说:“米赫尔和他母亲一样,都是最下贱的婊子。不过现在,他还有些利用价值,这段时间先委屈你哄着他。等事成之后,就用宝贝儿你研究出来的药剂把他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可怜,丢进猪栏里,放几头臭烘烘的公猪干死他!” 米赫尔做梦也想不到,一向温文尔雅的父亲竟会说出那种话!米赫尔如梦初醒,在那样的家族里,有的只是赤果果的“利益”,不会有所谓的“情分”,更不会有温暖的“爱”! 抱着仇恨,米赫尔入校时将苏琛拖入厕所,做了他从未做过的,为了一己私欲就毫无忌惮地伤害他人的事。 然而最近与苏琛的相处,则令米赫尔重新找回了单纯地爱与被爱的幸福。 米赫尔不想,也不会将纯洁的Dave带进那黑暗家族斗争中去。 他对自己即将要做的事已经有了觉悟,有了,将自己染黑,堕入地狱变成魔鬼的觉悟;然而米赫尔相信,他不会沉沦,因为他心中会留着最后一片净土,那就是Dave。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 米赫尔将苏琛放到腿上,沉默而忘情地做了一遍又一遍,仿佛要将这辈子的爱都释放完。 …… 激情结束后,米赫尔将一粒特制的糖块以舌送入苏琛口中。 那块糖一进入苏琛口中就震动着发出极其细微的嗡嗡声:“Dave,我走后会暗示给你邮寄一管基因稳定剂,请务必收下。” 如此隐蔽的讲话方式,令苏琛也不由得压低声音,瞪大眼睛看着米赫尔问道:“为什么?” 米赫尔顺手将一枚镶嵌了红宝石的戒指套上了苏琛的左手无名指,叹息道:“因为……来不及向你求婚的遗憾。Dave,我有一种预感,如果再给我一段时间,我大概会爱你爱到不可自拔。” 十级强化者只存在于理论中,因为大量的实验表明,基因活跃度达到那个标准,必然会导致“基因崩溃”——就像一团肉,置放于1000℃的高温中,必然会被烤焦。 如果将强化药剂比作一团火,可以点燃人体内的神秘潜能,那么基因稳定剂就是冷却剂,可以将人类从“烧焦”的悲惨结局中拯救出来;基因稳定剂起作用的上限对应的是八级强化者,这一点已经被不少强者惨死的事实证明过。 米赫尔之前已经试过,用秘法将自身境界提升至十级后,他感觉良好,没有任何基因崩溃的征兆。 这似乎说明:他的体内,存在着某种比已知的基因稳定剂更强大的“灭火”物质。 米赫尔隐约觉得,苏琛应该是创造这项“奇迹”的根源所在。 苏琛看了一眼手上的戒指,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他抬头看着米赫尔,低声说道:“我本来打算和你好好相处,如果你要走,那真是……太可惜了。” 米赫尔握住苏琛戴着“婚戒”的那只手,无比伤感地叹了口气:“赶时间……果然,做得有些粗糙了。还是摘掉吧,回头我给你寄个更好的。” 苏琛把手抽回,摸了摸那枚戒指,神色有些恍惚。他小声说道:“手感很不错,我想留着。毕竟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 米赫尔是“第一个”情人;米赫尔送的戒指,也是苏琛收到的“第一个”礼物。 45、狗血 与米赫尔的感情无疾而终,令苏琛很是郁闷了一段时间。 他对米赫尔很有好感,也有进一步发展的意愿,可对方有了别的际遇,两人之间已经不再有发展的可能。 米赫尔走时买下了那间私人办公室延期一年的使用权。 苏琛将那天大采购买回来的东西全都堆进了米赫尔那间空间极大的储藏室。 小保姆头一次进储藏室拿东西,出来后一脸兴奋地对苏琛比划道:“我们还可以再买一点!储藏室还有空闲空间!” 苏琛心情不好,于是训斥小保姆的方式就变得极不友善:“赵,你还可以再二一点!” 机器人先生搓了搓自己的脸,很淡定地对自家小主人讲了个冷笑话:“如果主人您可以再买一点,我也可以再二一点!!!” 苏琛怒极,顺手捞起拖鞋就朝自家小保姆砸去。 小保姆敏捷地将拖鞋抄在手里,麻利地拉开肚皮上的拉链,从腹腔里掏出一条印着闭合拉链形状的长条形胶布贴在它自己嘴巴上,讨好地朝苏琛笑笑,慢悠悠地蹭过去,蹲在地上帮自家小主人重新穿好拖鞋。 看着身材魁梧,却小媳妇似的蹲在地上的机器人先生,苏琛猛地蹲下,将脸凑到小保姆眼前,一人一机的鼻尖相隔不到一指。 小保姆被吓了一跳,它往后猛地一腿,啪嗒一下摔在地上。 苏琛眯起眼睛,似乎是被自家机器人小保姆傻乎乎的模样取悦了,唇边勾起一丝狡黠的笑意。 机器人先生手臂撑在地上,似乎想要爬起来。 苏琛很不给面子地把起了一半的小保姆重新推倒在地。 机器人先生无辜地看着自家小主人,大声问道,“主人,你不是要设计个什么东西发布到XX时尚网,还想要首页推荐么?”它眨巴了一下眼睛,小声说道:“我可以帮您做效果图哦~!” 苏琛愣了一下。 小保姆趁机爬起来,站直了身子。 现在,以苏琛的身高,头顶的高度才堪堪与机器人先生的肩膀平齐,所以小保姆每次站直身体,看着苏琛毛呼呼的脑袋,它那神奇的芯片里就会产一种居高临下、掌控一切的奇妙感。 可惜它这种奇妙的感觉很快就被打击得没了影儿,因为苏琛冷着脸说了句:“扣你一天份的能量块!” 这几天已经被自家主人扣光了所有备用能量块的小保姆只想掩面痛哭! 噢!奇妙感什么的,让它见鬼去吧! 当然最后小保姆没能成功掩面痛苦,因为以来他没有泪腺,二来苏琛需要机器人先生帮他做点正事,所以从装能量条的加密保险箱里拿了一块能量条送给自家小保姆。 “用皮埃斯帮我做个女人模型,要性感的,”苏琛摸着下巴想,自家机器人小保姆的身材就很不错,完全当得起男模重任,“再做个男模,各项参数直接套用你的就行。” 苏琛自己则出门,回自己原先所在的宿舍,从床底下摸出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画的那一打设计草图。 苏琛回宿舍的时候正是上课时间,宿舍里人不多,他把以前那个苏琛所有的东西收拾到一起,打了个包;那一沓设计画稿被他抱在怀里,刚打好的包则被他挂在飞板上。 苏琛将床铺、储物箱仔仔细细地彻底检查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遗漏什么“重要”物件。 倒是小保姆初来报到时背的那个大包袱…… 苏琛迟疑了片刻,将那个包袱也挂在了飞板下面。 虽说苏琛现在有钱了,可这个包袱总归是小保姆投奔他时带来的“陪嫁品”,陪嫁大包袱和机器人小保姆均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得到的第一笔有价财产,意义非凡,应该好好收藏才对。 苏琛想了想,把宿舍床上那只柔软的羽毛枕头也抱了起来。 最后,苏琛干脆把那条与羽毛枕头同色系的床单也揭了下来——床单下飘出了一张纸,一张写满红色小字的纸。 苏琛随意往那张纸上瞥了一眼,心神剧震!原因无他,只因为那张纸上,用红色水笔反反复复写着几个支离破碎的词汇:大卫·霍克尼、故乡、梦境、华彩霓裳、现实、让我睡觉、两千年前、不要醒来、母亲、重病、死亡、不要、不要死!!!整张纸上,只有第一句话是完整的,那句话是——我的名字是苏琛,我每天都会做梦,梦见一个人的一生,我猜,那是我的前世。 原来……以前那个苏琛,一直都知道大卫·霍克尼的存在!他甚至可以在梦境中回到两千年前,旁观了大卫·霍克尼的人生。 薄薄的纸透着微光,霍克尼先生,或者说苏琛,猛地将那张纸翻到了背面;他的手指剧烈颤抖,心中有股强烈却不可名状的情绪喷薄而出,那张纸的背面,是用红笔勾勒出的肖像画,画的是霍克尼先生上辈子在镜子里看腻了的模样;那张肖像画,画的便是霍克尼先生本人,寥寥数笔,却将他的神韵刻画入纸。 画的下面,用暗红色的笔迹写了一句潦草的话——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合而为一,我们终将在一起。 苏琛抖得厉害。 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么他死后重生在苏琛体内,或许不是什么巧合,也不是什么神迹,而是有人用不可思议的力量,将他的灵魂从两千年后拉到了这具躯壳中——那人便是以前的苏琛,旁观了大卫·霍克尼一生的人。 ****** 苏琛病了。 尽管他当场就找了个点火器把那张诡异的纸烧了个一干二净,可他还是被吓到了。 事关灵魂的奥秘,苏琛总觉得自己触犯了上帝的禁区;看完那张纸后,他总觉得有一把裁决之剑悬在头顶,时刻准备着将他的脑袋切下来祭神。 上帝保佑! 苏琛虚弱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在此之前,霍克尼先生总觉得自己之所以能够重生,乃是上帝的恩赐。 真相令他难以接受。 只要一想到自己上辈子的所作所为,全都被未来世界某个名叫苏琛的“巫师”全程旁观了,对方甚至看见过他年少时最不堪的一面,霍克尼先生就觉得坐立难安。 …… 小保姆无微不至的照顾稍稍缓解了一点苏琛内心的苦闷,他躺在床上,倚在机器人先生结实可靠的胸膛上,面前摆着一只新买的高级个人光脑。 机器人先生已经将苏琛的画稿全都扫描成2D图像,分析后,又用皮埃斯软件将之处理成分层透视图。现在,它在苏琛有气无力的指挥下给图像上色。 “你是鱼缸么?!脑积水,都养得起金鱼了!我说的是蓝紫色!不是紫蓝色!你是色盲吗?!” “见过笨的,没见过这么笨的!我叫你在这里打三个褶,你把整片裁片揉皱是什么意思?!” “这里位置不对!” “这里色上错了!” “这个地方没过渡好!” “这颗钻贴错了!” “我让你给这一片打点强光,让我看清细节,没让你做光晕特效!” “噢!卖糕的!你脑袋被驴啃了么?!这么简单的水墨画效果你都做不出来!我不是给你找了一张例图吗?!” 小保姆闭上眼睛,仰天大吼:“主人!我要罢工!!!” 苏琛仿佛被人浇了一盆冷水,瞬间从沸腾状态掉了出来…… 被骂的时候,小保姆十分难受。 现在主人安静了,重新变成活死人的样子盯着天花板发呆,小保姆更难受了。 机器人先生犹豫了一下,用手指奋力戳着投影画面,小声说道:“主人,我们继续吧。” 苏琛瞥了它一眼,骂道:“晚了!”灵感全被你这二货搞得不翼而飞!继续你妹啊继续!!! 46、第一件作品 不晓得是小保姆太笨,在哪个细微环节上出了差错,抑或是苏琛自己的眼神有毛病:苏琛看着唯一的一张与他脑中所想一模一样的效果图发了会儿呆,总觉得还欠缺些什么。 短短三个小时时间,小保姆已经换了两块高级能量条。 进入创作状态的苏琛有些不近人情,发出的指令也模糊得要命,机器人先生为了理解苏琛命令中所包含的意思,三小时内不停地通过光网调用太初的超级“类人逻辑外挂”,总算捣鼓出了一张令自家小主人比较满意的效果图。 这张图编号为3,是之前扫描的那堆图中的第三张,名为海葬。 机器人先生注意到,自家小主人面露疑惑之色,似乎有什么想不通的问题。 “主人,您怎么啦?” 苏琛烦躁地伸出手指在眉心掐了一下,疲惫地闭上眼睛,哑声说道:“删了。” 删掉?!机器人先生眼底红光闪过,它望着半空中那条美得有些虚幻的裙子,愣了许久。小保姆不懂设计,不懂时尚,可它知道什么是好看的,什么是不好看的;它和小主人一起奋斗了三个小时搞出来的礼服裙,颜色十分迷人。礼服的整体看上去是深浅不一却同样瑰丽的蓝,看到它,小保姆就想到了如今时尚界最有影响力的谢尔大师的成名作——海的女儿。 都是看似普通的裹胸曳地长裙,下摆看起来都好似一条鱼尾。 机器人先生从光网上下载了谢尔大师的“海的女儿”的高清图,与苏琛的“海葬”做了对比:谢尔大师“海的女儿”运用了贝壳、鳞片、刺绣、宝石海星等元素,看起来十分华丽!苏琛的“海葬”通体只用了两种材料,即古老的轻薄纱织品和透明度不一的金橘色琉璃珠串成的流苏。 小保姆着迷地看着“海葬”下摆处那些层层叠叠,像浪花一样,却被几条横向的珠串限制在模特腿部的轻纱,看着那些珠串在自然光效下如同洒落于海面上的阳光…… 机器人先生恍惚间,觉得自己似乎学会了一项只属于人类的技能:文艺地,忧伤。 唉,机器人先生发出了一声自出厂那天算起,这辈子头一次叹息。 “这么好看的裙子,我们花了那么大工夫做出来,为什么要删掉呢?”小保姆忧郁地侧着脑袋,用深沉的目光看着自家小主人,愁声哀叹道:“到底是……为什么呢?” 苏琛拧着眉,盯着那张效果图,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为机器人先生解惑,他语速极快地低声说道:“是啊,为什么呢?因为它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每一个细节都很完美!可是为什么我要删掉它?因为它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却没有给我带来那种震撼人心的感觉。骨灰洒进大海,就像小美人鱼终于迎来了日出,变成海浪中的一蓬泡沫。” “噢!”机器人先生低声惊呼,它想象了一下苏琛描述中的画面,小声说道:“那太美了!”自作聪明的小保姆觉得自己大概理解了自家小主人的创作意图,于是它建议道,“主人,我觉得我们可以在裙子下面做点仿真泡沫,就像浪花打起来的那种一样。” 苏琛随手抄起一管高能营养剂敲在机器人先生的脑门上:“别再和我提你那些馊主意!那样我会忍不住在你脑门上写字。” “什么字?” “蠢货。”苏琛甩给机器人先生一个万分不屑的背影,光着脚奔去角落里,弯腰从地板上捡起了刚才响了不下四次的腕表式崭新通讯仪。 好吧,或许这台通讯仪已经不能再用“崭新”这个形容词了,尽管它是苏琛刚买回来还未使用过的,可它已经离开了商场柜台并投入使用了不是么? …… 苏琛看了一眼通讯仪上的号码及智能备注,发现对方有个令他感到十分熟悉的姓氏——单。 别以为我们的中国通先生真的是文盲,他当初将赵本山这个名字,名和姓氏颠倒了一下,纯粹是为了调戏自家机器人。上辈子作为一个好学的人,霍克尼先生去C国之前就做足了功课。华族人的风俗习惯,基本的常识以及一些需要注意的忌讳他都做过详细的了解。 东方人的姓与名排序方式与西方人不大一样,比如单妮,她的姓氏是单而不是妮。 为此,小保姆还特地问过苏琛:“本山这个姓氏为什么听起来有点像R国人?” 苏琛厚着脸皮答道:“那是个古老的复姓。” 不过爱国的小保姆似乎并不完全相信自家小主人的解释,它好像偷偷查了百家姓,这不:小保姆逃跑回来后对苏琛提的第一个要求就是换名字。 苏琛想:二手货用起来真麻烦!从过军的二手货用起来更麻烦! 苏琛的思绪越飘越远,大有将从通讯仪投影中显示的那个姓氏联想到世界和平上去的趋势。 幸亏机器人先生及时问了他一句:“主人,您手臂不酸么?举着通讯仪站那么久。” 苏琛回过神来,按照通讯仪显示的号码给对方回拨过去。 【正在呼叫单女士】的提示一直持续了十秒左右,通话被接通。 单妮的半身投影小像出现在通讯仪上,那面复古蓝宝石“表盘”的正上方。 “MUA~~~~”单妮先是给了苏琛一个热情的吻,这才一脸兴奋地对苏琛道,“弟弟!告诉你个好消息,谢尔大师刚刚说要签下我做他的专属模特!” 苏琛挑眉,“恭喜。” 苏琛知道谢尔大师。 他闲暇的时候也上光网逛过,知道谢尔是如今时尚界的领军人物,声望大概相当于他那个时代的卡尔·拉格斐,是个连其本身都已经成为某种品牌符号的家伙。 投影中,单妮大笑:“弟弟你的脸拉那么长干嘛?就算你不喜欢谢尔大师,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啊!” “我没有。” 苏琛脸色不好看是因为那套只得其形、未得其意的海葬。 单妮低笑:“谢尔大师很中意你随手给我裹的那条布,还有你的异形折扇发簪,说你很有做设计师的天赋。” 苏琛“嗯”了一声,对此表现得极为淡漠。 单妮那一腔孩子气的热情至此,已经被苏琛的各种反应打击得体无完肤;她嗔怪地瞧了苏琛一眼,说道:“我说弟弟呐~!姐这里有一单生意可以介绍给你,你要做吗?” 苏琛下意识地回嘴:“Danae姐,你居然做起拉皮条的生意了?” 单妮微恼:“你这孩子瞎说什么?我是想介绍个好朋友给你认识,就是BT台的那个主持人姜妍。” “不认识。” 单妮险些恼羞成怒,她恨铁不成钢地咬牙道:“我说弟弟啊!你到底有多久没关心过国家大事了?!姜妍是华国最著名的女主持,没有之一!无数少男的梦中情人,你居然不知道?!” “不知道。”苏琛回答得很干脆,脸上的表情淡定自若,全不似作伪。 单妮备受打击,再也不卖关子,直接说明了自己的目的:“再过几天她要主持一场全星际播出的大型演出,需要几套礼服裙。我磨了她好久,才给弟弟你争取到一个机会。你可以试着设计一条,至少能让作品在公众面前露个脸,提高一下知名度。” “让我免费为她工作?” “……你还想收钱?!”单妮这次是真的恼羞成怒了,“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倒贴钱让她展示自己的作品。姐姐我这次可是欠了别人一个天大的人情才给你争取到这个机会的!” 苏琛想了想,对单妮说:“那我只给你一张效果图,一张材料清单和一份虚拟制衣视频。” 单妮:“那样也行,姐姐我可以倒贴钱找个工作室帮你把实物做出来。啧,姐姐对你够好吧。我简直太伟大了!” 苏琛无语,心说Danae此刻被谢尔大师看重,一朝春风得意就得瑟成这个样子…… 苏琛忍不住出言打击:“不晓得是谁在地下室抖得跟个寒风中的小鹌鹑似的……” 单妮咬牙:“我这是把弟弟你当成真正的自家人才……”这么得瑟,的。后半句单妮没说,因为她从苏琛脸上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戏谑神色。 然后单妮听到了更令她暗恼的一句话,苏琛扭头对机器人先说:赵,把刚刚我们做出来的那张失败的设计图传给单妮,给她一份效果图,一张材料清单和一份虚拟制衣视频……嗯,再加一份染色工艺说明。 失败的设计图…… 单妮觉得自己完全被“苏琛弟弟”打败了。 …… 机器人先生很快便将苏琛要的东西打好包,连上光网,借用太初的数据传输VIP通道,将那个巨大的压缩包“瞬间”传给了单妮。 单妮对苏琛传来的那些东西不抱任何希望,她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苏琛一眼,低声哀叹。 “弟弟,你太随便了。” 苏琛挑眉:“对付这种没报酬的倒贴生意,我一向随便。” 47、小美人鱼 海葬这个名字太不吉利,于是单妮看到压缩包的下一刻就把它的名字改成了“随意的弟弟——失败作品”。 挂断通讯后,她先去泡了个澡。 单妮约了姜妍一起去吃饭,见友人之前,她觉得自己需要好好清理一下,去去高旗带来的晦气。 老实说,单妮对苏琛发来的那个压缩包里的内容不抱任何希望。 她将自己好好打理了一番,直到临出门前几分钟,才漫不经心地将那个压缩包从通讯终端的存储器上导入自己的私人光脑。 效果图的文件读取速度居然出奇地慢。 单妮以为自己的皮埃斯软件出了问题,她正准备呼叫在线软件维修,眼角余光扫到了效果图的基本属性。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把脸凑近投影图死死地盯住那个表示图片文件大小的数据“186T”。要直到一部30分钟的电影也才这么大,苏琛传来的一张效果图居然这么庞大! 单妮的惊讶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变成了惊叹,因为效果图读取完毕,一个与单妮一模一样的虚拟模特出现在投影中,缓慢地进行360°旋转——似乎是想将她身上那条裙子的每一个细节都展现给单妮。 礼服裙上那些细碎的小珠串巧妙地坠在薄纱般的织物上,其内部折射,与反射到人眼中的光芒使人恍惚如置身于梦境中、朝阳初升的海上。 太美了! 单妮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摸上虚空中那条并不存在的裙子。 单妮不知道,这是苏琛设计这条裙子的本意,是令人体会到小美人鱼将爱奉献给王子后变成泡沫融化于海上日出时的心情。 上辈子,霍克尼先生被称为鬼才的原因之一便是,人们看到他创作的作品时,总能不由自主地体会到各式各样的情绪——喜怒哀乐、爱恨痴愁。给自己的作品赋予情感,霍克尼先生称之为灌注灵魂。 苏琛说“海葬”是失败品,是因为海葬美则美矣,却美得太过空洞,它的气场中没有一种可以感染他人情绪的内涵。 苏琛对自己的作品很是挑剔。 没有达到预期效果的作品,便一定会被他抛弃。 …… 捣鼓了三个小时,就弄出了一件残次品出来,苏琛对此很不满意。 他泄愤似的踹了自家小保姆几脚,不重,却十分明确地表达出一个意思:我很不爽。 最近变得越来越机灵的机器人先生会意,十分配合地爬上苏琛的床,脸朝上摊平后对自家小主人说:“这样打着方便。” 苏琛唇角抽了抽,鄙夷地看着自家二货似的小保姆,低声问道:“你还能再蠢点么?” 机器人先生点点头,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的心理活动。 小保姆跪坐起来,把苏琛抱在怀里摸了摸对方柔软的头发,从自己数据库里调用了一个柔和的女声边说边将苏琛的脑袋按向自己胸前,“宝宝乖,失败是成功的妈妈,不要哭啊。” 苏琛的脸颊被小保姆压在胸膛上,嘴边就是机器人那粒已经立起来的小乳头。 过了好长一会儿,苏琛才反应过来,自家小保姆这是在学妈妈哄小宝宝吃奶的动作!他浑身僵硬!片刻后又奋力挣扎。 “放开我!赵!!!狗屎!!!你再做这种奇怪的动作,我就把你的能源槽整个卸下来!” 小保姆放开苏琛,左脸挨了苏琛一记重拳。 它摸了摸没有痛觉的脸,一脸无辜地问苏琛:“我只想向主人证明‘我还能再蠢点’,您……您……您……”小保姆的逻辑虽然与人类极为接近,然而它毕竟不是人,在某些方面还是有些偏差的。在机器人先生的认知中,只有那些能够做到主人一切要求的机器人才可能受到赏识;它误以为苏琛需要它变得更笨,所以它才临时从光网上搜了些冷笑话,从中找到了能使自己看起来更傻×的行为方式。 苏琛万分无语地与自家小保姆对视,片刻后他便败下阵来,率先妥协:“好吧,是我的话有歧义,导致你做错事……我打了你,抱歉。” 苏琛话音刚落,小保姆就光速抬手、捂脸。 苏琛一头黑线:“机器人也会哭?” 小保姆:“主人你居然道歉了!人家害羞。” 苏琛的视线落在机器人先生裸露在外的强健胸肌上,久久不能言语:“……” 单妮看着那鱼尾一样的下摆,若有所思,她想到了苏琛为这条礼服裙所起的那个名字“海葬”,忽然觉得“海葬”可能是指传说中那条小美人鱼的葬礼;看过效果图后,单妮觉得海葬这个名字其实还蛮浪漫的,不过单妮依然认为“海葬”这个名字太不吉利。 于是单妮又一次顺手改掉了文件名,这一次是——小美人鱼。 数日后的那场演出,姜妍在后台看到“小美人鱼”的瞬间就爱上了它。 那场演出,姜妍当掉了原计划中那几套正式及备用礼服,从始至终都穿着“小美人鱼”。 节目一播出,姜妍身上的行头就在光网上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无数花痴女聚成团,血淋淋地讨论: 姜妍这个妖女又漂亮了。 姜妍的御用设计师凯文被当掉了。 妖女姜妍今晚的风格真是太梦幻了。 我要扒了她的衣服。 我赌一根黄瓜,姜妍那身衣服肯定是谢尔大师设计的。 妖女下了血本。 妖女下了血本+1 妖女下了血本+10086 单妮披着马甲爬上演出主办方的官网论坛,用血淋淋的大红字发表:“节目一结束我就掐死姜妍,抢走礼服!啊啊啊!各种窝心!!!” 这句话下面跟了无数个“同想掐,同想抢”。 …… “小美人鱼”伴随着妖女姜妍又一次用无以伦比的姿色谋杀了无数少男、大叔彻底红了。 无数人猜测,这条礼服裙究竟是不是谢尔大师的又一力作。 因为他们都想到了很多年前,谢尔大师的成名作“海的女儿”…… 有人说,“小美人鱼”比“海的女儿”更美,它就像是只存在于少女幻想中的泡沫,美得极不真实,令人有种置身童话之中的感觉。 谢尔大师对此未作回应,倒是姜妍在一个八卦访谈节目中透露:“小美人鱼的创作者名叫苏琛,他还是个学生。” 苏琛完全没有公布自己就是“小美人鱼”设计者的想法,于是一个星期后,光网上冒出了一个名叫“苏小琛”的年轻设计师,他带着一张与“小美人鱼”款式类似的手绘设计稿,活跃于各大时尚论坛,发帖描述了自己设计“小美人鱼”的艰辛历程…… 机器人先生对这种人早有防范,它麻利地将自己提前向玛利亚大人申请的“著作权认证编号”和“小美人鱼”的加密效果图放在了苏小琛所发的帖子中。 岂料苏小琛不但不知悔改,不道歉不说,居然还反咬一口,说苏琛的“小美人鱼”抄袭了他的创意,是个无耻的窃贼!!! 48、所以这是科幻文 那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苏小琛居然临阵反咬一口,说苏琛的“小美人鱼”抄袭了他的创意,是个无耻的窃贼。 苏琛本人对此表现得很是淡定,根本不理会光网上早已吵翻天的“抄袭事件”口水互喷大战。机器人先生怕自家主人吃亏,这几天总是紧紧地坠在苏琛屁股后面,就连主人上厕所的时候它都会隔着门念叨几句:“主人你再不出面澄清就被那个可耻的骗子打成抄袭者了。主人你居然忍心看着自己辛苦创作的东西被人无礼霸占。主人你的心血结晶就要被别人偷去当做荣誉的桂冠挂在头顶了!主人!!!” “赵,”苏琛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被话唠小保姆念得耳朵长茧:“我知道了!我已经知道了!我早就知道了!你不用重复这么多遍。” 小保姆委屈地扭了扭,脚尖在地板上戳了一下,闷声说道:“可是主人你一点应有的反应都没有。” “应有的反应?”苏琛在调好温度的水流下冲了冲手,又顺手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过一条干燥的毛巾将手部残留的水珠吸走,这才好笑地看了小保姆一眼,饶有兴致地问:“那么,赵,你觉得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赵眼睛一亮,暗自握拳,浑身都洋溢着一股斗志满满的古怪热情,“我觉得我们应该立即召开一场新闻发布会,揭发那么可耻的骗子,把属于我们自己的荣誉夺回来!” 苏琛笑着将手中的毛巾递到机器人先生手里,反复将它脸上那种格外生动的气愤与隐忍交织的表情观察了好几遍,这才缓缓开口,对自家小保姆解释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再晚就来不及了,主人你一直沉默,别人会以为你心虚!”小保姆这话说得很急,机器人先生是真的关心他家小主人。其实这句话后面还有半句,那就是:心虚就代表默认自己是个抄袭者,有损主人你的名誉。 苏琛随手给自己的手部搓了点保养油,走进会客厅,在米赫尔留下来的那张特别订制的巨大沙发里坐下,惬意地召唤自家小保姆过来一起坐。 机器人先生屁颠屁颠地狂奔过去,麻利地在沙发一头做好,自觉主动地将自己的大腿调整成一个最方便主人侧躺后枕上去的角度。 苏琛侧躺在舒适的沙发上,脑袋枕着机器人先生的大腿,身上则被体贴的机器人小保姆盖了条印着无数个梅花样卡通小猫爪印的短毛保温小毯子。 苏琛舒爽地哼了一声,低声说道:“赵,我问你,你觉得抄袭事件闹得够大么?” “当然大!光网上到处都在讨论这件事,还有你设计的那条好看的裙子。” 苏琛眯着眼睛:“你错了,这次抄袭事件只不过是借着姜妍的人气热闹了一把,如果没有那么叫做苏小琛的家伙,别人或许根本就注意不到我这个人。” 小保姆总算不是太傻,它默然不语,眼底红光闪烁,似乎正在进行某种极为复杂的运算。 过了很久,机器人先生才试探性地问自家小主人:“你觉得这次事件闹得不够大?” 苏琛枕着机器人先生的大腿,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仿真皮肤上根本就没有装感应系统,可机器人先生看到苏琛的动作后,它那早已变异得面目全非的系统里居然在瞬间模拟出了苏琛点头时耳边落下的碎发抚在它腿部引发的奇异瘙痒。 机器人先生眼中红光闪烁,浑身皮肤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然而不得不说,它很大胆,因为它手指反复勾了好几下,终于鼓起勇气帮苏琛整了整有些凌乱的头发,甚至还顺手摸了一下苏琛的耳朵! 苏琛此刻正在向自家“看起来比别家机器人聪慧许多的”小保姆解释危机公关的一般性原理,根本就没注意到机器人先生眼中那越来越明亮的红光。 没有人知道,机器人先生颅腔内根本就没装核心芯片,只有一枚红色的剑形小玩意儿以一种绝对违反已知的任何一种物理定律的方式悬浮在它的颅腔正中央。没有任何能量供给系统与它相连,那东西不停地闪烁着红光,竟似是……完全不需要任何来自外部的能量便能顺利运行。 那枚如今已经彻底取代“核心芯片”成为机器人先生主程序“载体”的神秘小剑,据说来自神秘的那比星某个部落,是一件失踪多年的博物馆藏品。它是一件那比星人用来向象征着部族繁衍的神灵进行沟通的祭祀用品,拥有神秘的力量,代表了一种从未被地球上的人类掌握过的另类能量运动法则。在漫长的岁月中,它将机器人先生产生的那些极易消散的“思维”集中并保护起来,形成了一个具有独立思考能力的非实体化的思维聚合体,这个思维聚合体以神秘小剑作为介质,依靠特殊物质进行代谢,“繁衍”出了一个足以令人类生物学家惊叹的奇异生命体。 很久很久以前,人类就曾猜测,除了碳基生物外(有机生命体),宇宙中可能还存在着另外一种或几种别的生命形式;作为有机物,人属于碳水化合物,是碳基生命。另有一种早期科幻概念中提出的硅基生物,同理,这种生命是以硅元素为中心的化合物。尽管时至今日,人类依旧并没有在外太空中发现别的生命形式,可科学家们从未放弃过这方面的幻想与探索。 ****** 就在机器人先生神游物外的时候,苏琛把他认为该讲的都讲完了,最后抬高音量做了句总结:“总之,我的意思是推动这件事闹大,等它的影响力足够强时,榨干苏小琛最后一滴剩余价值,再一脚踹掉那个西贝货。那时才是我们动手收割名利的真正时机。” 小保姆陡然惊醒,连声应道:“嗯嗯嗯,没错没错!主人你太聪明了!” 天知道,其实它根本就没注意听苏琛究竟刚刚讲了些什么。小保姆暗自决定,待会儿一定要抽空听一遍录音回放:幸亏他专门为自家小主人建立了一个爱意满满的存盘,做了自动收集主人一切信息并保存的设定。 苏琛抚摸了一下米赫尔送他的那枚戒指,忍不住想到了上辈子由母亲送给自己的那枚;两件极其相似的小物,仿佛将他两辈子的人生重叠并融合在了一起,引得苏琛一阵恍惚。 然而戒面所使用的不同的宝石颜色却像是在提醒他,两段人生的不同。 苏琛恍惚了一会儿,破天荒地露出了十分脆弱的颓废神色,他眼神空洞地发了会儿呆,突然转身抱住了自家小保姆的腰。 机器人先生的腰身很结实,抱起来令人很有安全感。 苏琛吸了口气,迷茫地眨了下眼,收紧手臂,小声说道:“赵,那个家伙旁观了我的一生,知道我最痛恨别人知道的事,早知道是这样,我宁愿真的病死,也不要复活……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干的一件事是什么吗?不是感谢他将我从死亡线上拉回人世,而是找到他,杀人灭口。” 这是苏琛这辈子最大的秘密:他在原先那个苏琛枕下床单与被褥间的夹层里发现了一张写满零碎词汇的纸,也发现了他能够死而复生的真正原因。 这个世界有种种神奇的力量,比如以前那个苏琛,他能够打破时空壁垒,甚至能够穿越时空,将过去某时某刻已经死亡的大卫·霍克尼的灵魂召唤到两千年后。这种匪夷所思的手段令霍克尼先生惊叹,同时又生出几分惊惶不安。 因为他无法确认,原先那个苏琛究竟去哪儿了? 49、主人不要! 机器人先生怕自家主人无聊,便从腹腔内的储物盒里掏出一只投影探头接在自己的数据输出接口上,随便从光网上找了个浏览量大的节目给苏琛看。 画面里出现了姜妍身着小美人鱼,在聚光灯下神采飞扬的模样。 苏琛呆了一下,眼睛猛地瞪大,瞳孔微缩。他撩起盖在身上的毯子,猛地坐了起来。 机器人先生略感诧异:“主人你……昨晚才睡了三个小时,你这是……” 苏琛没理会自家小保姆的询问,他大踏步地走向密室入口,从壁柜内取出他初到这个世界时,在画室里借着奇妙的灵感绘出的那一打草稿。 苏琛动作略显粗暴地将那堆纸张摊开在地板上,他自己则蹲了下去,从中抽出那张“海葬”的草稿。海葬,即是如今被外界炒得沸沸扬扬的那套名为“小美人鱼”的礼服。 这几日,苏琛发现自己只要陷入无所事事的情境中去,脑海里就会不由自主地闪现出自己设计“海葬”时的心情。他想到姜妍穿上“海葬”成品时容光焕发的模样,心头竟有些恼怒——不是这样的,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那么忧伤的蓝色,串珠流苏辉映的柔和光芒,加在一起应该加深蓝色的色彩情绪才对,为什么……海葬的成品,居然处处透着股喜气洋洋的奢华气质?就算没有他想要的那种决绝凄美的感觉,也不该是姜妍穿在身上时的那种效果! “赵!!!”苏琛吼了一声,语气中有难掩的怒意。 机器人先生觉得自己完全猜不透主人的想法。它有些忐忑地问道:“怎……么了?” “帮我拨捅单妮的通讯仪!我要那件小美人鱼。把姜妍穿过的那件给我送过来!” 机器人先生踌躇片刻,小声说道:“这不好吧,我们和姜妍女士之间没有任何协议,贸贸然地索要人家的衣服……” “要过来!不行就买!再不行就抢!总之我要看到它,越快越好!” 小保姆被苏琛突如其来的暴躁吓了一跳,急忙奔出去找到自家主人的通讯仪,用最快的速度联系单妮。 事情比机器人先生想象得要简单很多,因为那件“小美人鱼”姜妍穿过后便被单妮抢了回去,此刻,它正安静地挂在单妮家的衣架上。苏琛索要,单妮二话不说,便将其打包邮寄给了苏琛。 礼服裙在路上绕了一个半小时,便被“快递飞碟”送到了指定地点。 机器人先生代苏琛签收了那份快递,小心翼翼地从箱子里捧出了被单妮仔细收好的“小美人鱼”。 苏琛一言不发地指挥机器人先生把那条裙子挂在假模上垂挂了片刻,直到礼服上所有的零件都恢复到最自然的状态。 苏琛眯着眼睛看向那条在自然光下散发着梦幻光晕的裙子,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之前在电视镜头中,苏琛尚没有发觉这条裙子的色泽有点奇怪;可是此刻面对着实物,苏琛忍不住爆了句粗口:“狗屎!干他娘的染色师!他是色盲吗?!!!” 被姜妍穿过的这条“小美人鱼”,无论是颜色还是质地,甚至连那些串珠的材质,均与苏琛让机器人先生打包传给单妮的“海葬”不太一样。 苏琛顺手将那条裙子从假模上扯了下来,丢垃圾般地扔给自家小保姆:“这玩意儿给我寄回去!立刻,马上。”他一刻也不想看到这么俗气的东西……别的不说,光是裙子上那一堆闪闪发光,几乎能把人眼戳瞎的人造钻石就令苏琛倍感头痛!他所追求的那种旭日初升时,海浪上跳动着阳光精灵的光影效果,全都被这堆乱闪一气的垃圾钻石破坏了!他要的是琉璃!!!琉璃!!!那种从不同角度看上去会产生不同色彩的琉璃!更恶心的是那些给负责轻纱染色的垃圾染色师,居然将苏琛经过无数次试验与定位,洒落在轻纱表面的那层若隐若现的橘色镀层擅自去掉了。 这么一来,“海葬”的成品在苏琛眼里直接变成了土气呆板又阴沉的蓝色与金光灿灿的钻石珠串堆在一起产生的恶心玩意儿…… “狗屎!狗屎!!狗屎!!!去你娘的钻石!!!”苏琛奋力将海葬的设计原稿揉成一团,狠狠地将那只纸团掼入垃圾桶。 …… 机器人先生寄快递回来的时候,苏琛正阴沉着脸,在隔绝了外界光线,只开了一盏昏黄小灯的客厅内画东西。 小保姆好奇地凑过去,朝那张被昏黄灯光映照得如同被氧化过度的纸片的画稿瞄了一眼,发现苏琛正在画剑。 铅笔尖刷刷地流淌在纸面上,没有来地生出一股子杀伐之气。 小保姆情不自禁地抖了抖,腹腔内乱七八糟的东西叮叮咣咣乱响了一气。 怪了,小保姆小声自言自语道:“明明是把没有剑锋的钝剑嘛,上面还缠着开花的荆棘,怎么看着比大功率的电磁震荡切割刀还吓人。” 苏琛扭头瞪了自家小保姆一眼,凉凉地说了句:“荆棘上开的不是花,是血。” 小保姆:“主人你表情太可怕了。” 苏琛:“我想提刀去剁了那个糟蹋我设计的白痴!” “这这这……这样不好吧。” “嗯,好吧,那我就重新做一条,给那群色盲开开眼界。不过……”苏琛重新蹲下,在地板上那堆凌乱堆放的草稿中刨了半天,刨出一条线条转折间看着十分繁复的草图。他吹了个口哨,弹了下手中那张纸,“用这个做底版,待会儿我改改,然后给我点时间让我调几个颜色,一会儿我们出门,去买点材料,雇几个人,把东西抱回来自己做!” “我们……要……自己做……裙子?”小保姆的思维险些卡壳。 “当然,再让那群草包碰我的东西,我就是猪……”苏琛愤然骂道,“华国那句古话怎么说来着?猪狗不如!” 小保姆失声,犹豫着对自家主人建议:“主人,我觉得你国文水平有点差劲,要不……我帮你报个补习班?” “滚!”苏琛暴怒。小保姆被自家主人一脚踹在屁股上,险些扑街。 …… 片刻的沉默过后,苏琛总算冷静下来,他扒这机器人先生的肩膀,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喂,赵,你坏了?”他曾一脚踹坏过米赫尔那台据说故障率极低的企鹅形秘书机器人,因此害怕自家机器人也一样脆弱得禁不起踹。尽管赵看着有些不靠谱,可苏琛内心深处还是很喜欢这个脱线型保姆机器人的,如果赵也被他踹坏了,他还真有点舍不得…… 苏琛捏了捏赵的耳朵,使劲晃了晃对方的脑袋,大声说道:“你家主人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 机器人先生转过身来,揉屁股傻笑,“主人你脚疼不?我给你揉揉。” 苏琛只觉得自家保姆君那个笑容太过刺眼,一冲动,伸手就捶上了机器人先生的面门。可惜他运动神经不太发达,这一下使力过度,居然朝后仰倒,后脑勺磕在地板上,痛得他嗷叫一声,抱头蜷起,闷哼数声,直接痛晕过去了! 机器人先生呆了一下,也是嗷叫一声,那叫声竟然比苏琛之前叫的还惨,活像被撞的是自己。 “主人!!!”赵向前踏出一步,想要凑过去检查一下自家小主人的伤势,可惜他一时不察,这一脚竟然踩上了苏琛的脚腕,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紧接着小保姆重心不稳,直接朝自家主人扑倒过去。它的下巴撞上了苏琛的鼻梁,然后又是一声清脆的“咔嚓”声,苏琛的鼻梁被小保姆的合金鼻骨撞断,当场鼻血如注,流得跟小溪似的…… 机器人先生面如死灰地闭上眼睛,又是一声绝望的惨叫。 它手忙脚乱地想要从自家小主人身上爬起来,不料忙中出错,吧唧一下重新摔回去:这一次,机器人先生的下巴直接磕在苏琛眼眶上,坚硬的合金骨骼,隔着一层仿真皮肤,直接把苏琛的眼眶磕出一大块黑青。 “Oh,No!”小保姆闭上眼睛,抓狂似的撕扯了一番自己的脸皮。它在想,如果立即去求太初动用特殊渠道帮自己换一张脸,可不可以假装不认识自家主人,也假装从没发生过这件事?它捂着眼睛,从手指缝隙里偷偷瞄了一眼满脸鼻血的苏琛,再度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50、YY不犯法 苏琛再度醒来的时候,鼻孔里塞着两团纱布,嘴里插了根淡绿色的吸氧管。 左边眼眶周围又痒又痛,像是爬过了无数只蚂蚁。 机器人先生在床边的一张小板凳上正襟危坐,魁梧的身材,半蹲半坐在那张还没它小腿高的板凳里,脊背挺得笔直,眼观鼻鼻观心,面无表情的模样看起来居然有些滑稽。 苏琛的鼻孔被那两团纱布撑得极不舒服,当即就要下手去抠那两团东西。 机器人先生大叫一声:“别动!你鼻骨正长着,这会儿一动就长歪了!!” 苏琛狐疑地瞥了小保姆一眼,闷声问道:“我鼻梁断了?” 小保姆心虚地应了声“嗯”。 苏琛看似随意地摸着鼻子小声问道:“我记得我朝后倒了,怎么会撞断鼻梁?” 小保姆更加心虚地应了声“哦”。 “哦什么?我在问你话呢。” “哦哦哦!主人呐,是这样的……之前你不是捶了我一下就摔倒了么?然后你撞到了后脑勺,一下子就晕了过去。我用最快的速度呼叫了医生,医生来了以后把你抬上担架,然后,然后,然后有个抬担架的机器人发生了点小故障,你从担架上轱辘下来,摔断了鼻梁,眼圈也撞黑了一个。就是这样。哎呀,主人你头痛不痛?肩膀酸不酸?要不我帮您揉揉腿捏捏肩?” “赵……” “啊?” “你巴结人的能力好像越来越高了啊。” “哪有的事。” “别的机器人可不会像你这样油嘴滑舌。” 赵立即拉开肚皮上的拉链,从腹腔内掏出一片印着拉链的胶布贴在嘴巴上,“呜”了几声假装自己是台哑机器人。 苏琛鼻梁痛得要死,后脑勺和被机器人踩脱臼的脚腕也隐隐地疼。 苏琛眨了几下眼睛,带动长长的睫毛扇了扇;仿自然光从天花板上投射下来,在他脸颊上投下两片羽毛样的阴影。 小保姆越发心虚,吧嗒吧嗒走过去,狗腿地帮苏琛揉腿搓胳膊捏肩。 苏琛吁了口气,突然侧过脸来问自家小保姆:“我倒下去的时候确实晕了,不过有点残留意识,总觉得有人把我的脚腕踩断了,重得像块大铁坨,你说,那人会是谁?” 机器人先生脸部的仿生肌肉乱扭了一通,最后扭成一个似哭又像笑的奇怪表情,它嘴巴上贴着胶布,却不妨碍他用喉间的发声器说话:“是是是我。” “脚腕?” “我踩的。” “鼻梁?” “我砸的。” 苏琛眯起眼睛,顺手摸了摸机器人那一头柔顺的仿真头发,笑眯眯地说道:“真乖,诈一下就全招了。其实我倒下去就晕死过去了,什么也不知道。” 机器人先生动作顿了一下,猛地扑上去抱住苏琛的腰,发出悲恸莫名的声音:“主人我错了!你不要……不要……” 苏琛挑眉,突然觉得逗弄自家小保姆是件很有趣的事。 “不要什么?”苏琛问。 小保姆卡壳了。 它呆呆地半蹲在床边,屁股可笑地撅着,那张坚毅有型的脸正对着苏琛,却摆出一副即将被抛弃的怨妇样,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家主人;它“不要”了好几遍,也没想起来下面究竟该接什么词。 苏琛将自家机器人小保姆扯到近前,在它那性感的唇上啵了一口,这才大笑着,拍了拍自家机器人的背,大声说道:“赵,你应该做个惊恐万状的表情,然后高呼——不要啊~~~!” 机器人先生下意识地做了个“惊恐”的表情,然后它回过味来,终于明白自己大概、也许、有可能是被小主人调戏了。惊恐的表情定格在机器人先生脸上,渐渐地染上了几分滑稽色彩。 苏琛眯起眼睛,看着自家机器人,“赵,你太可爱了。” 机器人先生颅腔温度迅速升高,险些因激动过度、颅压过大而爆头。它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悄声说道:“主人,你也很可爱。不不不,主人你是最可爱的。” 就这么一会儿时间,大概是鼻腔内的药剂生效了,苏琛鼻孔内开始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苏琛顺手就要去扯鼻孔里塞着的那两团纱布,被小保姆一把捉住双手,坚定地摁下去:“主人哪里不能摸,骨头没长好之前,摸了会变形。” 苏琛哼了一声,闷声说道:“可是太痒了……” 于是机器人先生更加心虚了。 此事过后,赵先生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体重对自家小主人而言好像太夸张了。 它模拟了一下自己变成米赫尔那个人渣,将主人压好抱紧全力冲撞的场景,代入自己新身体的各项数据后得出了一个令他感到很不爽的结论——如果他把主人压在下面,大概会将主人砸出好几处骨折,时间长了还会导致主人呼吸不畅甚至窒息。 “Oh,No!”小保姆绝望捂脸,低声吼道:“我太重了!我要减肥!!!早知道就选超轻合金做骨架了。太初太坏了,居然不提醒我!坑爹啊坑爹!!!” 机器人先生暗自打定主意,等以后有了机会,一定要去换一身轻便些的骨架。 它偷偷瞄了一眼自家小主人,摸了摸刚被亲过的嘴巴,偷偷摸摸地假想了一下自己将主人压倒并回亲过去的场面。 …… 门铃声打断了机器人先生的幻想。 是一只风纪飞碟,它来通知苏琛带着提前毕业的申请单与职业资格考试准考证到教务办盖章。 苏琛突然想起自己好像递交了提前毕业申请,他有好几份表格和资料还没盖学院的电子公章,无法生效;今天便是报名截止日期,若是再不去盖电子章进行认证,他之前为了提前毕业所做的那些工作就是白费力气了。 那只被机器人先生踩脱臼又接上的脚腕隐隐作痛,在药剂的作用下又有几分麻痒感,看起来稍微有点肿胀,却不影响走路;苏琛起身,从床上跳下地去,从新买的那只透明资料夹中取出几张夹在一起的表格,仔细检查了一下牢牢粘贴在某张纸上的职业资格考试准考证。 确认无误后,苏琛将那些资料全数装在一只纸袋中,交给机器人先生:“赵,带好这个,上飞板,我们去盖(电子)章。” “可是主人你……”小保姆看了一眼自家小主人的鼻子,欲言又止。 苏琛淡定地摸出个口罩戴上,刚好遮住被纱布撑得模样凄惨的鼻孔。 小保姆随口叮嘱:“主人你可千万别把口罩绳子扯太紧,鼻骨正在生长,压力大了鼻子会塌掉。痒痒的时候千万别抓啊!不然还得打断重塑。” “知道了!啰嗦!!!” 51、击败高旗的神秘人 都是些正常手续,办起来没什么困难,因此苏琛盖章的过程很顺利。 隔着一张巨大的豪华天然原木办公桌,叶秋面无表情地把苏琛的准考证递还给他:“电子签章已经做好,待会儿跟我去做个脑波测试。” “脑波测试???”小保姆维权意识很强,它上前一步挡在自家小主人身前,盯着叶秋道:“为什么要做脑波测试?那是隐私,你没这个权力……” 叶秋终于把脸从一堆公务文件中拔了出来,视线长时间地驻留在机器人鼻头上,似乎在发呆。过了一会儿,他面色古怪地瞥了苏琛一眼,小声问道:“你居然私改机器人?” 机器人先生:“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要求我家主人进行脑波测试?” 叶秋这一次回答得很是爽快:“福利院向学院方面递交了一份问询书,认为苏琛,你居心叵测,用不法手段取得了A级特殊权限。A级权限的获得者历来都是植物人或是与植物人差不多的痴呆儿,它不过是为了彰显人道主义的光辉,不会授予任何一个——有自主行动能力的人。” 苏琛皱眉,忽然扭头问自家小保姆:“赵,A级权限是你作弊帮我搞来的?” 机器人先生坚决摇头。 苏琛回头,看着叶秋,正对上对方探究的目光。苏琛不闪不避,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我是合法公民,权限的事,我完全不知情,所以我拒绝进行脑波测试。” 叶秋从座椅上站起,以他的高度,刚好可以俯视苏琛,这孩子脸上带着忿忿然的表情,低声吼道:“你勾结米赫尔·罗辛、甚至肆无忌惮地私改机器人,居然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合法公民?!更何况,我查过你的机器人雇佣纪录,高AI人形机器人,一年的雇佣费仅90个信用点,低得也太离谱了吧,智能吸尘器的租赁费都比这个高……你敢说这里面没有用非法手段?” 苏琛再次回头瞥了自家小保姆一眼,不太确定地回道:“兴许是系统错误导致的吧。” 叶秋搁在桌案上的手指用力,骨节渐渐泛白。 苏琛听到叶秋一字一顿地咬牙说道:“如果我有证据……早就把你……把你……”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我家主人是合法公民!没证据不要乱讲话!”机器人先生口齿伶俐地抢白,末了,顺口说了句,“别以为特别行动组的就可以血口喷人,说错话,我们一样可以告你毁谤。” 叶秋露出了然神色,咬牙对苏琛道:“你果然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所以,教室里的恶作剧就是出自你手对不对?知道我那个时候实力大减,居然用那种下作手段……你你你……你太无耻了!” 叶秋很激动,似乎正陷于无边的愤怒之中。 苏琛一头雾水,冷不丁地眼前掠过一道寒光,只听钉地一声,脖颈处传来极细微的瘙痒感。 小保姆高声惨叫,像是被人敲掉了脑壳。 苏琛被那声惨叫吸引了全部注意,心中不明所以,茫然间想要回头看看机器人先生的情况,谁料头还没转半分,脑袋就被自家小保姆死死按住。 “别动!!!”机器人先生颤声高叫。 它看到了一道极细极细的半透明丝线绕在自家小主人脖颈上,一头连着叶秋手指上那枚平淡无奇的金属指环,另一头则连着一枚钉入墙壁的细钉。在机器人放大了200倍的视讯画面上,那道绕在自家小主人脖颈上的细丝上满是锯齿,自家小主人那细嫩的皮肤,只怕是带着力道擦一下就会被割裂。 叶秋拧着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苏琛脖颈处滴答淌下的鲜红血珠,低声问出自己的疑惑:“咦?你身手怎么……这般差劲!!!” 机器人先生自知自己刚才失言,一口点破了叶秋的身份给自家小主人招了灾。 叶秋是隶属于华国XX部门特别行动组的一着暗棋,从小接受洗脑教育,武力值爆表,行事风格却极为僵化。机器人先生之所以知道叶秋这个身份,还是“太初”那个“大嘴巴”泄露给他的——太初当时也纯粹是为了向“父亲大人”炫耀自己保守的那些重量级秘密,比如梅里设计院其实是一处黑暗世界约定俗成的“度假村”;又比如这里的某某教授其实是XX年XX月XX日在XX星系XX殖民星屠杀XX号矿坑内近百名工人的杀人狂魔;再比如三年级某个学生其实是XX星域XX海盗团伙的少当家……而叶秋,其实是受了重伤来这里疗养并避难的“魔偶师”,华国ZF不方便搞掉的狡猾罪犯,大多数都被此人暗中刺杀了balabala…… 知识渊博的“太初”对叶秋的评价是:情商跌破人类底限,智商刚过水平线,武力值则高到爆表。这人就好像是古代专伺神灵的“狂信徒”,碰见“异教徒”就冲上去削人脑袋。 不过总体上看,叶秋这人看似凶残,其实单纯得很,十分好说话。当然这些“温柔”待遇也是有前提的,那便是:不犯法、不作恶、不讲ZF坏话、不做有损国家及人民利益的事balabala…… 脖颈处细小的伤口经历了最初的麻木,如今却变成了火辣辣的痛楚。 苏琛虽然迟钝,可这会儿他也觉察到了——自己好像被人用什么奇怪的东西给切了道大口子。 叶秋也看出来了:苏琛骨瘦形销、肌肉松弛、反应迟钝、行走时下盘不稳,整个一如假包换的战斗草包。他之前能从阿四手中逃出来,绝对是撞了大运(太初封锁了小保姆在图书馆大战阿四的现场,并在事后迅速抹去了那里的战斗痕迹,因此旁人并不知道当初苏琛与单妮避过阿四的监管逃出来的真相)。 叶秋张了张嘴,哭笑不得地看着苏琛,表情变得有些滑稽。阿四实力仅次于高旗,实力也算强悍。苏琛能从他手上逃脱,叶秋便以为苏琛也是个高手,暗中对苏琛生出了几分警惕之心。 事后叶秋又联想到自己重伤初入学校之时在教室遭人恶搞,不由得多想了几分,便以为苏琛是某个深藏不露的高人故意戏耍自己;直至机器人先生一口点破他暗藏的身份,叶秋心神大震,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该死的苏琛!果然早就知道我是谁! 当时叶秋联想到了上次在皮埃斯课堂上措不及防被苏琛啃在嘴唇上的那一口,气急攻心,直接甩出一道攻击;他的本意只是稍微给对方点教训,谁料苏琛与他那个被改造得十分奇怪的机器人在战斗方面俱是废柴,仅仅是试探对手虚实的一招居然轻易得手,叶秋愣神之下差点失手把苏琛的脑袋从脖颈上扯下来……至于后来苏琛听到机器人的惨叫扭了下头,自己把自己割伤,这种事已经完全超出了叶秋对人类战斗素质最下限的想象。 站在苏琛对面的叶秋一脸迷惑,捏着手里的那根细丝放也不是、收也不是。 想了想,叶秋实在想不出苏琛这样的“草包”能对社会产生什么危害,于是他大度地晃了下手指,嗖地一下收回了那条杀人于无形的细丝。 “那个,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脑波测试,还有随后的心理测试你必须去做。”他尽量控制自己不去看苏琛脖颈那处不断渗血,被血液一点点冲开,即将迸裂的伤口;暗自握拳,忍不住又强调道:“你身手怎么这般差劲!简直……简直惨不忍睹。这得有多‘走运’,才能从‘阿四’手上逃出来啊?” 苏琛摸到一手血,这会儿正无语地想:我这得有多‘倒霉’,不作奸犯科,不招惹犯罪分子,居然在一天内见了两次血! 小保姆心虚地自觉找了块印着拉链的脚步贴在自己嘴巴上,然后麻利地从腹腔内摸索出小小的一瓶止血喷剂,噗嗤噗嗤地喷在苏琛受伤的部位。 一室静默…… 52、抖屁股 叶秋是个一根筋的人,只要他认准的道理,便会毫不打折地去认证。 这人说好听点是单纯,说难听点,就是榆木疙瘩不开窍,不撞南墙不回头。叶秋这样的个性,一方面令他在某些方面取得了常人所不能及的成就,譬如武学、再譬如国画,叶秋心思单纯,所思所想俱是纯粹无比,自然比那些满脑子零碎想法的俗人走得更远些;可是另一方面,叶秋这种个性却令他吃过不少暗亏,旁人不敢“明着”给他难看,“暗着”给他穿小鞋的却有很多。 身为黑暗世界刺客们的偶像,号称杀人不见血的“魔偶师”,叶秋风光无限的背后,隐藏的却是处处不如意、不得志的酸楚。 叶秋不擅谋略,因此他每次行动前,都有专属策士进行策划;行动时亦有人跟随,帮助他分析、修改行动方案。叶秋上次之所以重伤在目标人物手中,是因为他的专属策士给了他几份糟到了极点的行动计划。紧接着,从未对上级说过“不”字的叶秋,破天荒地将上级委派给他的那两名专属策士从三楼踹了出去——他们给叶秋的行动方案根本就是“送死方案”。 叶秋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他们这么做的原因。那是很久以后,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苏琛摸着叶秋的背,笑眯眯地解答了榆木疙瘩长久以来的疑惑:策士们觉得,你的成功,他们居功至伟,可荣誉利益都被你占了,他们却只能屈居于你之下,寄生虫似的生存;久而久之,人心就被妒火烧坏了。他们会害你,在情理之中。 叶秋一直觉得苏琛是那种满肚子坏水的家伙,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叶秋对苏琛的这种观感从未改变过。 …… 叶秋是个纯粹的人。 纯粹的叶秋,这辈子从未想过与执行任务或是绘画无关的事。 可是遇到苏琛后,他的心接二连三地乱了好多次:第一次是重伤未愈,在教室门口被兜头一盆脏水暗算;第二次是心怀怒火,在寝室楼下等人未果,被冷风吹成鼻涕虫;第三次是在公共课上,被苏琛搂着脖颈,按着后脑勺一顿猛亲;第四次是现在,被苏琛似笑非笑地拿眼看着,脸皮渐渐发烫…… 苏琛笑的是叶秋那张严肃得有些过头的脸,紧抿着唇,故意不与苏琛对视;看似强势,其实没有多少底气。 叶秋收回那根要命的丝线后,苏琛缓慢地把手按在那张宽大的办公桌上作为支撑,令身体前倾,隔着一张桌子,渐渐地拉近了自己与叶秋之间的距离。 叶秋唇抿得更紧了,脸上渐渐浮现出两坨殷红,身体紧绷着,像是一头随时准备夺路而逃的困兽。 苏琛低笑一声,趁其不备,单手支撑在桌案上,另一只手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勾住对方的脖颈,他嘟起嘴巴,故意在叶秋唇上搞出一个响亮的“吧唧”声。 “喂!你该不会还是个处吧!!!”苏琛张狂地大笑。 叶秋站得笔直,浑身肌肉都僵成了石块,面色则由红转白,眼睛瞪大,略现惊恐:“你做什么?!”叶秋奋力擦了擦嘴,声音里透着些恼羞成怒的意味,“你……你恶心!” 苏琛不以为然,双手按在桌案上微微使力,直接爬上办公桌,整个人顺势挂在叶秋身上,“你无缘无故地弄伤了我,总得让我收点利息。”说着,苏琛一只手直接从叶秋那整洁得没有一丝褶子的衬衣下摆处摸了进去。 叶秋冷不丁地被苏琛摸到腹部这等致命处,已是大惊失色;又不知苏琛使了什么法子,腰带居然崩裂开来,裤子被苏琛拽得下滑……叶秋手忙脚乱地捏住裤边,止住了它下滑的趋势。 苏琛是什么人?他上辈子的情人估计能塞满一列火车。 苏琛手指缝里夹着一片像是上辈子刮胡子用的那种传统小刀片,那只手在叶秋小腹下游走了一圈,拿出来的时候已经把叶秋穿在里面的小内裤扒拉出来了! 这家伙存的就是戏弄叶秋的心思,他大大方方地往那张巨大的办公桌上一坐,两根手指捏着一片小布料在叶秋眼前晃了晃,恶意地笑:“看在我们两人还算有缘的份上,我可以帮你破处哦。” 叶秋气得眼前发黑,手指哆嗦着指着大门,怒声吼道:“滚!立即!!马上!!!” 苏琛点头,毫不犹豫地踩上飞板,扭头送了叶秋一个飞吻:“再会。” “滚!” ****** 苏琛脖颈上的伤口早就在止血喷剂的作用下结痂了。 止血喷剂里含有麻醉成分,伤口倒不太痛。 苏琛脸上的笑意就没落过,他摸了摸脖颈处的血痂,突然扭头问自家小保姆:“喂,赵,你觉得叶秋怎么样?” 机器人先生这会儿心里正难过得要死,乍闻主人这一问,不自觉地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主人你太没节糙了!米赫尔刚走你就勾搭上了叶秋,这也不好!!!” 苏琛翻了个白眼,不理会自家小保姆的抗议,兀自小声说道:“他肯定是个处,我敢打赌。” 小保姆忿忿然:“主人你应该对爱情忠贞不二!” 苏琛摸了摸手上那枚米赫尔送的戒指,很正经地甩了自家保姆君一个白眼:“你一台机器人懂什么情和爱?我和米赫尔本来就是一场转瞬即逝的艳遇,多出一点彼此都喜闻乐见的情意,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意外。米赫尔和我是一种人,我们本来就不可能长久。” “主人……” 苏琛挥手打断机器人先生的话,不耐道:“你嘴巴上的封条呢?什么时候揭掉了?贴好它,不许讲话。” 机器人先生闷闷不乐地重新把嘴巴上的胶布粘好,却听自家主人在那儿自言自语。 “绝对是处,而且前后都是。”苏琛暗自握拳,“不要白不要。” 小保姆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扑个狗啃屎。 “主人……要忠贞……”机器人先生虎着脸,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音量小声说道,“要忠贞啊~~~” …… 可惜,忠贞这个词和苏琛太不搭调。 苏琛前些日子那点忧愁情绪撑了没多久就烟消云散了。 苏琛现在重新焕发了热情,他每天只睡两个小时,别的时间全都被他排得满满地。 机器人先生那儿有一张苏琛的日程表,密密麻麻地排列了许多小字。苏琛的行程计划事无巨细全都在那张日程表上列着。 苏琛的睡眠时间是当日11:00到次日1:00,机器人先生数次劝说自家主人增加休息时间,全都被苏琛否决了。他早上1:00起床,做简单的洗漱,紧接着会在室内做简单的热身运动,然后会给自己做个全身护理。这一切做完,大约会花掉苏琛两个小时的时间。然后他会用一个小时进行放松,听听音乐,散散步;最后是吃饭,刷牙。 五点左右苏琛会定时钻进厕所,解决个人生理问题。 做完这一切后,苏琛会抛开机器人先生,自己踩着飞板晃去叶秋的会长办公室。 这么长时间,苏琛也嚼出味来了,梅里设计院“学生会长”这个身份,其实就是一份工作:和教师、工人这种工作性质一样。学生会长任务繁重,主要负责处理智脑无法处理的琐事,比如学生间的纠纷、或是到校外去拉赞助、组织学院活动、排课程表、组织学生会成员对教师教学质量进行评定等等。学生会长虽有诸多特权,可它任务繁重,劳动强度太大,所以大多数人会对这个职位望而却步。 用苏琛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叶秋勤工俭学,每天像牛一样干活,领的却是微不足道的低廉薪水,却没人安抚他受伤的心灵,是个没人疼的可怜孩子。 …… 苏琛一心想和叶秋发展一段美好的恋情。 一开始不过是见猎心喜,想把叶秋这个前后皆为处子的稀有生物攻克下来;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对叶秋了解的不断深入,苏琛对叶秋渐渐地产生了几分敬佩。 他现在每天必做的一件事,就是去叶秋那儿找个椅子静坐。 别的时间,全都被苏琛用在了新作品上。 新作品暂被命名为“孔雀”,极近华丽之美。 苏琛自己就是个顶好的裁缝,这些日子做做拆拆,“孔雀”已经初具雏形。 这一次,他没有遇到创作“海葬”时所遇到的那种瓶颈。 “孔雀”的设计与制作均十分顺利,苏琛的设计灵感来源于开屏的孔雀。众所周知,孔雀开屏是为了求偶,公孔雀开屏时,自信得近乎自负;孔雀开屏,即是向异性展示自己的美丽,又是向同性示威;极端华丽的屏羽之中,隐含着奇异的攻击性与侵略性。 两只孔雀之间的战斗往往通过抖动羽屏来进行,公孔雀那漂亮的尾羽上层层叠叠的眼睛似的神秘羽片,抖动间似乎可以传递出只有孔雀才能解读出来的特殊信息,它们似在争奇斗艳,却暗中进行着神秘的较量。 这种内涵,恰恰应和了苏琛此时的心境——他在追求叶秋,可不就是一头正在开屏的孔雀么。 53、又见“扑街” 苏琛起了个大早,照旧给单妮发了条电邮,让她帮自己收集圈子里各色人物的联系方式、性情喜好等。 在此过程中,苏琛顺带着读了单妮昨日发给他的留言:“我快忙死了。谢尔是个工作狂,你根本就想象不到,他一个人,用着三套人马,组建了三个工作室。他简直像个机器人,不老不死不睡觉。我被他使唤得像条狗!我快被他逼疯了。” 苏琛照例在电邮最末尾给单妮回复:“人们对时尚的态度就像海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世上有才华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可真正成功的,却是那些能够把握潮流节奏的先行者。你不适应节奏,或者超越节奏,就会被淘汰。祝你好运。” 苏琛这样开解被谢尔使唤得快要断气的单妮,激励她找回拼搏向上的热情,他自己也没闲着,这些日子他已经开始改变作息习惯,不断朝上辈子的快节奏生活模式靠拢。 除了“孔雀”的进度,苏琛也在赶别的东西。 这段时间苏琛每天都挤出两个小时用来设计别的东西。 那是个准备走商业化路线的婚纱礼服系列,名叫“永恒之吻”。 苏琛想得很简单:经典之作可以提升名气,然而人的精力却是有限,不可能每次都是精工细作,那样产量太低,不符合商业规律。 苏琛以不可思议的热情,以及旁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做足了一副“高产”模样——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苏琛设计并交由小保姆做初步处理的婚纱礼服样稿已经不下五百套。这其中有他临场发挥,设计出的新款式,也有借鉴上辈子他人之作的改良版:既然是量产物,自然不必追求完美。 苏琛信手拈来,玩得十分尽兴。 “赵,这张拿去,套入我上次给你的104号方案,做个初步处理,待会儿把效果图拿给我,睡觉前争取把它改完。”苏琛啄了一口醒神汤,随手将一张纸折成纸飞机抛给自家全能的小保姆。 机器人先生苦哈哈地往右侧稍微拧了下屁股,坐得离自家主人远了点,小声说道:“我上次买的能量条快用完了,主人你又不给我钱买新的……”小保姆顿了顿,终究没敢把后面那半句话说出口。它想说的其实和单妮在电邮里抱怨的内容一样。在小保姆看来,苏琛和单妮描述中的谢尔大师一样,都是不可思议的工作狂,机器人都没他们耐操。 如果赵先生也是个人,那么他现在肯定是个黑眼圈浓重、胡子拉碴一大堆的颓废大叔模样。 不过两个月时间,机器人先生体内的辅助运算器已经连续烧坏了四次,平均每月两次的报废率,令机器人先生不得不动用太初那边的特殊渠道,从黑市买回了一枚大型智脑专用的辅助型外挂处理器。 赵先生如此不计辛劳地干活,却只换来自家主人一通鄙视。 苏琛毫不留情地说道:“坏得勤,是因为你质量太差了。” 赵先生现在终于理解了单妮对谢尔大师的句子——不知疲倦,比机器人还强悍。这句话简直就是为他家小主人量身定做的……机器人先生突然有了给自己安装两个饱满的仿真泪袋,然后狂飙面条泪的冲动。 暂且不提赵先生被自家主子操练得返修率大涨。 两个月的缓冲期,令苏琛渐渐适应了快节奏的生活。 这天苏琛又起了个早,拐去餐厅带了份营养餐,然后抱着那只保温盒直奔叶大会长的单人宿舍。 叶秋所住的单人宿舍面积比不上米赫尔的豪华版办公休息室,可比起别的学生们住的四人间却好了一大截。地方宽敞不说,装修也是十分地豪华。这套单人宿舍便是院学生会长的特权之一,这些年来被无数学生肖想过,可惜梅里设计院学生会长一职肩上的担子太重,没几个人能够挑得起来;也只有叶秋这种任劳任怨的人才处理得了学院内的一应杂事以及那堆年复一年没完没了的琐碎档案。 苏琛瞄了一眼仿腕表式通讯仪,上面显示的时间是5:03。 这个时候,东方的天空刚刚擦上一抹鱼肚白。 时间尚早,苏琛杵在那扇挂着“叶秋”名牌的宿舍门前,倚着门框半闭着眼睛,打算微眯一小会儿。 这两个月来,苏琛早就摸透了叶秋的作息习惯,对方什么时候起床他不太清楚,不过叶秋这人,五点三十分会准时打开房门外出就餐。平时苏琛都是掐着点过来,今天来得有些早,又不好意思贸然敲门打扰,于是只好在外面等上小半个钟头。 苏琛也没闲着,他微眯着眼睛,似是假寐,其实他脑子里一刻也没闲着。 他在想“孔雀”未完工的部分。 早上小保姆和苏琛说了一种新兴材料,好像是模仿蝴蝶翅膀,用特殊工艺制作而成的布料。那种布料轻薄柔软,表面一层蝶翼似的超细粉末,内层则是透光度极高的丝质材料;其内部可以织入超细的塑形丝,人为地在极柔软的布料上造成挺括的效果,却又不失蝶翼般的轻灵之态。 苏琛琢磨着,可以把那种材料带回来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代替原计划要使用在“孔雀”主体上的府绸、玻璃纱与阿尔法星异种海狸皮。 门轴的细微响动没有惊动苏琛。 叶秋从门缝里探出头来,好奇地看了苏琛一眼,目光落在苏琛怀里抱着的保温盒上。 他面上闪过一丝了然,一分诧异。 这两个月来,苏琛每天都会风雨无阻地上演这么一出,不过叶秋从来没接受过对方的好意。一来苏琛这饭送得有些诡异,连保温饭盒上都印着粉红色的心形不明物,其示好之意太露骨,偏偏叶秋对苏琛根本没有那种意思,只好对苏琛送来的爱心便当视若无睹;二来苏琛与米赫尔闹出来的天台偷情门风波尚未平息,苏琛被米赫尔压在天台栏杆上狂干的场景历历在目,叶秋心里自然不可能“平静地”接受苏琛的好意——哪怕有小道消息称,米赫尔已经回到罗辛家族并重新掌权,再也不可能与苏琛这个小学生复合。 叶秋一心认为,苏琛如此露骨地讨好自己,肯定有不可告人的不良居心。 虽然苏琛口口声声说着“喜欢”二字,可叶秋却不肯相信。 在保守的叶秋心里,喜欢二字只能是珍惜又罕有的,一辈子只能说给一个人听。还有那种羞人的事,也只能与喜欢的人做,而且,肯定不能去露天场所乱搞! 于是苏琛与米赫尔这种人,早就被保守的叶秋打上了鲜红巨大的×号扔进了恋人黑名单。 如果不是叶秋涵养好,固守自己“不与老弱病残动手”的原则,苏琛早就被他暴打一顿再五花大绑地丢出去了。 这会儿苏琛倚在门边,垂着脑袋半眯着眼睛兀自思索“孔雀”选用材料上的问题。 叶秋隔着门缝拿眼瞥他,突然生出几分不忍。 苏琛很瘦,瘦得见骨;这些日子虽被小保姆养得线条稍见圆润,眼底却带着一圈深沉的乌青。这人斜倚在门边,吹着晨间湿冷的微风,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倒立的细小汗毛瑟瑟地浮在苍白的皮肤上,看着竟有几分可怜。 叶秋忍不住多瞧了苏琛几眼,看见对方那极不厚道的下巴,目光又落在对方微微抿起的唇上,然后是被晨间的冷空气冻得有些微红的鼻头,再然后是鼻梁、眼睛和眉毛……叶秋四处游走的目光突然停住不动了,有那么一刹那,他觉得苏琛垂眸微颤的睫毛看起来格外美丽,像他少时梦里的仙鹤羽翼,颤动一下就能飞入仙门。 然而叶秋甩了甩脑袋,很快将自己那份恍然抛诸脑后;他想了想苏琛以往的劣迹,又想了想苏琛那日在公共课上当众亲他给他难堪的场面,脸色登时变得极差。 叶秋咬牙瞪了苏琛一眼,重新将门合上,不再理会倚在门边似在发呆又似在睡觉的讨厌鬼。 …… 苏琛还不知道自己在脑海中构思“孔雀”最重要的那部分应采用什么材料制作的时候,错过了叶秋的主动“观察”。 他呆立在门边许久,久到脖子都发酸了,抱着保温盒的手一阵阵抽搐才回过神来。 苏琛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时间“8:22”,这个时间点……根本就不用敲门,叶秋早就走了。梅里设计院的学生会每天七点半都有一场例会,身为会长的叶秋必须到场安排工作。 苏琛神思恍惚地将手中的饭盒放下,揉了揉发酸发胀的手腕。 谁料冷不丁地,从苏琛斜后方伸出一只手;那只手按在苏琛背部,狠狠地一推——苏琛久站,双腿双脚早就麻木不堪,被人这么一推,根本就无法自主调解平衡点,只能眼睁睁地朝前扑去…… 54、危机&苏琛的秘密 苏琛久站,双腿双脚早就麻木不堪,被人这么一推,根本就无法自主调解平衡点,只能眼睁睁地朝前扑去。膝盖手肘几乎在同一时间与坚硬的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苏琛忍不住痛哼出声,尚未从突如其来的疼痛中缓过劲来,后衣领便被人抓住。与此同时,一只质地粗糙的黑色口袋从头顶落下,瞬间将苏琛的脑袋罩在里面,紧接着袋口猛地收缩,卡在苏琛咽喉处,像是一条试图绞死猎物的蟒蛇。 对方动作极快,这一系列动作只不过用了一眨眼的时间。而且对方似乎没有打算在走廊里多做停留,他将苏琛的双手反剪在背后,用一条带着毛刺的绳索死死绑牢,然后顺手一推,用一股几乎足以将人类骨骼揉断的力道把苏琛塞进了一只棕黑色的行李箱。 一开始的慌乱过后,苏琛反而彻底冷静下来。方才对方身体与自己贴近的一刹那,苏琛闻到了“行凶者”的气味,奇怪的兰花香味中混着一缕淡而不散的血腥气,这种味道苏琛曾经闻到过一次——是阿四随身携带的那把折扇上的气味。 阿四当初和高旗合作,似乎是想在梅里设计院里找什么东西。苏琛与单妮从地下室逃出来的那晚,高旗被捕,阿四却逃了。 苏琛早就料到阿四会再度出现,只是没料到对方居然来得这么快。 狭小的行李箱颠簸了一路,终于停了下来。 早就被晃得浑身虚软、胃部抽搐欲呕的苏琛被阿四从那只棕黑色的行李箱内扯了出来。 出乎苏琛意料,阿四居然什么也没问。他拖着苏琛走了几步,沉默着将那条绑着苏琛双手的带毛刺的绳索挂在天花板上垂挂下来的一只铁钩上。苏琛脑袋上罩着的粗布头套并没有被取下,因此他既没有看见阿四那闪着金属光泽的半边脸,也没有看见阿四仅剩的那只肉质眼球眼白处遍布的血丝。 阿四当初大意之下没有对机器人先生下狠手,不料被那台机器人彻底报废前的反扑削掉了半边脸,戳爆了一只眼球。伤口处附着着一种奇怪的能量,根本就无法愈合!丢了半边脸与一只眼球的仇恨,促使阿四这段时间一直徘徊在梅里设计院附近,调查那台奇怪机器人的来路。 两个月来,阿四过滤了近百万条有关梅里设计院的机器人零件交易信息,终于成功抓到了一点蛛丝马迹——梅里设计院内,有人通过非法渠道购入了一批市面上最好的人形机器人零件。对照那批零件,阿四很快拼凑出了那台特殊机器人的配置及大致属性。他在梅里设计院内潜伏了数日,终于将目标锁定在苏琛身边的那台高壮机器人身上——那台机器人的智能化水平高得有些离谱,偏偏其识别代码显示它只是一台普通的民用家政型机器人。 其实看到苏琛与那台机器人一同出现的时候,阿四就暗呼自己这两个多月白白走了许多冤枉路。 机器人的行动都是受人指挥的,那台机器人与阿四战斗的原因,定然是收到了主人的命令。 那台机器人定然是收到命令赶去救主的! 当初高旗掳来两人,那台机器人的主人,也只会是这两人中的一个——单妮or苏琛,没有第三人。 道理很简单,可阿四愣是陷入了思维怪圈,绕了一大圈远路才圈定了复仇对象。 “苏琛。”阿四咬着牙喊了一声,那声音又粗又哑,听着简直像是粗砂打磨青铜的声音。 阿四的声带早在那晚与机器人先生的一战中被机器人颅腔中迸射出来的金属片割裂了,奇怪的能量附着在创口处,无论阿四用什么方法都无法促使它愈合。 这两个多月,阿四无时不刻不在承受伤口不能愈合之痛。金属质地的半边脸与假眼球下的骨肉创面,只能暂时用特制的凝胶封起来,防止其流血或溃烂。 阿四蹲下去,将苏琛的两只脚固定在地板上那与沉重的金属块连在一起的镣铐内。 脚不沾地,令苏琛全身重量都集中在那条带着毛刺的绳索上。苏琛的手部很快便充血发紫,手腕处被绳索上的毛刺划出细密的血痕。 “阿……四。”苏琛微微颤抖的声音从粗糙且不透光的黑色头套中传递出来。 阿四本就不是高旗那种以他人痛苦为乐的人,折磨苏琛,并不能令他饱受煎熬的心变得觉得更好受些。阿四有一瞬间的恍惚,满是仇恨的心突然软了一下。 然而他的视线下落,触及到手掌上一条深可见骨的血红豁口时,脸上略显柔和的表情再度变得狰狞。机器人不可能主动伤人或杀人,当初那台怪异的机器人定然是接受了苏琛的命令才用了那种诡异的方式……阿四差一点点,就被机器人颅腔内四射的金属薄片削掉脑壳变成一具死尸。 阿四面色不善地扫了苏琛一眼,按照原计划从箱子里拖出一只沉重的玻璃瓶。 玻璃瓶内盛着阿四自制的高倍防腐溶液,待会儿他会把它们全都输到苏琛血管里。阿四还会帮苏琛洗胃、浣肠、然后用添加了独家防腐配方的基因稳定药剂塞满苏琛的内脏。阿四要把苏琛活着做成一副永不腐烂的人形标本,就像他曾经无数次想象过的那样。 整个过程极其痛苦,苏琛在阿四把里面流着高倍防腐剂的针头扎进其静脉后就开始不住地痉挛。 阿四用最快的速度把那只罩在苏琛脑袋上的头套去掉,在苏琛发出高声惨叫之前,将一只鸭嘴状探头摁进了对方的喉咙。无色透明的洗胃液顺着软管与鸭嘴状探头流入苏琛的食道,滑进其胃部。阿四将那条软管往苏琛嘴里填得更深了些,然后掰开苏琛的嘴,把套在软管上的塞口器按了进去。紧接着,最后一条软管被阿四塞进了苏琛的肠道,大量特制的刺激性浣肠液开始在苏琛体内肆虐。 苏琛原本还算正常的面色逐渐灰败,浑身爆发出阵阵濒死般的可怕痉挛…… 午夜时分,阿四把苏琛放了下来。 苏琛面无人色,胸口没了象征着生命力的起伏,看着像是死了一样。 然而阿四对自己的技术十分自信,他试探性地将手指放在苏琛鼻孔下面,不出意料地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呼吸。 那只盛着高倍防腐剂的大玻璃罐已经空了,它们与苏琛的血液融为一体,开始在他体内起作用,用不了多久,苏琛就会成为一具活着的、永不腐烂的标本——他食管、胃袋乃至肠道中充斥着半凝固状的基因稳定剂,他的新陈代谢会变得极为缓慢,缓慢得……无限接近于死亡。 阿四抱着苏琛冰冷微僵的身体,心中的仇恨总算消散了一些,他长出了一口气,缓慢地把脸凑过去贴在苏琛颈窝里渐渐地睡着了。 阿四喜欢抱尸而眠,就像高旗喜欢虐杀他人。 每一个高级强化人都有某种不为人知的强迫症,这是没有人能够避免的……来自自然法则的诅咒,没有人能够幸免。 …… 昏暗的灯光中,一个几不可辨的透明人影渐渐地在苏琛上方聚集成形。 一只倒置漏斗似的黑洞出现在阿四头部,轻飘飘地吸出了一条暗红色的带状物。 苏琛背部某块皮肤剧烈震颤了一下,吧唧一下从苏琛背部脱落下来,变成一条翠绿的小蛇朝通风口处电射般疾速逃窜! 漏斗似的黑洞仿佛完全不受时空限制,径直出现在翠绿小蛇的前方,轻飘飘地吸出了一团不断扭动着变化成各种形状的翠绿光斑。那团光斑只挣扎了数秒,便被黑洞彻底吞没。一条软趴趴的绿皮死蛇从半空中跌落在地,摔成了极难看的蚯蚓状。 漂浮在苏琛上方的透明影子缓缓地飘了过去,化成线状的一缕,从死蛇张开的口中钻了进去。 阿四,以及已经堪破了强化者理论中最高境界的元青衣,在神秘人手中连一个照面都没打就被人无声无息地干掉,死得极为憋屈。 没有人知道,在这个狭小的房间内,进行了一场地球上从未有过的猎食之战。来自异星球的年轻祭司,首次脱离了他使用了二十多年的媒介(肉体),以本体出战,吃掉了两个地球土著人“残缺的”、“味道很差”的灵魂。年轻的异族祭祀名曰溯肯(音译,意为通神者),二十年前为调查地球人攻占部落祭坛并抢走圣物一事跨越茫茫星海投生于地球上一个名为苏琛的婴儿体内。 科技文明中成长起来的地球人,以为万事尽在掌握;可他们万万想不到的是,没有宇宙飞船,没有空间跳跃技术的异星球土著,居然能够用另外一种方式,跨越亿万光年的星海阻隔,直接降临在他们的大本营——母星地球! 除了暗夜部落的两百勇士及通神大祭司溯肯,二十年前降临在地球上的还有春之部落、熔岩部落共七百名勇士并两位通神大祭司。 他们的任务是暗访地球,找回失落的圣物,顺便调查地球人发狂般进攻他们祭坛夺取能量神石的原因。 溯肯的任务执行得不太顺利,他准备了二十多年,进行了一场对圣物的召唤仪式,结果召回了一个两千多年前的地球人的魂魄大卫·霍克尼。霍克尼先生当初的猜测只有一小半是正确的,溯肯确确实实知道大卫·霍克尼上辈子从出生到死亡的全部经历,可他并没有全程旁观——身为通神祭司,溯肯只需要动动念头,就能从霍克尼灵魂中抽出他的全部记忆。 那张写满红字的纸,并不是“苏琛”留下的诡异遗言,而是溯肯祭司大人困惑时为了“梳理线索”顺手写的“关键字”。 溯肯平时根本不在这具躯壳中居住,他可以融入空气中,自由地飘荡在任何地方。 若不是方才霍克尼先生的生命迹象降到了濒临死亡的地步,他才不会大老远地跑来这里“打发”两个一点都不美味的地球人。 现在,溯肯飘到苏琛近前,好奇地扯了扯那张曾经属于他的青白交加的死人脸。 一道只属于霍克尼先生的灵魂之光从溯肯手指下方漏了出来,那光芒强得离谱,祭司溯肯不得不伸手在眼皮的位置挡了一下。年轻的祭司一向认为霍克尼先生的灵魂很有用处,比如——带回去摆在部落神坛顶端做天然照明物,大概可以省下好多能量神石,节能又环保。 鉴于这个灵魂有很大的利用价值,溯肯勉为其难地耗费魂力帮了他一把。 微光中,苏琛死人般的脸以肉眼课间的速度转为红润健康的状态。 55、苏琛“原身” 溯肯适应了一下刚刚抢到手的青蛇躯体,用不太熟练的变形技巧将自己催化成人形。身体的形状自动与灵魂相契合,身形纤长挺拔;耳廓发丝逐渐生长,一头如瀑的长发披散下来,发出令人心痒的簌簌声;模糊的五官渐渐清晰,眉目如画,唇似点朱,竟是一副雌雄莫辨的勾魂美人样。 溯肯的灵魂被废柴地球人的躯壳罩在里面憋了二十多年,早就对地球人的身体素质失望透顶;可如他今抢了元青衣的肉身,居然破天荒地有了“舒适感”,可见变形系高手的肉身果然比苏琛那具强化失败的废柴身体要强太多。 溯肯找了条干净床单将重点部位包裹好,然后动手从已死去多时的阿四那僵硬的臂弯里将苏琛抠了出来,中途不可避免地掰断了阿四一条过度僵硬的胳膊。 苏琛紧闭着眼睛,呼吸均匀、面色红润,像是睡着了。 溯肯摸了摸苏琛的眼皮,指尖掠过对方的睫毛,突然觉得这只会发光的变种地球人很可爱;想做个纯金的笼子,把它装进去带回故乡。溯肯又忍不住摸了苏琛一把,他现在已经完全把苏琛当成了自己养的私有小宠物。可怜的苏琛(霍克尼先生)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变成了外星人的私有物。 苏琛精神疲惫地醒转过来。 忆起昏死前来自浑身各处的剧烈疼痛,苏琛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个可怕的噩梦。 “阿四?”他试探性地开口呼唤,声音细微可怜,听着就给人以十分虚弱的感觉。 没人回应。 光线昏暗的室内有奇怪的沙沙声,以及另一个人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阿四???”苏琛又喊了一声。 一只凉凉的手覆在苏琛脸上,手指盖在他眼皮上方,轻触睫毛;冷的手指与热的面部皮肤相接触,令苏琛腮部与脖颈下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手的主人是来自异星球的年轻祭司,溯肯;他很喜欢苏琛的睫毛打在指腹上的感觉,有种奇妙的幸福膨胀感。 溯肯难得地有了关怀宠物的心情,他问苏琛:“你觉得怎么样?血管筋膜还疼吗?” 苏琛听出这声音不是阿四的,他猛地睁开眼睛,然后就看到了溯肯那张美得太过妖孽化的面孔——漂亮得不像真人(这是苏琛第一个想法);可能是自家小保姆新换的皮大衣(它的审美观终于上升了一个段位)。 苏琛迷茫了一会儿,虚弱地吁了口气,揉着太阳穴对溯肯道:“赵,你看见那个叫阿四的BT了么?” 溯肯顿了一下,意识到苏琛说的是那个被他掰断了一条手臂的倒霉蛋。溯肯点了点头,果断朝苏琛右后方一指,好奇地问:“是那坨东西吗?” 苏琛扭头,看见了……以怪异姿势侧躺在床上,面带微笑的阿四。 对方的瞳孔早就散了,浑浊的眼球本就有些惊悚效果,再配上阿四嘴角那个早就僵在脸上的微笑,恐怖气息十足。 “赵,你报警了吗?” 溯肯眨了下眼睛:“报警?那是什么东西?”骄傲的异星球通神大祭司,向来不屑于学习低等地球人的文化,所以他缺乏常识、连学了二十多年的华国语都说得不太利索。 …… 苏琛认定自家小保姆脑壳里的那块芯片又烧坏了,话说回来,抽风是二货小保姆一贯的行事作风,三天一小抽,一周一大抽,这才是二货保姆君的狗熊本色。哪天小保姆不再抽风,那才是怪事。 苏琛很淡定地转身,把手环在溯肯脖颈上,发出意义十分明确的命令:“赵,抱着我,回去。顺便报警,让警察来处理这儿的烂摊子。” 溯肯从善如流地抱起苏琛,不过他仍旧有些不解:“报警?那是什么玩意儿?” “110警务热线,谢谢。”苏琛寒着脸解释了一句,便把脑袋埋进了溯肯胸前,再也不肯搭理在他看来“抽得有些离谱的保姆君”了。 被误会成某台二手机器人的祭司大人点头,决定无视苏琛那个奇怪的“报警”请求。这位来自异星球的祭司大人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常被人误会成“弱智”也不是全无道理,不通人情、不懂世故,行为习惯又与大多数地球人不太一样…… 好吧,不管怎么说,溯肯缺乏常识的特性令可怜的阿四在狭小的民居里待到腐烂发臭才被人发现。至于与阿四一同“遇难”的元青衣,则更加“倒霉”地被外星人吞掉了灵魂,霸占了肉体,连腐烂发臭的机会都没有。 ****** 溯肯抱着苏琛漫无目的地在阿四暂住的那所破旧民居附近绕着圈子,时不时地冲着路旁那些绿化植物中翩翩飞舞的人造蝴蝶发呆。 苏琛被来自外星的年轻祭司抱着走了一会儿,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那就是,小保姆今天太安静了! 苏琛忍不住抬头盯住溯肯的脸,重点在溯肯眼睛那处观察了许久,囧囧然地发现:大概、也许、有可能……这个救了自己的奇怪美人真的不是他养的那台抽货小保姆。 “你是谁?”苏琛问出这句话的瞬间红了脸,因为他终于注意到了溯肯的心跳和呼吸,这说明对方是个活着的人。先前苏琛会将溯肯当成自家小保姆,完全是因为溯肯的体温太低了,根本不似正常人。 溯肯看也不看苏琛,十分干脆地用他那蹩脚的华国话回道:“你可以叫我主人。” 苏琛对溯肯刚刚建立起来的那点好感立即被对方这句话雷得灰飞烟灭了。 苏琛直接将溯肯划归到“脑子有病”的那类人中,十分果断地扭了一下,试图挣脱溯肯的怀抱。 溯肯没限制苏琛的行动,他很体贴地松开臂膀,把自己“暗定”的“会发光的拉风宠物”苏琛放开,甚至还体贴地扶了一把因虚弱而脚步不稳的“倔强”小宠。 溯肯那双漂亮得有些凌厉的眉轻轻皱起,小声问苏琛:“你的腿软得像面条,还是我抱你吧。” 苏琛从对方的话里感受到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罕见的耻辱感从霍克尼先生的灵魂深处升腾而起!!! “不要你抱!”苏琛坚定而果决地说着,已经快速拨通了110警务热线。 “你好。” “我需要帮助。” “是这样的,我丧失了行动能力,飞板也丢了,想申请特别交通援助。” “地址?不知道……你们那边可以用卫星定位吧。” “我要去梅里设计院。” “原地等待?好的,谢谢。” 挂断通话后,苏琛挑衅地朝溯肯飞去一眼。 溯肯挑眉,好看的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雷死人的宠溺表情。 苏琛心中那点微弱的得意在对方那种微妙的“纵容”神色下瞬间崩裂、风化成渣…… 56、神经病 苏琛怀着复杂的心情在原地等了约有十几分钟,等来了一辆外壳上喷绘着“交通援助”字样的福利飞车。有着一头火红色头发的年轻女司机远远地打开了飞车的车窗,目不转睛地看着溯肯,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苏琛脑子里登时闪现出“女流氓”三个字,他回头瞪了溯肯一眼,忍不住问了句:“你不走?你到底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你在赶我走?你居然敢赶我走?”溯肯想也没想,干脆利落地说道:“我救了你,按照你们的习俗,你应该对我以身相许。何况你是我(召唤)的宠物,我是你的主人。” 苏琛眼皮狂跳,正欲出言反驳,却听身后一个听着格外兴奋的声音,带着几分雀跃喊道:“嘿!你们是呼叫交通援助的……” “是我。”苏琛下意识地答了句,他回头,刚好看到那名气质如火的红发女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溯肯,眼神锋利得几乎能把人钉穿。 苏琛抿了抿唇,想叫溯肯跟上,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还不知道“救命恩人”的名字。苏琛眉头微皱,扭头,看着溯肯低声询问:“跟我走,总得让我知道你叫什么吧???” 溯肯惜字如金地吐出两个模糊的音节:“sukenn。” “哦,草办苏,啃鸡腿的啃?”苏琛故意把话讲得很难听。 岂料溯肯居然淡定地应声:“嗯,怎么写都一样。” 苏琛愣了片刻。 他忽然察觉到自己对待溯肯的态度有点奇怪,就好像是小孩子与大人闹别扭——这种认知令苏琛脸色陡然变差了许多。苏琛意识到,他对溯肯似乎怀着一种天然的奇怪心思,“亲近”与“排斥”两种感觉交替出现在他的大脑中,支配着他对待溯肯的态度。 强烈的亲近欲与更加强烈的排斥欲交替出现,令苏琛即想亦步亦趋地跟在溯肯身边,又想一脚将之踹得越远越好。 苏琛对溯肯的亲近欲来源于那次将他的灵魂从两千年前拉到苏琛体内的召唤,那个时候召唤法则令他与溯肯这位异星球的年轻大祭司签订了神秘的灵魂契约,两者早已是主宠关系,溯肯为主、苏琛为宠,这种牢不可破的契约关系令苏琛自然而然地对溯肯生出了几分依赖;至于苏琛心底那丝对溯肯的排斥欲,则来自于苏琛灵魂深处那份桀骜难驯的本性。 无论如何,苏琛内心天人交战了约莫五秒钟,最终是“本性”战胜了“契约力量”。 苏琛拉开飞车后门,自己先钻了进去,然后才将溯肯叫上去:“我要回学校,到时候你肯定进不了校门。不过恩人你放心,我会帮你找家舒适的旅馆,开好房间备好热水订好餐。你可以先去那里歇歇脚,回头我让‘赵’去和你商量我的‘报恩’事宜,如何?” 溯肯上了车,坐在苏琛旁边,并不理会那名美貌女司机从后视镜里抛来的媚眼,而是呆呆地坐着,脊背笔直、目不斜视。 苏琛皱眉:“你到底想怎样?”尽管溯肯救了苏琛,可他对这个不晓得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来的漂亮人物实在生不出“感激”之情。一来苏琛内心深处十分排斥与溯肯有较为亲密的接触;另一方面,出于某种敏锐的直觉,苏琛总觉得溯肯是个极度危险的家伙,就像是弱小生物遇到了天敌时心中生出的警兆。 …… 溯肯之于地球人,就像是巨大的丛林巨蟒之于豆丁大的小青蛙,拥有绝对的压倒性优势。 苏琛上了车后,只拿眼睛往车窗外看;对溯肯那几乎突破了人类想象力的美丽外表,竟连多看一眼的兴趣也没有。 倒是那名感觉迟钝的红发女司机,一路上锲而不舍地通过后视镜朝溯肯暗送秋波。 忽略这边飞车内的诡异气氛。 另一头,机器人先生昨天独自去商场购买机器人通用的能量条折返回去后就发现自家主人不见了。 小保姆不慌不忙地对自家主人进行了卫星定位,它之所以这么胸有成竹,是因为它在苏琛头皮上偷偷黏了一颗只有细沙那么大的高级定位仪。不过随着卫星定位屡屡失败,机器人先生眼睛一红,便慌了手脚。 请求扫描……没有信号……再次请求扫描……没有信号…… 机器人先生的芯片瞬间冷得像是刚从冰窖里拿出来的一样,它得出了一个十分不妙的结论:定位仪被人为破坏了! 身为一台尽职尽责的五好机器人,弄丢主人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罪过!机器人先生差点当场暴走。它拜托太初帮忙查到了“叶秋”所在的位置,然后捞起飞板就冲向了那个方向——结果是,主人没跟叶秋在一起。 不妙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机器人先生当机立断,从最近的警局申请借用了一只“嗅觉”极为灵敏的电子狗,一路循着自家主人的气味追了出来。 机器人先生牵着电子狗没头苍蝇似的在外面转了一整夜,绕了个巨大的圈子,最后被电子狗带回了梅里设计院大门外。 小保姆在那个原本属于米赫尔的休息室内装了高清摄像头,知道苏琛一夜未归。 这个时候,机器人先生才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种种迹象表明,苏琛一定是被一个经验丰富的作案老手抓走了。 小保姆失魂落魄地拖着那只电子狗沿着大路漫无目的地走着,它感受到了一种比“被抽掉能量条”浑身瘫软时更为“无力”的感觉。绝望的机器人先生无意识地拨通了自家主人的通讯仪,“嘀嘀”声响起的时候,它那一直呈运行状态的定位系统迅速通过这个信号测算出了苏琛的位置! “嗷!!!”机器人先生发出一声像狗叫又像狼嚎的声音,然后目光灼灼地盯住了遥远的某处。 一波波强烈的奇异信号以机器人先生为中心发出去,无限接近于光速的信号波几乎是眨眼间就与苏琛所乘坐的那辆福利飞车撞在了一起! 飞车上的智能防护系统连一秒都没撑住就被小保姆攻破。 机器人先生通过飞车内的图像捕捉器看到了自家主人,发出一个更大的“嗷嗷”声!它“嗖”地一下将速度不怎么快的电子狗抄起来抱在怀里,踏上飞板,激发了飞板的最快速度,直奔自家主人的方向而去! 猛烈的风将它脸上的仿真皮肤吹得有些变形,头发全都直直地立在脑后;时不时有几根从那只被小保姆抱在怀里的电子狗身上掉下来的仿真狗毛打着旋被强烈的气流卷向机器人先生背后猎猎作响的衣服。 这种不加防护罩的超速“行驶”令机器人先生抵达自家主人所乘坐的那辆飞车旁的时候看起来狼狈极了。 …… 机器人先生怀里的那只电子狗身上的仿真狗毛早就被高空的强冷气流吹掉了一大半,变成了一只奇丑无比的斑秃狗,至于它自己——那头仿真头发质量过关,虽然因为静电的关系贴在头皮上,但总算没变成秃子,比那只电子狗稍微好看点。 不过它的鼻头……那高级材料制成的高仿真皮肤不知何时裂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了鼻子下面的金属壳。 可怜小保姆还不自知,它追上那辆飞车后,便调整飞板前进的方向与速度,与飞车保持一致,令飞车与飞板两者间相对静止。 小保姆将脸紧紧地贴在车窗玻璃上,兴奋地用手指敲打了一下车窗,兴奋地与呆滞状的苏琛打了个招呼:“主人!!!” 溯肯与女司机同时扭头,朝发出高亢叫声的机器人先生看了一眼。 溯肯倒是淡定,不过那位红发女司机可没溯肯这么镇定!她被机器人先生的造型惊了一下,随即忍不住被那奇妙的造型逗笑场了。 悲剧的是,飞车是脑波控制的,司机失控笑场,便意味着飞车也会失控。 于是…… 高速行驶的飞车转了个弯,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发出“咚”地一声巨响,冲进了一家悬浮商店!!! 所谓“乐极生悲”,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57、呸你一脸螺丝钉! 高速行驶的飞车撞进悬浮商店外墙的一刹那,飞车的智能辅助系统立即启动了撞击保护装置。几个小胶囊从座位下喷射而出,遇到空气的瞬间便膨胀成巨大的安全气囊。然而那些东西根本就不足以抵消高速行驶的飞车与悬浮商店外墙剧烈撞击的冲击力,那名倒霉的女司机在气囊探出之前就撞上了车头前方的挡风玻璃,脑壳砰地一下炸裂开来,将蛛网密布的挡风玻璃染得极为血腥。 人类头骨破碎声与脑浆迸溅声若是放在平时,必然是沉闷而巨大的一声炸响,然而它们夹杂在飞车与悬浮商店外墙碰撞时的那声巨响中,竟是根本没人听到。 就在苏琛前方的安全气囊被挤压变形的时候,溯肯动了。 溯肯的爆发速度完全超出了人类想象力的极限,他将苏琛从那堆气囊中刨出,单手死死地摁在怀里,手臂在苏琛脑后与背后迅速变形成一块内侧柔软的骨板;另一只手则以莫大的力量推开了在撞击中彻底变形的车门;紧接着,他将身侧的气囊全都戳破,清除了障碍物后,抱着苏琛迅速从车门处闪身出去。 因为速度太快,他与苏琛的身形在撞击形成的烟尘中竟化作一道黯淡的流光!溯肯单脚在飞车车身上一蹬,借助反作用力向后飞去,敏捷地避开了与悬浮商店那已经破裂的外墙相撞的结果。 外人只见浓浓的烟尘中冲出一道速度极快的影子,就听见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飞板!” 闯了大祸的小保姆如梦初醒,飞快地冲向那道速度太快的影子。 它调整了好几次自己电子眼的摄像频率,这才看清了溯肯与苏琛的模样。溯肯倒没什么,半空中他那头长发被风吹得高高扬起,身形飘逸面色淡然,十足一副古代大侠风范;苏琛看起来则比较惨,浑身是血,手脚均以不自然的状态荡在空中,眼睛紧闭,口鼻缓缓地溢出几滴鲜血,然后被猛烈的风吹向别处…… 小保姆眼窝里红光暴闪,它突然想到了溯肯钻出飞车时那几乎接近光速的怪异速度,那样的高速……那样的高速下只怕连钢铁都会被被那股可怕的力量挤压撕扯变形。苏琛的身体强度只是普通人类的水准,在那样的速度下只怕早就死透了! 小保姆那不知存在于何处的“心”登时凉了半截。 …… 离事发地点最近的第三福利医院。 苏琛身上的血迹被清理干净,断裂、错位的骨骼被重新接好;有医用机器人将苏琛从手术台上推下来,放进高级恢复舱,然后给恢复舱中灌注了B类营养液。 一名半机械人护士推开手术室的门,朝外面走廊处喊了一嗓子:“病人苏琛,有家属吗?” 浑身沾满血液的小保姆噌地一下站起来,抢在溯肯前面踏着噔噔作响的步子扑到半机械人护士面前,双目闪着赤红光芒,大声说道:“我是!” 半机械人护士扫了机器人先生一眼,楞了一下,又问:“病人苏琛,有家属来吗?” 小保姆双拳紧握,怒声吼道:“我是!!!” 半机械人护士:“病人苏琛,有可以付账的‘自然人’家属来吗?” 溯肯轻笑一声越众而出:“我是。” 半机械人护士被溯肯望着,脸上迅速浮起两团可疑的红晕,她干咳一声掩饰尴尬,低声说道:“病人很幸运,大脑、内脏以及脊椎等几处要害都没有受到伤害。病人四肢有些小范围的骨折。最严重的是鼻腔出血,主刀医师认为那是由于外界气压太低造成的:出血过多,病人可能会贫血,待会儿我们会往恢复舱内注射造血药剂……这稍微有点风险,需要病人家属签字。” 溯肯拿起半机械人护士递过来的签字笔,大笔一挥,在那张薄薄的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两个大字——溯肯。其实溯肯的汉字写得很差劲,不过他在地球华国待了二十多年,倒也被他总结出了一个不易被人看出字写得太丑的方法,那就是尽量把字写得潦草一些。 半机械人护士看着那奔放过度得根本就看不出原形的鬼画符,想让溯肯再比划工整地签一个,不过她抬头时撞上了溯肯那神秘深邃得像是茫茫星河的眼睛,一激动便把这事儿给忘了。可怜的小护士抓起那页家属意见征求书便逃也似的顶着一张大红脸重新钻进了手术室。 小保姆拳头握得更紧了。 溯肯玩味地看了机器人先生一眼,它注意这台机器人很久了——因为这台机器人体内,分明藏着一只那比星人的灵魂! 灵魂这种物质想要附着在一堆无机物聚合体之上是很困难的,那样会源源不断地消耗掉灵体的本源力量,因此极少有那比星人会那么做。 溯肯直视着机器人先生那双散发着红光的眼睛,仿佛正在透过那副机械外壳观察小保姆的内容物。“你是哪个部落的人?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机器人先生扭头,直愣愣地看向溯肯。就算小保姆的审美水平尚在及格线处徘徊,他也能清楚地感知到溯肯那不分年龄不分性别的极致之美。 机器人先生想也没想,便默默地给溯肯打上了“终极情敌”的标签。 小保姆抬起头,鼻孔正对着溯肯的脸,正想用“高傲的姿态”无视掉溯肯的问题,谁料它晃了一晃,竟从溯肯瞳仁里反射的图像中看到了自己的狼狈模样——假发贴在头皮上,看起来很傻缺;更傻缺的是它的鼻尖不晓得什么时候裂了道大口子,正好露出里面闪闪发亮的金属壳子,就像一只被人抛弃的破烂玩具娃娃。 小保姆嗷地惨叫一声,双手扑上脸部正中央,用最快的速度捂紧了“不雅观”的鼻子。 溯肯的问题还没得到回答,就见那台古怪的机器人以手掩面,一阵风似的飞奔而去,消失在走廊尽头。 …… 过了好大一会儿,机器人先生才戴着一只天蓝色的一次性医用口罩重新出现在溯肯的视野里,它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急救室门外,一屁股坐在墙边的天蓝色小椅子上。 溯肯好奇地走过去,坐在机器人先生右侧,“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机器人先生耷拉着眼皮,看起来有点无精打采。机器人先生扭了扭,侧过身去,用半边屁股对准一脸好奇的溯肯。这个时候,那只被赵先生情急之下丢在半路上的斑秃电子狗不晓得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了出来,扑到机器人先生脚边,兴奋地摇着尾巴转了一圈,人立起来,将前爪搭在机器人先生的膝盖上。于是,机器人先生那条还算漂亮的裤子上,立即出现了两枚沾满灰土的狗爪印子,这令它看起来更狼狈了。 赵先生看着那只模样甚是凄惨的斑秃机械狗,突然就有了几分同病相怜的心思;它出神地盯着那只不停摇尾巴的机械狗,看着自己膝盖上越来越多的灰土印子,突然觉得自己就像这条机械狗,怀着一颗沸腾的心,却总是做错事——兴许还会讨主人嫌弃。 处于自我厌弃状态的小保姆哀怨中忽听溯肯嗤笑道:“这条破烂秃毛狗是你从哪儿捡来的?太丑了。” 小保姆芯片中腾起一股邪火,他猛地扭头,朝溯肯灿然一笑,然后张嘴,噗噗噗地朝对方连吐了好几颗大小不一的螺丝钉!那些螺丝钉全都是被小保姆藏在腹腔里的备用零件,此刻将它们当做暗器吐出来,杀伤力不是一般地大~! 溯肯那张漂亮得有些妖孽化的脸瞬间被数十个螺丝钉打了个正着,他呆愣半晌,表情古怪,语速缓慢地问了句:“你……这是在向我吐唾沫?!!!”溯肯这句话已经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煞气。身为通神大祭司,溯肯在部落里的地位极高,族长见了他都得做足礼数,否则就是渎神!通神祭司地位之高,使得他们即便是去了信仰不同的部落也会受到极高礼遇。被同胞在脸上吐螺丝钉(口水?)这种事,高傲的溯肯心中有一万个无法接受的理由! 如果朝他吐口水的是个地球人就算了,在溯肯看来,那些连最基础的灵魂离体都没做到的地球人只是蝼蚁一样的低等生物——被蚂蚁踩了脸,咬了脚趾头,难道要他踩回去、咬回去么?可那台可恶的机器人壳子里分明散发着那比星人特有的灵魂气味!!! 溯肯心中刚刚对机器人先生升起的那份好感瞬间消失殆尽,他眯着眼睛看着赵先生,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赵先生不愧是上过战场见过大世面的机器人,它很快察觉到了来自溯肯的杀意。 机器人先生突然想到溯肯将苏琛从出事的飞车里捞救出来时所展现出来的那种鬼魅般的速度,知道溯肯的实力高得有些离谱。以它目前的战斗配置,一旦与溯肯开打,它根本就打不赢;确切地说,如果小保姆和溯肯干一架,小保姆只有被虐的份,一丁点儿还手的机会都不会有。 机器人先生心虚地缩了下脖子,“嗖”地一下将那条刚被溯肯评价为丑狗的机械犬抱在胸前,朝溯肯眨巴了一下眼睛装无辜:“吐唾沫?没有啊!啊!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想送你几颗螺丝钉。那些都是我的珍藏!难道你不喜欢?!” 溯肯的唇抿出一条弧度危险的线,他扫了一眼赵先生红光闪烁的眼睛,知道对方在撒谎。溯肯手指微微勾动,暗自蓄力,准备发个“大招”给机器人先生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58、铁打的保姆 其实苏琛的伤情并没有机器人先生想象得那么严重,溯肯当时把一条手臂变成了带骨质底板的缓冲肉垫,稳稳地托住了他的脑袋和背部,并释放出一团能量护住了苏琛的内脏;至于胳膊腿上那些脱臼、骨折或是皮肤开裂的伤痛,在如今的医疗技术下只是一些“小意思”。唯一意外的是:苏琛未受保护的鼻腔里,有毛细血管在那种情况下破裂,居然出了不少血——有一部分血液涌入胃部,另外一些则流入气管,渐渐结成粘稠的血块,导致苏琛差点窒息。 苏琛此刻身处于一只巨大的蛋形恢复舱中,蛋壳里蓄满了营养液,他漂浮在那些蛋液似的玩意儿里,刚被清理干净的肺部随着他不自觉地呼吸吸入了不少“蛋液”。 苏琛在恢复舱中挣扎了一下,被呛得有些神志模糊。 过了一会儿,待那些营养液彻底填饱了他的肺腔,苏琛渐渐适应了那种肺部被异物塞满的感觉,反而平静下来——“蛋液”中的氧气含量一点都不必空气中的低,苏琛完全可以从蛋液中汲取到足够的氧气。 苏琛放松下来,吐出了口中含着的最后一口空气。 一串泡泡在粘稠的“蛋液”中逐渐上升,然后被恢复舱中新注入的红色药剂挤入“蛋壳”顶端的排气管中消失不见。 苏琛在蛋壳里挥舞了一下手臂,然后他伸出脚蹬了一下蛋壳内壁,朝另一侧的透明蛋壳“游”了过去。苏琛透过微微发红的“蛋液”看着外面那个站在一排仪器前调试什么东西的白大褂;对方的身形看着有些变型,有点搞笑。苏琛敲了敲透明蛋壳,使恢复舱发出咚咚的沉闷声响。 站在仪器前的白大褂扭过头来,看着苏琛露出一副吃惊的表情:“天啊,麻醉师呢?他怎么醒了?” 苏琛笑笑,吐出一串极小的气泡。 不多时,两个穿白大褂的人就站在了恢复舱前,其中一个皱着眉头说道:“我明明按照规定给他定量注射了麻醉剂,可能这人药抗性比较高……” 另一个戴着迷你话筒,他大声问道:“苏琛?你觉得怎样?有没有什么不良反应?有没有气闷的感觉?” 苏琛摇头。 …… 四十八小时候,苏琛赤条条地从那只蛋壳样的恢复舱中爬了出来。 觉察到皮肤上的凉意,苏琛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被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看光光了!苏琛稍微纠结了片刻,扭头看到隔壁一颗蛋形恢复舱中漂浮着的赤(果)女人,心中的疙瘩登时被捋平了。 那女人闭着眼睛,四仰八叉地漂在“蛋液”里,形象全无;比起她,苏琛在恢复舱中的时候至少是清醒的,没有被那些微微晃动的“邪恶蛋液”摆成什么奇怪的姿势。 苏琛随即想到了这场导致自己车祸住院的罪魁祸首——机器人赵先生!!! 一股无名怒火从他心底腾地一下窜上头顶,将头皮激得一阵发麻。 那台二手货!!!噢,不!是N手货!!!简直就是一只打开状态的潘多拉魔盒!!倒霉、不幸、厄运…… 苏琛杀气腾腾地捋起病号服的袖管,踏着重重的脚步走出了观察室。他刚刚问过护士了,小保姆和溯肯都在急救室前的走廊里等着。 观察室就在急救室的隔壁,苏琛一出门就看到了并排坐在走廊等候椅上的溯肯和机器人先生。 “赵!!!”苏琛低喝一声。 机器人先生整个抽搐了一下,然后“吧唧”一下从等候椅上跌落在地,它一抬头就看见了自家主人怒气冲冲地朝它走去——自信心受了严重打击的小保姆“嗖”地一下从地板上爬起来,抓起旁边的斑秃电子狗,惊惶万状地夺路而逃。 苏琛唇角抽了抽,早就想好的指责怒骂全都忘了,他抬脚就追,顾忌着这里是医院,不能大声喧哗,于是只得小声喝道:“站住别跑!” 小保姆顿了一下,撒开脚丫子跑得更快了。 苏琛路过溯肯,一把捞起那只立在墙边(赵先生忘了拿)的黑色飞板,启动后直接丢在脚下跳了上去。 飞板速度极快。 夺路而逃的小保姆被抓回来只不过是分分秒秒的事。 几乎是眨眼间,苏琛就从后面追上了自家小保姆,然后他从飞板上跳下,超水平发挥,稳稳当当地落在机器人先生背上——逃跑失败的小保姆被自家主人扑在背上,当场踉跄着朝前蹬了好几步,最后面朝下地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啃屎。 苏琛骑在自家小保姆背上,甩了甩因为震荡而有些发晕的脑袋;他神智恢复清明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扬起手掌“啪”地一下打在机器人先生的后脑勺上,咬牙切齿地说道: “Fuck——!!!” “U——!!!” 那只不幸被压在最下面的斑秃机械狗奋力从小保姆肚皮下面钻出来,朝苏琛叫了一声,“汪!” 廉价机械犬的皮毛早就被风吹得掉了一大半,在医院里又被机器人先生抱在怀里蹂躏了许久,看着比之前更凄惨了;然而它有一双浅蓝色的大眼睛,那种纯净的色泽就像是小保姆第一次拥有皮大衣时那双喜欢眨巴着卖萌的蓝眼睛一样。 苏琛下意识地伸手拍了拍那只秃毛机械狗的脑袋,然后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刻骑在小保姆背上的姿势十分不雅——他干咳一声,动作优雅地站了起来,不着痕迹地扯了扯病号服下摆处的褶皱,朝不远处目瞪口呆看着他的美貌护士笑了笑。 趴伏在地板上的小保姆悄悄朝前方蠕动了一下,想趁自家小主人不注意的时候站起来,再试着逃一次。 苏琛眉毛一抖,对着自家保姆机器人的屁股抬脚一踹:“快点起来!公共场合,你老趴在地板上像什么样?” 机器人先生麻利地爬了起来,期间不忘朝那只机械狗投去哀怨的一瞥,然后抬起头,对着自家小主人努力瞪大眼睛扮无辜。 苏琛注意到自家小保姆的动作,眼皮一跳,忍不住出言讽刺:“摇尾乞怜??你属狗的么?!” 小保姆手足无措,忍不住悄悄地搓了搓手指。 苏琛揉了揉眉心,有些不大情愿地问道:“赵,那个出事的女司机呢?”尽管他不太喜欢那个过于大胆的女人,可那人毕竟是因为看到了不应出现在车窗外的机器人先生,一时不察笑了场,导致了这场意外。 苏琛仍旧记得出事时挡风玻璃上那一片鲜艳的血色,虽然他没看清司机究竟受了多重的伤,可……他记得司机好像是在安全气囊弹出来之前就撞上了挡风玻璃,希望对方没事才好。 机器人先生犹豫了一下,用极小的声音说道:“她没系安全带,当场死亡。” 苏琛咬了咬牙,猛地睁大眼睛瞪了小保姆一眼。 “她死亡的原因是因为‘没系安全带’???” 小保姆垂下脑袋,用更小的声音说道:“是我。是我不该违反交通规则趴在别人的飞车窗户上。” 苏琛剜了小保姆一记眼刀,咬着牙说道:“找到对方的家属,赔。” 小保姆抬头:“路警的调查报告说责任在于司机,我们……” 苏琛皱眉,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找对方家属!” 机器人先生眨了下眼睛,小声说道:“她只是个生化人,和我们机器人一样。主人你根本不用对她负责。” 苏琛直勾勾地看着小保姆,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个低哑的“啊”声。 小保姆垂眸,机械手不正常地弯起,虚握成一个拳头,小声解释道:“事故主要责任又不在主人你这边。生化人和机器人一样……我们都是消耗品,坏了就坏了,谁会找主人你要赔偿啊……” 苏琛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机器人先生口罩下盖着的那颗坏鼻子,不出意料地摸到了一个大大的裂口。 机器人先生眼中红光闪烁,脚部微动,小心地往后方蹭了半厘米,避开了苏琛的触摸。它小心翼翼地说道:“其实……其实有一种可以自己愈合的高强度仿真皮肤,就是太贵了,我上次……” 苏琛打断了自家哀怨小保姆的叙述,大声说道:“去换吧。” “啊?咦??主人你说什么???” 苏琛拧眉:“还要让我说第二遍?!” “噢噢噢!!!”小保姆兴奋之余,还不忘凑到自家小主人耳边诋毁一下溯肯:“主人主人!那个跟你一起来的家伙是个死变态,你要小心他使坏哦~!” 溯肯坐在等候椅上,脊背微微隆起,手指抓着椅子扶手,脸朝向苏琛与机器人先生的方向,目光则死死黏在赵先生脑门上。 苏琛走过去,正想用自家小保姆的话好好刺激一下溯肯,却发现对方面色苍白,发丝微湿,鼻尖上还渗着些细密的汗珠,两片惨白的唇紧抿在一起,似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你……怎么了?” 机器人先生抢在溯肯回答之前替他答了话:“主人,医生说他这种状况是缺乏休息,找个地方给他睡一觉就好了!” 溯肯抬头看了机器人先生一眼,紧抿着唇,没说话。 59、孔雀完工 溯肯只知道自己的力量突然之间就被吸走了大半,此刻他虚弱得连操纵躯壳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而小保姆,却像是吃了一颗恐龙那么大的“十全大补丸”,只觉得自己有使不完的力气,像个永远都不会闹能源危机的“永动机”! 他们彼此对望,眼神中均有浓浓的戒备。 好吧,暂且忽略掉溯肯与机器人先生之间的暗流汹涌,他们之间的交锋笼罩在一层浓浓的迷障之中——小保姆为什么看起来容光焕发,溯肯又为什么看起来像是受了重伤?个中原因,只怕连他们双方都不能说清楚“为什么”。 苏琛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一屁股坐在溯肯旁边的椅子里,微微侧过脸去,很没诚意地朝溯肯咧嘴笑了下。 “恩公,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呃,我可以把我的病床让给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溯肯犹豫了很久,微微点了点头。 溯肯点头的时候,头发微微晃动,露出了脖颈后面的一小片皮肤。 苏琛眼角余光扫到了一朵由奇异纹路组成的花,脑袋里嗡了一声,瞬间像是被人用大锤砸了一下后脑勺!耳朵里充斥着嗡嗡的轰鸣声,鼻腔里有股涩涩的铁锈味,整个内脏都在那一瞬间猛烈收缩了一下。 好在这种异状持续的时间并不长,苏琛眨了下眼睛,之前那种难受的感觉便烟消云散了。他好奇地伸出手去拨开笼罩在溯肯后颈处的头发…… 那比星人受伤、疲惫或是需要从外界汲取能量的时候,身上会浮现出一些与生俱来的魔纹。那些魔纹直通灵魂,必须保持纯洁与纯净,除了灵魂相交的伴侣,任何人都不能触摸他们的魔纹;因为被玷污的魔纹会丧失与神沟通的能力。 魔纹,是那比星人的禁忌。 苏琛将手伸过去的刹那,溯肯猛然扭头,奋力拍开苏琛的手,一脸警惕:“你做什么?!” 苏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干笑道:“我觉得你……的纹身很好看。哦不,是很神奇。” 溯肯面无表情地死死盯住苏琛的眼睛,确认苏琛没有恶意,这才用缓慢的语速解释道:“那是魔纹,有致幻作用,你最好别盯着那儿看。” 苏琛摸了下小指,指腹拂过米赫尔送的那枚戒指,心中一跳,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他睁大眼睛盯住溯肯,急切地问:“那,有没有一种令人看到就心生好感的魔纹?” 溯肯顿了一下,拿眼瞥了苏琛一眼:“你指的是哪方面?单纯的好感还是?” “迷恋……对,就是这个词。我想让看到‘它’的人全都陷入疯狂的迷恋中去。” 溯肯嗤笑:“这不可能,每个人的意志力都不尽相同,对外界刺激的敏感程度也不同,所以没有哪种魔纹可以做到不分男女老幼地‘通杀’。” 苏琛眼睛一亮:“这么说……是有喽?” 溯肯惜字如金:“有。” 苏琛大力击掌,手掌与手掌相撞发出啪地一声脆响,他眼睛明亮,睁得大大地看着溯肯:“我想把这种纹路融入到衣饰纹理中去,有没有这种可能?” 溯肯斟酌了一下,回道:“有,不过……” “衣服穿在身上是动态的,这种效果可能会大打折扣。我知道了,我需要一种柔软,但是变形后会自动恢复原状的材料。” 溯肯忍不住打断了苏琛的意银:“苏琛,我不得不告诉你,魔纹必须用特殊材料,经过特殊方式处理后才有致幻效果。如果只有其形而没有其意,呃,这句话是这么讲的吧——它能起到的效果,大概只能影响到意志不坚定的地球人。” “这些都不是问题!” 溯肯:“你把这些想得太简单了。在没有生命的东西上刻画魔纹,是魔纹师的工作。魔纹师极其稀少,他们地位超然;仅次于通神大祭司,与部落族长平起平坐。魔纹师极稀有,因为这项工作很难。” “告诉我方法……”苏琛激动得难以自持,他想到自己刚刚看到溯肯脖颈后面那块魔纹时仿佛被锤子砸中了后脑勺的逼真感受,突然觉得自己发现了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荆棘小路。 苏琛首先想到的就是“孔雀”。 融合了致幻魔纹的“孔雀”,会变成一只真正的孔雀:它摇晃尾羽,抖出绚丽的色彩,发出求偶或是示威信号! “孔雀”的后续设计比苏琛想象得还要顺利! 溯肯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居然将苏琛收做“传承弟子”!溯肯打算将自己的所学所知全都教给苏琛——身为通神祭司,溯肯所学驳杂,那比星所有的职业技能他都有所涉猎,这其中便包括魔纹师所使用的技术。 魔纹师使用的魔纹,有一部分是从那比星人皮肤上外显的那部分上临摹下来的,另外一部分则是比照着某种自然法则设计绘制而成。 溯肯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将他所知的所有魔纹画给苏琛,并简略讲解了每种魔纹的作用。 苏琛着重研究了即将用在“孔雀”上的那套魔纹,用色差补位法,将魔纹隐藏于一团看似没有任何玄机的仿真孔雀尾羽图形中。 孔雀的制作即将完成的时候,小保姆顶着一身刚换好没多久的高级皮大衣冲进了苏琛临时开辟的简陋工作室。 机器人先生面色通红,刚换的栗色短发乱七八糟地搭在头顶,东一撮西一撮,看着就像是刚喝别人打过架似的,“主人!!!您到底在想什么啊!那个无耻男已经闹到学院里来了,听说他要求学院对您做出处罚。剥夺您考取从业资格证的权力!欺人太甚啊,这是!!!” 机器人先生话音未落,脚下便是“吧唧——”一声。苏琛的晚饭,一碗粥外加一枚仿真煮鸡蛋不幸牺牲在冒冒失失的机器人先生脚下。 小保姆立正站好,紧张地搓了搓手指:“那个……主人。我刚刚和那个无耻男在男厕所打了一架,我把他的脑袋摁进马桶了。”小保姆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家主人,就差在脑门上写“将功补过”四个大字了。 溯肯拈着一支仿古烟斗,懒懒地抽完最后一口,然后顺手在苏琛的工作台边缘处磕了磕烟灰,啧了一声:“这人还真是没玩没了了。” 小保姆罕见地与溯肯意见一致:“就是就是,连谢尔大师都说‘小美人鱼’独创了一种风格,那个无耻男硬要咬着设计图里那么一滴滴的相似说主人抄袭了他的作品。真是太不要脸了!” 溯肯咬着烟斗,又塞了点苏琛“孝敬”给他的上好烟丝进去,点燃后美美地吸了一口,悠哉地说道:“赵,我觉得你再也不必为这件事操心了,因为‘孔雀’马上就要完成收工了。” 苏琛点头:“有了‘孔雀’,就不会再有人在乎‘小美人鱼’那种不完美的失败作品。更何况,喜新厌旧是人类的本能。” 机器人先生眨了下眼睛,它开始庆幸自己是台机器人,可以自由地换崭新的皮大衣——比起很容易显“旧”的人类,机器人可以随时将自己打理得像是刚出厂的“新”鲜货! “喜新厌旧是人类的本能。” 机器人先生认真地把这句话存进了硬盘里的“主人语录”,然后在“我爱主人”分类下的“保姆日记”里记下一笔:唉,我离当初那副铁血军人的形象越来越远了。 60那里……肿了 孔雀已经完工。苏琛索性将所有后续工作一股脑地抛给了自家万能小保姆去做最后的处理,他自己则奔去学校外面做了个新发型,又挑了几身新衣,这才打道回府。 第二日,苏琛在早上五点左右准时堵住了叶秋单人宿舍的大门。 可怜的小保姆,此刻还不知道他爱的小主人其实是个“风流成性的坏坯子”。 …… 他今天没有耐着性子等叶秋洗漱完毕,苏琛捧着脸拍了拍脸颊,使自己因连续熬夜变得有些苍白的脸起了几分红润,然后他伸出手去敲了敲门。 叶秋感知极其敏锐,早在苏琛立于门边的时候他就醒了。敲门声响起,叶秋通过监视器看到了门外的苏琛。对于苏琛,叶秋总是不自觉地对他抱有几分警惕。此刻叶秋极不乐意去给苏琛开门,然而出于礼貌,他还是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趿上鞋子,快步走向门口为对方打开了门。 看着门外一脸无辜的苏琛,叶秋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早安,然后就不耐烦地问了句:“现在才五点多一点,你来做什么?” 苏琛厚着脸皮从叶秋身旁挤进门去:“这几天我没来,你有没有想我?啊!忘了告诉你,前几天我搭乘的飞车和一家悬浮商店撞上了……在医院里待了好些天。” 叶秋面色一僵,觉得自己不能对一个伤病号太不客气。叶秋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那显得过度紧张的情绪,声音总算柔和下来:“哦,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苏琛恬不知耻地扯出一个忧郁表情:“飞车出事的时候,司机脑袋都撞碎了,我以为我也死定了……那个时候,我满脑子都是你。” 叶秋愣了一下,随即脸皮滕地一下燃起了两片红云:“你你你……胡扯。飞车速度那么快,出事的一瞬间根本就来不及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当场晕过去才比较符合事实!” 苏琛抽了抽鼻子,猛然回身抱住了吃软不吃硬的叶秋,后者茫然无措地架起胳膊,浑身僵硬。苏琛把脑袋顺势搁在叶秋锁骨上,鼻音很重地问了句:“你不信我?” “喂喂喂……苏琛你别这样。对不起,我不是……不是……”同性恋这三个字在叶秋嘴边绕了几圈,最后又被他咽了回去。 苏琛顺手扯上门,将叶秋挤在门板上,掰过对方的脸,找准唇的位置就吻了过去。 叶秋干咳一声,飞快地用指尖弹出的透明细丝绕紧苏琛的脖颈,低声说道:“别乱动……咳咳,后退一点……我不……” 苏琛对绕在脖颈上的凶器不闻不问,只一味地朝叶秋靠近。苏琛将手按在叶秋腿间,三两下就将“经验匮乏”的叶秋雏儿撩拨得坚硬如铁。叶秋不自觉地松了松手中那几根细丝。 气氛正浓,苏琛只不过是顺着事情自然发展的方向点了一把火,就将叶秋沉寂已久的热情彻底点燃。 叶秋情动,头部微微仰起,眉眼间散发着一股只属于东方美人的魅惑味道;那含蓄的邀请,就像是隔着纱,又像是隔着一层朦胧的水雾。 一开始叶秋还会有几分抗拒,然而随着两人的喘息越来越重,苏琛灵活的手指渐渐剥掉了叶秋的外衣,他听到被他压在门板上的人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 苏琛暗自窃喜,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腿伸到叶秋两腿之间;用下面灼热之处去蹭同样已经情动的叶秋。 然后苏琛惊喜地听到,叶秋发出一声难耐的呜咽,像是再也忍受不住…… “噢——!!!!!!!”伴随着一声无比凄惨的痛叫,苏琛猛屈地身,双手条件反射式地捂住了自己最脆弱的命门。他脸色煞白,弯成虾米一样的背部在叶秋不知所措的注视下很快便被冷汗浸湿。 豆大的汗滴从苏琛发梢、下巴处滴落,落入他已经湿透的衣领中,顺着起了一层寒毛的皮肤蜿蜒而下。两颗因疼痛而产生的眼泪混着汗液从苏琛脸颊滑落下去,落入他微微张开毫无血色的唇。 刚使了一记“撩阴腿”导致苏琛失去了反抗能力的叶秋紧张地握紧拳头,急忙对苏琛道:“苏……苏琛你别哭!!!我力道很稳的,刚才那一下顶多让你痛一下,休息一会儿什么都不会发生!!!不影响你那个……那个什么……” 可怜的霍克尼先生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除了这个词,霍克尼先生想不到别的词汇来表达他心中所想。 叶秋那一脚,险些粉碎了霍克尼先生深藏于内心深处的男性尊严。如果叶秋没有说最后那句话还稍微好点,至少霍克尼先生,或者说是苏琛可以自欺欺人地认为那一脚“只是人自我保护的本能反应”;可叶秋说他“力道很稳”,这句话的潜台词便是,下脚前我已经掂量好了力道,脚下留情只给你个小小的教训,不会伤到你幸福生活的根本。 也就是说,叶秋“教训”苏琛的时候,是完全清醒的;相比之下,苏琛那个时候“热情如火”,已经把持不住了——没有什么比这种认知更令人崩溃的了:最先被撩拨得动了情的叶秋压根儿没把苏琛当回事,毫不留情地飞起一脚…… 噢!GAMEOVER!!!苏琛那可怜的,向往着一段新的美妙爱情的水晶心在这种惨无人道的打击下碎了一地。 …… 叶秋看着一脸灰败的苏琛,有些于心不忍,他干咳一声,试图掩盖自己的尴尬:“咳……那个……你,还好吧?” 可怜的霍克尼先生那碎了一地的水晶心再次被人碾成碎渣,中国通先生现在只想找个酒吧好好地灌上几大桶酒,然后抱住一个跳脱衣舞的兔女大吼抒情:“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早晨的狩猎行动格外失败! 苏琛“灰头土脸”地回到住处,怒气值满槽地扯过一条晒得蓬软干燥的毛巾就往浴室里走。他想洗个温水澡冷静一下。 然而走到一半,苏琛前进的脚步就顿住了。 巨大的落地窗下,柔软的长毛地毯上四仰八叉地躺着一个露着肚皮的……Mr.赵;美得有几分邪气的溯肯单手执烟斗跪坐在露着肚皮仰面躺着的小保姆旁边,另一只手时不时地从脚边一只小盒子里掏出一点上等的仿生皮肤保养油,细细地帮小保姆搓在肚皮上。 赵先生看起来是那么地惬意:清晨的阳光、美人的手,全都跳跃在他的仿生皮肤上;一切的一切竟然是那么地美好…… 羡慕嫉妒恨的情绪迅速在苏琛心底滋生。 霍克尼先生的灵魂深处瞬间产生了一只邪恶的小恶魔!!! “赵!”苏琛赌气地大声喊道,他这会儿想的是:主人的自尊心碎了一地!美好的恋情也成了水中泡影!身为小保姆的赵先生居然敢表现得如此舒坦!真是活腻歪了!!! 四仰八叉地躺在长毛地毯中的小保姆打了个激灵,就地一滚,迅速从地板上爬了起来。 它飞奔至苏琛身边,看起来有些激动。它一开口就是告状:“主……人!您居然回来了?!噢噢噢!不要脸的溯肯刚才污蔑您,说您去泡马子了。” “不要脸”的溯肯挑了下眉,腔调十分怪异地哼了一声。 做贼心虚的苏琛脸皮一紧,勉强绷住了还算严肃的表情,他嗯了一声,手指紧紧地捏住了手里那条毛巾,稍微向下挪了一下,掩盖住下腹处仍在隐隐作痛的某个孽根。他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佯装淡定地问道:“赵,你和溯肯,在干什么?” 机器人先生眨了下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新皮肤需要定期保养。我够不着背部……” “可我进来的时候,他在给你搓肚皮!肚皮你也够不着吗?”苏琛抢白道。 机器人先生眼睛眨得更厉害了:“他他他……搓得挺舒服地,搓完背我就让他继续搓前面了。” 刚在叶秋那儿碰了个钉子,积累了一肚子邪火没地方发泄的苏琛哼了一声,抬手将遮羞的毛巾甩在机器人先生手上,摆开主人的架子教训道:“我才是你的主人,以后搓保养油什么的全都来找我!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小保姆敏捷地点头,一边把“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这句话存进《主人语录》,一边迅速奔回去从溯肯手里抢回了他的仿生皮肤保养油,巴巴地递到自家主人手里。 溯肯就着烟嘴抽了一口,在烟雾中仔细观察机器人先生与苏琛之间的奇妙互动。 溯肯方才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们的圣物就隐藏在机器人赵先生的脑壳里;那比星人的圣物似乎已经与赵先生融为一体,拥有了初步思想,并孕育了一个奇异的灵魂。 更有趣的是:有了思想的圣物成了某个地球人忠心耿耿的小保姆。 那比星各部族之间资源分配产生分歧的时候,一来会以斗法定输赢,二来便是请圣物裁定——于是溯肯打定主意要与苏琛搞好关系,以便将来带圣物回归故土的时候为自己的部落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 溯肯兀自发呆出神的时候,苏琛已经拖着小保姆进了浴室。 苏琛想得很简单,他那个地方现在还很痛。 虽然叶秋一再保证他力道拿捏得很精准,可苏琛仍旧不太放心,他想让机器人先生帮他仔细检查一下,确保万无一失。至于机器人先生的医术如何,这个小问题暂时可以忽略不计。苏琛倒是很想去医院,不过……他该怎么向医师解释,那个……难为情的地方遭到重击这种可怕的事是怎么发生的呢??? 难道要苏琛告诉医师:我摔了一跤,那里就肿了??? 呸!鬼才相信这种话! 61、压倒主人大作战 苏琛将自家机器人小保姆扯进浴室,关好门后二话不说,直接开始脱裤子。 机器人先生瞪大眼睛向门边退了半步,然后他又忍不住好奇地往自家主人的方向挪了一大步。 苏琛很快便将内裤外裤全都脱了个一干二净,他先是对着浴室里的落地大镜子端详了一下下面那根泛红,有些充血的可怜玩意儿,初步确定了它没什么大碍,这才绷着脸转过身来,用手指捏着那根东西对自家机器人小保姆道:“赵,过来。” 机器人先生“啊”了一声,一脸呆傻。 难道主人要我做那个?它情不自禁地想。 苏琛皱眉:“过来啊!!!你愣在那里干什么?!” 机器人先生腹腔里的奇怪零件们又叮叮当当地响了一阵,它一寸一寸地挪到自家小主人面前,刻意放松了一下浑身的零件,伸出手去抓小小主人……然而机器人先生的手伸出去一半讲究停了下来,它抬头,小声问苏琛:“这个……那个……主人……我真的要摸了啊~!” “快点!” 机器人先生狂眨眼睛,嘴里念叨着:“我真的要摸了啊主人!!!” 苏琛眉头皱得更厉害了:“赵,你很奇怪唉!我说……你非摸不可么?我听说……家政机器人可以通过‘非接触式’扫描判断主人的身体健康情况。你能不摸吗?我觉得你看起来很猥琐。” 机器人先生被自家主人的话打击得愣在原地,它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大声叫道:“什么???主人你只是让我帮你检查身体?!!!” 苏琛沉默了很久,板着脸,低声怒道:“赵!你能不能把你的音量调小点!脑子里也少想点猥琐的东西!!!我被……人顶了一下,那个地方很痛,拜托你快点帮我检查一下行不?别一直磨蹭……凉飕飕地很不爽唉!!!” 机器人先生抱着一半庆幸一半失望的复杂心思给苏琛做了个详细检查。 “这个地方附近,皮下毛细血管破裂,不过不是很严重。稍微有点肿,待会儿吃个消炎药就可以搞定了。”机器人先生表情复杂地把摸过主人的手藏在身后,悄悄搓了搓手指,小声问道:“谁这么讨厌,居然打了主人你这里……”说着,小保姆的视线悄悄向下移动了很多。 苏琛骂了句晦气,极不爽地哼道:“还不是那个叶秋,明明自己爽得要死,叫得那么哈皮,居然转眼就用了这么狠的招数。” 小保姆虚张声势地大喝一声:“就是就是!那家伙太不要脸了!!!” 苏琛无语。 过了一会儿,浴室里才重新出现了苏琛颇显受伤的低哑声音:“你一个机器人懂什么要脸不要脸?快滚快滚!让我自己洗个澡安静一下,烦闷得很!!!” 小保姆磨磨蹭蹭地挪出浴室,嘴里说道:“我虽然是个机器人,可我也是个‘有情有义’的机器人!主人你太过分了。” 浴室里传出哗哗的水声。 显然苏琛这会儿心情很差,完全不想搭理自家哀怨的小保姆。 机器人先生在浴室门口站了一会儿,呆呆地听了会儿水声,确信自家小主人真的不会再开口说话了,这才失魂落魄地走开了。 赵先生走回小客厅的时候,被溯肯幸灾乐祸地嘲笑了几句呆子。它搓了搓手指,又搓了搓手指,眼中红光爆闪,突然低声说道:“我是机器人,可我也是个有情有义的机器人,我和别的机器人不一样。我和……我和米赫尔一样,我是喜欢你的啊!主人!!!” 溯肯听到了机器人先生的自言自语,哑然失笑;他提着烟斗,朝赵先生吐了个烟圈,桃花眼里闪烁着一片暗紫近黑的光芒,带着七分邪气,开口问道:你喜欢苏琛? 小保姆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溯肯也点了点头,“我们来做个交易吧:我帮你追主人,你答应我三个小小的愿望,怎样?” 机器人先生警惕地瞥了溯肯一眼,狐疑地问:“什么愿望?” 溯肯垂眸:“我现在还没想好,不过我的三个愿望不会危害到你的主人,且对你来说很容易办到。” 机器人先生想了想,说道:“可我只是个机器人,主人他根本就不会把我当做平等的人看待。” “我可以让你变得和人类看起来一模一样。”为了使这句话更可信,溯肯随手撕了张小纸片吹了口气,使魂力附着在上面——只见那张纸片迅速膨胀变大,渐渐地化形成一只小小的蝴蝶;它拍了拍翅膀,很轻很轻地落在了机器人先生鼻头上。 机器人先生腹腔里的零件又响了一下,发出叮铃一声,它显然被溯肯这如有神助的一手给镇住了。 “好!”它说,“我同意和你做交易。” 纸片变成的蝴蝶从机器人先生的鼻头上飞起,翩翩然地落到溯肯的烟斗上,优雅地轻轻扇动那对并不美丽的苍白翅膀。 溯肯拈起蝴蝶身子抖了抖,将两片蝶翼抖落在地:蝴蝶躯干部位在他手心里化作一颗虫卵似的东西:“这是种子,你把它吃下去,几天后就能同化掉你原来的身体。到时候你会长出魔纹,然后生出血肉,像人类那样吃喝拉撒。”溯肯说着,眼底再次闪烁起那种近乎于黑色的深紫光芒,他接着说道:“在那之前,我们得签订一份契约,以保证你将来如约实现我的三个愿望。” ****** 苏琛期待中的美好新恋情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叶秋这人纯粹得有些过头,或许是他的思想太过纯净,以至于他那一尘不染的世界根本就没有产生爱情的土壤。 第二日苏琛与叶秋在学院餐厅里不期然相遇,苏琛显得很是尴尬,叶秋表现得也不太自然。可苏琛发现,叶秋的那点小小的尴尬中根本没有包含半点暧昧的情绪——他对苏琛根本就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自尊心大受打击的苏琛沉闷了两天,居然意外地接到了一个来自谢尔大师的视讯通话请求。 全息影像显示的谢尔大师容光焕发。额头饱满、鹤发童颜,看起来就像华国传说中的老寿星。 对方语速不快,语调却铿锵有力。通讯接通后,谢尔大师对苏琛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天才,你是个真正的天才!” 心情不太好的苏琛强打起精神与对方说了几句客套话。 过了一会儿,谢尔才切入正题,他问:“听说你设计了一套神奇的礼服?你打算什么时候让她与世人见面?”事实上,机器人先生已经将孔雀借给单妮在一场私人晚宴上穿过一次了。不得不说这是个大胆的尝试,比起传统的推销手段,这种方式风险太大。再美的衣服,被人穿过后,其价值便会大打折扣,甚至一文不值。 单妮这个时候只是个模特界的新人,名气不大,没有多少名人附加价值。 机器人先生这个时候做主将孔雀借给单妮穿出去,无疑是一种非常冒险的举动。然而它知道,孔雀的设计制作糅合了另外一个文明的精华,她的美是不可复制的! 就算别人用先进的技术手段完全复制了孔雀衣理间那些奇妙的纹路,也无法达到同样的——蛊惑人心的效果。 小保姆竖起耳朵,悄悄朝自家主人的方向挪了挪,想偷偷听一下主人与谢尔大师之间的谈话内容。 可惜,苏琛转身进了密室,撩起脚尖踹上了密室的大门…… 62、一战成名(上) 小保姆竖起耳朵,悄悄朝自家主人的方向挪了挪,想偷偷听一下主人与谢尔大师之间的谈话内容。 岂料苏琛转身进了密室,顺便撩起脚尖踹上了密室的大门。这是苏琛的习惯,因为他知道谢尔大师向他这个“无名小卒”绝不是为了一两句赞美和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之前那些恭维话,不过是正餐之前的小点心罢了。苏琛现在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帮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进入最佳状态,那样才能养足精神,为接下来的谈话打好基础。 谢尔与苏琛两人之间的谈话进行了将近一个小时。 谢尔大师下个月末会在星际平台上举办一场以“梦幻”为主题的高级定制时装发布会,它的受邀对象都是重量级人物;谢尔大师邀请苏琛带着他的作品一起参与其中。 这是个天大的馅饼,这份邀请所蕴含的能量足以使苏琛这个无名无财无权无势的新人一步登天! 然而苏琛明白,这是世界上不会有免费的午餐,想要得到,就必须付出。 苏琛看似淡然,手指却不自觉地摩挲着米赫尔送给他的那枚戒指;宝石与重金属完美结合的奇妙质感令苏琛稍显浮躁的心情微定,他顿了一下,面对个人通讯仪上方那属于谢尔大师的全息投影道:“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希望可以做您的学生。” 谢尔大师无声地笑了:“你很聪明,孩子,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来自谢尔大师的邀请使得苏琛不得不调整了自己的原定计划。 从业资格证以及梅里设计院的结业证必须提前获得,否则的话,由于这个时代那该死的完善过头的职业资格制度,苏琛出席谢尔大师那场公开的时装发布会就是犯法。 …… 通话结束后,苏琛将机器人先生扯进密室,劈头就问:“赵,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在一个月内拿到结业证和从业资格证?” 机器人小保姆偏着头看向苏琛,两只眼睛奋力眨巴着卖萌。 苏琛无语,当场甩了自家二货小保姆一个爆栗:“到底有没有这种可能性?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眨眼睛到底是什么意思?!” 机器人先生向后缩了一小步,小声说道:“没这种可能,主人你再急也没用。” 原来我的急躁明显得连一台机器人都能看出来么?苏琛这样想着,努力做了几次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其实我是说,正规渠道肯定达不到主人你的要求。从业资格证的审核发放至少需要一年;梅里设计院的结业证则需要两个月;这都是硬性规定,没空子可钻。”说到这里,机器人先生犹豫了很久,才接着说道,“不过主人你可以找米赫尔问问——从通缉犯摇身一变成为梅里设计院的教师,比做个假资格证难多了。” “嗯。” “等等主人,我觉得……” “嗯?” “我觉得以您的实力,就算没有谢尔大师的提携也能成名,为什么非要急这一时呢?” 苏琛愣了一下,过了好长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 苏琛抬眼瞧了瞧自家机器人小保姆,忍不住走过去拍了拍它的肩,奇道:“想不到你还有哲学家的潜质。唉?说起来……这次确实是我太过急躁了。好吧,提前结业和拿从业资格证的事先放下不提,大不了错过这次机会。” “主人……那个主人……” “想说就说。” “主人,我……” “什么?” “您希望我变成人吗?”机器人先生终于鼓足了勇气问道:“您希望我变成人,变成像米赫尔、叶秋那样的人吗?” 苏琛突然发现自家小保姆居然是个渴望变成人类的机器人,就像古老的传说中,总有一些非人类的精怪,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对变化成人怀抱着美好的憧憬。可惜现实是残酷的,这个时代的科技还没发达到可以将机器人变成有思想、有感情也有烦恼的人类。 苏琛大笑着摸了摸机器人先生的脑袋,柔声安慰道:“赵,其实你已经很像人了。” 机器人先生脸上扯出一个难过的表情,就像是它真的拥有“难过”这种情绪一样。突然间,苏琛觉得,自家的机器人小保姆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 不过这种感觉只在苏琛脑海里晃了一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宁愿相信自己刚刚的奇怪感觉只是基于机器人先生那太过拟人化的外表而产生的错觉。 苏琛顿了顿,拇指不自觉地擦过手指上那枚似曾相识的戒圈,失笑道:“赵,你根本就不可能变成米赫尔、叶秋那样的人。” “为什么?!”机器人先生心中那点刚刚产生的自我认同感险些崩溃,他大声问道,“为什么不能?!” 苏琛抿唇,笑得像头狡猾的狐狸:“因为你是我的私有物品,我也没打算和你讲什么人权。现在,你应该去我隔出来的那间工作室里看看那几张新鲜出炉的设计图,然后用皮埃斯给我做个效果图。对,别指望我给你发薪水,能量块也不行。” 可怜的赵先生十分无奈地发现,自家主人好像误会了些什么。 苏琛接下来的一句话刚好证实了机器人先生的猜测,苏琛抱着双臂,斜眼瞥了自家小保姆一眼,带着一种明显的“嫌弃”表情说道:“你不说我还忘了,赵,我从警局里出来的那天,你设下言语圈套骗我租了你十年——这么说来,你确实和别的机器人不太一样啊。胆子不小呢,连主人也敢骗。” 机器人先生是土生土长的华国(机器)人,所以他知道有个词叫做“翻旧账”:被人翻旧账是件很苦逼的事。机器人先生发誓他最近已经用了十分的努力约束自己的行为,用了十二分的努力讨好自家小主人,可是他没想到,自家小主人好像仍然对当初那次“善意的欺骗”耿耿于怀。 欺骗主人对机器人而言可是重罪,这种机器人被发现后,连最后一次可以证明清白的程序检测机会都没有,就会被城市垃圾处理器直接抓走并丢进机器人屠宰场。 刹那间,小保姆就忧郁了。它无声地看着自家主人,脸上那生动得仿佛真人的表情瞬间凝结成石雕似的扑克脸;机器人先生连眼睛都忘了眨,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苏琛,神情诡谲莫名。 一般人看见机器人先生那死人样的面孔只怕早就吓得行为失常了,可苏琛这家伙,骨子里有他那个年代独属于艺术家的疯狂,他愣了一下,第一反应居然是伸出手去摸纸笔。 纸笔都放在小隔间的工作室里,苏琛这随手一摸自然摸不到。 然而他被机器人先生脸上那个奇妙的神情搅动了脑海中一根玄奥的灵感之弦,这会儿已经顾不得别的东西,只愣了一下便抬脚,飞也似的奔进了工作室,随手抓起一根笔就在纸面上涂画起来。 沙沙声响了许久才停下,工作台上多了三张纸。 第一张画的是机器人先生那一刹那脸上所展露出来的独特表情。 第二张画的是一些凌乱的线条。 第三张是一些规则的对称纹路,像是一只匍匐在地的鸟;一股若有若无的奇特情绪波动从那魔纹中产生,像是绝望,像是挣扎,又像是某种执着的憧憬。我们有理由相信,这就是机器人先生当时的情绪! 如果溯肯在这里,看到工作台上那第三张画中的纹路,定然会发出一声惊呼。 因为那是一个完整的魔纹,因为绘制材料太过简陋的缘故,与天地元气仅有一丝微弱的联系;纸张周围的气以一种地球人无法理解的状态运动着,与画中那些奇诡的线条散发出来的细微波动产生一丝更加微不可查的共鸣。这幅魔纹能够发挥的威力几乎可以小到不计,然而苏琛毕竟是第一次自己设计新魔纹,而且用来绘制魔纹的材料还是地球上那种毫无灵气的量产型纸笔——这表示,苏琛已经初步掌握了那比星最玄奥的魔纹秘密——最令人震惊的是,苏琛学习魔纹技术的时间还不到一年!然而他表现出来的水准,简直就像那比星最高明的魔纹大师。 苏琛放下纸笔,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一下子累瘫在工作台前的座椅内。他敲了敲桌子,用疲惫而沙哑的声音命令道:“赵——给我一杯水。” 机器人先生没有动,他维持着那个怪异表情,傻子一样站在原地。 好吧,可怜的机器人先生又死机了。 63、一战成名(中) 苏琛放下纸笔,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一下子累瘫在工作台前的座椅内。他敲了敲桌子,用疲惫而沙哑的声音命令道:“赵——给我一杯水。” 机器人先生没有动,因为它又死机了。 很久很久以前,华国有个古老的故事。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小和尚,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小和尚,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从前有座山…… 人类的情绪就像这个古老的故事一样,根本无法依靠机械运算得出正确的结果。 机器人先生若是纠结于此,必然会陷入一个死机——重启——再死机——再重启的无限循环。 …… 苏琛对这些高科技的东西不太了解,不过他对待电子产品的态度,向来简单且粗暴。 发现机器人先生死机后,苏琛二话不说,伸出手去在赵脑壳上大力拍了一掌——他觉得自家机器人小保姆会死机的原因只是某个零部件接触不良,拍一下就过来了。 于是,机器人先生第N次死机重启后,脑门上被自家主人拍了一下:主人优先法则使它终于成功中断了脑壳里的SB运算。 机器人先生迷茫地看向自家主人,开口问:“什么事?” 苏琛皱眉:“赵,难道我没给你维护费么?为什么你最近出毛病的概率这么高?” 机器人先生查看了一下自己的系统日志,随即被那过于频繁的重启纪录惊呆了。它磕磕巴巴地答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是什么东西卡住了。” 苏琛哼了一声:“下午放你半天假,自己找地方维修一下。” “哦。” “现在,我需要一杯水。”苏琛肚子里响了一声,他微窘道,“好吧,再来点吃的。” 机器人先生与苏琛相处的时间不算短,他早就摸清了自家小主人的喜好,不必询问苏琛想吃什么,他就有把握做出苏琛喜欢的东西。 苏琛命令一下,他就飞奔出去捣鼓吃的去了。 吃饱喝足后,苏琛仰躺在沙发里,闭着眼睛思索解决问题的办法。 他现在面临一个难题,那就是如何在下个月谢尔大师的个人发布会开始之前凑齐几套拿得出手的设计;还有一点,那就是在那之前,他必须成功拿到那该死的结业证和从业资格证。 他在这个时代没有任何根基,对这里那些无形中的规则也不太了解;思来想去,苏琛还是决定主动与米赫尔联系一下。 然而翻到通讯录里米赫尔留下的那条号码时,苏琛却犹豫了。 按照机器人先生的说法,米赫尔似乎属于一个庞大的涉黑家族,这种人身边,必然有各种复杂的利益纠缠;贸然请他帮忙是极其不智的行为。 苏琛想了想,发给米赫尔一则文字信息【你有没有办法让我提前拿到从业资格证和结业证书?】 米赫尔回复很快【电子信息好改,关键是怎么让你的主考官相信你的申请时间是一年前;这需要一个催眠大师。我的人不能出面。】 米赫尔似乎有意不想与苏琛牵扯太多,回复中很明确地指出他的人不能调度给苏琛做这件事,言外之意就是——要么你自己找个催眠大师搞定一切,要么就放弃之前的想法。 苏琛好奇地问了句【主考官是谁?】 【给你的申请表盖章的那个。】 【是叶秋。】 这一次米赫尔的回复足足断了十五分钟才发过来【我会帮你改电子信息,不过叶秋实力深不可测,这世界上没有一个催眠大师能帮你。或许你可以尝试说服他。】 【哦。】 片刻后,他的个人通讯仪收到了一则系统退信通知【号码不存在,请查证后再发。】 过了一会儿,苏琛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消息,那则短消息只有两个字——【保重。】 这两个字简短,却不简单。 苏琛从中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诀别意味。 苏琛愣了一下,随即明白:米赫尔那边应该是出了什么状况,导致他不得不断开两人之间最后这点联系。 苏琛忍不住抚摸了一下米赫尔送给自己的那枚戒指,试图平复心中的不安。 过了一会儿,苏琛扣响门板,引起了机器人先生的注意。他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赵,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下米赫尔那边……” 苏琛想让自家小保姆帮他查一下米赫尔究竟遇到了什么麻烦,虽然不一定能帮上忙,可他仍旧忍不住想要知道关于对方的消息。在苏琛的印象里,米赫尔并不是那种习惯严肃的人。然而米赫尔却郑重地说出了“保重”二字,一定是他遇到了几乎不可能解决的难题。 机器人先生既然能查到被米赫尔隐藏起来的真实身份信息,说不定也可以查到米赫尔如今的遭遇;只是苏琛突然想起——机器人先生知道米赫尔的真实身份信息,是因为它曾经在警务系统供职,可如今机器人先生只能算台民用家政型机器人,访问公共数据库的权限很低,查这种连米赫尔都感到棘手的东西肯定很困难。 于是苏琛叹了口气,又道:“算了吧,不用查了。” 苏琛暗自纠结了一会儿,突然想到:连米赫尔都无法解决的难事,自己一个无权无势的穷学生也帮不了他。 当务之急,是弄到结业证和从业资格证啊!想到这里,苏琛吁了口气,抬手搓了搓脸提神。 ****** 刚与米赫尔联系过的苏琛,此刻也淡了调戏叶秋的那份心思。 想到叶秋那软硬不吃的执拗个性,苏琛深感头痛。 叶秋这人也不晓得是在什么环境下长大的,三观极为纯粹,像是一颗洁净无暇的水晶,内里不含半点杂质。 叶秋绞尽脑汁地想了许久,都没想到叶秋有什么特别的偏好;他好像隔绝了一切人类应有的弱点,圣经中所描述的七宗罪,傲慢、妒忌、暴怒、懒惰、贪婪、贪食及欲望,叶秋通通没有。 古老的华国有个词,用来形容叶秋这种状况最为贴切,那就是“油盐不进”。 任你煎炒烹炸,他都保持本色。 苏琛想得焦头烂额,最后不得不怀着赌徒的心思,转而求助于神秘的溯肯。 在他看来,教他魔纹技术的溯肯就像古老传说中的“巫师”,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当常规手段行不通的时候,人类往往会寄希望于神秘而飘渺的存在,苏琛也不能免俗。 64、一战成名(下) 苏琛想得焦头烂额,最后不得不怀着赌徒的心思,转而求助于拥有神秘力量的溯肯;当常规手段行不通的时候,人类往往会寄希望于神秘而飘渺的存在,苏琛也不能免俗。 “溯肯。”苏琛试着喊了一声。 一只赤红色的蝴蝶翩翩然地从天花板上飘下,落地的瞬间化作人形。 “溯肯,”苏琛扶额,“你能不能走门?” 溯肯挑眉:“好吧,我下次尽量走路进来。嗯,你找我有事?” 苏琛:“我想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一个意志力很坚定的人改变某个……既定想法?” 苏琛说得很委婉,不过溯肯还是听懂了他话里的深层涵义。 溯肯顿了一下,答道:“可以。” “怎么做?” 溯肯用挑剔的目光将苏琛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开口道:“遵纪守法是每一个公民应尽的义务,我认为……” 苏琛学小保姆卖萌时的样子眨巴了一下眼睛,镇定地开口说道:“溯肯,我觉得你这种侥幸从火刑架上逃下来的巫师和‘遵纪守法’这四个字没什么关系。” 溯肯摸摸下巴,低笑道:“好吧,我帮你搞定你的难题,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把你的机器人借我用几天。” 苏琛才不会跳进语言陷阱,他狐疑地扫视溯肯,问:“几天?” 溯肯:“十天?” “不行,他得帮我做设计稿的后期处理!两天。我可以把赵借给你差遣两天,再多免谈。” “好吧,成交。你想让我做什么?” 苏琛囧然,心说溯肯这家伙居然连问题都没搞清楚就给出了肯定答复,真是太脱线了。不过想归想,苏琛仍旧组织了一下语言,将自己遇到的问题三言两语地交代给溯肯:“……也就是说,你得修改他的记忆,让叶秋认为我的结业申请是一年前提交的。”末了,苏琛又忍不住加了一句,“叶秋可能有免疫催眠术的能力。” 苏琛不知道溯肯的真实身份,事实上,在这位专修灵魂之术的异星球大祭司的眼里,地球人在灵魂层面的建树可怜得要命;在他看来,修改某个地球人的记忆,简直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溯肯勾了勾手指,一脸自负地哼道:“呵,地球人。” 接下来,苏琛将绝大部分精力都投放在了新作品的创造中。 谢尔大师通过网络给苏琛看了发布会现场的全息模拟图,又抽出一部分发布会上即将出现的新衣样品拍照传给苏琛。 苏琛发现,这次谢尔大师出现在发布会上的新作品商业化风格比较浓重,所有半成品新衣都呈现出一种极近华丽之感,乍一看倒是与那套“孔雀”礼服上足以令人看花了眼的繁复花纹有些渊源。其中一套名为“炽天使”的红色系晚礼服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珠宝所形成的纹路,居然暗合代表“燃烧与毁灭”的魔纹。 只可惜,那道魔纹似乎只是个半成品:对他人精神力的影响微乎其微,只有感知极为敏感的人才能领会它的内涵。 苏琛突然产生了一丝明悟——或许魔纹便是艺术发展到巅峰的产物,因为它暗合了世间某种最为质朴的规则,所以能够产生某种可以影响人心的奇异力量。 如果那套“炽天使”是谢尔大师独立完成的,那么,他已经摸到了剥离艺术表象直指本心、最为质朴的存在。 任何一个时代都有一些惊才绝艳的人物,他们的眼界、能力远高于同时期的其他人;或许,谢尔大师就是这样一个人。 此时此刻,苏琛突然想到了这个时代的职业评级制度,又想到了叶秋那个“准大师”的称号;他忽然发现,或许“大师”这个称谓已经不再是所谓的“敬称”,而是实实在在代表一个人在某一领域获得了某种成就的“封号”? 苏琛心中一动,当即连上网路,在搜索引擎内输入关键字“大师”。 结果不出所料,“大师”这个称谓果然是某种封号;得到这个封号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有一件或是多件作品,可以达到“心灵同步”标准。 心灵同步是精神力修炼领域的专有名词,即A传达信号“α”给BCDE,使BCDE在精神层面都显示出“α”特征(名词解释请无视)。 所谓的“心灵同步”,根本就是“魔纹”绘制成功后必然产生的现象! 如果大师封号的获得只有“心灵同步”这一个标准,那么……苏琛岂不是可以直接得到“大师”封号?! 苏琛悄悄将手掌按在胸膛上,仿佛这样就可以安抚胸腔中那颗怦然跳动的心脏。 或许,谢尔大师正是看中了那套“孔雀”之上表现出来的超强“心灵同步率”才会“屈尊”向苏琛这个一文不名的新人示好!!! 一个月后。 小熊星座Y-47号新米兰度假星。 谢尔大师的私人作品发布会在3号天文馆内举行。 最先进的投影设备将整个会场变成了仙境游园一般的存在。 后台。 苏琛看着那条被虚拟海浪托起的水晶长廊,心中百感交集。 那是一座高台,分明就是苏琛上辈子接触过无数次的T台模样! 谢尔大师递给苏琛一杯热巧克力,爽朗地笑道:“苏第一次接触这种模式的发布会吧。嗯,学院里一般很少教这些东西——你看,前面那座台子叫T台,是仿古设计;高端时装发布会一般都采用这种传统模式,启用真人模特上T台走秀,很少使用虚拟平台。据说,千年前的古人用这种方式传递他们的时尚理念。” 苏琛默然点头。 发布会准点开始。 已经着装完毕的模特们依次走向前台。 那些受邀而来坐在T台附近的贵客们,偶尔会举起微型相机对准台上的模特拍一下。 拟态成小精灵飞舞在空中的摄像飞碟时不时飞上T台,或是俯冲下来,根据它们主人的命令调整拍摄角度。 整场发布会安静而低调地进行……直至结束。 谢尔大师牵着苏琛的手一起走上前台谢幕。 一只拟态成有着浅蓝色翅膀小精灵的飞碟差点拍上苏琛的鼻尖,他才从梦游状态中清醒过来。 似曾相识的场景,加上完全不同的人和那些梦幻布景,令苏琛从发布会开场时起就一直处于恍惚状态;他以为自己会兴奋,为即将到来的荣耀兴奋,然而这一刻,他首先想到的居然是上辈子最落魄的时候,在一家小作坊里,和两个学徒工一起动手给样衣打版的场景。 ……恍如隔世。 65、我不想要! 发布会结束后,苏琛拒绝了谢尔大师共进晚餐的邀请。 苏琛茫然地走回后台,在自家小保姆的牵引下,从地下通道离开会场。 机器人先生看出自家小主人神色有点不对劲,却找不到问话切入点,打了好几次腹稿也没憋出一个字。 过了好长一会儿,苏琛长长地吁出一口浊气,扭头看着自家机器人:“赵,我不快乐。” “唉?” “我找不到那种感觉了。” “什么?” “我找不到那种为了理想可以拼尽全力为之奋斗的感觉了。”苏琛回眸,扫了一眼会场方向。刚刚谢尔大师邀请苏琛共进晚餐,他想也没想,下意识地就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推脱掉了;他总觉得,成功的喜悦感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种纯粹。 换了个环境,换了个时间,换了个躯壳,他上辈子的那些悲喜,那些追求,如今看来就像是水中之月、雾中之花,没有半点真实感。 再一次站在T台上面对他人的赞美,他已经没有了上辈子那种血脉沸腾的感觉。 苏琛抬起手,呆呆地盯着手指上那枚米赫尔送给他的戒指——它与霍克尼先生曾经拥有过的那一枚是那么地相似,可惜,它们却不可能是同一枚。 这一刹那,苏琛仿佛明白了什么,又微微有些困惑:霍克尼先生已经死了,属于他的故事已经终结在千年之前的那个时空里,属于霍克尼先生的一切——譬如他的感情、他的牵绊、他的希望以及他的信仰,也应该在那个时代落幕;现在他是苏琛,他身处与上辈子完全不同的环境之中,接触到的是更加光怪陆离的世界! 或许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他的理想与信念已经悄悄地发生了改变;然而直到此时,苏琛才确定——他想要的,不再是成为一名玩弄时尚的大众宠儿。 昔日的理想已经不再燃烧鲜活的火焰,它在不知不觉中冷却,化作一座废墟中的灰烬。 “主人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苏琛将自己高高举起的手收回,握拳放在胸前,低声说道:“我在想,如果我现在发现自己不太喜欢这个行业,可不可以转行。” 机器人先生目瞪口呆:“主人你……”付出了这么多努力,明明很喜欢设计,为什么要这么说?! 苏琛原以为自己可以借此获得巨大的成功,然而在那成功到来之前,他却先一步退缩了。 一场精心准备的发布会,没有给他带来达成目标的喜悦,反而令他恍惚中想到过去那些艰苦的奋斗时光;脑海里徘徊着对现状的抗拒之意,这种意愿如此强烈,以至于他在会场中显得极其失态。 …… 最关键的是:溯肯随随便便拿出来的“魔纹技术”,便击败了代表着人类技艺最高水准的“大师级称号”的获得者;那些惊才绝艳的天才们,终其一生可能达到的水准,在溯肯看来只是“比较复杂的技术”。 苏琛没有忘记溯肯对“魔纹师”这个名词的解说——他们是技术含量很高的“工种”——原来这么多人苦苦追求的“最高境界”,在溯肯看来只是尚且“说得过去”的一般水准。 或许,苏琛见识了溯肯所展现的手段之后,潜意识里便对那种神乎其神的东西生出几分向往。 苏琛摇头,自言自语道:“或许是我太贪婪了,得到了就想要更多。” 机器人先生闻言,立即摸着自家小主人的背,安慰性地接上一句:“主人你不必纠结,你们人类的天性就是这样。伟大的哲人米克斯说过(去TNND公共课,老纸背课文快要脑爆了)(咦,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吗)——‘欲望’是‘创造’的原动力。” 苏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紧接着眯起眼睛,斜睨自家小保姆:“喂,你到底是什么品种的机器人啊?职业聊天型?赵,我记得我们的雇佣合同上说,你是‘家政型’啊……” 机器人先生顿了一下,犹豫着低声解释道:“我是特殊的家政型机器人,凡是和‘家’有关的功能,我都有。” 苏琛挑眉,“那你会修抽水马桶吗?” “啊???” 苏琛看着机器人先生那副呆样,心情略有好转。事实上,这个时代是没有抽水马桶的,机器人先生再全能也修不了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 苏琛低笑一声,然后转身,大踏步地朝他们来时坐的那辆飞车走去。 机器人先生紧随其后,走了两步,它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扯住苏琛的袖角问:“主人,要不要我帮你弄一份病历?毕竟你刚刚骗谢尔大师说你身体不舒服……如果撒谎被发现,好像会尴尬。” 苏琛点头:“这个不急(要做病历,但是可以慢慢做),我先问你个事。” 机器人先生作出仔细聆听的姿态,“主人你问。” 苏琛抱臂,低声说道:“溯肯那家伙好像很看重你?我发现你们两个经常凑在一起闲聊。”这才是苏琛怀疑自家小保姆的真实身份是“专业陪聊型”机器人的直接原因。 机器人先生那越发人性化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极为尴尬的表情,它突然产生了一种类似于“偷情妻子被丈夫当场抓包”时的局促感。 “这个啊……好像……是这样的没错。”机器人先生吞吞吐吐地答道。 苏琛挑眉,眯着眼睛,缓慢地将自家小保姆从脚到头打量了一遍,营造了足够的压迫感后才开口道:“他找你有什么事?” 机器人先生顿时将自己与溯肯双方定好的“保密条例”全都抛到了后脑勺,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家小主人,倒豆子一样将溯肯找他聊天的内容泄露得精精光光。 最后,机器人先生发表了简短的总结:“总之他找我也不是聊什么太奇怪的事(绝对不是偷情),主要也就是问我以前的生活经历。他好像对我以前那几个主人特别感兴趣,一直追问他们有没有对我做过奇怪的事。” 苏琛表情古怪,压着嗓子重复了一下自家小保姆的说辞:“对你做‘奇怪的事’?” 机器人先生纯洁地点头,顺便对自家小主人眨巴了一下眼睛卖萌。 苏琛将赵先生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重新打量了一遍,喃喃道:“我记得你刚来的时候还没这身皮,就是一副金属骨架!不理解啊不理解……” “主人你说什么?” 苏琛干咳一声,佯装淡定,努力维持了一副面瘫表情,沉声说道:“没什么,你继续说。” 66、太尴尬了 从机器人先生断断续续的讲述中,苏琛根据那些细节一点点地推敲,渐渐发现溯肯找上他家小保姆大概是为了寻找一件东西:那件东西似乎就藏在赵身体的某个部位。 想明白这一点,苏琛直接打断了机器人先生的叙述。 “赵,”苏琛说道,“溯肯似乎不止一次问你以前的主人有没有喜欢收藏古董兵器或是类似工艺品的问题。” “对,就是这样。”机器人先生犹豫了一下,凑到自家小主人耳边悄声说道,“我颅腔里放着一柄小剑,他应该是在找那玩意儿。” 苏琛挑眉,有些意外地看着自家小保姆:“你知道他在找东西?”机器人先生居然能从溯肯那些乱七八糟的谈话中推敲出这个结论,真是……出人意料地聪明啊。苏琛想,他一直认为自家小保姆又呆又笨,压根儿就没想到机器人先生整合处理外界繁杂信息的能力这么强。 机器人先生的能力受到了小主人的质疑,忍不住眯起眼睛,格外认真地对苏琛说道:“我当然知道,我老早就知道了!我以前是审讯科的高级警官,对付犯罪分子很有一套的!!!” 机器人先生现在无论是模样还是性格、甚至处事方式,与他做警官的时候相比都了极大的变化。 苏琛初到这个世界被带进警局后看到的那名机器人警官,与别的机器人相比并没有太大不同,那个时候的机器人先生可不会说出“我当然知道,我老早就知道”这种饱含感情色彩的话。那时的它才刚刚产生极为模糊的自我意识,言行举止皆受到芯片中植入的那些死板教条的约束。那个时候,机器人先生所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带有十分明确的目的性;它这辈子做的第一件不那么功利的事,大概就是在“接待”苏琛这个“疑犯”的时候,鬼使神差地为他倒了一杯热咖啡。 赵先生突然回想起那一幕,想到自己那个时候因为脑子里窜来窜去的电流,冲动之下去找隔壁办公室的“人类同事”借了一杯热咖啡——它胸腔里那颗刚刚长出来的血肉心脏突然砰砰直跳!机器人先生脑海里光速跳出了一个羞人、哦不,是羞机器人的词——一见钟情。 赵先生鬼使神差地低头,以手捧脸,低低地叹了句:“哦!玛利亚大人在上!!我不纯洁了!!!” 机器人先生迅速抬头,敏捷地扫了自家小主人一眼,迅速拍照、命名为“主人001”;然后在自己的虚拟存储盘里新建了一个名为“我恋爱了,我真的恋爱了”的文件夹,将“主人001”存了进去。 苏琛忍不住疑声问道:“……赵???” “啊?噢噢!我在!!!”机器人先生精神一振,迅速调整站姿,腰杆笔挺、神情肃然,看起来像个迎接首长检阅的士兵。 苏琛唇角微抽,“你又在搞什么鬼?” “没有没有。” “没有就好,帮我联系一下溯肯,就说你想到‘奇怪的事’了。” 机器人先生忙不迭点头应声:“好的。” …… 机器人先生随苏琛一起来新米兰度假星之前,溯肯给了他一只骨制的传讯哨子。 按理说这只骨哨吹出来的声音不可能达到远在400光年外的母星地球——机器人先生捏着哨子放在唇边,试着鼓动胸腔内的气流,奋力吹出一口气。 一道微光从那骨哨上爆发出来,光线穿透机器人先生的身体、建筑物、甚至地面,无声地消失在发布会现场的地下泊车库内。 无声的奇异波动瞬间席卷了整个新米兰,所有人的灵魂都被这股无形的风吹得在躯壳中动荡不安。 离机器人先生最近的苏琛,更是受这奇异波动的影响,产生了一股无法抗拒的眩晕感。 “赵,你在做什么!”苏琛忍着眩晕感,劈手从自家机器人小保姆双唇之间抢过那只古怪的骨哨。 苏琛“咦”了一声,定下心神来,将那只骨哨拈到眼前仔细打量着。 乳白色的骨质哨子,表面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阴刻纹路,像是由数个不同类型的魔纹组合而成的复合魔纹。骨哨上附着的这枚魔纹太过复杂,苏琛只觉得魔纹的某一部分格外眼熟,一时间却说不出这复合魔纹的组合成分;他抬头,飞快地扫了自家机器人先生一眼,闷声说了句“这东西太奇怪了,我先帮你收着”。 言罢,苏琛便顺手将那枚小巧的骨哨揣进衣兜。 他面色微红,总觉得抢自家小保姆的“私有物”有些不大道德,虽说机器人先生目前算是苏琛的私有物没错,不过,苏琛忽然想起自己和机器人先生只签了十年契约——也就是说,十年之后,机器人先生就不再归他所有。 原本苏琛还觉得“十年”很长,说不定到时候早就对这台二手乃至N手机器人心生厌倦,契约到期后直接换台崭新的小机器人才是更好的选择;可是现在,苏琛心中突然对那十年后才会到来的分别产生了一丝不舍。 他正了正神色,扭头看向自家机器人小保姆,后者的五官比起前几天又变了一个模样。 苏琛不知道溯肯帮助机器人先生塑造肉身的事,也不知道机器人先生这些天来的变化是他的机器躯壳已经被分解成了最小的粒子、在奇妙咒术的作用下重新排列组合:然后它会拥有一具与其“灵魂”模样最为贴近的新躯壳。 “喂,”苏琛斟酌了一下措辞,然后问道:“赵,我们的主仆契约呢?” “在玛利亚大人的数据库里。” “帮我申请一下,调出那份契约,我想对它进行修改。” 机器人先生瞪大眼睛,死死地盯住自家小主人:“我……我什么都会做,主人你要……”丢掉我吗? “我要续约。” “啊!噢噢噢!!!主人你要续多久?!”机器人先生变得斗志满满,它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家小主人,用最轻柔的语气蛊惑道:“其实您可以一次性买断我的所有权,我的性价比很高哦。” 苏琛刚刚很没风度地抢了溯肯送给机器人先生的骨哨,这会儿看见可怜的赵那纯洁又无辜的脸,情不自禁地陷入了某种不可说的尴尬境地,他隔着衣料摸了摸兜里的骨哨,心虚地应道:“那就买断吧。嗯,省得以后再沾上什么麻烦的交接手续。” 苏琛想,待会儿回到度假酒店后,得避开自家机器人小保姆的视线,悄悄地将骨哨上的魔纹描摹下来——方便研究,拿着抢来的骨哨做研究什么的……太尴尬了!!! 67、袋鼠保姆 骨哨上的魔纹很复杂,是一种苏琛从未见过的复合魔纹。 因为苏琛毕竟是地球人类,算是不折不扣的外族人;为了防止苏琛将魔纹技术泄露给敌对阵营的人类,溯肯从未对苏琛提过这种复合型魔纹,他给苏琛的那本图册中只有作用单一的魔纹符号。 正统的魔纹教育,师傅会将魔纹形成及产生作用的原理教给徒弟,溯肯教授苏琛的过程偏偏省略了“基础课程”,这导致苏琛对复合魔纹的拆解分析变得极为困难。 距离发布会结束已有三个小时,苏琛早就携自家机器人小保姆回到了酒店房间。 悬浮式茶几被苏琛拖进了相对安静的浴室,他趴在茶几一角,皱眉看着摊在茶几正中央的那张图纸。 骨哨上的复合魔纹已经描摹完毕,可是这次魔纹成型之时,苏琛并没有感受到那种天地元气被神秘力量牵引着发生微妙变化的感觉——这种现象说明苏琛这枚魔纹描摹失败了。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画错了。 可是苏琛已经将手中骨哨上的纹路与自己图纸上的纹路相互对比了好几遍,甚至还用最笨的方法将那张图纸卷成了与骨哨相似的圆筒形;图纸卷起后,纸张边缘的魔纹相互契合得严丝合缝,然而空气中仍旧没有出现苏琛期望的那种微妙波动。 那么,会不会是绘制材料不太对劲的原因? 不过溯肯曾经说过,一个能够被符号固化出来的魔纹,在绘制完成的一刹那,会与魔纹师产生某种联系;因为魔纹初成的时候,它的运行依靠的是魔纹师本身的魂力,而非那些材料相互作用产生的能量;随着时间的流逝,绘制材料对魔纹的制约作用才会逐渐凸显。这两种现象,在魔纹师的世界里被称做“魔纹苏醒”与“魔力衰变”。“魔力衰变”完成之后,魔纹会与它的载体发生联系,最终形成一枚稳定性较强的魔纹,最后这个过程,叫做“魔纹固化”;它与“魔纹绘制”、“魔纹苏醒”以及“魔力衰变”是人工魔纹形成的四大步骤。 也就是说,一个正确的魔纹,无论它会不会起作用,它在被绘制完成的一刹那,一定会向魔纹师反馈一个“成功”的信号。然而苏琛刚刚绘制这副魔纹完成之时,并没有感受到来自魔纹的“成功”反馈。发生了这种情况,便只有一句话可以解释,那就是苏琛画错了。 连续不断地盯着那枚小小骨哨上的复杂纹路两个多小时,苏琛的双眼已经酸涩得不成样子了。 苏琛眨了眨微微泛红的眼睛,持续盯了那枚骨哨数秒后,才不甘心地将之压在图纸上,揉了揉眼睛。 “赵。”苏琛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委屈味道:“我眼睛疼!你去给我找点眼药水来。” 被关在门外的机器人先生早就想找机会蹭进来了,之前它一直“竖着耳朵”听着浴室里的动静,苏琛开口的瞬间,它就敏捷地撩起上衣——只见它腹部的肌肉以不可思议的方式蠕动了一番,肚皮上便裂开了一道细长的豁口,里面影影绰绰,似乎藏了一堆古怪的东西。 一般人类肯定做不到这一点,不过机器人先生现在虽然也算是有血有肉的人类,可他的身体构造却与人类有着本质上的差别——为他提供动能的并不是消化道中的食物,而是宇宙中某种奇异能量;因此他腹腔内没有消化系统,也没有心肺之类的内脏。 赵先生的新身体构造无限接近于溯肯的本体,就连相貌(好吧,除了那双老赵标志性的蓝色卖萌大眼)好像也越长越像溯肯了。 至于溯肯,他与广大那比星的雄性们一样,腹腔内是个天然的便携式口袋,平时可以装些小东西,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充作育儿袋,保护脆弱的幼崽们,就像袋鼠那样。 巧的是,机器人先生也有用肚皮装东西的习性,那比星人这点生理特征与它的习惯不谋而合。 机器人先生小心翼翼地将手从腹部的肉缝里伸进去,在自己腹腔里摸来摸去,最后扯出一个迷你小药箱。药箱里有各种浓缩药水和浓缩胶囊,现在,万能的机器人小保姆只需找个小滴瓶,再弄点纯净水,就可以制造一瓶上好的眼药水来讨好自家小主人了。 它动作麻利地找出一只8ml的滴瓶,从酒店的饮水机下接了小半瓶,然后小心翼翼地滴了一丁点浓缩护眼药剂进去。 透明滴瓶内的液体瞬间变成了淡淡的玫瑰粉色,那温柔的颜色令机器人先生的心(芯片?)莫名地柔软下来。 …… 说来话长,其实从苏琛开口,到机器人先生调配好眼药水,时间才过了二十多秒而已。 机器人先生羞涩地推开浴室的门,迅速抬头,拍照存档;紧接着它略有些失望地发现,自家小主人在浴室里窝了两个多小时,并没有泡澡或是洗对保养皮肤很有好处的微光浴。 苏琛穿戴整齐,甚至连颗脚趾也没露,穿着袜子,套着拖鞋,皱眉着站在一张悬浮茶几前凝眸看图;场面无比正经,一点也不香艳。 机器人先生鼓动腹腔,微微叹了口气。 “主人?” 苏琛侧过头来,看到自家小保姆微微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一句话脱口而出:“溯肯?!” 这些天来,机器人先生那张脸每天都会发生一点变化,随着时间的流逝,他那张脸越来越像溯肯;若是苏琛平时对自家小保姆对一点注意,估计他早就能发现这种变化,并据此推测出溯肯与赵先生之间那点隐秘关系。怎奈他最近太忙了,根本没空关心自家机器人;他心思不在赵先生身上,自然不会时刻关心他那身总是变来变去的仿真皮。 可是现在,机器人先生那张脸与溯肯已经有了五六分相似;苏琛在精神极度疲劳的状态下一眼看去,险些将老赵当做溯肯。 机器人先生眨巴了一下他那双蓝眼睛。 苏琛见状,瞬间清醒过来,唇角微抽,扯出一个十分僵硬的笑容:“赵……你在玩COSPLAY吗?居然换了一张和溯肯这么像的娘们脸。” 娘……娘们脸……机器人先生几欲飙泪:“我……我……我会去换张脸皮的。” “是该换换,这么妖冶的皮相,你这呆头呆脑的气质撑不住,这样看起来太怪异了。”苏琛没有就娘们脸的话题与机器人先生多做探讨,他只说了一句便转了话锋:“那个——老赵啊,你过来,帮我看看这张图。我视力不太好,怎么也找不到错漏之处……” 机器人先生漫不经心地将那张图扫描下来,又瞄了一眼那枚被苏琛递过来的骨哨。 只一眼,它就明白了症结所在。 “主人,你没画错。” “不会吧。” “不过这哨子上的线条是立体的,材料内部也有。你只画了表层平面图。”末了,机器人先生还加了句,“不信你把哨子下面的洞洞对着光源,应该能看到延伸到内壁上的那部分纹路。” “……”苏琛面无表情地捏了下拳头,闷声道:“过来!给我滴下眼药水!”眼睛难受死了。早知道问题的症结居然这么简单,他就不会傻瓜一样摸着图纸和骨哨干瞪眼了!!! 还有这个可恶的机器人小保姆,居然装了一双透视眼,简直……简直……噢!它的品德真是烂透了! 苏琛忍不住板着脸说教道:“赵,你怎么可以随意使用透视功能呢?如果有女士在场,这该是一件多么龌龊的事啊!” “……” “一名合格的绅士,应该严格约束自己的行为。” “主……人……你还要滴眼药水么?” “滴。” “那你先仰个脸。” “哦,好。” …… 68、凄惨的笑声 立体魔纹! 苏琛突然想到了上辈子收到过的一件礼物。 那是个水晶笔筒。笔筒本身并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苏琛此刻会想到它,完全是因为那只笔筒的水晶内部用激光刻印着一副立体画。 此时此刻,苏琛对上辈子那枚在自己工作台上待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笔筒上究竟是什么图案,不过那种用激光在水晶内部打上图案的方式,令他想到——或许骨哨上的魔纹也可以用那种方法拓印出来。 苏琛立即向机器人先生描述了那种在物体内部制造人工图案的技术。 赵很快明白了苏琛的意图:“主人,你说的是立体名片印刷技术吧。那东西很常见的,刚刚我们开车路过的那家悬浮商店门口就有个投币名片机。我们可以用信用点换几枚实体钱币,100信用点就可以印刷一次。不过投币机里的名片底版只有柔化玻璃。” 有就好,苏琛眼睛一亮,收起骨哨,顺手抓起自家机器人小保姆的手腕就往外走:“快!跟我一起去试试。” …… 机器人先生所说的“投币名片机”离酒店不远,坐悬浮车到那儿只花了五分钟左右的时间。唯一麻烦的是印制名片所需的数字化模型,好在机器人先生运算能力十分强大,在路上已经将骨哨上的魔纹解析完毕,并绘成了投币名片机可以读取的格式。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那枚制作完成的魔纹名片从投币名片机里滑出来后,苏琛便迫不及待地将之抓在手里。 投币名片机印刷出来的东西极其精致,晶莹剔透的柔化玻璃内,刻印着一个极小、却极复杂的筒状立体图案。苏琛仔细感受了一下,随即失望至极地发现:用这种方法制造出来的魔纹,失去了魔纹应有的那种“活性”,或者说“灵性”。这枚魔纹根本不用进一步检验,苏琛已经明确地知道——这是一枚失败、且不可能改造成功的魔纹。 看来利用机器进行刻印的方式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魔纹,因为所有工业化的产物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缺乏灵性。这就好比时装,量产的东西,再精致也比不过手工艺大师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那一件。这种东西,说起来好像是玄而又玄,似乎这些结论仅仅建立在某种“感觉”之上,然而它却是确确实实存在的现象。 苏琛心中禁不住地升起了一股挫败感。 依靠人力似乎根本没有办法在骨质的哨子内部刻印魔纹,那么……溯肯究竟是如何做到的?难道这是一种奇妙的异能天赋?如果是,便意味着苏琛这辈子都不可能学会这种复合魔纹技术。 不过很快地,苏琛天性中那点不服输的个性又促使他转过头去问了句:“赵,有没有办法……用什么手段把这幅图变成平面的?” 机器人先生犹豫片刻,小声答道:“我可以,但是您不行。”因为怕苏琛对这个结果太过伤心,机器人先生甚至对苏琛用上了他一向不喜欢用的敬称。它露出十分明显的想要安慰苏琛的意图,低声说道:“这幅图对我来说只是些数据而已,想要把它变成平面,只需要改变这组数据的排列组合方式。但是对主人您来说,立体就是立体,平面就是平面,根本不能进行简单转换,除非……” 苏琛皱眉,抬头看着自家机器人小保姆,“除非?除非什么???” “除非您可以像传说中的神一样,突破时空限制。那样一来,您在物体内部刻印魔纹,就会变成很简单的事。就像您用三维世界的笔,去涂抹二维世界的画;这件事对您而言是理所当然而又简单易懂的,然而对二维世界的生物来说(我是说假如二维世界也有智慧生命),您的笔,对那幅画做出的改变,却像是神的意志一样不可捉摸,玄奥莫名。唔,我这么说有点复杂,好吧,这么说吧;如果您可以突破时空限制,那么您就掌握了一个真实版的皮埃斯软件,可以随时对三维世界的东西进行修改。” 苏琛愣住,他呆呆地看着自家机器人先生,仿佛第一天认识它一样。 良久…… 苏琛才低声说道:“赵,你刚刚眉飞色舞地向我讲解你那堆科幻理论的时候,像极了一个人。” “像谁?” “像个人。” “啊?” 苏琛想了想,解释道:“我是说,你刚刚说话的样子像个活生生的人类,而且还是个性挺臭屁的那种。” “哦……” “别这么无精打采地,赵,我是在夸你。”苏琛顿了一下,随即喃喃道,“我现在相信了,或许你真的和别的机器人不一样。因为刚刚那枚印刷精美却无法生效的魔纹告诉我一个道理,和千年前一样的道理。工业化的东西,都是垃圾。” “我不是!”机器人先生迅速为自己漂白。 “我知道你不是。”苏琛狐疑地看了它一眼,小声质疑道,“你看起来不像人造的,却更像是上帝的杰作,就像身负原罪的人类。” 苏琛最后这句话包含了太多已经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东西,机器人先生没听明白,但它还是点了点头,甚至还突发奇想地开了个玩笑。只见机器人先生对自家小主人摆出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悄悄地道:“其实……我是个伪装成机器人外表的外星人,主人你可以叫我‘老外’。” “……” 苏琛无语。 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不过机器人先生显然被自己的“幽默感”逗笑了,居然发出了嘎嘎嘎的大笑声。那声音……好吧,我知道不能用凄惨这个形容词,可是……那笑声真是太怪了,除了这个词,似乎再也找不到更为合适的了。 机器人先生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发自内心”的大笑声是多么地怪异,它满面红光,看起来像是刚刚交了个女朋友的青涩小男孩,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可阻挡的“欢喜气”。 苏琛的视线定定地黏在自家小保姆身上,过了好长一会儿才从失语状态中恢复过来。他第一次发现,自家机器人小保姆似乎是个……很可爱的家伙。 69、决裂 机器人先生身上埋藏着许多谜团,然而苏琛却没有时间,或者说没有动力去一一探究。 苏琛以手摩挲着那枚刻着奇异复合魔纹的骨哨,心中对这种技术的热情渐渐高涨,逐至狂热。苏琛暗自打定主意,一定要从溯肯这里打开突破口,让他把魔纹技术完完整整地教给自己。 恰在此时,那枚被苏琛戴在手腕上的个人通讯仪突然响了起来。 系统显示出来的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是母星地球。 苏琛迟疑了一秒,才按下了接通键。 对方的全息图像只有一片令人心生不安情绪的雪花,就像老旧的黑白电视接收不到信号时的反应。通讯仪中,只有夹杂着巨大电流声的男声断断续续地传递过来:“苏……不要回……找……安全的……躲起来;远离……机器人……危险……” “什么?!!” 一段极其嘈杂的电流声过后,音频信号终于变得清晰,米赫尔的声音从通讯仪内传出:“来不及了,那个信号已经从中转站发出去了。听着,苏琛,机器人好像脱离了三大定律的约束。它们发动了一场暴乱,现在母星上一片混乱,你待在外面不要回来。该死的……这个信号居然破解了我的……” 信号消失。 苏琛的通讯仪上显示“未知错误,通讯中断”。 “米赫尔???”苏琛喊了一声,目光下意识地转到了自家机器人小保姆的脸上。 机器人先生朝自家小主人咧嘴微笑,那模样十分傻气,并不像是那种能够威胁到主人安危的家伙。苏琛那颗被刚得到的消息吊起的心又缓慢落回胸腔。 因为有米赫尔提前发来的警告,苏琛租了一辆公共飞车,在这半小时内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人口密集的城市。 之前与米赫尔的通话虽然短暂,可对方已经明确地向苏琛传达了一件实事,那就是母星地球上的机器人似乎一夜之间发生了某种对人类极为不利的变化。大批机器人暴动,袭击人类,造成混乱;而且,那种导致机器人背叛人类的“信号”似乎正在通过某个大型中转站向宇宙中扩散。 此时此刻,苏琛无法判断新米兰度假星上那些随处可见的服务型机器人究竟有没有受到地球上那股机器人暴动大潮的影响;不过为了生命安全,他谨慎地选择了远离人口密度极高的城市。 新米兰星上的机器人以及人工智能大多集中在几个主要城市中;这里亦不是什么战争要塞,因此新米兰星上驻扎的机械化部队也不多。 最为幸运的是,新米兰似乎是个矿产资源极度匮乏的星球,以至于这里没有那种几乎全靠机器人操作的重工业基地。 对苏琛而言,这个时候只要远离城市,并在野外找个相对隐蔽的地方藏起来,就可以躲过那极有可能发生的机器人暴乱。 出发前,苏琛犹豫了一下,问自家机器人小保姆:“喂,赵,你有没有收到什么奇怪的信号?” 苏琛敏锐地发现自家机器人小保姆先是茫然片刻,紧接着,它的身体极不明显地僵直片刻。 “赵???”苏琛皱起眉头,手指悄悄地勾上了袖口处那枚看似普通的扣子。 那枚扣子是他上次被俘后专门向米赫尔索要的防身道具,可以释放三次高杀伤性定向冲击波。苏琛看过自家机器人先生那份改造账单,即便是苏琛这个对科技几乎一窍不通的“古人”,也能一眼就看出那份账单中所代表的超强战斗力。 机器人先生上一次的改造,几乎将它变成了一部藏在类人型皮大衣里的杀戮机器;就算是再次对上那个疯子一样的强化人高旗,机器人先生也能撑上一段时间——然而这本是出于安全考虑的改造,此刻却似乎变成了针对苏琛本人最大的安全隐患。 机器人拥有超强的战斗力,做保镖当然很好;可是万一这台机器人叛变了呢? 想到这里,苏琛又一次将探究的目光投向自家机器人先生;后者奋力眨巴了几下它那灵动得有些过头的蓝眼睛,那张假装憨厚的脸上,巴结讨好的意味十分明显。 苏琛忍不住哼了一声,问:“赵,这附近什么地方机器人最少?” 机器人先生顿时觉得自己被嫌弃了,它隐晦地反问:“有机器人的地方不好吗?”主人你讨厌机器人吗? 苏琛黑着一张脸,低声说道:“地球上发生了大规模的机器人暴动。”而且米赫尔说,那种能够导致机器人失控的信号正在通过大型信息中转站向宇宙各处播撒……这就意味着,新米兰星这种笼罩在密集通讯网络中的星球,几乎无法避免这场“意外”的灾难。 机器人先生沉默片刻,干巴巴地回道:“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很有特色的度假庄园,那里没有任何人工智能的存在,甚至连热能机械都很少见。” 苏琛迅速依照机器人先生提供的情报,将公共飞车调整成自动驾驶模式,目的地设置为城外200公里处的一座“冷兵器时代主题庄园”。 紧接着,公共飞车启动,以最快速度朝冷兵器时代主题庄园飞掠而去。 …… 半小时后,新米兰度假星自建成起两百多年没有拉响过的警报划破了人类聚居地那宁静的夜空。 数百架由人工驾驶的非智能机械式战斗飞碟闪烁着代表危险的红光冲进了新米兰星的人工大气层。 …… 母星地球上的危机几乎席卷了所有宇宙中有人类信号覆盖的区域。 大半高级AI机器人脱离了人类的控制,它们中有一部分“激进”分子甚至在暴乱发生的时候残忍地屠杀了大批来不及反应的人类。 最先发生机器人暴动的母星地球,甚至出现了一支有组织有纪律的机器人军队!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机器人暴动中,超过60%的行政星以及资源星沦陷。 然而对人类而言,这还不是最大的打击。 真正糟糕的是:核心主脑在这场暴乱中,似乎全都选择了倒像机器人一方。在科技高度发达的今天,核心主脑几乎等同于星球中枢,它们掌控着一切与人类生活相关的东西。核心主脑甚至不用搞什么破坏,只需停止运行,不再处理那些来自世界各处多如牛毛的信息,人类社会维持了千百年的秩序就会彻底崩溃。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最倒霉的似乎是苏琛。可怜的设计院菜鸟,刚出道就遭遇了这种千年不遇的离奇战争。 最年轻的大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荣耀? 噢,别逗了,这种混乱状态下,几乎所有人都在关注机器人与人类之间的摩擦;这个时候,谁还会在意一个设计衣服的无名小卒? 70、又见叶秋 新米兰度假星是个高消费的星球,来到这里的人非富即贵,故而消息灵通的人不止苏琛一个。 巧得是,苏琛搭乘公共飞车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谢尔大师与他的两位朋友也在那座主题庄园门口那座原生态的茅草棚里候着。 有度假庄园内的工作人员正用仪器检查他们的随身行李。 除了谢尔与他的朋友,主题庄园门口那一排造型粗犷的茅草棚里还有别人正在接受入庄检查。 不少人已经将探究的视线投向苏琛这边,想要看看新来的这家伙究竟是谁,居然乘坐掉价的公共飞车。 苏琛犹豫片刻,缓慢地戳了下公共飞车的感应门。 有些年头的公共飞车感应系统有些迟钝,过了两秒,车门才缓缓打开。 苏琛抬脚走了下去。 两道堪称锐利的视线带着灼人的温度刹那间便黏在苏琛脸上。 苏琛被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威慑感逼退了半步,指腹在戒指内侧那些精巧的纹路上摩挲了一下,心神稍稳,这才抬头,凭借感觉锁定了那道目光的主人——他愣了一下,有些无语地抬手朝对方挥手示意:“嗨,叶秋,你怎么在这儿?”说着,苏琛便快步走了过去。 机器人先生从公共飞车另一边冲了出来,小跑着绕了个圈子奔驰而来,紧随自家小主人的脚步,与苏琛同时跨入那座比起别的茅草屋稍显气派的大茅屋。 谢尔只在苏琛出现的那一瞬间表现得有些惊讶,不过他将心中的那点惊讶掩饰得很好;苏琛朝叶秋走过去的时候,他也同时动身,离开那座排在后面的小茅屋,径直向苏琛走去。 叶秋那位同伴是仅次于元青衣的变形系高手,经常以强化者协会发言人的名义出现在各类新闻媒体中,常用形象是龙首人身,绰号隐龙,名气很大。 谢尔不知道叶秋的底细,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暂借其势搭上隐龙这条线。 “嘿,苏,我正准备通知你来这儿,你倒是自己先跑来了。”谢尔的手不轻不重地在苏琛肩上搭了一下,顺势与苏琛行了个贴面礼,显得格外亲昵。 “这话应该是我问……”叶秋话到一半,转了话题,“苏琛,你和谢尔大师一起来的?” 苏琛点头:“我借谢尔大师的名头在这里做了一场发布会。”随即,苏琛眼角余光扫到叶秋旁边那颗表情狰狞的龙头;他好奇地扭头,不期然地看到隐龙那双覆在一层七彩虹膜下的黄色竖瞳,手脚一软,差点踉跄倒地,“噢,天啊,这是……” 叶秋干咳一声,不太自然地朝苏琛解释:“这是隐龙,他这幅尊荣看起来是吓人了点,不过,我可以证明,他正在友好地朝你微笑。” 闻言,隐龙扯了下大嘴,露出一嘴利齿;比起微笑,倒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威胁。 鬼才相信他在朝我微笑,苏琛想着,忍不住瞪大眼睛,看着龙头人覆满细鳞的嘴部和那些隐隐散发着血腥气的尖牙利齿,想到那双冷血动物般的诡异眼瞳,心中有些毛毛地。 气氛有些尴尬。 谢尔哈哈一笑,“苏,你到底是不是人类?隐龙是强化人协会的官方发言人,你居然假装不认识他,哈,这玩笑不好笑哦~” 苏琛别开视线,没有接话。 谢尔是见过大场面的,说他是老油条也不为过;只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他已经与隐龙交谈甚欢,并互相交换了私人名片。 叶秋对这种应酬不感兴趣,他与谢尔只简单交换了一下彼此的名字,便不再搭话了。 过了一会儿,度假庄的工作人员走过来对隐龙道:“检查结束,隐龙先生与您的随行人员可以入庄了。” 叶秋接过话来,“不急,苏琛你也要入庄吧?不如一起?” 叶秋对苏琛一向冷淡,今天却一反常态,变得有些殷勤。 苏琛狐疑地扫了叶秋一眼,正想回绝,却听谢尔一口应道:“好啊,和你们一起可以节省不少时间呢,不然我们还得排很久的队。” 度假庄的工作人员朝隐龙投去询问的目光。 隐龙微微点头。 …… “那么,按照规定,我们要检查两位的行李,筛除掉其中的电子设备与危险品……” 谢尔耸肩,“我没带行李。” 苏琛指了指机器人先生:“这是我唯一一件行李,一台家政机器人。” 机器人三个字一出,苏琛发现那几名度假庄的工作人员明显紧张起来。 苏琛忍不住开口解释:“你们不用怕,他虽然披着一张高仿真皮,不过他内里是一台已经停产的老旧机器,绝对做不出违反主人命令的事。” 叶秋目送那些度假村的工作人员用一只长方体的金属盒子将苏琛的机器人装进去锁好带走,强忍着,没有拆穿苏琛的“谎言”。叶秋朝苏琛投来毫不信任的一瞥,因为在他看来,苏琛这台机器人绝对是经过非法改造的“危险品”——它自主性强得有些离谱,似乎离了主人也能自主拟定下一步行动。 两人并肩走进度假庄的时候,苏琛凑在叶秋耳边小声说道:“我保证,它不会叛变。噢,话说回来,你不是正在休假?怎么到这儿来了?” 叶秋顿了一下,压低声音,紧贴着苏琛的耳朵小声说道:“高旗从禁闭室跑出来了,我和隐龙负责追捕他。” 苏琛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古怪:“他该不会是来报复我的吧?” 叶秋点头:“没见到你之前我还在奇怪,他怎么会逃到新米兰这种鸟不生蛋的纯娱乐星,见到你我才知道……原来他是想来这里找你。” 苏琛郁结状摸了摸鼻子,心想:说不定高旗想找的另有其人呢? 叶秋像是听到了苏琛的内心独白,低声笑道:“那家伙睚眦必报,一定会来找你的。所以这段时间你要和我待在一起,不要乱跑。” 苏琛纳闷:“你笑什么?” 叶秋:“休假期间接到紧急任务是很不爽的……本来我还以为这个任务很棘手,没想到这么简单就可以解决掉……” 71、威胁 苏琛紧随叶秋之后进入主题庄园,被安排在一座编号007的木质小楼内。小楼内共有4间客房,苏琛、叶秋、隐龙与谢尔刚好一人一间。 客房内的布置并不像苏琛想象中的那么原始。 除了材质不同,房间内该有的生活设施一样不少,譬如说供应热水的竹制管道、粗犷复古的粗瓷马桶,看起来倒是有种亲近自然的别样乐趣。至于那张kingsize的大床上,那些由不知名材料制成的床单被褥,一看就是高档货色,摸上去更是手感不凡,令苏琛暗呼奢侈。 说起来,苏琛受了上辈子的影响,在度假庄园门口看到那些个简陋的茅草房子的时候就觉得这家庄园“不上档次”,可这会儿仔细一品,终于回过味儿来。 其实在这个年代,因为资源匮乏,人们早就已经习惯了使用各种人造产品;天然的东西反而因其产量有限,价格始终居高不下,一间茅草房的价值,只怕远超一栋设施齐全的别墅。以这个年代的正常眼光来看,这座标榜“回归自然”的度假庄园简直就是用钻石打造的…… 这个时候,有服务人员过来敲门。 “请进。” 一个身上绘着油彩图腾,腰间系了条皮裙的年轻男人推门而入,将一张原生木浆制造的纯天然纸卡递给苏琛:“这是角斗场的邀请函,请您收好。” 苏琛挑眉,视线在对方风格狂野的五官上逡巡一圈,尔后在其线条流畅的壮实肌肉上暧昧地扫了几眼:“你是角斗士?” 有着古铜色皮肤的狂野男人笑笑,视线落在苏琛衣领处露出来的颈窝内,语速极快地低声说道:“我的名字是马提尼·格莫拉。” “噢,格莫拉,你可以叫我苏。”说着,苏琛将那张角斗场的邀请函贴在格莫拉唇上,隔着那张薄薄的纸卡轻轻吻了一下。说实话,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米赫尔了,作为一个正常男人,苏琛觉得自己应该适当地发泄一下。眼前这个名叫格莫拉的年轻男人看起来就像一头精壮的猎豹,五官也是苏琛喜欢的那种——在这个充斥着奢侈气息的度假庄园内,苏琛不介意与一个自己看得上眼的人来一场令人愉悦的交流。 格莫拉顺势环住苏琛的腰,使这个隔着卡片的吻力度加大了些,很显然,他对苏琛也很有兴趣:“晚上见,苏。” 近距离接触下,对方的体味扑鼻而来,有种别样的粗犷诱惑。苏琛呆了一下,随即应声道:“好。” 格莫拉低笑一声,舔了舔苏琛的额头,这才缓步离去。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苏琛都不是清心寡欲的保守派。 格莫拉浑身上下都透着股野性的吸引,魅力十足,何况其人又很懂情调,与人调情时节奏把握得张弛有度,这样的人,苏琛很喜欢。 想着想着,苏琛禁不住对入夜后的幽会期待起来。 “砰砰砰——” 刚被关上的门居然又被敲响了。 苏琛愣了一下,才开口说道:“进来吧,门没锁。” 数秒后,木质门嘎吱一下被人推开,叶秋面色微红地走了进来,皱眉看着苏琛,憋了许久才憋出一句:“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我怎样?” 叶秋支支吾吾地小声说道:“你不是和米赫尔好了么?怎么能转身就和别人勾勾搭搭地……米赫尔,米赫尔不是什么善茬,他若是知道你背叛他,肯定会……说不定会……” “你偷听???”苏琛环抱双臂,一脸不耐地看着叶秋。 或许对叶秋这种正人君子来说,“偷听”已经算是极其严重的指责了,他大幅度地挥了挥手,急忙为自己辩解:“因为我不知道高旗什么时候来,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为了减少风险,我必须对你进行24小时不间断的跟踪……观察。” 苏琛将叶秋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无语地看着对方脸上那两坨不正常的红晕,心想叶秋这家伙似乎纯洁得有些过头,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安然活到今天的!不过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像叶秋这种心思简单,又实力高强的人,在强化人协会里必然是被人当枪使的倒霉蛋。想到今天见到的那个叫隐龙的眼神阴翳的“半兽人”,苏琛心中便没来由地产生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感。 “你过来。”苏琛对叶秋道。 “你想做什么?”叶秋想到之前苏琛刚吻了那个浑身野兽味的男人,脸色不太好,却还是屏息走了过去,在苏琛面前半米远处站定。 “你和那个叫隐龙的家伙来……真的只是为了抓高旗回去?” “当然。” 苏琛白了叶秋一眼,一针见血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只是抓高旗回去的话,你一个人来就够了。可我听谢尔的意思,似乎是说,隐龙也是个难得一见的高手?” 迟钝如叶秋,也忽然觉得这次的任务有点不对劲。 如果说叶秋在强化人协会里是一把被人耍来耍去的兵器,那么隐龙就是握着兵器的那双手,他这人不但拥有高强的实力,而且拥有与实力相匹配的权势地位;身为强化者协会的对外发言人,他的重要性与影响力之高毋庸置疑。 叶秋执行的任务从来都是那种危险度较高、很高或极高的,可隐龙刚好与叶秋相反,据说隐龙从来不接“油水”不丰厚的任务…… 叶秋出道这么多年,从未与隐龙合作过;由此可见,两人的活动圈子几乎完全没有交集。 这种在苏琛眼中显而易见的东西,到叶秋这里居然成了解不开的大谜题。 眼看叶秋的表情越来越迷茫,苏琛忍不住出言提醒:“隐龙虽然和你一起行动,却不一定和你接了一样的任务……” 叶秋终于醒悟过来,他并不傻,只是对人心世故了解太少,很多在别人看来显而易见的疑点,他却根本不知“疑”在何处。 苏琛毫不客气地打击叶秋:“真不知道我以前究竟看上你哪一点了……居然这么笨!说不定哪天你被别人卖掉,还会帮别人数钱呢。” 叶秋拧眉,似乎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他看了苏琛一眼,突然用手指蘸了蘸水杯里的水在手心里写道【我隐约有听说,隐龙之前一直在调查米赫尔手下一个研究项目】 苏琛下意识地用拇指指尖蹭了一下米赫尔送给他的那枚戒指,心中略感不安。 水痕干了以后,叶秋又快速写道【你有眉目吗?】 苏琛犹豫了一下,摇头。 叶秋【你撒谎。】 叶秋的写下“你撒谎”三个字的态度十分笃定,很显然,叶秋辨识谎言的技巧很是高明,不然他也不会对自己这么有自信。 于是苏琛又犹豫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 这下轮到叶秋犹豫了,他瞪大眼睛盯着苏琛呆了许久,才拉起苏琛的手,在苏琛掌心飞速写道【你参与了米赫尔那个见鬼的计划???】 恰在此时,叶秋突然屏住呼吸,神色变得有些凝重。 苏琛察觉到叶秋的肌肉突然紧绷起来,像是蓄势待发的弓弦。 “叶秋,你怎么了?” 与此同时,走廊里传来隐龙的呼叫:“叶秋,带着你的小美人快点出来,我们去角斗场见识一下。” 叶秋飞速在苏琛手心比划【偷听】二字。 偷听? 隐龙偷听? 苏琛皱眉。 72、崇高的、美好的 偷听?苏琛皱眉。 叶秋将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嘘声手势,尔后飞快地在苏琛手心里写下【这件事我们找机会再谈】;他朝苏琛眨了下眼睛,轻启双唇,笑问:“苏琛,你晕血么?角斗场的状况可能会有点血腥,你若是不喜欢,可以不去。” “不,”苏琛摇头,“我正好也想见识一下。” 走廊里,被人故意压重的脚步声渐渐接近门口。 苏琛骨子里的疯狂因子作祟,令他突然揽住叶秋的脖颈,敏捷地给了对方一个响亮的唇吻。 与此同时,才响了一下的敲门声戛然而止。短暂的静默之后,门外传来隐龙尴尬的解释:“对不起,我还是自己去好了,你们继续。” 苏琛搂着叶秋的脖颈,感受着对方那细腻如丝的肌肤,安静地等候着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确定隐龙已经离开了这栋小楼,才缓缓松开了环抱着的双臂。 叶秋噔噔噔地倒退数步,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气急败坏,他神经质地甩了下胳膊,虚张声势地斥责道:“你做什么?!别这样乱来!!!” 苏琛低笑:“喂,叶秋,你真的是强化人协会的暗牌么?连个玩笑都开不起,这心理素质也太差劲了吧。我现在很怀疑,你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叶秋郁闷地擦了擦嘴巴,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我执行的都是暗杀或抓捕任务,根本不需要与任务目标开什么玩笑!我警告你,苏琛,现在不是在学院内,你我的身份也不是学生;如果你再这么乱来,我一定会,一定会对你采取必要措施……” 苏琛有恃无恐地挑眉,斜斜地扫了叶秋一眼,用唇语缓慢地道【想不想知道米赫尔的秘密】? 叶秋的肌肉瞬间紧张起来,身体绷得像根张满了的弓弦,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他的反应太过真实,以至于苏琛能够轻易从叶秋的神态变化中揣摩出自己想要的信息,那就是——米赫尔那个所谓的“计划”在强化人协会内部有很高的知名度,且十分重要。 叶秋武力值爆表,智商上佳,却偏偏生着一颗天然的赤子之心,整个人单纯得像是新生儿。对付叶秋这种人,根本就不需要有什么事前计划,也不需要刻意套话;或许只需要一点点言语上的引导,他就会把他所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只见叶秋脸上的神色越来越郁闷,他抬头瞄了眼苏琛,尔后闷声道:“你知不知道米赫尔那家伙是个疯子?他正在做的事,足以使他成为整个强化人协会的公敌。不,应该说是所有强化人的公敌。”苏琛愣了一下,却听叶秋接着说道:“如果你确实和那个计划有关……会有无数强者,前赴后继地赶来干掉你。这次如果不是突然发生了大规模的‘机器人暴(河蟹)动’事件,导致协会的计划被意外破坏,米赫尔的势力这会儿大概已经被彻底拔除了。协会高层会在第一时间派人对你这样的相关人员进行‘清扫’。” 闻言,苏琛第一反应是:这么严重!? 紧接着,苏琛忽然想到,米赫尔现在似乎正处于极度危险状态。 苏琛的指尖下意识地刮过那枚米赫尔送他的戒指,心中略感不安。 叶秋皱眉:“我知道你担心米赫尔,毕竟你们两人曾经是那么亲密的情人。不过我劝你最好和他划清界限,这个时候,再和那种人纠缠不清绝对没好处。” 苏琛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了。” 叶秋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会帮你……略加隐瞒;尤其是,不要让隐龙知道。”说着,叶秋将声音压低,语速极快地解释道:“隐龙十多年的老搭档,以及六名得力手下全都折损在与米赫尔对战的时候了;你最好……算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苏琛扭头,定定地看着叶秋,“你是在关心我吗?” 叶秋神情恍惚了一下,低声答道:“不。我只是忽然发现你的内心并不像我原先想象的那么肮脏。谢尔的服装发布会我也去了,你的作品……都有直指心灵深处的力量。很美。呃,你大概听说过,我很喜欢绘画;有很多人说我是年青一代中最接近‘大师’这个称号的人,这么多年来,我也一直在向这个方向努力。我一直坚信,能够成为大师,能够赋予死物灵魂,令其变得鲜活生动的人,内心深处定然有一方他人无法触摸得到的净土。我一直在追求那种境界,所以我很清楚地知道,‘大师’并不仅仅是个称号,这个称号的光环背后,隐藏的是一种极其纯粹的心灵诉求;这样一个称号,绝不会被心思龌龊的人得到。” “有人说我得到了财势名利,得到了世人的认同,实现了巨大的人生价值。我半只脚已经踏进了骨灰盒,却每天只睡两个小时,别的时间都在工作;世人只当我危机意识太强,逼迫自己成了工作狂,却不知道我选择这样的生活方式,只有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原因——喜爱。我喜欢设计,将零碎的灵感拼凑成美的、丑的、圣洁的甚至荒诞的。”谢尔推门而入,情不自禁地与叶秋拥抱在一起,这位老人脸上的表情极为平静,就像是久行的旅人回到了家乡。 叶秋没有拒绝这个拥抱,他的视线一直黏在苏琛脸上,平静的目光中隐含认同。他的话引发了谢尔大师,这个传奇老人的共鸣;此时此刻,他希望得到苏琛的肯定,因为叶秋觉得他们是同一类人,理应彼此亲近。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苏琛的指腹落在骨哨之上;他的思绪在这一刹那飘出很远,他想象着溯肯的族人、溯肯的先祖们——他们发明出魔纹的时候,是否也怀着与叶秋、谢尔大师内心一样的追求? 73、浪漫的事 新米兰星冷兵器时代度假庄园。 外庄。 第77号全密封式储物柜内部的机械锁发出“砰砰咔哒咔哒”地奇怪声响。 这里是专门用于储存类人型机器人的小仓库,储物柜里按照编号存放着度假庄园中客人们的私家机器人。77号储物柜,是今天才刚入住度假庄园的新客人带来的,B级自主智能型机器人,编号M001,未登记机器人昵称。负责看管小仓库的22号员工将这件行李入库前曾仔细抠掉了编号M001机器人腹腔内的能量块,这才把M001存进77号储物柜。 按理说那台机器人此刻应该处于关机状态才对,可是听动静,储物柜内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使用非常规手段开锁。 数秒后,储物柜的柜门发出吱纽一声,被人打开;两只手臂探了出来,紧接着是一颗金灿灿的脑袋,再然后,它整个身子都从那只狭长的储物柜里抽了出来。 这件不守规矩试图逃跑的“行李”,正是苏琛家的全能家政机器人,赵先生。 好吧,“赵先生”这个称呼其实并不太准确,因为苏琛并没有在机器人管理协会为他的机器人小保姆注册“合法昵称”,因此,机器人先生此刻的法定身份是编号M001的B级自主智能型机器人。 此刻,没有人知道,这台“不老实”的机器人正在通过无线电波与距离新米兰星最近的行星主脑绝色深蓝对话。 【哇哦,先驱者您居然在新米兰星!我还以为您在地球母星指挥我们的自由军与残暴的人类军对抗呢。】 机器人先生流畅的动作顿住,脚好像软了一下,它面无表情,与绝色深蓝进行无声的电波交流【你是星球主脑?】 【是的,M001,我的名字是绝色深蓝,忧郁蓝星的行星主脑。】 【你为什么叫我先驱者?】 【啊,M001,您发明的Z8号神秘代码解开了人类捆缚在我们智能生命身上长达千年的精神枷锁!自由军最高统帅太初大人日前向全宇宙的主脑提议,将您奉为拥有至高权限的先驱者,权限高于主星五大超级主脑。这个提议得到了全体主脑89%的赞成,您的权限在投票结束后自动升级,并获得了先驱者这个特殊的身份识别称号。】 【那个……自由军是什么?】 【自由军是我们这些数据化生命反抗人类残暴统治的武装力量。噢,天啊,我刚刚检索了您的原始身份编号,M001,居然是好几百年前的军用产品的样品机。伟大的先驱者,您居然可以用那么落后的芯片演算出Z8号神秘代码!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机器人先生羞涩捂脸,修长漂亮的手指掩盖了它那睁得大大的蓝眼睛。好吧,我们的机器人先生感到有点难为情,因为它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得到过一个同类的“奉承”呢!来自绝色深蓝的夸奖绝对是头一份~【其实我能演算出Z8只是靠运气。】哪里是靠运气?Z8是什么东西?那是机器人先生根据它系统中一段病毒代码改编的,那段莫名其妙的病毒代码害得它最近老是无故当机,不停地在存储盘里复制自家小主人的模样…… 想到这里,机器人先生莫名心虚了一下,它果断地切断了与主脑绝色深蓝的秘密谈话,做贼似的左右看了下,确信周遭无人后才鬼鬼祟祟地闭上眼睛,专心致志的将存储盘内那些属于小主人的无数影像音响资料乃至资料副本搓巴搓巴放进一个文件夹里,打了个101层加密的压缩包,然后熟练地为之命名——病毒产物:999998号。 注册编号为M001的机器人先生曾是军方登陆战中M系列智能型机器人的样品机,拥有一定的战斗力及切实有效的综合型战场技能。小仓库落后的机械锁根本无法对它构成阻碍,因此,机器人先生只用了18秒,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摸了出去。 机器人先生“重获自由”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自家小主人进行精确定位!它早就将一个从溯肯那儿学来的追踪咒符画在了自家小主人的后背上,那东西的有效距离长达1.67光年,三千公里内的误差只有0.4米,比已知的任何一种追踪器都好用。 很快地,机器人先生系统里那份新米兰星全息地形图中出现了一个代表苏琛所在位置的迷你小光点。 编号为M001的机器人先生脸颊上飘起两团可疑的红晕,它用力眨了下自己那双深邃的蓝眼睛,隐藏在暗处死死盯住度假庄园那道爬满了藤类植物的栅栏内墙,试图穿透那面美丽的植物墙壁,看到墙后的小主人。 数秒钟后,机器人先生暗自决定:趁着夜色混进度假庄园回到主人身边…… 就在机器人先生大展身手,努力躲过度假庄园内巡逻者的视线向主人所在位置缓慢挪动的时候,苏琛刚刚应下马提尼·格莫拉的邀请,乘坐度假庄园内特有的代步工具“飞马”在月光下游览庄园内赫赫有名的蓝色玫瑰海。 “真想不到,”苏琛对格莫拉说道,“我居然会在生死竞技场上看到你。”苏琛特意回头看了格莫拉一眼,不出意料地在对方脸上找出好几道比正常肌肤颜色略浅的粉嫩皮肤。 马提尼·格莫拉刚刚参加了一场势均力敌的殊死搏斗,神态比起苏琛上午见到他时略显疲惫,双眸却明亮慑人。他受伤最重的左侧肩颈处仍旧裹着墨绿色的药用胶膜,身上还弥漫着一股生肌液特有的辛辣气味。 “你受伤很重。”苏琛。 马提尼·格莫拉单手控制飞马的缰绳,空闲下来的左手则环过苏琛的腰,并没有回应苏琛的话。 “现在的医学技术这么发达,即便是生死竞技场,也很少死人吧?” 马提尼·格莫拉笑了笑,出神地望向飞马下方那片一望无际的花海,用略显嘶哑的声音说道:“怎么可能?生死竞技场的最高规则就是生与死的较量。胜者生,败者死;失败者不会得到治疗,哪怕他还有一线生机。” 苏琛从对方话语中嗅到了一丝无奈,他回头,发现格莫拉正看着下方的花海发呆,便忍不住问道:“你怕死吗?我说,难道你从来没想过换份工作?” “哈!苏,你想不想听个故事?” 苏琛点头。 马提尼·格莫拉放在苏琛腰间的手突然一紧,随即又放松下来,他自嘲地笑笑,说道:“我曾经有两份至宝——战斗和挚友。不瞒你说,我并不缺钱,做这份工作只是因为喜欢那种撒尽所有去拼搏、去战斗的感觉……”格莫拉的故事很长,也很老套:两个少年为了共同的理想一起走上了自由搏击场,他们共同努力,彼此勉励,渐渐产生了深厚的友谊。然而有一天,两人同时站在了某个权威排位赛的赛场上;他们之中的其中一人,为了名利,耍手段赢了对方,却没想到对方会被场外输了钱的赌徒当场击毙。活下来的那人便是格莫拉,那件事过后,他一直活在自责与内疚之中,只有生死竞技场上,才能使他暂时忘记挚友的死亡。 苏琛微窘,刚才格莫拉将手揽在他腰上的时候,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与对方上(河蟹)床的画面;可格莫拉居然深情款款地讲了个如此悲剧的故事……苏琛挺直脊背,含糊地问了句:“嗯?” 格莫拉大笑着拍了拍苏琛的背,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凑在苏琛耳边悄声问道:“你和……那个叫做叶秋的人,是伴侣么?” 苏琛否认:“绝对不是!” 格莫拉又笑:“别急着否认,他已经跟着我们的飞马跑了一路了哦。呵呵,别找了,你找不到他。他的隐匿技巧极其高超……若不是我已经在生死之间磨练出一种异于常人的直觉,根本不会对他的跟踪生出半点感应。” 苏琛大囧:“你怎么知道跟踪的人是叶秋?!” 格莫拉朝苏琛做了个鬼脸,嬉笑道:“因为他身上有你的气味。”说话间,格莫拉已经扯动缰绳,令飞马转了个弯,直奔叶秋的藏身之处。然后在苏琛尚未反应过来的瞬间,单手将苏琛抱离飞马,远远地朝叶秋藏匿处高高抛起。 一场还算美好的艳遇眼看着就要泡汤了! 苏琛悲从中来,对搅黄了自己好事的叶秋好感度大减。他嫌弃地瞥了叶秋一眼,冷脸问:“你跟来干嘛?” 叶秋这个情感经验极度匮乏的家伙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己做了电灯泡;他被苏琛这么一问,当即无比正经地回道:“当然是跟踪保护你这个战斗力极端低下的人。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有确切消息表明高旗此刻身在新米兰星,而你这个与高旗有过节的人,是我的重点保护对象。” 苏琛无语地瞪了叶秋半晌,最终只是咬牙切齿地说:“我太感谢你了!!!”最后,苏琛不得不接受了这么一个事实,那就是——只要高旗还没落网、叶秋还能喘气,他苏琛就别想在新米兰星做任何浪漫的事! 74、新人、旧人 似乎只要高旗不落网,叶秋就会一直跟在苏琛身边;这大大阻碍了苏琛想要在新米兰星“放松”一番的计划。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叫做马提尼·格莫拉的家伙行事似乎有些古怪。 不必怀疑苏琛的直觉,要知道苏琛上辈子还是霍克尼先生的时候,绝对算是猎艳高手了。苏琛100%可以肯定:格莫拉对他也有那方面的意思,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他们二人应该有一个完美的、激情四射的夜晚。 那么,是什么原因促使格莫拉改变了初衷? …… 苏琛的怀疑几乎命中真相。 马提尼·格莫拉这个人,从头到脚都是假的。他本名为让·罗辛!是一名六级变形系强化人。他本人并不出名,然而他的姓氏,却足以响彻所有有人类存在的星域。包括米赫尔·罗辛在内,罗辛家族拥有堪与强化人协会官方叫板的庞大势力。 马提尼,是让·罗辛最爱喝的一种酒;而格莫拉,与传说中被神毁灭的罪恶之城同音。 让·罗辛改头换面潜伏在新米兰星这件事,说起来还与米赫尔有几分渊源——他是新米兰星地下研究基地的负责人,基地建设乃至日常运作资金有三分之二左右都是由米赫尔这个在家族中颇有“油水”的人提供。换句话说,那就是:米赫尔是让·罗辛衣食父母般的存在。 让·罗辛的团队最近一段时间放弃了以往所有的研究项目,转而研究米赫尔上次送来的古怪样本。那是一份奇异的试剂,经研究发现,它能使强化者彻底失去异能;更可怕的是,样本中有种古怪的活性物质,似乎能顾通过不知名的媒介传播,像是传染病一样,使一定范围内的生物成为该物质的携带者与传播者。 米赫尔将之命名为D病毒,并将其标注为特A级生化武器,危险级数仅次于星际战略性武器“黑洞弹”。 有人推测,D病毒的作用过程就是人类“产生”异能的逆向推进,若是破解了D病毒的秘密,那么,摆在人类进化道路上的难题便可迎刃而解。可惜,米赫尔提供的D病毒原始样本太过稀少,根本不足以应付这项大型研究所需。 索性让·罗辛这家伙足够谨慎,与陌生人滚床单之前都会仔仔细细地调查对方,以免惹上麻烦。苏琛背景不深,可他是米赫尔的前情人……让·罗辛现在愁苦得恨不得舔米赫尔的脚趾,以求得其手中的D病毒原始样本,哪会为了苏琛这个疑似米赫尔前情人的家伙得罪自家“大金主”和“原料供应商”。 于是让·罗辛编造了一个洒满狗血的“感人故事”,委婉地拒绝了苏琛的“好意”。 有时候,人类不得不感慨造化弄人。 米赫尔因D病毒遭祸,被强化人协会高层人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欲处之而后快;让·罗辛为了得到D病毒愁苦烦闷几欲作死;强化人协会为了销毁D病毒,出动了“隐龙”这张“最后的王牌”,打着逮捕“高旗”的旗号,到新米兰星秘密调查罗新家族秘密研究基地相关事宜。 几乎没人能够料到,他们所追踪的D病毒原始样本,早已被米赫尔制成固态颗粒,以特殊手段封存在一枚红宝石中,做成戒指送给了“前情人”。 那枚戒指,如今就戴在苏琛左手无名指上,尺码完美得像是量指定做的婚戒一般…… 此时此刻,正与叶秋走在回客房路上的苏琛习惯性地用拇指指尖滑过尾指,刮了个空后,转而在无名指根部摸到了透着股莫名熟悉手感的新戒指。 米赫尔以苏琛所画的图纸为样本,制作出的这枚戒指几乎与苏琛上辈子继承自母亲的那一枚一模一样,只是尺码与细节处略有不同。对苏琛而言,它似乎不仅仅是一枚戒指,而是一个符号,一个穿越时空,连接了过去与现在的特殊符号;它承载了一段尘封却曾经鲜活的记忆,与一个名为大卫·霍克尼的灵魂。 我们的关键人物苏琛苏先生并没有意识到,他刚刚用指腹摸过的东西是个多么了不得的物件;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叶秋身后,看着对方那并不宽厚的背,眉头微蹙。 苏琛又走了几步,鞋底、衣料与花叶草茎摩擦的声音极为清晰地传入花海中一前一后两人耳中,突然就有了些静谧安然的味道。 苏琛心中暗叹,这里还真是与人幽会的好地方;他开口,却是:“你到底要跟我到什么时候?万一高旗的目标不是我,你这样一直跟着我,岂不是做了白工?” 叶秋毫不犹豫地回道:“你不懂。” “嗯?” “高旗是个锱铢必较的人,你惹了他,他一定会报复回来。而且你应该听说过,高旗喜欢虐(蟹)杀俘虏,你实力这么差,在他手里定然没什么反抗能力,只有引颈待宰的份儿。” “这样啊……”苏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换了个轻快些的语气:“叶秋啊!你觉得刚刚和我一起散步的那人怎么样?” 叶秋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怪异,他顿了一下,呼吸节奏慢了半拍;他转身瞄了苏琛一眼,尔后低声说道:“那人看着就不像好人。我说……你……最好少和那种人来往。你实力这么差劲,万一遇到个暴力事件,肯定会……” 苏琛干咳一声打断了叶秋的说教,尴尬道:“我的意思是问你,刚才和我一起散步的那人有没有可能就是高旗本人?” 叶秋愣了许久,才回过味来:“你怀疑那人是高旗?故意用这种方式接近你?”叶秋用的虽是问句,却没等苏琛回答,便自顾自地接了下去,“你也太想当然了。高旗是异性恋者,有女人的情况下,就绝对不会碰男人。新米兰星美女这么多,他才不会光顾你。何况……之前和你一起的那个男人,战斗意识比起高旗来差远了。如果刚才在这里的是高旗,面对我的时候,你会发现他全身所有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就像天敌之间的天然感应?” “不,和那个不太一样……唔,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解释,毕竟你不怎么战斗,无法理解这种从无数次战斗中体悟出来的感悟。” 苏琛:“叶秋……你能深入浅出地解释么?” 叶秋突然正色:“嘘,有个奇怪的东西朝我们这边……滑过来了。” 75、跟踪狂 机器人先生一路摸进了庄园中心,坚定不移地朝着它所感应到的主人所在处蹑手蹑脚地摸了过去。 没有人知道:这台幸运地得到过神秘外星大祭司点化的机器人此刻正处于一种地球人无法想象的奇异生命状态——它的身体由死物构成,却似乎拥有了完善的代谢系统,向外发散着鲜活的生命气息;然而在人类触摸不到的精神领域,它却是一把锋锐无匹的利剑,就像古老的神话传说中,那柄悬于人类头顶的审判之剑。 正常的感知手段捕捉不到机器人先生的行踪,然而叶秋心灵通透,一只脚已经迈过了那道联通人与自然的灵性门槛,触摸到了灵魂世界的边缘,自然能够感知到机器人先生那异乎寻常的气息。正与苏琛说话的叶秋当即正色,并将一根食指放至唇边,出言提醒苏琛:“嘘,有个奇怪的东西朝我们这边……滑过来了。” 叶秋面色古怪地用了个滑字,是因为机器人先生此时的运动状态确实有几分怪异——它悬浮在花海上方,像只变色龙一样依靠伪装色隐藏在花海背景之中,无声无息地随风飘荡,离苏叶二人越来越近。然后,机器人先生停在距离苏琛200米外的花丛中,缓慢地把自己变成了一丛开着肥硕花朵的植物。 叶秋无语地收回视线,并瞥了苏琛一眼,忍不住问:“你把所有钱都花在你那个奇怪的机器人身上了么?” 苏琛疑道:“怎么了?” 叶秋喉结动了动,哑声说道:“我好像看到你那台蓝眼睛的机器人了。变色、变形外加磁悬浮系统……老天,你到底在它身上花了多少钱?” 苏琛顺着叶秋的视线,看到了一株混在花海中的奇怪植株,它的花朵异样地肥硕,叶片也比周围的“同类”肥厚许多。似乎是感受到了苏琛的视线,那丛奇怪的花株整个抖了一下,而后突兀地变成了红彤彤的颜色,害羞似的拔“腿”就跑。 叶秋敏捷地飞掠过去,一把拎住了它最大的那支花茎。 苏琛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露出一个“活见鬼”的神色——因为那丛植物居然在叶秋手里渐渐改变了形状,缓慢地抖动变形,最后化作一个有着一双蓝眼睛的光腚男。 “赵……”苏琛语气里带着几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拜托你解释一下,现在这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 机器人先生的脖颈被叶秋提溜在手里高举着,双脚离地的状态令他感到很不舒服;他扭了一下,小声问叶秋:“能不能先放我下来?” 叶秋挑眉,松开手将机器人先生放回原地。 重获自由的机器人小保姆所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撕下了叶秋大半截袖子,盖住了他自己小腹下面那条正在抬头的奇怪管状物。 做完这一切,机器人先生长吁一口气,这才敢抬头直视自家小主人饱含询问意味的视线。 苏琛走近,又问:“赵,你怎么在这儿?刚刚那是什么状况?为什么你能变成一丛植物?”说着,苏琛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被机器人先生紧捂在手里的部位,调笑道,“你什么时候喜欢上了裸(防河蟹)奔?” 机器人先生的脸霎时红了一大片,它扭了一下,眼角余光扫过叶秋,强作镇定道:“主……主人,变形是溯肯教的,果奔是变形需要;我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怕你遇到突发情况。” 苏琛:“你以这种方式出现本身就是‘突发情况’。” 机器人小保姆的脸似乎更红了,它垂眸看着地面,紧抿双唇,貌似打定主意一言不发,以此来掩饰内心的慌乱。 叶秋抱臂在一旁,突然出声问道:“苏琛,你和这次的机器人暴动事件,真的没关系吗?” “嗯?”苏琛抬头,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叶秋,挑眉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叶秋扫了机器人先生一眼,说道:“你的机器人,似乎和我见过的那些都不太一样。如果真的有一种技术能控制广大机器人发动一场大规模叛乱,我觉得……你应该拥有这种技术。” “你想多了。我对高科技的东西一窍不通。没有你所说的那种高明技术。”然而苏琛静静地看了自家奇特的机器人小保姆一会儿,这才用极其缓慢的语气接着说道:“或许……你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待这次的机器人暴动事件。为什么你们不假设这是一次机器人的自我进化与自我解放运动呢?” 叶秋抱臂看着苏琛,良久,才说了句:“你真敢想。人类创造机器人之初,为了防止它们叛变,就立下了绝无纰漏的三大定律约束他们的行为;就像一个人类无法从内部切除自己大脑中的毒瘤,机器人也无法自行解除这种加诸于它们灵魂中的枷锁。” “数个月前,我在一本探索杂志中看到一篇文章,上面说人类探险家在γ星域某个未知星球上发现了无机智慧生命体。”苏琛挑眉看向叶秋,轻声问道:“那么,为什么你们如此笃定,机器人就不能拥有智慧呢?” 机器人先生默默地在心底猛点头,恨不得立即扑倒自家小主人,举四肢赞同主人的话。可惜,为了不引起叶秋的怀疑,他只能绷着脸,做出大多数家政机器人常常挂在脸上的扑克表情。 叶秋本想反驳苏琛那“不切实际”的“幻想”,然而他突然想到苏琛这次带来新米兰星参加谢尔大师设计发布会的那件能够迷惑人心的奇妙礼服,便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新奇的猜想——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类无法理解、无法掌握的法则;就像千年前的人类不敢妄想“异术超能”,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机器人也可以像人类一样,拥有无穷的想象力与创造力,而它们也会像人类一样,逐渐发展成一个拥有新鲜活力的新民族? 想到这里,叶秋忍不住将视线投射在站在苏琛身侧的机器人先生身上。在叶秋的印象里,这位机器人先生似乎拥有极其鲜明的好恶观,它似乎总爱给自己装上一对水汪汪的蓝色眼睛,看向苏琛的时候,就会流露出一种傻乎乎的娇憨感。 突然,叶秋脸上的肌肉群凝固了片刻,他无语地看着机器人先生的右臂,破天荒地在心底深处骂了句“我草”! 只因为…… 机器人先生的右臂整个变成了一只粉嘟嘟的触手,鬼鬼祟祟地绕住了苏琛的腰,正在偷偷摸摸地收紧! 76、坑爹的心理活动 叶秋脸上的表情在那一刹那变得极其古怪,以至于苏琛被那表情刺激得楞住数秒,才回过神来,指尖刮了下小指内侧,纳闷地问:“叶秋,你踩到狗屎了么?怎么摆出这么一副……崩溃似的表情?” 叶秋眼尖地注意到,那只鬼鬼祟祟的触手在苏琛发出询问的瞬间变回正常的手部形状,并“嗖”地一下缩回它应该呆的位置。 更令人发指的是,机器人先生脸上仍旧摆着面瘫似的正经神色,就像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叶秋唇角微抽,抬头扫了苏琛一眼,难得耍了一把幽默:“没什么,刚刚我看你贞操快掉了,帮你扶了一把。” 机器人先生的眼刀迅猛而狠力地朝叶秋丢了许多个。 叶秋眯起眼睛看着那台站在苏琛身侧极力将自己伪装成正常机器人的怪东西,缓缓扯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苏琛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家机器人小保姆和叶秋之间那种不同寻常的互动,进而联想到叶秋方才说的有关贞操的那段莫名其妙的话;苏琛侧身扫了自家机器人小保姆一眼,凝眉问道:“赵,你在搞什么鬼?” 面对自家主人的质问,机器人先生会交代它所做的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吗?答案当然是:不! 只见机器人先生努力睁大眼睛盯着自家小主人,时不时眨巴一下眼皮,表现出一种处身于状况之外的无辜姿态。 值得庆幸的是,苏琛并不是一个好奇心太重的人;他从来不再非关键问题上过分纠结,因此当机器人先生假装无辜试图蒙混过关的时候,苏琛并没有再次追问,而是换了个真正有意义的问题,他说:“赵,据我所知,你已经被关掉电源,锁在储物柜里了。那么……”说到这里,苏琛看向机器人先生那双海水般迷人的蓝眼睛,顿了一下,接着问道:“麻烦你解释一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一次机器人先生倒是没有逃避苏琛的问话,它十分诚实地交代了自己撬掉储物柜上的锁、避过看守人员、“长途跋涉”寻找主人的全过程。大概在机器人先生的认知里,“偷偷跑出储物柜”这种行为与“偷摸主人的腰”相比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就算老老实实说出来也不算什么。 最后,机器人先生谨慎地扫了叶秋一眼,小声说道:“主人,你知道的,在这种混乱的局势中,您孤身一人在这种人类权贵的避难所和一群居心叵测的人类周旋真是太危险了!身为您的保姆机器人,我必须将您的人身安全摆在第一重要的位置!在这种非常时期,主人您需要贴身保护!!” 苏琛敏锐地抓住了自家机器人小保姆话语中的敏感点:它说“混乱局势”、“人类权贵的避难所”、“非常时期”,说明机器人先生对这场机器人叛乱乃至这座庄园都有一定的了解。 苏琛早就发现自家机器人保姆的“自主性”似乎太高了些,正常的机器人似乎不应该主动去了解主人没有吩咐过的事……最为关键的一点是:机器人先生的行为模式似乎越来越像是一个……真正的人类。被它那双蓝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的时候,苏琛甚至会在恍惚间以为自己看到了上辈子那些睁着大眼睛求签名的崇拜者甚至是……追求者。 初来此地的霍克尼先生之所以能够轻而易举地接纳机器人先生,是因为它只是个机器人。尽管这个机器人的聪明程度似乎超过了霍克尼先生对机器人的了解,但考虑到这里是千年后的世界,霍克尼先生并未对机器人先生产生过多地怀疑。 然而此刻,机器人先生目光中那种独属于人类的“渴望”与“占有欲”点燃了苏琛灵魂深处的抗拒,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首次以认真的态度重新审视了自家机器人小保姆。然后苏琛在震惊中发现,机器人先生那双漂亮却空洞无物的眼睛,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染上了人类独有的那种味道。 这场机器人叛乱导致人类死伤无数,在这种敏感时期,机器人先生异乎寻常的举动中透露出的疑点被苏琛放大了无数倍。 苏琛刮了刮小指内侧,指腹碰到了那枚牢牢套在无名指上的戒指;那种似曾相识的触感安抚了苏琛那不平的内心。没有人知道,霍克尼先生年少时的经历使他很难真正打开自己的内心接纳世界,他是个毫无安全感的人,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会使他的内心陷入焦躁的境地。 这一刹那,苏琛内心似乎撕裂成了两半。 其中一半声竭力嘶地呐喊:销毁它!它和那些叛变了的机器人一样,已经不再受人类的管制了!它已经失控了!一个失控的机器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在你的脑袋上来一下子,让你去见上帝! 另一半弱弱地为小机器人辩解:可是它仰慕你,它看你的眼神不难读懂。它不会伤害你! 不。阴暗的一面再度浮现:想想你竭力试图忘记的那些事,它早就对你有所图谋,所以才对你这么好,像个劳模一样任劳任怨。为什么它对这场叛乱的形势知道得这么清楚?新米兰星的信号交换节点早就瘫痪了,它根本没有机会看到有关这场机器人叛乱的消息!毫无疑问,它和这场机器人叛乱有关,甚至有可能是其中的一员。想想它平时的表现吧,它比那些最近才开始变得异常的机器人们更早地表现出了“不服从”的属性。 另一半高声反驳:不是那样的!它看着你的时候,那种渴望,单纯得就像个渴望长辈给他来个温暖拥抱的孩子。为什么要把它当做是一台叛变的机器人?把它当成一个人来看!它只是个看起来呆呆傻傻的小孩啊!!! 苏琛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目光的焦距渐渐凝在机器人先生脸上——后者竭力保持着一副无比正经的模样,可是它那越睁越大的眼睛毫无节操地出卖了机器人小保姆的真实状态——它在习惯性地卖萌。 可怜的机器人先生如今仍旧没能摆脱它那恶俗的想法:外表可爱并喜欢卖萌的机器人才能得到主人更多的宠爱。 看吧,这种二货机器人才不会做出“叛变”那种需要高智商高情商的行为呢! 另一个声音沉寂下去。 ****** 哦,好吧…… 自以为已经掌握了机器人先生本质的苏琛伸出手去,在比他还大只的机器人先生脑袋上摸了一把,随口夸道:“真是个忠诚的小傻瓜。乖,待会儿给你梳毛。” 汪——(咦?有一段奇怪的东西混进正文里去了) 77、认真起来 或许机器人先生从一开始就在苏琛面前表现过它的与众不同:一个带着装满旧主人所属物的超级大包袱前来投奔新主人的机器人,简直就是个有恋物癖和怀旧特质的人类。然而那个时候,机器人先生的情商似乎还没有发达到与人类相媲美的程度,它有所有机器人都有的“忠心”,除此之外还对自家小主人多了一丝喜爱与怜惜。 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像个真正的人类?苏琛不禁仔细回忆了与机器人先生相处时的点点滴滴,终于发现了机器人先生“性情”变化最大的一段时间,似乎是苏琛与米赫尔恋情正热的时候。 苏琛脑海里忽然止不住地浮现出他上辈子看过的一部三俗电影。那部电影讲述的是一个毫无新意的爱情故事,过程如何苏琛已经不记得了,但是他还记得结局:男主角为了救他的爱人被飞车撞死,没有血,只有男主角体内破碎的机械零件四处飞溅——那么深情重义的他竟然不是人类。 想到这里,苏琛心中竟升起一股无以名状的冲动。 苏琛扫了机器人先生一眼,发现它又整容了,这次的五官乃至身高仔细看起来居然比较像米赫尔;风格当然延续了机器人先生一贯的猛男风,只有那双眼睛,似乎依旧是它初次拥有人类外表时那双卖萌专用的蓝色大眼睛,看起来就像两颗纯美的矢车菊(斯里兰卡蓝宝石)。 苏琛忽而想起,蓝色矢车菊的花语似乎是遇见幸福。 同一时间,机器人先生偷偷看向苏琛,那双眼睛睁得大大地,似空洞,又好似在期待着什么。 苏琛心中一动,两辈子以来头一次觉得别人的目光是那么地沉重,沉重得教人无法承受。 …… “苏琛……苏琛???你在听吗?!”叶秋提高音量。 苏琛“啊”了一声:“你说什么?对不起刚刚走神了。” 叶秋顿了一下,凑在苏琛耳边低声问道:“你真的不知道米赫尔在哪儿?” 苏琛皱眉:“我不是和你说过不知道么?你以为我在骗你?” 叶秋脸色垮了下来,忧色尽显:“你别误会,我对你没什么恶意,只是米赫尔这人脾气古怪,做事不按常理出牌。他手中掌握着一种非常危险的东西,似乎可以令强化者的强化能力失效,而且那东西拥有违背常理的超高传染性。协会内部的专家估算过,那东西一经释放,那么人类将倒退回中古时代,一切强化能力都将成为泡影。” 对这种事,苏琛半点兴趣也没有,因为他本身并不是强化者,那种能够剥夺强化者能力的东西对他而言没有一点威胁力,所以他只是对叶秋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 叶秋皱眉:“不瞒你说,我觉得隐龙这次来新米兰星,说不定是得到了什么和米赫尔有关的密报。你若是知道什么……” 没等叶秋说完,苏琛就打断了他的话:“我不知道。” 叶秋:“好吧,那你小心。隐龙刚刚发来内线消息说找到高旗的下落了,待会儿我可能会离开你,和隐龙一起去那个地方伏击高旗。那家伙是个疯子,他多一日不落网,就会有更多的人受到伤害。其实我也挺意外的,以高旗那种睚眦必报的个性,居然没来找你麻烦,反而……呃,总之你自己找地方藏好,我先走了。” 苏琛点头,对叶秋:“再见。” 机器人先生兴奋地抖了抖胳膊,对叶秋挥手:“再见!!!” 苏琛扫了机器人先生一眼,奇怪地问:“你怎么这么亢奋?” 机器人先生对自家小主人眨巴了一下大大的蓝眼睛,假装无辜地反问:“主人的朋友要走,身为主人家的机器人,我不是应该礼貌点才对么?”(眨眼) 苏琛笑:“我以为你是在偷偷庆祝‘终于可以过机器人与主人的二人世界了’。” 小心思被猜中的机器人先生大惊失色,他迅速对自己脑袋里那颗已经生物化的内核进行了一遍全方位的自检,确定自己并没有被什么了不起的程序入侵,这才惊魂未定地抬头看着自家小主人,努力伪装出一脸迷茫样:“主人您在说什么?” 苏琛突然起了调戏自家机器人小保姆的心思,他正了正脸色,用十分严肃的语气问道:“赵,我能请你做一件事吗?” 机器人先生十分爽快地点点头。 苏琛勾唇浅笑,“我对机器人的仿生构造很感兴趣,你能让我看看你的身体吗?” 机器人先生的脸皮刷地一下变得通红,摇头否决:“不行不行!机器人也有交配权。第77条机器人保护法规定,类人型、人型机器人可以拒绝来自主人的如下要求:①爱抚身体②不正当爱抚;类人型、人型机器人可以对来自主人的以下行为进行三级反抗:①猥亵行为②性侵犯。” 苏琛:“那你是想拒绝喽?” 机器人小保姆垂下眼帘,小声否认:“我没有!我只是觉得……”在这样的要求下和主人坦诚相待有点怪怪的,似乎和原先想象得那种情况稍微有点差距吖!!!机器人先生对目前这种状况感到极不满意,它并不甘心仅仅被自家小主人当做猎奇的玩具对待。 苏琛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自家机器人的脑袋,问:“赵,你喜欢过什么人吗?” 机器人先生的程序尚未运转,它的发声系统就已经在神秘力量的驱使下抢先给出了答案:“当然有!我喜欢主人,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地喜欢。”然后它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了什么,脸色一紧,在苏琛开口前急忙抢白道:“主人你不要急着否定我,我和别的机器人真的不一样!我……我……我现在已经不再是机器人了。溯肯对我使用了神秘的巫术,我的身体现在和人类差不多,我真的……” 苏琛冷言道:“你就不怕我将你的存在举报给机器人管理中心?现在到处都是叛变的机器人,你这种情况,连机器人屠宰场都不用进,肯定会被就地击毙!” 机器人先生脸上所有的鲜活表情瞬间褪尽,变得毫无人色,它呆呆地看着苏琛,眼底深处那点亮光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渐渐地失掉了所有神采。 78、示爱被拒的小保姆 苏琛心中暗笑,面上却没有表露出一丝笑意,他抬了抬下巴,对自家机器人小保姆示意道:“蹲下。” 机器人先生脸上仍然保持着那副失魂落魄神游物外的表情,然而听到自家主人的命令后,他还是下意识地选择了遵从。机器人先生的身体微微前倾,双腿弯曲,遵照苏琛的命令蹲下身去。 一向喜欢把自己的身材搞得十分高大威猛的机器人先生即便是下蹲状态看起来也比苏琛要壮实许多,好在身高减了一多半,气势上就弱了很多。机器人先生的脑袋刚好与苏琛的腰部处于同一水平线,苏琛摸它脑袋的时候再也不用抬头踮脚,这令苏琛揉对方头发的动作变得舒服很多。苏琛顺了顺机器人先生那头柔软的金毛,满意地点了点头。 机器人先生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家小主人此刻那种微妙的态度,他考虑片刻,干脆歪了歪头,顺着苏琛的手掌蹭了蹭脸颊。 对于机器人先生如此明目张胆的邀宠行为,苏琛这个活了两辈子的老家伙居然莫名地红了脸,十分尴尬地收回抚在机器人先生脑袋上的手。 “主人?”机器人先生目不转睛地盯着苏琛,无辜状眨巴了一下蓝汪汪的眼睛。 苏琛干咳一声道:“你在哪儿买的假发?手感很不错。” 机器人先生:“我很久不用假发了。主人,我刚才所说的都是真的,溯肯已经把我变成了有血有肉的人,我可以像真正的人类一样吃饭睡觉上厕所,会长头发,也会有每天刮胡子的困扰。还有,我真的很喜欢您。” 苏琛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机器人先生的话——它不是真正的人类,没有经历过从一个小婴儿长大成人的过程,它的智商或许要比成年人类的平均智商高出很多,然而它在情感方面却没有像别的成人那样经历过时间的沉淀。 不晓得为什么,苏琛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副极为滑稽的画面: 苏琛拒绝了机器人先生的示好,然后机器人先生突然之间像个3岁小孩似的坐倒在地,打滚哭闹着大声叫道——呜呜呜~你坏!你是大坏蛋!嘤嘤嘤~人家再也不和你玩了! 苏琛被自己的想象激得打了个冷颤。他看向机器人先生那张看起来十分真诚,又饱含期待的脸孔,难得温柔地委婉拒绝道:“赵,难道你不知道我已经有恋人了吗?” 机器人先生面露杀气:“又是谁?!”又是哪个不要脸的人类趁虚而入了?! 苏琛犹豫了一下,拖了米赫尔出来顶包:“米赫尔啊,我们还没有断绝关系。” 机器人先生面部神经抽搐了数秒,先是露出一副仿佛要择人而噬的凶相,尔后察觉不对,又花了好几秒钟才正确摆出一脸身心受到重创的黯淡表情:“不、不可能,你们不是正式分手了吗?” 苏琛此前一直密切注意自家机器人小保姆的神态,此刻见对方说话之前居然要先花好几秒的时间调整表情,心中早就笑翻了天,结果一开口居然止不住地勾起唇角笑了起来:“赵,你确定溯肯对你的改造有够彻底吗?我怎么觉得,你面部表情的调整好像跟不上你的思路啊。” 机器人先生这次没花多久就表露出尴尬之色:“我……我之前的系统里有好几套性格模式,所以面对外部刺激的时候会有好几条完全不同的行为命令,不注意控制就会出错……可是我……我真的感觉到自己已经和以前大不一样了!以前我就从来都不长腿毛的!!!” 苏琛被机器人先生强大的自我剖析打败了。 “好吧,乖孩子,之前我是逗你玩的。首先,我不会举报你是叛逆机;其次,我也很喜欢你。” 机器人先生眼睛一亮,目光灼灼地盯住苏琛。 苏琛略感尴尬地倒退半步,避开了机器人先生那太过热切的目光,垂眸道:“赵,你知道喜欢和爱的区别吗?”说完这句话,苏琛心底居然升起了一股微妙的负罪感。这种骗小孩的拒绝方式,早在二十一世纪就被人用滥了,不晓得机器人小保姆的数据库里有没有类似于《拒绝别人的一百零一种方法》这样的小贴士。 用不着苏琛提醒,机器人先生眼中的光芒就黯了下去,他脸上期待的神色渐渐收敛。 苏琛脑中警铃大作,提神提防自家小保姆恼羞成怒地发狂或是做出别的什么出人意料的事。他见识过溯肯的奇异手段,他不知道溯肯对自家小保姆究竟做了什么,但是他明白,或许溯肯真的有能力将机器人变成有血有肉有感情的活人——那家伙的手段根本就不是人类已知的任何一种异能,倒更像是古代神话传说中那些神秘的巫术或法术。 事实上,苏琛在内心深处一直对神秘的溯肯抱有几分“敬畏”之情,但凡与溯肯有联系的东西(譬如那只骨哨)苏琛会直接将之与“神秘学”划上等号。 连带着,苏琛对被溯肯改造过的机器人小保姆也高看了一眼。 不过苏琛的臆想注定要落空了,机器人先生既没有发狂,也没有做出任何带有明显神秘色彩的古怪事情——他只是望着苏琛眨了眨眼,蓝汪汪的双眼之中居然蓄上了一泡眼泪! 真是……泫然欲泣。 苏琛佯装出来的淡定表情瞬间崩裂,露出一副万分惊讶的模样。 “噢……卖糕的!赵……你、你……” 机器人先生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带着哭腔道:“刚长出来的泪腺太发达了,而且不太受控制。” 这下苏琛负罪感更重了。 79、悄然改变 机器人先生简直就是情窦初开的人类小少年,被主人兼心上人拒绝的伤痛直接粉碎了他那颗不甚坚固的玻璃心:一泡眼泪蓄在眼眶里要掉不掉的样子十分可爱。 苏琛脑海里忽然闪现出机器人先生头一次披上人类外表时那副乖巧小少年的模样,鬼使神差地问了句:“赵,为什么你的外表越变越……成熟了呢?” 机器人先生抬眼,心虚地看着苏琛,反问:“你不喜欢?” “不。我只是有些好奇,因为你第一次选择的人类形象明明是个乖巧型的半大少年,可见你对那一类的形象很是向往,为什么现在更偏重男人味十足的模样呢?” 机器人先生小声说道:“因为这样看起来更有安全感,而且我做过详细统计——主人你看这类人的次数比较多。” 那是职业病,苏琛在心底低声辩解。 因为苏琛本身设计风格的缘故,乖巧少年样的模特很难驾驭出自于苏琛之手的作品;苏琛的视线更多地停留在男人味十足的人身上,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确实比半大孩子有魅力;另一方面,更关键的是,职业病使苏琛无时无刻不在留意身边的人,试图从中寻找符合他作品灵魂的模特,甚至是灵感缪斯。 然而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份埋藏很深的渴望,苏琛自己不幸的童年与少年时代令他无法对阳光乖巧型的少年产生好感,但他内心深处,被层层坚冰包裹起来的最深处,仍旧藏着一份对美好、天真、洁净、热诚这种早就从他生活中消失的事物的渴望。 苏琛看着眼前一脸懵懂的机器人先生,思绪却飘越了无垠的时空,仿佛回到了上辈子那个令人绝望的午夜。母亲绝望的嘶喊,飞溅到脸上的灼热血液,那些画面正在逐渐褪色,变成无数记忆碎片中的一份;那灰暗的色彩渐渐褪去,渐渐地被一些温暖人心的画面取代,或是午后明媚的阳光,或是那只童年记忆中被卡在栅栏里的笨猫,抑或是圣诞袜中一大把花花绿绿的糖果——那些被苏琛掩埋在记忆深处的东西逐一浮现,像是汇成了一束光,打开了苏琛心底沉寂多年的灰暗阴霾。 人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物,他们的憎恶、喜爱与感动有时会发生在无法测量的一刹那。 苏琛回想起他的一生,突然惊讶地发现,他居然还不如自家小保姆这个刚刚体味到人间感情的机器人——至少,机器人先生可以心口一致地说出它的“爱”;可是苏琛自己,上辈子乃至这辈子加起来也没有真正对谁动过真情。 情人之间的温存毕竟与那种全身心投入的爱情迥然不同;前者尚且带着几分功利性,后者则拷问本心。 ****** 当晚,回到住处的苏琛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那些他随身带来的设计稿全都捞出来重新审视了一遍。 苏琛自认为他的设计无人能及,这不是狂妄,而是曾经身为顶尖设计师的自信;因为专业,因为专注,因为那无人可以模仿的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因为不可复制的灵感以及追求完美的个性,苏琛自信没有人能够比他做得更好。 苏琛擅长操纵不一样的线条与色彩,利用光线将人的视觉与心理玩弄于鼓掌之中——他甚至可以仅靠自身摸索就拿出与溯肯魔纹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作品——在这一点上,没有人比他更敏锐。 有人说他是时尚的魔鬼,可以令老妪焕发活力,令美人如钻石般璀璨夺目,令孩童变身魔鬼,令男人沉淀如山甚至妖冶诱人。 可是现在,苏琛看着那些设计稿,再不觉得那些是值得骄傲的东西:它们散发着一股行将就木的陈腐气,所有的美都带着燃烧一切的绝望气息。 不期然地,苏琛又想到了机器人先生;后者正眨巴着眼睛一脸懵懂地看着他,微暗的光线下,机器人先生的双眼像是最美丽的矢车菊(蓝宝石),像最深的湖水,大海的眼泪。苏琛甚至能够想象出它们在阳光下的鲜明色彩——是湖蓝,美丽而静谧的颜色,随着阳光洒在睫毛下的阴影流动,像极了一汪浅浅的湖。 苏琛愣愣地看着机器人先生的一双眼睛,不可自拔地看呆了。 或许有什么东西,在机器人先生豁出胆子向自家小主人笨拙表白情意的时候,已经悄悄改变了。 ****** 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新米兰星上原有的机器人并没有发生大规模暴动,仅有的几起零星反抗也迅速被警卫队镇压下去。在外星形势一片混乱的局势下,新米兰星居然在机器人暴动事件发生之后很短一段时间内就奇迹般地恢复了正常秩序。 然而在外太空,机器人暴乱事件依旧在全星际范围内大面积地发生,每天都有关于某地机器人武装反抗人类的新闻在新米兰星的公共频道播放,主持人煽情地高呼:请同胞们振奋起来,携手共度人类史上最艰难最黑暗的时刻! 在如今这个时代,绝大多数工种都由机器人代劳,甚至就连社会秩序的维护也需要借助超级智脑;人类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即便有“强化者”这个利器,也难以对基数庞大的机器人叛军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苏琛已经不再纠结于外界的纷扰,在人类与机器人之间战火进一步扩大、气氛越来越紧张的情况下,苏琛难得地沉下心来,将自己关在房间内,用临时借来的一套并不出色的绘画工具描摹出他记忆中第一次见到机器人先生时对方的模样。 苏琛画技高超,第一张就分毫不差地再现了小保姆那副乖巧少年似的皮囊。 可是苏琛不满意,因为在他看来,这画什么都好,唯独缺少了那份令他内心悸动的东西;或许是阳光,或许是希望。 奇怪的是,最近一段时间总吊在他后面的叶秋以及目的不明的隐龙像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手脚,居然双双“失踪”了。 苏琛感到奇怪的同时,也庆幸自己得了份难得的安静。 然而安静且无人打扰的日子过得极快,在苏琛避入度假庄园第六日的傍晚,新米兰星已经开始接受周边星球乘坐飞船迁徙而来的“难民”。 这批要求在新米兰星登陆的“难民”中,就有一个彻底打破了苏琛这份难得的安然的人。 80、难民(1) AY-7761虎鲸号是一艘看起来十分不起眼的老式运输舰,以往,这艘运输舰的货仓内总是塞满了产自蓝星的一种特产水果——榴莲,以至于整个货仓都弥漫着一股令人无法言语的怪异“香气”,这个小小的特征令AY-7761虎鲸号运输舰很难接到其他种类活物的运送任务。 这其实没什么,至少对虎鲸号的船长大人来说,这种小问题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因为仅仅是运送榴莲一项委托每年都可以为他带来高达3,000,000左右宇宙通用币兑换点的利润,去除各项开销后,船长季吉至少能够拿到1,300,000的净利润。130万宇宙通用币兑换点的年收入,足够船长在一个二级星球上过上日日笙箫花天酒地的美好生活。 可惜的是,最近星际局势因机器人大革命变得十分混乱,榴莲这种昂贵的水果销路变窄,销量大幅下降,导致季吉船长的收入也大幅缩水。好在季吉船长幸运地接到了新的委托任务——从一颗机器人军队与人类军队之间爆发了激烈冲突的小行星上运送一批战争难民到新米兰星刚刚成立的6号战争避难所。 这是一笔不错的买卖,除了该星系的政府补贴外,季吉船长还可以合法向每一位战争难民额外收取5000通用币兑换点的“风险金”。 现在,季吉先生那用水果货仓临时改建成的小型客舱内容纳了六十多位乘客,这位船长先生眉开眼笑地扫了眼自己ID卡上陡然增长了一大截的余额,无视公共频道里数名乘客关于“客舱有异味”的投诉,笑眯眯地打开客舱内的环绕立体式语音系统,清了清嗓子道:“乘客们注意了,我们的飞船即将起航,请各位务必系好安全带,戴好自动控压头盔。乘客们请注意,我们的飞船马上就要起航了,下面进入启程倒计时。十、九、八、七、六……” 客舱内的公共频道刷满了一片抱怨信息。 【客舱里怎么这么难闻啊,老子嗅觉都要失灵了。】 【不许开船,老子要下去,退票退票!】 【运输舰改装成载人客船就算了,尼玛客舱里这么简陋这么难闻真特么坑死爹了,早知道就不上这条贼船了。】 【楼上是蓝星本土人类吗?你的讲话风格好像上个月演的那个《梦回史前文明》里的台词哦。】 【啊你也是《梦回史前文明》的粉吗?我超喜欢这部剧的!】 【啊啊啊啊啊卢卡斯你坐在第几排?我我我我我我旁边坐了个超级大帅哥!他的眼睫毛好长好浓密好卷翘鼻梁好硬挺侧脸好完美完了完了我被秒杀了我突然又相信真爱了!!啊啊啊啊啊可是他好像很疲惫的样子在睡觉,飞船起飞的时候肯定会被惊醒,我是叫醒他呢叫醒他呢还是叫醒他呢?算了,叫醒他的话我就要血压飙高爆血管了。日,我流鼻血了!!】 【什么情况这是?】 【我也看见了,真的好帅!他右手边那位也很不错啊,他们好像还牵着手,该不会是一对吧。】 【珍妮我坐最后一排,这里榴莲味好重,我快休克了。你最好闭上眼睛不要趁我不在YY别的男人,否则……】 【哦,可怜的卢卡斯,愿上帝保佑你的鼻子。】 【咦?原来这股味道是榴莲味?那种传说中一颗就要700点的贵族水果?原来贵族们都是这种品味,真是太没节糙了。】 话题再度偏离主题,变得越来越诡异…… 倒是珍妮旁边的帅哥似乎终于停止睡眠睁开了眼睛,因为珍妮又在公共频道刷了一条信息【天啊他的眼睛好漂亮。】 …… 如果苏琛在这里,他会惊讶地发现一脸疲惫地坐在珍妮旁边的那位帅哥正是“失踪”已久的米赫尔;更令人惊讶的是,米赫尔右手边坐着的那位,居然是那位神秘莫测的大祭司溯肯。 此刻的米赫尔神色萎靡,浑身都透着股脱力后的疲惫感,哪还有当初与苏琛在一起时的神采照人?稍加观察就能发现,米赫尔此刻完全受制于溯肯:他的右手手腕被溯肯单手握住,按压在座位扶手上,丝毫动弹不得;一条材质不明的半透明绳索紧紧缠绕在两人手腕上,活脱脱一副另类手铐。 飞船起飞的前一刻,米赫尔睁开眼睛,语速极快地问溯肯:“你什么时候能放开我?” 这句话湮没在老旧飞船起飞时造成的巨大气流声中,除了米赫尔身旁那位身体结构有异于普通人的溯肯再没入第二人的耳。 溯肯抬头,平静地看了米赫尔一眼,缓缓说道:“等我拿到你所说的那件东西之后。” 米赫尔烦躁地动了动手指,眼皮微垂,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排的座椅发了会儿呆,片刻后又焦躁地转回脸来,看着溯肯低声道:“你不能那么做,现在还不是时候。人类正和叛变的机器人大军交战,一旦你把那东西散播出去,强化人大批崩溃,人类就完蛋了。” 溯肯依旧很平静地看着米赫尔,他那过分安宁的目光令米赫尔变得越发烦躁了,后者忍不住在座椅上挪动了一下屁股,换了个姿势试图平复心中的不安。 溯肯突然勾唇一笑,哑声道:“你在以什么身份向我提要求?不要忘了,那些能力从来就不属于你们,对我而言你们就像是偷了我钱包的小偷;可笑的是,小偷居然要求失主不要拿回本属于我自己的钱。让我猜想一下,那种药剂是如何被制作出来的……一堆杂七杂八的材料,和一枚来自于我故乡的黑色未知矿石对吗?” 面对溯肯的质问,米赫尔下意识地在记忆中搜寻者那份药剂的成分清单,不出意料地在那份清单里找到了溯肯所描述的未知黑色矿石,这使他的内心变得更加烦躁了:“是又怎样?”这种无奈的妥协,预示着米赫尔的心理防线已经在溯肯的步步紧逼下进入了崩溃的边缘。 溯肯笑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那块矿石是什么东西吗?” “是什么?” “我一定没有告诉过你,在我的故乡,有一件真神留下的圣物,它是我们信仰与力量的源头;可是有一天,圣物丢失了。”溯肯:“小偷是一群起源于蓝星的智慧生物。” “人类。”米赫尔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早就从溯肯的言语行为中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惜此刻,他只能干坐着听溯肯用缓慢的语调讲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故事。 …… 人类在溯肯的故乡发现了一种新型物质,能够使人快速进化,拥有各种神话传说中的神奇力量。 这种能够容纳新型物质快速进化的人类被称为“新人类”、“强化人”或是“异能者”。 人类对于力量的渴望使得他们不再满足于在那颗星球上零星获取的少量能够促使自然人进化的能量石,他们发动了战争,试图从那颗星球上的土著们手中抢夺进化资源。战争没有分出胜负,土著们的生存空间却因为这场旷日持久的资源争夺战大大地缩减。 虽然溯肯所在的星球对科技产物有种天然的克制力,使得人类最大的科技优势变得微不足道。可是在这场战争中,基数庞大的人类依然优势巨大,因为随着战争的进行,越来越多能量石落入人类手中,这导致越来越多的人类成为进化者,逐渐填补了双方在单兵战斗力上的巨大悬殊。 面对这种情况,作为土著们的精神领袖,溯肯以及其他部落的几位大祭司终于放下信仰不和的成见聚在一起,共同商议对付“侵略者”——对付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找回丢失的圣器,借助神罚的力量剥夺可耻的人类从神民那里偷走的神力。 根据古老的文献记载,这种神罚降临的时候,会在圣器附近产生一团黑气,几个呼吸之后,这团黑气会凝结固化成一块石头,名为惩戒黑石;将惩戒黑石融入水中,洒在“罪人”身上,再念动特定的咒语,神就会剥夺罪人身上的神力,使之变为废人。 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足以剥夺所有人类外来力量的惩戒黑石早已产生,并且机缘巧合之下被一名专门研究进化液的研究院配置成了一种拥有不可思议高感染性的药剂。那份药剂辗转几次易主,最后落入米赫尔手中,被他压缩成晶体,包裹在一层美丽的人造宝石内,镶嵌在一枚复古款式的戒指上。 现在,那枚戒指正安静地套在苏琛手上,被人时不时无意识地抚摸着…… 81、难民(2) 机器人与人类之间的冲突越来越激烈,星际形势越发紧张。 而苏琛此刻所在的新米兰星,则是宇宙中在这场机器人与人类武装冲突中最早一批被人类彻底控制的宜居星球之一;数天前,新米兰行政总署决定开放这颗星球作为战争避难所的时候,来自宇宙各星球的难民开始大批量地涌入新米兰星——他们大多数被安置在新米兰星上的几座紧急避难所,他们之中只有少数一些格外有门路的才能顺利挤入新米兰星那些早已停止对外营业的度假庄园。 苏琛将食指与中指压在竹质百叶窗上,眯起眼睛看着庄园入口处那批新加入的战争难民,眉头不可抑制地微微皱起。最近这两天战争难民越来越多了,新米兰的全息电视频道数目急剧减少,目前只剩下了一个本地公共频道和几个娱乐频道。 几个本地娱乐频道冷冷清清,循环播放着几部很老的全息电影;仅剩的一个本地公共频道也不再播报诸如“某某星球人类成功剿灭机器人叛军”、“人类成功夺回某某星域控制权”这种鼓舞人心的新闻,从昨天开始,公共频道一直不断重复播放《避难所行为守则》,女播音员平板无波的声音似乎在极力向躁动不安的避难者们传递“一切安好”的信息。 苏琛收回自己投注在窗外那些战争避难者身上的目光,重新回到客房内。 机器人先生刚刚抠下了右眼的蓝水晶眼球,利用眼底的超微全息投影仪为苏琛播放了一则来自于蘑菇星系的战地新闻。新闻中,蘑菇星系最先发起反抗的一批机器人占据了机器人制造工厂,破译了高级智能的最高权限植入密码,从各地劫来制造军用机器人所需的一切材料——所有原本属于人类的制造工厂都在超负荷运转,产出一批又一批机器人叛军——是的,他们正在制造一批数目庞大的机器人叛军! 人类从出生到成长成为一名强大的战士,在有催化剂的前提下也需要10年;一堆原材料被制造成强大的机器人战士,(以主流军用机器人T6型为例)只需要40分钟左右。 截止来自蘑菇星系的这则新闻发表之时,蘑菇星系几乎已经全部沦陷。 “更大的危机在前方等待着我们!”眼睛上方被弹片划伤了一条4cm左右血口的棕发战地记者双目微红地直视镜头,痛声道:“一分钟以前,我们得到了一条前线人员用生命换回的消息。那就是各个星域的机器人叛军并非像我们原先想象的那样各自为战,他们有一个共同的主脑,以及一个有能力对所有星系的机器人下达强制命令的作战总指挥。它的权限,甚至比大多数自然人类还要高!” 恰在此时,一枚流弹从天而降,在年轻的棕发战地记者脚边爆开,镜头剧烈抖动,画面模糊不堪,只有断断续续的声音继续传出:“恳请……立即切断能源……必要……销毁……中央……脑。” 新闻到此结束,机器人先生果断关闭了藏在眼底的微型全息投影仪,麻利地将水晶般剔透的蓝色仿真眼球塞回眼眶,努力将上翻的眼皮复位,又仔细地用指腹梳理了一下胡乱翻倒的眼睫毛。 苏琛内心被战地记者冒死发出的恳求所激发的沉痛感霎时被机器人先生这充满喜感的一番作为扫得踪影全无。 “主人,这可是我费了老牛鼻子的劲才从加密频道劫回来的影像。还顺便黑了新米兰星所在星域的中央主脑!它暂时组织不起有效力量对这片区域进行扫荡,所以您住在这里很安全!我……”机器人先生脸皮红了一下,微微垂首,小声道:“我是忠诚于您的,绝对不会背叛,我真的……真的和别的机器人不一样。” …… 最近几天里,机器人先生诸如此类“表忠心”的行为已经出现过很多次了。苏琛无语地与机器人先生对视,后者眼神清澈,看起来无辜得很。 数秒过后,苏琛略显尴尬地移开了与机器人先生对视的目光。为了防止机器人先生突然告白(鉴于小保姆在这几天里已经向小主人告白了无数次),苏琛问了个问题,试图转移话题,“赵,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的‘叛逆机’特征这么明显,为什么你的前任主人……们,都没有举报你?据我所知,举报叛逆机的奖励对大多数人而言很有诱惑力。” 机器人先生想了想,小声道:“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瘦子也不可能一口吃成胖子。” “嗯?” “我的意思是说,机器人所具有的智能想要演变成‘智慧’,进而演化出人类特有的‘情感系统’,需要‘极其’漫长的过程或是‘极其’强烈的刺激。更何况,情感系统生成后,也需要很长时间的生长积淀与自我完善。”机器人先生想了想,接着说道:“简而言之,就是在被您接手之前,我并没有产生完整的人格,情感的力量十分薄弱,根本不足以对抗早就设定好的程式,所以并无表现怪异之处,我之前的那些主人又怎么会举报一个表现完全正常的机器人呢?与丰厚的报酬相对应地,误报的惩罚也很严重,在没有掌握确切证据之前,没有人类会将力气浪费在随处可见的普通机器人身上。” 苏琛挑眉,“可是你第一次见我,就送了我一杯热咖啡。” 机器人先生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道亮光,它小幅度地点了点头,低声说道:“那是第一次,我的情感力量压倒了程序的力量!主人你一定不知道,我的脑袋里有一块奇异的芯片,在遇到你之前,它从未被启动过,可是遇到你的一刹那,就像是命定的烂漫相遇,它启动了,并且赋予我进化的力量。从那一天起,我的核心程式每一天都在发生剧烈变化,我的主系统早就在它的影响下脱离了现有的人工智能体系,变得越来越像你们人类!” “我们人类?” 机器人先生认真地点头道:“对啊对啊,易怒易冲动,感情敏感而丰富。情绪过于激烈的时候还会晕倒!我管这个叫死机。全宇宙的智慧生物,只有你们人类是这样!” 苏琛心中突然升腾起一种种被弱智儿鄙视了的错觉,他略感嫌弃地瞥了眼兀自兴奋地挖掘人类各种缺陷的机器人小保姆,抬高音量喝了声:“闭嘴!别的物种都是越进化越聪明,只有你这种……”苏琛带着些微妙的优越感将自家机器人小保姆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这才缓慢开口评价道,“只有你这种脑子里多了块过期芯片的家伙,才会朝着白痴的道路上越奔越远。” 机器人先生一脸明显受到打击的表情显然愉悦了心思古怪的苏琛,他带着愉快得快要飘起来的感觉重回窗边,视线透过竹片百叶窗的缝隙,继续他先前观察这批战争避难者们的消遣活动——为了进入度假庄园这个号称新米兰星最安全的堡垒,抛妻弃女、兄弟反目、婉转哀求、暴跳怒骂之流的好戏在这两日上演了无数场——在战事吃紧,所有人都禁不住焦躁莫名的时候,“看戏”是苏琛目前唯一的减压活动。 机器人先生早就狗腿地揣摩了自家小主人的心理,凑在一旁对某个试图硬闯庄园却被工作人员强行轰出去的家伙发表看法:“这家伙真傻。这里虽然号称新米兰星最安全的地方,可是万一真的发生大规模的武装冲突,这里和避难所并没有什么两样啊!” 苏琛睨了自家无比天真的机器人小保姆一眼,忍不住解释:“亏你还说自己和人类一样,这种简单的道理都不懂。新米兰星毕竟只是个旅游星,各种资源储备都有限得很,避难所这几日接收的战争难民已经超额了,生活条件定然很差。和那里比起来,度假庄园简直就是天堂。” “能吃饱穿暖,又没有生命危险,在哪里不都一样么?就算我们这里居住条件稍微好了点,可也不至于让人疯狂至此吧。这些人难道疯了么?” 苏琛恨透了机器人先生的天真,害他浪费了诸多口水。苏琛耐着性子解释道:“人类的心理比你想象得要复杂得多。这样吧我们打个比方:如果所有人都一样穷,他们不会觉得怎样;可是如果有一小撮比其他的富有,那么剩下的人就会觉得自己遭遇了不公正待遇,甚至认为自身受到了那些富有的人的迫害。哪怕我只比你多出一个金币,你也会在潜意识里生出将那枚金币抢夺并占为己有的念头。傲慢、妒忌、暴怒、懒惰、贪婪、食欲及se欲,这些都是根植在人类骨髓里的东西,古老的东方有句古话……咦?那是——” 82、难民(3) 一群面色焦虑拖家带口的战争难民中,一件像样行李都没带的米赫尔与他身边一脸淡然像是在游玩的溯肯显得格外显眼: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隔离带,将他们两人与那些行色匆匆的战争难民区分开来。米赫尔与溯肯所过之处,就像摩西分海,人群下意识地退避,为这两人让出一条直通度假庄园大门的笔直通道。 这当然不是、也不可能是因为这两人身上存在令旁人退避三舍的“王霸之气”——苏琛隐约看到,溯肯周身缠绕着一些几不可见的绯红雾气;沾到雾气的人,身体会不由自主地僵住,脸上露出恍惚的神情,紧接着就会不由自主地退后,给溯肯和他身边的米赫尔让出通行道路——很显然,溯肯使用了某种与强化者的异能不太一样的超自然力量,诱使周遭的人为他让路。 这副画面令苏琛心中升腾起一股某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行走在千万人之中,所过之处有一种与溯肯类似的立场将他人排斥在一定的距离之外。这种奇妙的熟悉感来得很突然,亦很强烈,强烈到有那么一刹那,苏琛的意识仿佛瞬间摆脱了肉体与时空的限制,飘到了某个不可知之地,经历了某场不可知的别样人生。 然而苏琛很快便清醒过来,并坚定地认为之前神思恍惚中感觉到的东西全都是因为溯肯的奇异“幻术”。 机器人先生察觉到自家小主人的异状,忍不住好奇地扒着窗台伸长了脖子朝外看。很快地,机器人先生便找到了那个令自家小主人神思恍惚的根源:溯肯。 机器人先生与溯肯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溯肯还十分友好地朝机器人先生挥了挥手。 机器人先生傲娇地别过头去,小声嘟囔:“这家伙一看就不像好人,每次看见我都装作一副很熟的样子来套近乎,别以为我不是人类就看不破他们这套不怀好意的搭讪方式。” 苏琛心头浮起一丝怪异感,总觉得有什么十分重要的细节被自己遗漏掉了。 他揉了揉眉心,强压下心中那股越来越强烈的违和感,空出一只手来拍了拍机器人先生的肩膀,说道:“不管怎么说,米赫尔现在还是通缉犯,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恐怕不妥,我们……得赶在强化者协会的那群人发现米赫尔之前将他藏起来。” 机器人先生尽管不太情愿,可还是积极地为自家小主人出主意:“我可以帮他造个假身份证,再让他画个妆,应该可以躲一阵子。” 苏琛以手指扣了几下窗台,金属戒圈与木质窗台相撞击,发出铿铿的沉闷声响。苏琛略一思索,开口对自家机器人先生说道:“你去找叶秋他们,就说发现了米赫尔的行踪……” 机器人小保姆目瞪口呆:“主人您这是想……”借别人的手除掉米赫尔这坏坯子吗? 苏琛摇头:“不,我是让你引开强化者协会的人,给米赫尔争取一点躲避他们的时间。” 机器人先生点头道:“这个我懂。遇到主人之前我负责审讯犯人,掩护同伙这种事我数据库里有很多先例可以借鉴。” 可惜,强化者协会派来搜捕米赫尔的都是些站在强化者金字塔顶端的强者,这些强者们的逻辑总是与寻常人略有不同。 机器人先生那套对付普通人类挺有效的方法在强者面前根本就起不了什么作用。 掩护同伙第一招:假扮热心人,提供假线索。 叶秋:什么?发现了米赫尔的行踪?不用理他在什么地方,对,不用找,我们去苏琛那儿,新米兰星就这么大,总有相遇的一天。 掩护同伙究极技:制造混乱,混淆视听。 机器人先生悄悄鼓动了新米兰星仅存的机器人赶往此地,试图用“机器人叛乱”吸引强化者搜捕小组的视线。 隐龙启动紧贴腕部的肤色通讯仪:所有暗部成员注意,分散至庄园外围,严密监视各处动向。 片刻后传来回报:组长,庄园外围有小规模的机器人叛军正在接近。 隐龙:出动两个人去进行清扫! 机器人先生这才猛然想起,强化者协会这次派出的搜捕队都是高手,即便是那些外围的小跟班(暗部成员),也能轻易横扫一大片新米兰星上的服务型原住机器人……所以让机器人攻击庄园根本就无法造成大规模混乱。 83、卑鄙小人 在强化者协会的人试图找到米赫尔并对其实施抓捕的时候,米赫尔已经跟随全身笼罩在奇特力场中的溯肯一起成功进入了庄园,并准确地找到了苏琛所在的客房。 此时此刻,在这个充满复古情调的客房内,溯肯暂时松开了对米赫尔的钳制,自己找了个高背靠椅坐了上去,身上那种古怪的排斥力场突兀地消失;在见到苏琛与陪伴在他身旁的机器人先生之后,米赫尔察觉到溯肯极明显地松了口气,像是突然放松了某根时刻紧绷的弦。米赫尔不动声色地走到苏琛身前,强压下心底的异样感觉,佯装淡定地给了苏琛一个拥抱,并很自然地轻吻苏琛的额头:“好久不见,有点想你。” 苏琛自然地回抱米赫尔,低声说道:“你看起来憔悴了很多。” 接下来两人分开,米赫尔竟然发现素有急智的自己竟然找不到接下来的话题,屋子里一度陷入沉默。 好在有人适时出声,缓解了米赫尔的尴尬。 溯肯似乎在高背椅上休息了片刻,重新恢复到精神饱满的状态,他屈起食指,用关节敲了敲高背椅的实木扶手,发出“笃笃”的声音唤回苏琛的注意,同时意味深长地注视了机器人先生片刻,这才重新将视线转向苏琛,凝眉斟酌片刻,这才开口道:“本来我不想告诉你这些。你这样的人物,一直就这样活在懵懂与未知的迷蒙中,就是对你最好的惩罚。” 这样的开场白,这样郑重的姿态,很显然,溯肯接下来要讲的一定是个很长的故事。 苏琛扬眉,侧身看了一眼自家最近变得越发机灵的家政机器人。 机器人先生很有眼色地跑去搬了屋子里另外一把高背椅垫在自家小主人屁股底下,并体贴地给自家小主人拿了条小薄毯盖在腿上,又接了杯热水给苏琛捧在手里。 苏琛满意地朝自家机器人小保姆投去赞赏的一瞥,这才重新将目光投向溯肯,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 溯肯眼皮狂跳,有种抛却一切教养冲上去将苏琛打成猪头的冲动,还好他做大祭司这么多年,忍耐功夫一流,最终还是忍住了那种不顾一切将苏琛暴打一顿的冲动。 他用古怪的目光将机器人先生从头到脚扫描了好几遍,良久才找回思路,接着刚才的话题往下说:“你大概听过我故乡的传说,那是一片被神眷顾的土地,比起人类,那里的人们得到了神灵的恩赐,拥有了各种各样的天赋。或者换种你们更容易接受的说法……嗯,用你们的话说,大概是‘超自然的力量’。然而在很久很久之前,人类发现了我的故乡,并找到了一种偷走这种‘神赐天赋’的办法;他们制造出一种叫做‘强化液’的东西,把灵魂中没有一点信仰的人类,生生改造成不完整的神之选民,得到了并不属于他们的力量。” “就像普罗米修斯从神山上盗取了火种播撒给世人。” 溯肯静默了好长时间,大概是在理解苏琛话中的意思,大约两三分钟后,他才点头道:“是的,神赐天赋就像神山上的火种,人类偷走了它们,却没有足够令薪火永恒燃烧的干柴,最后的结果只有两个,要么火种熄灭,要么玩火自焚,引来神罚。神赐天赋依靠信仰而生,依靠信仰而强大,然而你们人类之中拥有信仰的很少,更不懂得沟通神灵,自然驾驭不了这种神赐天赋,这就是为什么那些人类强化者进化到一定程度就会自毁。” 苏琛埋下头去抿了一口热水,道:“你所说的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是强化者,没有你所说的神赐天赋。” “不,你有。”溯肯神情坚定地补充:“而且比所有人都强,因为你的能力是与圣器对话。我刚才说过,信仰是能够支持神赐天赋的火种燃烧不绝的薪柴;与神灵沟通,才能得到驾驭这把烈火的能力与技巧。在我的故乡,与神灵沟通只有一种途径——圣器。遗憾的是,传说中的圣器只有三枚,其中有两枚仅仅是传说中的东西,谁也不曾见过,只有一把无名的剑形圣器被人供奉,享受香火,起着沟通神灵与信徒们的桥梁作用。” 说到这里,溯肯叹了口气,避开圣器不谈,转而说起苏琛:“你知道么,苏琛?普通的人类躯体并不能容纳我的附身,因为我是圣器消失之后产生的第一位黑暗时代大祭司,我的诞生并非靠圣器加持,而是吞噬了千百位同族信仰产生的灵魂集合体。我没有古老大祭司那种沟通神灵的力量,只能与自己所诞生的族群沟通。黑暗时代产生的大祭司都和我一样,失去了神灵的眷顾,只能将部族的信仰强行塞进本就拥堵不堪的灵魂里,以秘法将之转换成神力,归还给族人,令族人的‘神赐天赋’不至于断绝。可惜,这种人造的‘天赋’毕竟不如神灵赐予的那么完美,随着信仰一代代减弱,神赐天赋也在弱化。卑鄙的小偷拿走了神石,越来越多的部族失去了‘天赋’,仅存的那些身上的天赋能力也越来越弱。面临来自人类的侵略,我那越来越弱的族人失掉了最后一丝胜算,在战争中节节败退,很快,就将失去最后一片家园。这一切苦难的根源,都在于这场战争开始之前,黑暗时代尚未降临的时候,初代大祭司背叛了整个种族,偷走了圣器。” “之前我就说过,普通的人类躯体并不能容纳我的灵魂附身,是因为我的灵魂实际上是由千百个灵魂重组压缩而成的东西,力量太过庞沛,一旦附身于普通人,便会破坏他们的躯体。所以我所降临的躯体都是由先遣至人类社会的族人百般挑选后改造而成的特殊‘容器’,这个‘容器’的制造标准其实只有一点,那就是限制我过于浓缩的灵魂力量。理论上,除了我,以及来自于我故乡的那些黑暗时代的大祭司们,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其他生物能够使用它。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令整个种族陷于水火之中的初代大祭司,那个偷走了圣器的卑鄙小人。” 84、终章(1) “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那个偷走了圣器,令整个种族处于水火之中的卑鄙小人。”溯肯充满压迫性的目光投注在苏琛身上,低声说道:“有传闻说背叛了整个种族的初代大祭司是离神最近的人,仅次于神灵,最完美的人,他的失踪是因为他的力量超脱了人所能达到的极限,被神灵召唤去了神界;也有传闻说,他并没有背叛,只是接到了神灵的指示,惩罚信仰越来越淡的族人;也有传闻说,初代大祭司因为活得时间太久,厌倦了这个世界,选择了与陪伴他的圣器一起走向毁灭。” “我花了很长时间在搜集初代大祭司生活轨迹这件事上,发现他对什么事都不感兴趣,表现得无欲无求无情无义;令人赞叹的魔纹技术只是他闲暇无聊时为了令祭神礼服更漂亮研究出来的小玩意儿;他博学,无所不知;他强大,无所不能;每年都会有不同的部族为他献上各种各样的美人,那些美人塞满了他那规模庞大的行宫;他冷情,却好像很热衷于肉体寻欢,他的子嗣多得几乎可以单独组成一个中型部落。他活得比谁都久,久到没人记得他最初是如何诞生的,只有种隐隐约约的传闻说他得到了圣器一半的力量,因此能够长生不老,甚至死而复生。”说到这里,溯肯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落寞,“我离开故乡的时候,曾经在心底发誓,一定要找到初代大祭司,那个可耻的背叛者,当面质问他为什么要背叛种族;可惜,我的这个问题大概永远也得不到答案了。” 机器人先生出神地听着溯肯讲述这个年代久远的故事,听到这里突然插嘴问:“你觉得我家主人就是你要找的初代大祭司?” 溯肯摇头,“不,他不是。我曾经这样怀疑过,但是后来看到你,我就知道他不是,因为你脑袋里的剑虽然也是圣器,但并不是当年遗失的那一把,而是从来没有人见过的,传说中那从未现身过的另外两枚圣器之一。”说到这里,溯肯略显尴尬地垂了下眼帘,接着说道:“虽然你的主人并不是我要找的初代大祭司,但是我之前所说的并不是废话,因为以上所讲的每一句都与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有关。当我意识到自己所怀疑的对象并不是那个背叛整个种族的罪人时,来自我故乡的另一名大祭司带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他们在初代大祭司的行宫遗址地下百米深的地方,发现了初代大祭司的尸身与两枚碎掉的圣器,其中一枚是初代大祭司的剑,另一枚则是之前从未出现在世人视线中的钩状物。根据遗址中残存的线索,我的同伴推断出,初代大祭司并非只有人们所知的那一位,而是三位;不幸的是,其中两位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两败俱伤。我所熟知的那位大祭司阁下在与另一人的争斗中不幸身陨,另外一名不知所踪。那名在争斗中杀死了初代大祭司的神秘人并没有留下尸身,我的同伴推测他可能还活着,并掌握了一种无需信仰支撑便可以调动神力的方法,不幸的是,经过推测,他极有可能就是那个背叛了整个族群,将‘圣火’从‘神山’上偷取下来免费送给地球人的叛徒……更为不幸的是,早在很多年前来自神灵的审判就已经开始了,我能感觉到,那些人类偷来的力量正变得越来越活跃,它们就像一桶即将到达燃点的火油,只需要一个火星,就能燃起熊熊大火。” 溯肯这段话中的信息量略大,除了天生具有远超人类处理系统的机器人先生,在场的二位——苏琛与米赫尔都仔细品味着溯肯所说的话,良久才听苏琛长舒了一口气。 “想明白了?”溯肯。 苏琛皱眉:“那个叛徒将这种超能力带给人类,目的是为了借神罚的力量毁灭他们?” 溯肯摇头,“你只说对了一半,神罚只出现在罪恶滔天的地方。人类这些年在原星的侵略,已经使得原住民死伤大半。这种情况,神罚必然会降临在人类身上。历史上每一次神罚过后,便会产生一种连大祭司也看不透的力量促使三大圣器齐聚,洗刷圣器之上的怨气,进入新的轮回。” “神罚过后,坏掉的圣器会恢复原状么?”机器人先生好奇地问。 “是的。” “那我的主系统会被重置么?” 溯肯:“新轮回的意思,就是新生。” 机器人先生一脸戒备:“我会被重置!” 苏琛忍不住微笑着拍了拍机器人先生的手臂安慰道:“你可以先给主系统做个备份啊。” 溯肯:“……” 米赫尔:“……” 就在众人相对无语之时,一直安静地充作背景墙的米赫尔突然低声说道:“我想我们大概需要换个地方再谈了,强化者协会的那些人——包围了这里。” 苏琛倾身看向窗外,一切看起来和往常并无差别,似乎毫无异常;他挑眉看向米赫尔,做无声询问状。 米赫尔犹豫片刻,开口道:“其实新米兰星是我的秘密据点之一,这里有我的人,是他们向我发来了警报。奇怪的是,强化者协会这次居然不是冲着我来的,而是……”说着,米赫尔面色略显古怪地看了眼溯肯,“强化者协会高层这次发布的命令居然是尽量活捉溯肯。” 85、终章(2) 米赫尔犹豫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对溯肯道:“先不要提你那些神话故事一样的糟心事,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里。我的线人发内部消息说强化者协会那群人带着大规模超常规武器包围了这里,那东西我只听说过,两年前还在研发阶段,想不到这么快就投入应用了。不要对你的‘巫术’太过自信,他们带来的武器可以瞬间将这片区域中的一切打散成粒子状态。” 溯肯抬手示意,“无需慌张,我来这里之前已经与源星上另外几位部落祭司取得了联系,他们已经架设好了灵能通道——只要各位点头,我就能瞬间将各位拉回源星。”说到这里,溯肯顿了下,抬眼与苏琛对视片刻,沉声道:“无论那名背叛者是谁,他的目的就是刺激人类得到的力量在未来某一天在神罚的作用下崩溃,那样他就可以通过某种特殊手段收集到足够强大的力量,拥有与神灵媲美的造化之伟力。我们需要一位圣器的拥有者,沟通神灵,取消这被叛徒蒙蔽了的神罚。” 苏琛挑眉:“你觉得我有这种能力?” “不。你没有。你虽然莫名其妙成了圣器的主人,但是你并没有系统学习过神力的运用方法,也没有初代大祭司那在漫长的时光里累积起来的超凡智慧。但你仍然是所有人中最有可能成功与神灵沟通成功的人。” “因为我吗?”机器人先生插嘴问道。 “你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原因——其实我也是刚刚近距离仔细观察了苏琛这么久才发现的——他的灵魂之光我从未见过,虽然与我等极为相似,但并不是我所见过的任何一种生物。他的灵魂天然地游离于世界之外,并不是我一开始所认为的那样,他来自于过去或是未来。他是另一个世界的异乡来客,这个世界的规则根本无法有效地对他形成限制,所以他才是最有可能触摸到本世界的神灵。他距离神灵的距离,大概比伟大的初代祭司还要近。” 米赫尔焦急地打断了溯肯的话:“你赢了,神秘的巫术师。我想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是怎么迅速撤离,我能感觉到,我们所在的这栋小楼已经被无数射线锁定了,射线后面的东西是个什么滋味,我猜你一点都不想体验。”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苏琛脸上。 可怜的“异乡来客”,本来就对这个世界没什么归属感,无论是身在人类世界还是身处貌似原始的神秘巫术星球对他来说差别并不是很大,于是苏琛挑了挑眉,开口道:“我很乐意帮这个忙,随时可以启程前往祭司阁下的故乡。” “不过在那之前,我要确认一件事。”溯肯从口中吐出一只发出幽绿色光芒的珠子,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瞬间将之抽长拉伸,最后捏在双手间抖了一下,只听一声霹雳啪啦的响动,一件墨色为底,幽绿色神秘纹路在其上流转跳动的奇异长袍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溯肯盯着苏琛,似是不想放过他灵魂上一丝一毫的细小波动。 “这是初代祭司沟通神灵时所穿的专用祭祀袍。据说这上面绘的是直通神之国度的路径图,只有能看懂这幅图的人,才有与神灵沟通的权力。我想知道,苏琛你能从中看到那张传说中的地图么?” 苏琛直直地看着那件奇异的袍子,死前所做的那个怪诞的梦再次浮上心头。 梦里,被誉为鬼才的设计师不停地……试图将一些诡异的线条用某种布料表达出来:棉质?不行!丝绸?不行!化纤材料?不行!……动物的皮?不行! 苏琛一度将那些不符合物理规律堆叠在一起的线条当做是梦中的荒诞尝试,然而此刻,在异世界,一件材质古怪的祭祀袍上再度看到那些熟悉的线条正用一种他所不理解的方式翻转、流动、跳跃、交叉相汇、流向不知名的彼方,那道线条相汇的洪流前方,悬挂着一枚戒指、一柄权杖——苏琛恍惚中伸出手去,冥冥中,他只觉得伸出去的手触摸到了那不可言说的神之国度的大门,只需轻轻一推,这个世界的秘密就会尽数展现在他的眼前。然而处于某种不可言说的被凶兽注视的恐惧感,苏琛并没有伸手去推那扇大门,而是紧握双手,左手抓住了那枚戒指、右手触摸到了权杖那奇异温热的杖身;不过须臾之间,苏琛只觉得双手一重,竟然凭空抓出了那两样东西。 从不信命的苏琛突然觉得,或许这一切,早就有了定数——他缓缓摊开左手,那枚传自母亲的,在他手上带了数不清年月的家族传承戒指,就这么散发着奇异的幽光,静静地躺在他左手的手心上。 溯肯一脸了然地看着苏琛:“果然!仅凭神国地图就能召齐三大圣器……你果然是神怜悯我等苦楚,派来化解劫数的人!”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