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番外——菡萏红妆
菡萏红妆  发于:2014年11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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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约在“人间”被损友放鸽子,一杯酒还没下肚又被人当成出来卖的, 纠缠之时好死不死碰到警察临检,丁一宁在拘留所里“面壁思过”了好半天还是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我操!”对面做笔录的小警察手一顿,抬头看着他一本正经地纠正道,“请注意素质,说话要文明!” 一般心眼儿多的都攻不成,可小警察一本正经的样儿不受我也觉得手痒心痒, 所以此文攻受体位待定,一切顺其自然吧,1VS1,HE,不坑文,带着你的节操一起跳坑噻~~~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三教九流 欢喜冤家 制服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丁一宁,向前 ┃ 配角:莫然,赵宇,邵亮 一、倒的是血霉 丁一宁喝了两杯酒。 丁一宁在“人间”喝了两杯酒。 丁一宁在“人间”有大叔勾搭被请着喝了两杯酒。 凭着不占便宜脑子有病的最高宗旨,丁一宁不知羞耻地喝了那两杯蓝色地中海后,淡定翻脸不认人。 这简直就像是招了MB干得自己浑身舒坦了,可提了裤子后连钱都不想给一个子儿拍屁股就走人的禽兽做派。 那绝壁地中海造型的大叔不乐意了,无视了丁一宁四十五度的标准斜睨,一把将人拽回来。 “哎,我白请你的不成?现在MB都你这素质?” 丁一宁没站稳,大腿根直接就撞到了旋转椅上,漂亮的眉眼顿时拧起,厌恶地挣开地中海的手。 “你才MB,你全家都是MB。” “人间”是一家低调却大气的GAY吧,既然是会员制那出入之流便是非富即贵,寻常衣冠楚楚来这里多半就是禽兽,因为在这里你可以邂逅,也可以被安排邂逅,文艺着说就是一条龙的全方位服务体系。 地中海对这样冷冰冰的谩骂显然极度不满,探出手又给丁一宁抓得死紧,当即叫嚷着,“嘿,婊子都你这样装贞洁的?我今天还真就开眼界了!” 丁一宁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脸色微微有些苍白,整个人略微有些清瘦,却很高挑,站直了比那地中海还高出半个头,盯着自己手腕上那只粗糙的大手,眼神已然冷到了极致。 最近在忙一个大案子已经三天没合眼了,好不容易今天下午一切稳妥收官,就准备着睡上他个三天三夜,却是被损友一个电话吆喝着跑出来喝酒小聚。 来了才知道这他妈才叫禽兽! 一个两个竟然都打来电话说是有事来不了了!有临时加班的、有老子查岗的、他妈的竟然还有老婆临产的! “你老婆不是上个月才生的么?!” 丁一宁耐心告罄终于怒起,那头却是轻飘飘地回了他一句“没那么多老婆哪来那么多儿子”? “我操,你这该死的双!” 丁一宁愤怒地挂了电话,悲由心生,谁他妈来体谅体谅他为了这帮禽兽竟然只睡了三个小时! 被放鸽子也就算了吧,也不是头一回了,丁一宁点了杯酒,准备喝完就回家补眠,酒没见底就碰上那地中海。 还以为是被搭讪了,丝毫不觉心虚地喝了地中海请的酒,才知道自己竟然被当成了MB。 丁一宁觉得自己都没力气再去生气了,背到这点上还有啥好说的?居高临下地看了那人一眼,冷峻说道,“我警告你,放手。” 地中海不屑地撇嘴冷笑,“还碰到了一匹烈马!叫你们经理出来!我倒要看看他都是怎么TJ你们的?” 经理自然叫不出来,因为今天有警察临检,“人间”的高管们和警局的高官们正坐在一起言笑晏晏地推杯换盏,而“人间”今天晚上也不会有任何一个MB挂牌营业。 丁一宁不耐烦地朝天翻了个白眼,甩开地中海转身离去,不停做着心里建设,不要和一个醉鬼一般见识。 可地中海显然是和他卯上了,愣是不让人走,丁一宁气得飞起一脚就踹了上去,刚好警察破门而入,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H市扫黄组的例行检查,“人间”是久经风浪的,对这套流程非常熟悉,本来一切妥当不会出什么岔子,可谁能想到那地中海一屁股坐到地上后,就不管不顾地喊道,“你这小贱货!收了我的钱,竟然不让我操?!” 丁一宁脸就黑了。 擦边球可以睁一眼闭一眼,可这都明晃晃叫嚷出来了,还要当着人警察同志的面,这简直就是在叫板国家权威么? 当他们警察是聋子还是脑残? 耿直的小警察这是第一次出警,胸臆激荡当即要正义执法,带着他的师父没拦住就让他给人抓了起来。 看着自己年轻而正直的徒弟,常队叹了口气,挥挥手将丁一宁和地中海带上了车。 局子里,丁一宁面无表情地散发着浓缩后的低气压,小警察一板一眼地做着笔录。 “姓名、性别、年龄。” 丁一宁自觉没受过这样的侮辱,漂亮的眼睛里阴郁不断累积,终于突破了那条不能突破的线,站起来身子前倾,仰着头拉开T恤的领口,扯着嘴角笑得人畜无害,“警察同志,你看见我的咪咪了么?是大是小?是圆是扁?我他妈是男是女你看不出来?眼瞎也能考上警察啊,真是稀奇了。” 除却眼中的阴损,丁一宁看起来还是挺好看的,精致的锁骨因为前倾凸出得更为明显,充满诱惑地延展到衣服深处,T恤里头若隐若现的粉红两点更是秀色可餐,外加上那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眉眼都生动了起来。 可小警察好同志却是突然一拍桌子,牛眼怒瞪,“干什么呢?干什么呢?好好说话!” 丁一宁轻咬嘴唇,僵着身子死死瞪着小警察,最终熬不住他那双正直牛眼的威力,颓力地坐回凳子上,支起胳膊捂住脸。 他妈的,该死的直男! 问了户籍信息,小警察又是一番正能量的深度教育,“卖银是犯法的,你知道么?看你挺有文化的,怎么能走上这条路呢?竟然还找男人……” 最后一句小警察说得声音极低,基本就是一掠而过,可丁一宁顺风耳就是听见了那语气中的鄙夷,当即面降寒霜,沉默了片刻尽量客气地说道,“我说了我不是出来卖的,警察同志,你耳朵是长屁股上了么?” 小警察脸色一沉,“有哪个犯了法的来局子里就主动认错的?人证都在你还想狡辩?” “我他妈根本不认识他!” “嫖的还能都是熟人不成?还有,你说话要注意素质!” 丁一宁突然有种秀才遇到兵的无力挫败感。 自己上警车的事“人间”应该会通知邵亮,那混蛋很快就会来接他,所以,不要跟智障儿童一般见识。 丁一宁决定沉默是金。 小警察却不打算放过他,“现在装哑巴已经迟了,你告诉你,坦白从宽,最好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还有个团伙?” 丁一宁真想给这位小警察的脑袋剖开,他妈的谁放他出来的?就这朵白莲花他能深入敌人内部?就这智商还能过来搞审讯?市刑侦大队的人都死完了么? 为了及早解脱,丁一宁醒悟狗还是得顺着毛摸,“我说,警察同志,我家底清白,真不是坏人,我承认我去了那乌烟瘴气的地方是我不对,我反省,可你总得给我点儿空间反省吧?好了,我现在开始反省,所以,警察同志能别打扰我么?” 这态度小警察好像能接受,扑扇着黑墨似的大眼,用一种终于能够挽救失足青年的欣慰眼神看得丁一宁浑身直哆嗦。 可是丁一宁显然高估了他和邵亮的坚贞友谊,在警局枯坐了两个小时,误会解除后连地中海都被人领走了,邵亮还是连个影儿都没。 丁一宁抖着腿、跺着脚,时而抱胸,时而急敲桌面,满脸的不耐烦,最终忍无可忍爆了一句国骂,小警察尽职尽责地陪着,闻言从文件中抬起头来,丁一宁一看他那眼神就发怵。 果不其然,小警察耿直地教育道,“请注意素质!” 丁一宁陡然吸了一大口气,鼓着腮帮子就要发飙,邵亮气定神闲地出现在了警局。 办齐手续后,丁一宁临出门时回头看了小警察一眼,意味深长的眼神让邵亮眉梢一挑。 邵亮开车来的,丁一宁闭着眼翘腿躺在后座上,邵亮皱眉,“啧,你那鞋!弄脏我垫子阿远回来又得抽我!” 丁一宁手臂横在额头上,懒懒回道,“阿远昨天刚出国,最快也得要一个星期才能回来,你就是一寸一寸地舔也能舔干净,别担心。” 邵亮一窒,倒车镜中一看后头没车,果断踩了个急刹,丁一宁没防备整个人滚了下去,额头一下子撞到了驾驶座的铁桩上,顿时疼得龇牙咧嘴,爬起来手臂绕过去就将邵亮脖子死死勒住。 “敢放我鸽子,还敢在这里哔哔哔,我今天不杀了你我对不起阿远!” 邵亮赶紧给车歪歪扭扭地停到一边,丁一宁发起疯来谁都拦不住,可别到时候一车两命,让他陪着这活祖宗一起见阎王他就太不值当了。 等丁一宁消了气,邵亮捂着脖子咳了好半天,才满脸通红地回过头,“说了你还不信,我家那点儿破事你不知道?我爸也是突然过来的,我是真得走不开,瞧你那样?就是没人陪的怨妇脸,给你介绍男人你还嫌这嫌那!一看就是欲求不满迁怒于人!” 丁一宁瞬间收起满身张牙舞爪的戾气,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邵亮暗道一声糟糕,说起来嘴巴就没个遮拦,等反应过来时这伤疤已经被他狠狠戳了一戳。 车中寂然。 邵亮微微有些不安,不自觉掏出烟来点了一支,抽了没两口又想起阿远的唠叨,转手又给碾灭,直视丁一宁说得语重心长,“一宁,这都三年了,他孩子都会叫爸爸了,你还想着他不是犯贱么?” 丁一宁垂着脑袋,邵亮看不见他的表情,无奈叹气发动了车子将他送回家,下车时,丁一宁轻轻说道,“贱也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二、丁师爷喜欢挑战权威 H市繁华如新,车水马龙。 上下班的人皆是行色匆匆,就好像神庙逃亡里头那神经病一样急速狂奔,只怕慢了一秒就被后头追着的洪水猛兽给吞噬。 然而就是在这样快节奏的闹市区,也存在着一处不起眼的地方。 样子不起眼、名字不起眼,可只要是律师行里混过的一听这地儿却都是如雷贯耳。 宁远律师事务所。 你没想错,他们所训正是“宁静以致远”,那毛笔行书还是邵亮爱现抢过去写的。 晁远打美国接了个案子回来后,丁一宁一个星期的休假也就算是彻底拜拜,一头扎进各类法律条文中忙得昏天暗地。 确切来说,宁远所接的案子都有些剑走偏锋,也不是说正常的纠纷他们不接,只要价格“合理”就算是给一只狗打官司他们也会态度友好亲切地为您竭诚服务,可他们事务所的特色却并非如此,这里个个都是火眼金睛,各种擅长钻洞以及擦边球,就爱游走于法律的边缘挑战权威玩刺激。 其实说来说去也就归为一条,有钱能使鬼推磨。 只要你有足够的钱,他们就能为你办到任何事。 这样看来,宁远的所训完全就是放屁,丁一宁每天进自己公司看到正厅里悬挂得正气凛然的所训,都是面无表情地瞥一眼,随即淡定关门继续帮着谁谁谁伤天害理。 逆天的胜诉率外加不断刷新的道德底线让宁远在业内几乎是臭名昭着。 晁远这次接回来的案子就是帮着庆祥记的二公子争夺家族财产。 庆祥记是一家百年珠宝首饰店,光是店面的资产评估就有两亿美金,更何况还不知道董事长在瑞士银行到底存有多少家底。 董事长庆年丰膝下两儿一女,大儿子敦厚老实,一直都是中规中矩,早年顺应父命娶了门当户对的一位小姐,儿子都有二十岁了,大女儿脾气性格最像他,四十岁的人了竟然还未成家,雷厉风行手腕毒辣,近些年其实公司的大小事务渐渐也都要经她之手才能定夺,俨然一副当家的做派,小儿子虽然聪明却是外室所生,在公司也有任职,可暗地里多少也是受人鄙夷。 豪门世家外人只能看到其光鲜亮丽、奢华享受,可内部多少纷纷扰扰又岂是他人能看得清楚的?庆年丰如今都快八十岁了,最近查出肝癌,显然活不过半年,家产的事自然是要一番明争暗斗。 庆永强不成气候,庆永乐背景薄弱,目前看来也就只有庆永红最得势,公司里的骨干员工本就被她收拢了大多半,只要老头子一蹬腿,待她一声令下,继承公司当真如探囊取物。 庆年丰自然明白其中的厉害,老大倒是并无大碍,他到底跟大妹是同胞,可若当真让大妹承袭了公司,那老二的日子可就要遭罪了。 所以庆年丰在美国疗养的时候,便偷偷找了律师,悄么声地立了份遗嘱。 庆永乐认为有大哥、二姐暂时操持公司就好,而他一等闲人便做个代表陪父亲一道来了美国,本想尽尽孝道,可也不知是否天意,竟然让他听到了遗嘱的风声,寻思了一个晚上到底给宁远去了一个电话。 老头子最终还是决定将董事长的位子传给庆永红,庆永强为副董事,而庆永乐只得了瑞士的一个户头和国内以及美国的两栋别墅。 庆永乐非常气愤,这样看不起他当初又何必生下他?! 不相信他的能力,嫌弃他的身世,一颗心偏到这种程度的父亲,也亏得他此次一番真心想来陪陪他,没想到却是落得这样的下场。 如果不是老天开眼让他看到了那份遗嘱,等他爸一死,他都想象不出他会怎样被他二姐撕成碎片?! 你先不仁,休怪我无义! 晁远去了趟美国,暗中动用人脉证实了庆年丰确实活不了多久,又和庆永乐接触了几日,大体了解了情况后,在一张五十万的支票下将这案子敲定拍板,利索地回了国。 一旦遗嘱公诸于世那基本就是无力回天,晁远回去和丁一宁一商量,便准备了两套迎击方案。 按庆永乐的意思,庆永红平日里对他就有百般刁难和苛责,从人身伤害赔偿方面定然能捞到一大笔钱,特别是对于身份如此敏感的二公子,经过处理的视频、照片等等讯息只要流出去必定会给公司收益带来不可估计的影响,所以就算遗嘱中分给庆永乐的少之又少,可这辈子只要吃定庆永红也定然衣食无忧。 方案二工程要大一些,就是彻底整垮庆永强兄妹,让公司不得不传到庆永乐手中。这些所谓大公司偷税漏税都是约定俗成的,上头不查还不是各种红包的作用?费些精力获取了他们偷税漏税的证据也就够他们喝上一壶的了。 晁远带队走路线一,丁一宁带队走路线二,可计划都还不曾真正布置下去,庆祥记却是出了大事。 庆年丰在美国一夜暴毙。 法医鉴定结果说是注射的抗生素中含有微量氰化物,直接导致了庆年丰的死亡。 是谋杀。 刑侦大队当即成立专案小组负责调查,头号嫌疑犯自然锁定在了贴身伺候的庆永乐身上。 庆永乐被强制召回前就联系了晁远,晁远在电话里只问了他两个问题。 “人是你杀的么?” “不是。” “你还能提供多少费用?” “我所能继承家产的两成。” “好。” 电话是录音的,找宁远办事除了要有钱,还有一条至关重要的原则那就是必须说实话,他们会根据具体的情况制定强针对性的方案,若是最后失败而你刚好说了谎,那么他们完全可以凭借录音电话将关系撇得一清二楚,任由你自生自灭。 庆永乐听着那头不带任何情绪的“好”字,莫名觉得很安心。 红眼航班在新桥机场稳稳降落,都十月底了昼夜温度相差很大,丁一宁在办公室吹着空调没感觉,这凌晨三点的跑出来接人才觉出冷意,缩着肩膀跺着脚不耐烦地等候着。 电子幕上的时间一秒一秒安静而缓慢地走过,手里的咖啡都凉了,丁一宁晃晃罐子嫌弃地撇了撇嘴,随手往远处的垃圾桶投了过去,没想到失了准头,咖啡罐擦着桶沿就砸到了柱子那头的一只球鞋上。 丁一宁一秒眨眼、两秒转身,环视着机场大厅装路人,肩膀却是被人轻轻拍了一拍。 “罐子是你扔的么?” “什么罐……” 丁一宁眼珠子滴溜直转,回过身就想装无辜,却是在看清身后之人时陡然愣住,眼熟,非常眼熟,极其眼熟,属于印象深刻的那种眼熟…… 就在他微电脑迅速搜索的时候,那人一本正经地将咖啡罐递到他面前,说着肯定的疑问句,“这是你的吧?” 丁一宁挑眉,心想是又怎样,那人一板一眼地接道,“你这样是不对的,污染环境不说,要是哪位大爷大妈不小心踩上去摔倒了,你负得起责任么?做人要有素质!” “请注意素质!” 丁一宁脸色秒黑,他妈的,这不是那小警察么?!难怪这声音、这语气、这牛眼,看着都这么眼熟?! 小警察看着丁一宁变脸,微微皱眉,“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丁一宁迅速瞄了一圈,发现有三四个人警觉地注意着这头,还有一个手还有往怀里探去的趋势,心中明了,这些警察也是在等庆永乐。 既然日后还得打交道,正面冲突要不得,丁一宁无辜地笑着,“那罐子不是我的。” 小警察一时瞪眼,“这罐子一落地我就看到你一人,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你怎么能撒谎?” 丁一宁简直要羞愧得无颜见爹娘,他特别想嚎一嗓子,小朋友,你妈没告诉你大人的世界是很复杂的么?! 不由自主地捂脸,低下头突然发现,这小警察纠缠这个纠缠那个,可却并没在意他鞋面上那一大块咖啡渍,丁一宁想都没想脱口问道,“那我这给你鞋弄脏了是不是还得给你洗干净?” 问完就觉得自己真是脑子进水变白痴了,可那小警察扑闪着黑眼睛,突然笑得羞涩,认真回道,“哦,这个没事,不用你洗,我就是想告诉你咖啡罐很容易让老人家滑倒,你以后要注意点。” 丁一宁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背过气去,脸都气白了。 他妈的,我是在讽刺你讽刺你!你他妈羞涩个屁啊! 小警察对能够主动承认错误的人态度都非常良好,看丁一宁呼吸困难,还好心地帮他顺着气,丁一宁自觉狼狈丢人,等气一顺当即爆了句粗口,“我操!” 小警察就跟被催眠了一样,得了这指令立马严肃说道,“说话要文明!” 自己说完自己给愣住了,等丁一宁站直身子,仔仔细细看着他,猛然恍悟,“你是那天那个出来卖的?!” 丁一宁刚顺回来的气又岔了。 大厅里人不多可也不是没有人,丁一宁看着他们好奇而暧昧的眼神,想死的心都有,那小警察好像也察觉到自己的话说得有些毛病,赶紧补救,“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想起来你是进局子的那个!也不是,我是说,你是那天被个男人接走的那个!好像也不对……” 小警察苦恼地不禁直皱眉,嘴里还要噼里啪啦不断响,丁一宁一把捂住他的嘴,贴过去咬牙切齿地笑着,“警察同志!警察好同志!警察好好同志!我能麻烦你闭嘴么!” 小警察充满歉意地笑着,尴尬地点了点头。 丁一宁脸色刷了几个色度之后尝试着慢慢松了手,确定这智障小警察不会再语出惊人才无力地转过身,不想再有所纠缠。 可小警察却突然自来熟起来,“你等人啊?” 丁一宁淡定翻白眼,“你没带脑子出门么?我在这儿不等人难道等鬼?” 小警察皱眉,“我看你斯斯文文的,怎么说话老这样夹枪带棒?” 丁一宁额头青筋直爆,特别想踹过去一脚,激烈的心理战斗让他那张俊脸显得狰狞异常,然而话没出口,小警察却是被他同伴叫了过去。 庆永乐出现了。 丁一宁收拾好情绪,泰然迈着脚步跟了上去,自若地与庆永乐握了握手。 小警察眨巴着眼很诧异,丁一宁瞅着他,正儿八经地说道,“宁远律师事务所师爷丁一宁,庆先生的辩护人,警察同志。” 三、小警察觉得丁师爷像珍珠 常炳生前年刚及而立,去年才提升的分支队队长,今年就给小警察向前当了师父。 向前同志,思想端正、品行良好,年轻活力、阳光帅气,身体素质完全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他的脑子。 可年轻人死心眼、眼里揉不进沙也是人之常情,他也是从那个阶段走过来的,多少年的摸爬滚打才将当年自己身上那些边边角角都磨平和。 常队看着他们队花心疼而谨慎地给向前红肿的右手摸着烫伤药,暗送秋波神马的却都被向前迟钝的自然屏障无情地击落,心中不觉诸多感慨。 年轻真好啊! 虽然路小玲是因为其女性属性的唯一性而成为了他们分队镇队之宝的队花,可人长得也还算乖巧可爱,只对与她同期的向前这木头有意思当真是让警局里头其他男队员们不约而同地义愤填膺起来。 向前,总之你可以先去死一死! 路小玲收起急用药箱,看着有些神游的向前,叮嘱的话到了嘴边还是被她吞了回去,不甘心地又停留了片刻才掩起大眼睛中的失落,俏皮地向常队汇报,“队长,向前这手这几天也不能乱动,不然您就给他批假呗?” 常队略有些尴尬地回过神,握拳抵住嘴巴干咳了一声,暗暗提醒目露凶光的那些家伙们都收敛点儿,“这个,小玲啊,当警察呢就不能怕苦嫌累,况且,就算上头批了假向前自己也不会同意的,你说对不对?” 看着路小玲有些无奈而又不满的脸色,常队这心里直敲鼓,果不其然,队花朱唇微启还没发话,那一群虎狼们就扑到向前身上,团结友好理解体谅地揉着他的短刺儿脑袋,你一言我一语地打着包票,“小玲放心啊,向前的事儿我们给你照顾,这段时间啥重活粗活咱都不会压他头上的,可好?” 突然热络起来的气氛弄得路小玲一愣,随即甜甜笑起来,“那就拜托各位师兄了!” 自然又是一阵暧昧而猥琐的应承,向前无语地承受着那些畜生们的大力金刚指,垂眸盯着自己右手上的水泡,思绪回神没几秒又飘到了那嘴巴忒坏的师爷身上。 因为证据不足,警局压根没有理由扣押庆永乐,也就是请他进去喝喝茶做做笔录,完了还是得给人放走。 他一出审讯室就看到丁一宁叉着腿靠在警察局里头冷冰冰硌人的铁凳子上,两手插在裤兜里,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心思。 连番高强度的工作让丁一宁本就苍白的脸都开始泛青,薄而利的嘴唇紧紧抿着,高挺而精致的鼻翼微微翕动,跟着在这深夜寂静的警局里头就响起了一声震撼人心的喷嚏三连发。 向前是被这振聋发聩的突袭唬得虎躯一震才恍悟自己刚才看着那人竟然看出了神?! 尚处于震惊之中的脑袋明显转动不起来,手中的茶杯跟着也是一抖,一杯的热水不容情面地就涮了他的手。 亏得他身手还算敏捷,被烫得跳脚,还能稳稳地将杯子放到桌上,然后才满眼心疼地看着自己通红的右手。 甩一甩?不管用…… 吹一吹?还是不管用…… 他苦恼地看着自己那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起了个大水泡,英气的眉毛愁得直打结。 丁一宁淡定地吸了吸鼻子,鼻头有些红,眼皮子微微掀起,将这一幕看得丝毫不落,那包子一样皱起的脸让他心情很舒畅。 “喂!” 向前抬头看了丁一宁一眼,那股子委屈和埋怨表达得很明显,“我不叫喂。” “那叫什么?哎?那个谁?这个谁?” 面对丁一宁无聊的恶作剧,向前瞥了他一眼,直接无视过去,继续给自己烫熟的蹄子吹冷气。 要说这小警察吧,他也挺有意思的,看着也有二十四五岁的样儿了,穿着便服显得还要年轻一些,眉目之间也是气宇轩昂正气凛然,可说话做事总能让你大吃一惊,有时根本就是悚得你肝颤。 丁一宁看着微微低头瞅着自己右手一脸拧巴的小警察,突然觉得,他这是属于无意识放炮型,俗称缺根筋。 可就是有一种能让你瞬间暴怒的凶残属性。 丁一宁偏不信这个邪,“那个谁,你说你,都当上刑警了,怎么也没见你皮厚实点儿啊,跟个姑娘似的一碰就红。” 小警察这回连脸都红了,梗着脖子喊,“你怎么能骂人呢?” 丁一宁诧异,“我怎么骂你了?” 小警察有理,“你说我像姑娘还不是骂我吗?” 丁一宁无辜,“我说了么?我没说吧?我只不过用了个比喻,这叫修辞,你懂修辞么?这也算骂人,那全世界的人只要一开口那都是在骂人了。” 向前张张嘴,半天气愤地抿紧嘴巴只能生闷气。 眼前这人只要不说话,往那儿一站就是形象好气质佳,可是一张嘴那仅有的能提升素质形象的皮相都不顶用了,嘴巴太损、还喜欢阴阳怪气。 脾气又差,动不动就说脏话,这么冷的天竟然只穿一件T恤,你看吧,明明冷得指甲都青了竟然还能若无其事,难怪要打喷嚏,这样一想,向前不由自主嘀咕了一句,“难怪做律师,皮厚就是好。” 丁一宁原来还优哉游哉地欣赏着小警察吃瘪,没想到得了这么一句,突然就不淡定了,“当心我告你肆意诽谤!” 看吧,还很容易生气跳脚,情商太低,阴晴不定,跟珍珠一个样,珍珠是妹妹死活要养的一只波斯猫,高兴的时候超黏人,没情绪的时候不理人,不高兴的时候就咬人。 想想自己在珍珠高贵冷艳的利爪下能够存活到今天该是积累了多少经验,一旦有了这样的认知,向前就坦然了,“告呗,随便你。” 丁一宁满脸不爽地吃着瘪,还想着这小警察就是一颗木头脑袋拼上一颗冲动红心,就他这样的竟然也懂得以退为进? 向前看着丁一宁阴云积聚的苍白面容,心情很好地继续给自己无辜负伤的手呵冷气。 屋里危险的寂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庆永乐一身疲惫地出了审讯室,丁一宁又一次意味深长地看了向前一眼,跟着庆永乐回了庆家。 当时都快要五点了,向前忙活了一夜,回家睡了没几个小时就赶着上班时间到了局里,他那手自己也没处理,才让一大早来上班的路小玲瞅见,当即将队花一颗芳心心疼得花翎直颤。 将昨晚上的事琢磨一遍,就想起丁一宁出警局大门时不自主冷得打了个寒颤,向前看着被队花悉心呵护过的手,突然有些恶劣地想到,冻死这样的祸害得了,也算是为国为民! 佛说,如你所愿。 丁师爷筋疲力尽地从庆家的龙虎争斗中脱身后,一寻思这回家也睡不了多久,索性就直接回了宁远,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直接就睡了过去。 如果不是邵亮受到太上皇的加急传召,晁远也不会醒这么早,如果不是晁远醒得早又没事干提前去了事务所,那丁师爷很有可能就要烧死在沙发上了。 这则新闻一定会上头条。 青年骨干迫于工作重压猝死办公室! 随即衍生成严肃的社会问题,当今社会浮躁成气,都想一口吃成大胖子,过于急切地追寻成功,这样病态的社会风气恶性产生巨大的压力,造成自杀率的直线上升。 但这些都还只是业外研究者的言论,那业内会有何反应? 一场风暴。 一场狂欢的风暴。 因为那群祸国殃民的疯子终于死了一个! 丁一宁可没闲工夫管自己没死成让多少业内人士失望透顶,他现在最关心的是那个拿着针头站在他床边一脸凶光的小护士。 晁远给丁一宁送医院的路上就给邵亮挂了电话,邵亮等他爷爷那头的事一结束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医院,晁远才得了空回事务所,庆家的案子越来越麻烦,他和一宁之前商定的两套方案估计都要流产,一宁再一病倒,他的事就更多了。 邵亮出去抽了根烟,一进病房就乐呵了。 “一宁小朋友,你这针尖恐惧症还没治好么?” 丁一宁有气无力地瞪了他一眼,仍旧满身戒备地看着在他眼里眼神凶恶的小护士。 那小护士怕也是没遇过这样的,丁一宁开的还是VIP,她也不敢用强的,只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邵亮。 邵亮二话没说上前拖鞋上床,生猛地用整个身体死死压住丁一宁,两只手拖着丁一宁修长的胳膊就递到小护士眼前,“赶紧的!可别手一抖扎我手上!” 那小护士一看他俩这亲密到不得不令人想入非非的体位,一张小脸霎时红透,虽然针尖是稳妥地插进了丁一宁的静脉血管,可那双眼就钉在了床上。 丁一宁是纯属没吃饭没睡觉发高烧所以没力气,打不过邵亮只能紧紧闭着眼,死死皱着眉头等待那阵令人恐惧的疼痛。 邵亮能感觉到丁一宁浑身绷得僵硬,低头看着他黑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不安地颤动着,心里不由一阵苦涩,回头看小护士已经弄好,再一看她通红的脸颊和不断漂移的眼神,眼珠子一转,恶心巴拉地说道,“亲爱的,是我不好,昨天太粗暴才害得你发烧,我对不起你!” 在小护士略带诧异却又惊喜到发亮的眼神中,丁一宁坚持不懈地翻了个白眼,攒起最后的一口气将邵亮踢下了床。 四、大师爷生病小警察很揪心 这种发生在隔海远洋的刑事案件格外难以勘破,没有第一现场、没有第一人证、没有直接权利深入调查,虽然在当地警方的配合下,已经清除了医院相关医生和护士的嫌疑,可到底是否为庆永乐所杀,依旧隔了层雾看不清晰。 然而庆永乐作为私生子,又是亲身陪护,嫌疑依旧最大。 警队完全束手无策,能做的也就只有密切监视他的动向,拿不到证据懊糟坏了也不能够抓人破案。 丁一宁却是另有想法。 当日清晨是他陪同庆永乐回的庆家,这本当被他们嫌恶的私生子却是受到了一大家子反常的彻夜等待。 丁一宁打进了那幢豪华的公馆开始就察觉到了这股微妙的违和感,淡淡扫过一眼都能认得出,全是杂志封面、报纸头条上出现过的名人。 一脸疲态的庆永乐看了这阵仗也是好笑,“大妈、大哥、二姐,这是干嘛?家里头也要审么?” 白丽琛的年纪都能给庆永乐当奶奶了,一头黑发盘得一丝不苟却是失了光泽,显然是染出来的,纹饰着珍珠项链的脖子之上岁月无情的痕迹极为明显,然而优雅,然而宁静,她的眼神深邃淡然。 将手中的咖啡杯放回到桌上,白丽琛捏了捏鼻梁,沉静的声音中透着威严,“小吴,带他去洗一洗,进过局子身上总是脏的。” 丁一宁脚一软,觉得自己有点头晕。 可这么明显的侮辱也没能让庆永乐愤怒,当然他也没有时间愤怒,因为庆永红扔了手中的杂志,夹着一股极具压迫力的狂风已经站到了他跟前。 紧接着就是一个极具震慑力的清脆巴掌声。 “杀、人、犯!” 对于庆永红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仇恨,庆永乐也只是用舌头抵了抵刚才受赏赐的那半边脸,看着她的眼神中讥诮和讽刺一闪而过。 庆永红当即搡了他一把,干练的声音中竟也能听出几分悲伤,“滚!不要以为警察治不了你的罪,你就能逍遥法外!恶有恶报,阿爸一定会回来讨你的命!” “够了,大妹,没看见还有客人么?” 白丽琛一发话,庆永强才敢上前将有些失控的庆永红拖了回去,无奈而担忧地看了庆永乐一眼,到底抿着嘴站到了白丽琛身边,一只手还死死抓着庆永红。 丁一宁挑眉看了白丽琛一眼,对庆公馆“客人”这一尊贵的身份坦然受之,不卑不亢地递了张名片过去,客气地说道,“宁远事务所的丁一宁,是庆先生的辩护人,日后恐怕还要多多关照。” 白丽琛并没有接,丁一宁也不尴尬,随手将名片放在了咖啡杯的旁边,回头看着庆永乐说,“时间也不早了,我先走,随时保持联系。” 看到庆永乐点头,丁一宁头也没回抬脚走人,只有金主才需要巴结,这才是丁一宁的风格,其他无关人等还是一切随意得好。 只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一声充满鄙夷的“狼狈为奸”还是让他顿住了脚步。 丁一宁有时候也很怀疑自己是不是顺风耳,可要真说是顺风耳吧也只有难听的话才能听见,看来这还是一对有品位有格调的顺风耳。 他也知道宁远在外头是个怎样嚣张的渣攻形象,所以回头笑得坦然,“庆小姐,话不能乱说,容易引火上身,这狼狈可都是畜生,我是畜生我无所谓,可如果庆先生也是畜生那庆老先生算什么?如果庆老先生不算什么,那你们又算什么?我知道熬夜很辛苦,脑子会不够用,甚至于会带来脑残的假象,所以还请庆小姐早些休息,我这畜生就不打扰您了?” 睚眦必报、牙尖嘴利。 丁一宁真怕自己耳朵又听见啥不干净的东西,一说完顾不得欣赏一屋子迥异纷呈的脸色,撒腿跑得飞快。 烧到快有四十度的脑子躺在医院也停不下来,丁一宁趁着晁远送饭过来的时候,拉着他慎重地说道,“我觉得这事儿不简单,庆家的人没一个像好东西,包括咱那个二公子。” 晁远面无表情地嫌弃了丁一宁,“宁远接的案子哪一个是好东西?” 丁一宁一窒,有些急切地揉着额角,“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觉得这案子还得有后续!” 晁远神色如常,却是留了心,丁一宁的直觉从未出过错,他给丁一宁的胳膊塞回被子里,转身就给邵亮打了电话。 邵亮的家族企业如今两派分庭抗礼,一个是太上皇——他爷爷,走维古求稳路线,还有一个摄政王——他爸爸,坚持改革开放才有出路,邵亮夹在中间皇帝不像皇帝、太子不像太子的,也就沦了个闲职,十足的纨绔子弟空降兵。 所以邵亮最闲。 晁远一等邵亮现身,立马提着包走人,让丁一宁都觉得他是有多不愿意伺候他,这点倒是错怪晁远了,他其实很忧心,只是忧心得不太明显。 深入庆祥记内部获取偷税漏税证据的行动尚未停滞,晁远将同庆永乐的谈话资料调出来,仔仔细细地又分析了一遍也觉出不对劲。 庆永乐虽说是私生子,其实在平常吃穿用度上老爷子一直是没有亏待他的,庆年丰外头养的那个女人命里不济,生了个儿子却无福消受,早早病死在了美国,庆年丰则是直接将庆永乐接回来同他们本家住在了一起,而不是在外头买套房让他单住。 家里头的人就算背地里闲言碎语,表面上也算是礼貌相待,都是豪门贵族,自认为良好的礼仪素养才是第一位。 除了庆永红。 这女人从孩提时代开始就是一头虎崽,心思狠辣、干脆利落,相比于庆永强的和善和温和,她在对待这从天而降完全不晓得来路的孩子总保持着莫名的敌意。 这种敌意是敏锐者的天性,庆永红在懂事后很是庆幸,当年自己的排斥是绝对地正确。 因为私生子本就可耻。 庆永乐却是个温吞隐忍的性子,和母亲在国外的七年让他过早拥有独立的思维,回国之后在庆家的遭遇更是让这个孩子瞬间开窍。 他知道他们都不喜欢他,可他却必须依附他们才能活下去。 所以要忍。 也许是庆年丰无所不在的关怀,也许是白丽琛表面的和平,总之尽管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可庆永乐长到如今的二十八岁,人前人后对这个家都没有丝毫怨言。 而庆年丰这次的恶疾,庆永乐是真的打心眼儿里想要陪伴他,可这样的他又为何突然黑化,在老爷子危在旦夕的时候竟然冷酷绝情地想要瓜分家产? 这是不合理的。 晁远的困惑并没有持续很久,就在丁一宁死活要出院的那天,美国来了律师,直接到庆家宣读了庆年丰生前的遗嘱。 庆祥记的董事长一职由庆永红继位,庆永强为副董事长,瑞士银行的所有户头和保险以及美国的房产、存款全部交由白丽琛打理,庆永乐一毛钱都没有捞到。 随着律师的最后一个音落地,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可是在这种死寂中,庆永乐还是感觉到了庆永红眼中的得意,以及白丽琛若有似无的鄙夷。 庆永乐知道有人篡改了遗嘱,那个篡改的人就是杀害他阿爸的真凶,而那个人就在这个家里。 因为遗嘱的公布,庆永乐算是担上了恼羞成怒无情杀父之罪的重大嫌疑人,再一次面临牢狱之灾。 原本负责接触庆永乐的就是晁远,只不过上次接机的时候晁远有事脱不开身,才让丁一宁代为前往,所以警察局里头,向前一看来和庆永乐商谈的不是丁一宁,微微有些诧异。 “你也是宁远事务所的人?” 一双正直的大眼睛,晁远看了他一眼,摆着一副公事公办的扑克脸点了点头,向前不由问道,“这次那个姓丁的怎么没来?” 与此同时,“那个姓丁的”在自己窝里打了个喷嚏,随手抽了张纸擦了擦鼻子,继续低头钻入法例巨着中徜徉徘徊。 晁远也没在意向前语气中的异样,淡淡回道,“他有些感冒发烧,所以休息。” 向前一愣,随即抿嘴默然转身。 还真让他说中了…… 不知为何,竟然还有点儿心虚,向前不得不自我安慰,社会的渣滓,生命力总是顽强的。 庆永乐看到晁远的第一句就是,“我没有杀人。” 晁远既不点头也不质疑,只是掏出一只录音笔,语气平和地强调,“可你隐瞒了重要事实。” 庆永乐抹了把脸,之后就将在美国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晁远心中雪亮,瞬间领悟,再看庆永乐的眼神中都带着些微不满,他要是早说实话,指不准他们还能先发制人,如今那份遗嘱的本样怕是再也找不到了。 “你这情况同警察说了么?” “说了,可他们总说要证据,那么遥远的地方,怎么可能还留下蛛丝马迹?他们没有证据治不了我的罪,可我没有证据就一分钱都没了,你们必须帮我。” 晁远利索地收起录音笔,临走之前轻轻丢下一句话,“接了的案子就没有甩手的道理,还有,宁远最怕输。” 所以宁远不会输。 庆永乐坐在拘留室老旧的凳子上,微微垂着脑袋,心情似乎也没有先前那样低沉了。 晁远出门的时候没意在竟然又被那个小警察搭话,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示意有话快说,向前扭捏了半天,才垂眸不安地问道,“那个姓丁的还好吧?” 晁远就诧异了,“你们是朋友?” 没听一宁提起过啊,难道是? 晁远眼睛都还没亮起来,向前的两只手就开始乱摆,“不是,不是!我就是问问,之前有过几面之缘,所以纯粹是没事瞎操心,你别介意,哎,你事情是不是办完了,办完了赶紧走!走吧走吧!” 听着怎么就那么像轰人呢?虽然警察局也不是啥乐意让人待的地方…… 晁远莫名其妙地看着手足失措的向前,看着他纠结的神色,临走前还是好心地说道,“死不了,放心。” 虽然话听着不那么好心,可向前这颗心总算是有了着落。 如果因为他一个赌咒就让人真的怎么样了,他这良心一辈子都会不安的! 小警察,你还敢再白莲花一点么? 假若丁一宁知道小警察关心他的原因是这个,邵亮赌五根黄瓜他一定会爆这一句。 五、所以说猿粪神马的说不得说不得 向前因为手伤在警局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心与照顾。 队花这几天一直给向前带早点,豆浆油条、糍粑锅贴之类的,别看向前单身青年独居在外,一日三餐可都是规规矩矩地自己做自己吃,相当之人不可貌相,可这手一受伤,别说早餐,就是午餐、晚餐都要在外头将就了。 所以队花这心里隐秘地还是有那么点开心,只可惜一片娇羞痴情显然都打了水漂。 别说迟钝到可怕的向前同志自身未曾领悟,就是那些饱含深意的早点们也是通通进了其他猪一样的队友肚子里。 “向前,这个你不能吃,凉了凉了,我帮你!” “向前,这个你也不能吃,太油了,我帮你!” “向前,今天的巡检你不要去了,很辛苦,在局里将桌子擦一擦吧,形象卫生还是很重要的!” “向前,那盆花要死了,你给浇点水!陶冶情操不是?” “向前,这窗户得裂,你去设备处报备一声!” 向前这,向前那,使唤得比没受伤前还厉害,路小玲很是不满,“怎么连厕所也要向前通啊?!” 此次面对队花埋怨的气愤,一群diao丝们众志成城了起来,“谁让他最闲?我们都要出警很忙的!” 路小玲气得抢了向前手里的水拔子火气冲冲地就往厕所里钻,却是被向前一把拉住,“哎,这是男厕所!” 看着向前一本正经的脸色,路小玲的俏脸刷得烧得通红,总觉得自己被向前当成了笨蛋。 鼻子有些酸,眼眶竟然已经开始发烫,路小玲羞愤地将水拔子扔到地上,看了脸色都有些尴尬的同事们一眼,跺着脚就跑了。 围观群众保持统一偏头速率齐刷刷行注目礼将队花送走,接着同仇敌忾地恶狠狠瞪着拾起水拔子眨巴着大眼睛的向前。 向前其实有看到路小玲的眼圈红了,所以更加迷惑,他没说什么啊,怎么就给人弄哭了呢?再一看师兄们狼似的泛着绿光的眼睛,越发摸不着脑袋,“她这是怎么啦?” 一众师兄们都很扼腕,看着向前无辜的黑眼睛,都明白就算他们解释他也是听不懂的吧,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电波对不上的悲哀? 不过,还是那句话,向前,总之你可以去死一死了! “通你的厕所去!” 师兄团们迈着整齐的步子将向前小同志孤独地留在了厕所门前。 向前前看看后看看,摸着自己的小板寸,心想,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不方便告诉他的事情吧,所以大家才这样欲言又止的,不管了,还是先通厕所吧。 劳动最光荣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向前忙得一头汗地给已经堵了一个礼拜的厕所疏通肠道后,直起腰环顾了环境还算清幽的厕所,默默决定要不给它们都刷上一刷? 找了一圈也没找着洁厕剂,向前压根就没想过要去问后勤处拿,这笨蛋洗了个手就屁颠屁颠地往便利超市跑去。 RP是与个人命运息息相关的,霉运这玩意儿又特别喜欢搞小团体集体行动,文艺范称之为一切皆是命中注定,直白了讲就是小警察出了门就被盯上了。 警察局旁边没有便利店,本来地上公交一站路的地方就有一家,可刚巧了他们家洁厕剂没了存货,又赶上了下班高峰期,这个点上不论是地铁还是公交都能挤出油来,向前略微考虑了下,决定前方右转进小巷子到对面那条路上坐城市观光车。 这是一片规划了要拆迁的老城区房子,可在这里头住了都有四五十年的那些老一辈还有三两户没有签订拆迁协议,死活不愿意搬,也就成了宁折不弯的钉子户,影响了既定的整改方案,让这片儿地看起来倒像是阴气森森的鬼城。 巷弄里堆积了许多残砖断瓦,坑坑洼洼的并不好走,可却是直通对面车站的最短路径,向前一蹦一跳地艰难前行,看着那些已经拆得只剩下空荡荡外壳的房子,突然有些伤感。 如果他的家也被征了,他也是会不愿意搬的吧!虽然说起来是城市建设,可到底住了那么多年,该是承载了多少酸甜苦辣的记忆,也亏得他的家离城市规划布局远了都有十万八千里,暂时还不会有危险。 这样一想,原本就极淡的伤感也没了踪影,向前跨过一块还带着钢筋的大石板,突然全身戒备地站定。 巷子前头走过来了两个人,逆着光看不清面容,穿着黑色系的连帽衫,帽子扣在头上,眼里泛着冷光。 来者不善。 向前当警察这点警觉性还是有的,深深看了他二人一眼,掉头就往回走,可一回头脚步也是一顿,后面竟然不知何时也跟进来了两个,其中有一个还戴着墨镜。 这是被包围了么? 抢劫? 向前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穿的警服,也没脏到看不出原貌,就觉得自己这推理若有似无地有些不太靠谱,可不是抢劫还能为啥?光天化日之下抢劫警察这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干什么的你们?” 推理揣摩向来不是向前的长处,打直球才是他的风格,那四个人一声不吭地给向前围起来之后,互相看了一眼,屁话没有直接凑上去就开始拳打脚踢。 除非向前身手好得逆天,直接晋升黄飞鸿、方世玉之列,否则难免落得个双拳难敌四手只能挨揍的下场。 况且向前的右手还是伤员,撑了没三个回合,就被斜踹过来的一记冷脚击中,身体不稳摔倒后,本能地蜷缩起来护住了脑袋。 天色渐黑,无人问津的巷弄里围攻殴打悄无声息地持续着,不长眼也不温柔的拳脚踢打得向前很疼可是更郁闷。 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打他呢?凭什么打他呢? “住手!你们干什么呢?” 带着浓浓鼻音也算不上威猛的声音在这只有拳脚声的小巷弄里陡然响起,吓得向前和那四名歹徒都是一愣。 戴墨镜那人没怎么动手,闻言转身看了外头走进来那人一眼,声音刻意压低凶狠地说道,“闲事少管,当心小命!” 向前趁着这空当小心翼翼地露出一只眼,就看到那人并未被威慑住,而是一身淡定地越靠越近,向前这才认出,来人竟然是丁一宁。 丁一宁来这边刚办完事,也是打算抄近路,走得和向前相反的方向去乘地铁回公司,这才撞上了他们几个。 只是他可不是同情心泛滥特意跑进来阻止社会暴力事件的,只不过丁大师爷左右一权衡,深切地觉得赶走这些人比起绕远路来要轻松得多,所以才决定一往无前,闲插一脚。 走得近了才看清挨揍那个竟然还是个警察!他妈的,现在警察都这么没用么?!四个人都搞不定? 丁一宁一边心中狂藐视巨嫌弃,一边轻飘飘地说道,“我在外头看戏时间还挺长的,告诉你们个好消息,一大波警察正向这里袭来,你们要是不介意,就跟我一起在这里等吧,还有这位墨镜哥,声纹什么的也是能够用高科技鉴定出来的,要是你们不想被抓,还是给那位警察同志怀里的手机砸烂吧。” 说完泰然自若地站着也不动,静静地看着明显傻愣住的五个人。 因为向前确实有录音,所以极端无奈而悲愤地看着墨镜哥给他手机搜出来踩得个稀巴烂后愤愤然离去。 “你怎么能告诉他们呢?这样他们的犯罪证据都没了,还怎么惩治他们?!你这是为虎作伥!你是不是他们一伙儿的啊?” 向前气得也顾不上浑身疼得跟散架了一样,满脸怒容地站到丁一宁跟前,微微低着脑袋牛眼瞪得浑圆。 丁一宁微微一怔,这才认出眼前左脸有些青肿的家伙,真没想到,这没用的警察还当真就是那小警察…… 我操…… 丁大师爷不由感慨,这世界真他妈小…… “早知道是你,我情愿绕路,好心救了你还要被你念,你说你一个当警察的,歹徒制服不住,就知道欺负我们小老百姓!我们纳税人交的钱都白养了你们这群废物!” 丁一宁一开炮非死即伤,向前本来心里就懊糟,身为警察被人围着打已经很难堪了,还好死不死地被他看到,他这心里就更加恼火,话出口不由就带着迁怒。 “对不起,我一着急说话就犯浑,我道歉,还有谢谢你救了我。” 丁一宁这人基本上就是恩怨分明,你待他好他一辈子都能记着,定然会待你好上十倍百倍,可只要你对他使坏,那这仇也定然会十倍百倍地让他报回来。 他看着可怜又委屈的小警察,掏出自己的手机递到他手里,“我录了视频,你拿回局里分析吧,我那样说也是为了让他们赶紧撤,我可打不过他们。” “见到有人被打,你竟然不出面及时制止,还有那个闲工夫录视频?!你还有没有道德?!” 丁一宁自己话音一落地,脑子里小剧场就开始仿照小警察的腔调先给自己排演一下,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小警察并没有为此说教,而是傻不愣登地盯着他的手机看了老半天,突然扯着嘴角笑得憨傻。 “你好聪明哦,谢谢你!” 丁一宁心虚得握手机的手都开始出汗,那明朗而信任的笑容弄得他浑身不自在,不耐烦地将手机砸到小警察怀里,恶狠狠地语气也只是想要掩饰自己的失态,“还不赶紧拿着?难道还指望我当良好市民给你送警察局去么?” 手机朝着自己一飞过来,向前就紧张了,慌手慌脚地想要接住它,可是并没有成功,刚才一直没有注意,这胳膊一动才发现,左胳膊脱臼了。 手机像是没人疼一样摔到了地上,又被向前慌乱的脚猛地踩了上去,命中率贼高、着力点巨佳,所以丁一宁的手机也惨死在了人类凶残的大脚之下。 向前眼神呆滞,浑身僵住,丁一宁默默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六、任性的丁师爷 向前整张脸都拧巴着,苦瓜一样,感觉扭曲的胳膊都更加疼了些。 丁一宁静默地看着自己四分五裂的手机,面对这场突发的悲剧很快淡然,“你可以先看看SD卡坏了没,然后不论结果如何,你必须赔我一个新手机。” 绝境逢生、暗黑的绝望中蓦然穿透而来一线光明。 对于向前来说,丁一宁沉稳的鼻音完美实现了上述艺术特效和3D现实建模,感激得眼睛都在发亮,“你好聪明哦!” 丁一宁觉得腿有些软,从那双闪闪发光的坦诚眼睛里他就看到了“脑残”两个字,嫌弃地撇了撇嘴,不自在地问道,“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那胳膊拧着这样他也不嫌疼么? 小警察当然疼,可还有比自己的疼痛更重要的事情,必须查清楚这些人是什么目的。 如果只是针对他个人都还无妨,怕就怕他们是有组织有计划地扰乱社会治安,不当心下次伤了人性命就很严重了,所以小警察一条胳膊还挂着依旧尽职尽责地蹲下来翻查那张SD卡。 丁一宁看着他疼得脸色发白,这么冷的天也是满头大汗,不耐烦地跟着蹲下来,挥开向前的手,自己收拾了自己爱机的尸体。 记忆卡表面并没有破损,丁一宁明显感到小警察松了口气,突然觉得他大概真的是那种“责任重于山”的那一类人吧,跟他这样社会的渣滓完全不在一个次元。 “喂,你叫什么名字?” 向前一双眼还死死盯着丁一宁手里的记忆卡,听到问话下意识地回道,“向前。” “是‘迈着大步向着社会主义大踏步前进’的‘向前’?” 丁一宁又觉得自己脑子进水了,智商不稳定得让人心酸,可小警察总有办法能让他在自我唾弃的时候也能感到智商上的优越感。 “不是!是‘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祖国像太阳’的‘向前’!” 一本正经、铿锵有力、无比光荣地——唱了出来…… 丁一宁脑死三十秒,突然就释然了,难怪有人说和喵星人呆久了不自主就会变得高贵冷艳,那是物种之间不可逆的适应性,为了让这些低等生物们能听懂自己的话,又指望不了他们高能,也就只能自己屈尊降贵、浅显易懂,毕竟,能交流能沟通才是王道。 “我送你去医院。” 理解了这层智商上的优越感让丁师爷心情好了许多,向前眨巴着眼摇了摇头,“那太不好意思了,已经弄坏了你的手机,我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你不是说报了警了么?我等他们过来就好,你有事先忙,手机的事情我再联系你!谢谢啊!” 丁一宁垂眸,思考了半秒钟果断说道,“我骗他们的,你没听出来?” 向前明显接受不了,“你怎么满嘴跑火车?就没听你说过一句真话!” 丁一宁瞪眼,“你听我说过几句话,就在这儿哔哔哔?我要真报警了,还需要牺牲你那破手机?!早上刷牙的时候脑子搁家里没带出来不成?你们当警察的现在都不需要分析案件了么?怎么什么人都招?难怪现在破案率这么低!” 向前听得一脸纠结,换着颜色地刷霓虹,气愤地说道,“虽然你说的话从字面上理解没有问题,可我知道你在骂我没脑子!不要以为你是律师就可以随便骂人!” 丁一宁冷笑,“我的话不需要深入理解,从字面上就能看出我在鄙视你的智商,谢谢!还有,我不是律师,我也不随便骂人,”话音一顿,很确定小警察没听懂随后又接了一句,“我随便骂的都不是人!” 向前嘴笨,不由气得满头大汗,连带嘴唇都失了血色,耳朵里全是丁一宁急躁鼻音的狂轰滥炸,渐渐地声音也听不清晰,只剩下无休止尽地吵嚷,天旋地转之中,世界陡然陷入了一片死寂和黑暗。 丁一宁看着直挺挺倒下去的小警察,满脸怒容蓦然消散,目瞪口呆、满眼惊悚。 我操,不是吧,这样也能晕过去?就这抗压力他到底是怎么当上警察的?!看这皮相,难道现在考警察也靠潜?! 小警察能听见肯定觉得自己超冤,好歹他肩膀脱臼巨疼的好吧,况且身上还挨了那么多拳脚,能挺住这么长时间已经都是超常发挥了! 人是在自己眼前昏倒的,看不见也就算了,可看见了也不能真就给他扔在这怪荒凉的地儿,丁一宁烦躁地“啧”了一声,抬起脚就想踹上去,可到底也只是比比架子,看着自己尸骨未寒的手机,极度郁闷地退出巷子,找了个公共电话就给邵亮打了过去。 不能指望120,特别是在堵得车人共愤的下班高峰期,丁一宁素来不相信公共机构,医院、警局、法院等等,这些标注着善心、正义、公正的地方于他而言都是虚伪的代名词,最好的情况就是一辈子都不和他们有任何瓜葛。 他讨厌医院,讨厌警局,更讨厌法院,只要想到那人坐在庄严肃穆的法庭之上,手握法槌扮演着所谓的司法公正、文明审判,在心中刺痛的同时也不由感到胃里翻滚。 恶心至极。 所以他只是师爷,不是律师,他从不出庭,因为一些理由拿不到律师资格证是一方面,可从本源上来看,这只是丁一宁的自我逃避和伪装。 看不见即不存在的可怜而可悲的唯心主义。 邵亮那辆极其低调的辉腾风驰电掣地开过来的时候,丁一宁守着也不知道还有几口气的小警察吞云吐雾一脸淡漠,车开不进来,邵亮老远就看到地上一堆烟蒂,一走近开口就说,“感冒好了?活蹦乱跳了?嗓子都哑的竟然还敢抽烟?” 说了也是耳边风,丁一宁无所谓地又抽了一口,阴暗颓废的气场显然激怒了邵亮,他一把夺了丁一宁手中抽了一半的烟,恨恨地扔到地上碾了好几脚。 丁一宁这一低头才发现脚边都攒了好几根了,不由挑眉,这要是让小警察看到肯定又要念,不过就是污染环境、乱扔垃圾、易发火灾的屁话,丁一宁想着小警察那耿直凛然的眉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邵亮赶紧贴上他的额头,“完了,烟抽多了出现幻觉了不成?” 丁一宁微微后仰,嫌弃地拍开了邵亮的手,朝身后偏了偏脑袋,“交给你了,为执法人员提供帮助,市长指不定还会给你颁发良民荣誉锦旗!” 邵亮这才注意到陈尸碎渣子路上可怜的小警察,再一看那满身的破烂凌乱以及脸上颇让人想入非非的伤痕,登时纳闷,“不是,你打野战就算了,还给人折腾成这样?丁一宁,真看不出来啊你!” 丁一宁敬业地翻着白眼,“闭上你的贱嘴,赶紧送医院,可别迟了给人弄死了,咱俩都逃不了干系。” 邵亮皱眉,“认得?你能这么好心也太诡异了。” 丁一宁仔细一想,指着向前的警服说,“之前你去警局接我的时候,不是看过他么?” 邵亮挑眉,高深莫测地“哦”了一声,却是被丁一宁一脚踹到腿上,“哦你妈的头,还不赶紧的?!” 邵亮没能及时躲开,整洁的西装裤上立马染了一半的脚印,脸色登时一黑,“我操,丁一宁,我警告你!以后踢我的时候吱一声!他妈的,老子就剩这一条裤子了!” “阿远不是前天才给你买了两条么?” “被我放洗衣机水洗全毁了。” “……” 晁远这几天忙,也没时间给邵亮的衣服送干洗店,所以才趁着空闲又给他添置了两件,希望能应付掉这段忙碌期。 邵亮这人根本就是个大老爷们,啥都不会,烧鱼让他拿瓶酒来,他能给你整一瓶82年的拉菲,你骂他吧他还能义正言辞地狡辩,说是生活要懂创意,混搭才能出风格! 晁远有时候从家里的窗户看着外头川流不息的人群车群时,会突然忧伤一下,想当初他是哪只眼睛瞎了竟然看上这混蛋。 丁一宁能非常生动地想到晁远在回家看到洗衣机里的西装时是个怎样面无表情到恐怖的表情。 这个败家子! 邵亮肉疼地拍着自己的裤子,可不论怎么努力都还有个印记,气得都要咬死丁一宁,“我不管,这裤子我洗不来,你赔我!” 丁一宁眼珠子一转,竟然咧嘴笑了笑,“行,你给他送医院,我回头就带你去买。” 邵亮左右一琢磨,为了不让阿远生气,只能毁尸灭迹后再回家,当即和丁一宁一起吭哧吭哧地将小警察抬上了车。 等到了医院,邵亮开门下车等着丁一宁,丁一宁却是老神在在地坐在副驾驶座,丝毫挪屁股的意思都没,邵亮急了,“你这是让我一人弄啊?” “上次没我准许竟然胆敢送我去医院,我都还没找你们算账呢!” 任性!极其任性! 邵亮愁眉苦脸地看着无动于衷的丁一宁,万般无奈地亲自跑进医院,找了急诊的医生护士给已经只剩下一口气的小警察抬进了病房。 邵亮奶爸一样跑前跑后,给小警察所有手续都办齐备了,才带着一身汗上了车,将早脱了拿手里的西装丢到后座,气势汹汹地发动了辉腾,嗖的一声绝尘而去。 丁一宁眼观鼻鼻观心,等到车子不可避免地汇入车山车海不得不停下来的时候,才勾起嘴角笑道,“嘿,能别生气了么?请你喝酒去!” 就算是任性,他最终也还是会无条件的包容,谁让他们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呢? 邵亮捏了捏鼻梁,“喝酒就免了,要让阿远知道我带还病着的你去喝酒会杀了我的,我先送你回去。” 丁一宁嘴边的笑渐渐淡去,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泛着酸却也带着甜。 七、丁师爷又脑残了 庆永乐在说明自己并没有杀人后便三缄其口,警方完全抓不到头绪一筹莫展,在给人关满48小时后再一次无奈气恼地给人送出警局大门。 因为遗嘱已经公布,尽管他们自己清楚遗嘱遭人篡改,可只要警察破不了案,那庆永乐在法律意义上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继承权,所以只能用抢。 他听从了晁远的安排并没有从那令人窒息的家中搬出去,而是若无其事地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只不过,他在庆家遭遇的所有非难和责备都被一个微型针孔摄像头如实地记录下来,通过无线网路实时传送到晁远的笔记本上,一一保存归档。 丁一宁带病上阵,连日奔波摸底,终于勾搭上了庆祥记里头大会计的远房表妹的姐夫的小儿子的战友的爸爸的同事的二儿子,小伙子年纪轻,攀了亲戚关系进了庆祥记却是始终不得志,在丁一宁三杯酒的洗脑下,猪油蒙了心,毫不犹豫地将那份“传说中的客户名单”拷贝到自己电脑上,得意地以为自己即将掌握公司的运营命脉,又怎料这只是一个简单而拙劣的“木马计”。 那支优盘中暗里植有追踪程序,就在天真的小伙伴拷贝数据的同时,丁一宁死死捏住赵宇的后颈肉,迫使赵宇在短短的一分钟之内成功潜入庆祥记公司内部网络,窃取了数据库中大部分的账务往来信息。 丁一宁将土豪的金士顿随意揣进自己兜里,看都没看一眼盘腿坐在椅子上的赵宇,起身就要走,赵宇赶紧给嘴里的棒棒糖拿出来,“哎哎哎,有没有良心?人家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在为你窃取敌方情报,这要是暴露了光是政审就能要了人家小命,你大爷竟然坑都不吭一声拍屁股就走?” 丁一宁背对着他淡定地翻了个白眼,“你再敢说一声‘人家’试试?” “人家要亲亲咩~” 赵宇的棒棒糖又含到了嘴里,灵活而修长的手指仍旧在键盘上飞舞跳跃,话说得不清不楚,丁一宁抿嘴闭眼深深吐纳三个来回,不断告诫自己,刚才那是幻听,是幻听! 岿然不动的背影冷酷得宛如一座千万年沧海桑田的山脉,丁一宁知道,必须要在赵宇那贱人停手前离开这里! 迈着僵硬的步伐步步靠近大门,心跳随着不断贴近的大门而不受控制地加速,丁一宁紧张地下意识吞着口水。 很好,不要犹豫,不要颤抖,手往右拧赶紧开门! 听到门锁咔哒打开的声音,丁一宁的眼睛亮得不可思议,然而就在胜利扑面而来的那一刻,不知何时搞定后续工作的赵宇却是猛然扑过来,一把搂住了他的腰。 “哈尼,晚上不在这儿过夜么?人家好寂寞~” 那一瞬间,丁一宁感觉自己脑海里一直在积聚能量的核反应堆终于爆炸了。 在赵宇虎扑的惯性下,公寓大门骤然敞开,被核爆炸轰得脑子外嫩里焦的丁一宁看着外头目瞪口呆的小警察,突然好想死一死。 这里可是二十六楼,看着向前一脑门子的细汗,还有明显紊乱的呼吸,丁一宁几乎可以肯定他这是一步一步爬上来的…… “你怎么在这儿?” “你怎么在这儿?” “……” “……” “我……” “我……” 回过神后的异口同声,同一频率的停顿、掐在一个点上的二次开口,赵宇在极是尴尬的两人之间来回瞟了好几眼,一只手搂紧丁一宁精瘦的腰,另一只手指着向前愤愤指责,“哈尼,你竟然敢背着我偷汉子?!说,他是谁?!” 丁一宁暗暗磨牙,干脆利落地牺牲了自己的后脑勺,重重砸向了赵宇的鼻子,疼得赵宇鼻子酸出一大把鼻涕,向前看着他二人熟悉而暧昧的气场,脸色突然变得很微妙。 那个不认识的青年比之丁一宁竟然还要高出半个头,清瘦得很,不同于丁一宁不正常苍白的肤色,那人却是一身健康的小麦色,一看就知道那修长的胳膊和腿蕴藏着不知名的力量,眼睛特别黑特别亮。 小警察完全是出自本能,他直觉,这个人很危险。 虽然他和丁一宁是在扫黄时因为误会而结识,可向前对于丁一宁喜欢男人这个事实一直没有非常明确的真实感,而后是接手庆永乐案子不可避免的接触,他只觉得这个男人实在欠教养,嘴巴毒、脾气坏、品行差,总之就不像好人,可在他被人围殴时,虽然说是阴差阳错,可到底是这个人将自己送去了医院,还奉献了他自己的手机让他追踪那次的恶行事件,这样看来,他多少还是有些善心的吧…… 他从没有刻意去思考,哦,丁一宁是个男人,并且他喜欢的也是男人,可今天的此时此刻,向前深刻而清晰地认识到,丁一宁和他是不一样的…… “哈尼,你不爱我了!” 赵宇欠拍的撒娇音打断了小警察难得的沉思,他一抬眼就看到丁一宁双手掰着那个青年环在他腰间的手,用力得关节都有些发白,不成功便成气,“我爱你妈!他妈的赵宇你给我松手!” 赵宇却是蹭着他的脖子无辜地回道,“我妈有我爸了,我才是你的,小宁宁,么么~” 丁一宁恶心地直翻白眼,气得抬脚就跺向赵宇还光着的脚背,自然被赵宇轻松化解。 向前突然觉得自己还挺多余的,到底是别人家的私事,就算他是警察也不用管那样宽,看着不停扭打的二人,他礼貌地道了再见,继续一步一步艰难却坚持地往上爬。 小警察脸上的青肿还没有完全消去,再一看那僵成石头的身体,丁一宁确定这是还伤着呢,估计是肋骨断了,眼看小警察转身要走,也顾不上纠缠的赵宇,当即问道,“你怎么爬楼呢?” 向前顿了顿,还是决定转过身,无奈地说道,“我本来下楼去取快递的,回来时就发现大楼停电了,我住三十层。”说完礼貌地点了点头,接着奔波于他的蜗牛大业。 丁一宁给了赵宇一胳膊肘子,凑过去小声说道,“你怎么没给电弄回来?” 赵宇舔了舔棒棒糖,说得事不关己,“好歹我是网路偷窃,既然停电是为了洗清嫌疑消灭证据,那就不能这么快送电,不然不是更可疑?我可不想被抓警局问话,太可怕了!” 丁一宁趁着赵宇松懈的空隙,一个纵步跳出了门,指了指向前说得丝毫不知道脸红,“我这朋友身上还有伤,我送他上去,走了,不送!” 说着兔子窜一样一溜烟就上楼转弯,消失在赵宇的视线里,赵宇“嘎吱”一声咬碎了嘴里的棒棒糖,眼神高深莫测,掏出手机淡定地给丁一宁发了条简讯。 向前一步一喘地看着跟着自己一脸坦然的丁一宁,脚步一顿,无奈地说道,“我真不用你送,你看,再过一层就到了!” 丁一宁两手插在兜里,无所谓地看着满脸纠结的向前,老半天才好心解释道,“我没真打算送你,我就是拿你做挡箭牌让那贱人放我走,你不要有心里负担啊,说起来也是我得谢谢你。” “一点都没听出来你有谢谢的诚意。” “你听不出来就对了,你这是智商上的硬伤。” 总是说不过他,打又不能打,何况如今自己这模样打也是打不过的吧,向前不甘心地咕噜了一句,“就知道捏软柿子,你刚刚怎么不去骂他?” 丁师爷的顺风耳又来劲儿了,“我没骂他?我没骂么?那个贱人是骂管用的么?你还敢提?!你不知道他是黑带九段么?!我是看打不过骂没用才选择保留实力的好么好么?” “我怎么会知道他有九段?说来说去不还是捏软柿子……” 向前心里头直嘀咕,可丁一宁气红了一张脸直跳脚也还是牛皮糖一样黏了上来,他也只能深深深深叹口气,给人领上三十层,站在自家门前很是犹豫到底要不要请他进去。 丁一宁却是丝毫不客气,“赶紧开门啊,别告诉我你钥匙忘带了啊!” 向前转过身,抬眼看着丁一宁认真地说道,“我还是不想请你进去。” 丁一宁脸上一冷,嘿,不让他进他偏要进,当即瞪眼,“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屋子里很乱?没事,男人么,可以理解!” 向前为自己难以启齿的理由臊得满脸通红,丁一宁一看他那躲闪的眼神、支支吾吾的模样就来气,“快点儿啊!怎么这么娘么唧唧的?!” “谁娘么唧唧了?!我还不是怕你和我呆一块儿,你男朋友生气么?!” 被骂娘么唧唧向前深感侮辱,气恼使然,说不出口的话麻溜儿地就见到了今天的太阳。 向前的心思其实很简单,不过就是在感受到赵宇凌厉的气场后,再看弱不禁风的丁一宁,就自主自发地将丁师爷归入到了家庭分工中“女人”的地位,那对于一个“有夫之妇”和他这个单身男青年独处一室的情况,作为一名纯情室男的小警察莫名其妙地就尴尬了。 丁一宁被向前吼得一愣,反应过来自然怒气冲天,“谁告诉你那贱人是我男朋友?谁谁谁?!” 向前说得笃定,“不是你男朋友你怎么能跟他抱一起?” “我……” 丁师爷一开口还真就解释不了,抱一起又怎么了?那那些迷醉夜晚多少人约炮难道都得是男朋友、女朋友?! 可看着小警察单纯到让人忧伤的黑眼睛,丁师爷彻底词穷,脑子不负众望地再一次进水,想都没想上前一步就将小警察搂进了怀里。 丁一宁想的无非就是先抱一个,然后用事实告诉小警察,“你看,我们俩也抱一起了,可你我都不是彼此的男朋友”,想法很好,实践出了问题。 耿直的小警察显然没料到丁一宁给他来这一发,直到自己的腰被他搂着往前一带扎进了一个充满舒肤佳香味的怀抱时,他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被丁一宁给抱了,还是掐腰抱,像个女人一样地被抱着。 八、小警察很好骗 脑子明显僵住,他只是下意识地抬头,嘴巴便若有似无地擦过丁一宁还留着些胡渣的下巴。 事态的发展有些失控,向前是彻底傻眼了,看着丁一宁的眼神都是直勾勾的,丁一宁又何尝不是? 原本就是脑子进水犯脑残病,这下可好,抱着挺舒服得整得他都有些不愿意撒手,再一低头看到小警察那呆样,丁一宁的心里千军万马直杀而过,兵荒马乱的片刻过后徒留一个念头。 丁一宁,你是不是该找个男朋友了? 暧昧而旖旎仍旧持续着,紧贴相拥的身体传来彼此紊乱的心跳,向前在丁一宁渐渐变味的眼神中,安静地眨了眨眼,丁一宁觉得他很想亲下去。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桠~又香又白人人夸~~” 激昂清脆的女高音瞬间打破了暗红木门前令人脸红心跳的气氛,小警察陡然回过神,一把将丁一宁推开,吓得直往后退,猛地撞上了自家的实木门。 看着小警察眼中丝毫不知掩饰一一闪过的震惊、恐惧和嫌恶,丁一宁垂眸眨眼的功夫就恢复了理智,面对小警察满身的戒备淡淡说道,“接电话。” 向前脑子基本放弃思考,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接了电话眼神都不敢从丁一宁身上挪开,抖着嘴皮子说道,“喂?” 路小玲听这音都不对,握手机的手不由一紧,“向前,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向前不错眼地看着丁一宁后退了两步,靠着洁白的墙壁燃了一支烟吞云吐雾,过了好一会儿才回道,“没有,我挺好,你有什么事么?” 路小玲稍稍放了心,“常队让我做代表特意过来问候你老人家,我在你家楼下,你有没有需要的东西我给你带上去?” “不要!——” 向前完全是本能地吼了出来,吼完了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给圆和上,那头路小玲已经彻底凌乱,尴尬的沉默让小警察原本还吓白的脸刹那间急得通红。 丁一宁在垃圾桶上弹了弹烟灰,一直插在兜里的手抢过向前的手机,人五人六地说道,“我想他的意思是说大楼停了电,怕你爬上三十楼就没了半条命,他一个残疾还得分神照顾你,挺麻烦的。” 说完极度不负责任地将手机塞回到目瞪口呆的小警察手里,向前都来不及解释,路小玲就干脆地挂了电话。 “你怎么能这样?!” 丁一宁抬头望天事不关己,向前气恨地赶紧给路小玲打过去,估计着队花的心眼下太忧伤,所以她关机了。 打不通也只能明天去警局再解释,向前看着淡定的罪魁祸首,气得直磨牙,牛眼狠狠瞪了半天恨不得在丁一宁身上烧穿个洞出来,半晌沉默,果断决定开门回家,眼不见心不烦! 丁一宁读大学的时候为了当初视为最爱的那个男人,跟家里闹得天翻地覆地出了柜,尽管到后来落得个伤心欲绝、一败涂地的下场,可既然和家里断绝了来往,自此之后他就从未刻意掩饰过自己的性向。 邵亮是和他一条裤子穿到大的交情,两人都是弯的却没弯到一个波段,赵宇是他爸的得意门生,读大学的时候就搅和在了一起,三个人一个鼻孔出气,出来混之后又勾搭上了红灯区最年轻的老板马坤豪,也就是现在“人间”的老板,对,就是那个风流成性该死的双。 丁一宁身边已经好几年没有过男人了,这让他真像个正常青年一样生活在这片繁华而空虚的大都市之中,可小警察眼中赤裸裸的厌恶却是及时点醒了他,他依旧受人歧视。 他可以装作不在乎,可他有仇必报。 看着小警察怒气冲天的慌乱以及最终束手无策的躲避,丁一宁才觉得阴郁的心情好了些,可还不够,他稳稳地将脚塞进即将关闭的防盗门,掀起眼皮子幽幽看着向前,鼻音在刻意压低后透着暗涌的魅惑,“警察同志,我的记忆卡记得还我,还有那该赔我的手机。” 向前心中的震撼并不比丁一宁的沉重来得轻松,面对异类让他本能地束起防备的屏障,可一是一二是二,事实上确实是他踩坏了他的手机,理应赔偿,所以小警察犹豫了好久,最终谨慎地点了点头,“给我你公司的地址,我买好了给你送过去。” 丁一宁摇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哪一款?” 小警察诧异,“难道不是买同一款?” “我现在不喜欢那一款了。” “你怎么能这样?!” “警察同志,你是执法人员,说话要算话,我可从来没说要你赔我一款一模一样的。” “你!……那你自己去买,回头我再把钱打你户头上。” “你知道这几天我没了手机有多不方便么?我没手机联系不到客户,被耽误的生意我都已经够好心没让你赔了,我没手机我家人就联系不到我,你知道精神损失费现在能赔到多少钱么?我没手机……” “你到底想怎样?” 丁一宁看着已经放弃争论急忙打断他的小警察,微微笑着,“陪我去,我要一个一个地挑,相中了你给我当场买。” 向前自门缝里露出来的眼睛越来越暗,心里激烈拉锯着,丁一宁扫一眼就知道他的犹豫不过是对他的防备,为了将人坑出来眼下不得不慈眉善目,高深莫测地叹了口气,说道,“你是不是特怕我?” “我怕你干什么?!” 年轻冲动,直白简单,所以很好骗。 “你不怕我干嘛这样躲门后头?” 丁一宁动了动小指头就让小警察赌气似地敞开了大门,看着向前强装的镇定,丁一宁认真地说道,“我虽然是同性恋,可我也不是畜生对什么人都出手,今天抱你只是想告诉你不是谁抱在一起就是那种关系,吓到你了是我的失误,对不起。” 男人都有一种不服输的好胜要强之心,小警察一听丁一宁这意思,就好像真就是自己娘么唧唧胆儿特小,被这么个瘦不拉几的人吓得都要躲起来! 丢人,太丢人了!这怎么可能?!对啊,同性恋怎么了?同性恋就不是人了?同性恋就是猛虎恶狼?就算是猛虎恶狼,他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难道还有怕的道理? 已经完全按照丁师爷的步伐来走的小警察气势汹汹地吼道,“我又没被你吓到,你干嘛道歉?不就是陪你买手机么,你有空就给我打电话,只要我不出警就陪你去!” 丁师爷看着小警察眼中熊熊燃烧的火焰,甚是欣慰地点了点头,留了张名片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 向前躺在自家沙发上,脑子冷静过后也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人家明明是很正常的行为却被他误会得岔了十万八千里,最后竟然还让人家道了歉……这样一想,好像他每次碰到丁一宁都是各种误会,真是怪了…… 不过人情债最是不能欠,正直的小警察在深刻的自我反省过后,决定一定要好好赔人家一部手机,不然自己就太不是东西了。 可怜的小警察此时此刻已经彻底遗忘了被气到挂断电话的队花。 第二天,向前就回了警局销假,面对常队不赞成的神色,他也只是傻傻笑着,被一群师兄宝贝疙瘩似的送到自己办公桌上,打眼看到桌上的豆浆油条不由一愣,眼神当即追逐到一直站在外围的路小玲。 路小玲扯了扯嘴角象征性地笑了笑,一旁的师兄见状直接说,“向前同志,你可别想太多,今天早上这早餐咱队里人人有份,小玲是数错了人数才给你多带的,你是撞了狗屎运,刚巧今天回来销假。” 向前冲有些冷淡的路小玲嘿嘿笑着,“谢谢你!” 路小玲满含深意的眼睛看了向前老半天实在忍不住,试探着问道,“昨天……” 一点就醒,向前这才想起来昨天丁一宁气得队花挂了电话,当即截断路小玲的话头,将人拖到外头,警觉地四周瞟了瞟才不好意思地说道,“昨天对不起啊,他不是故意的,我们那楼确实停电了。” 心里头再是委屈,看到向前明朗而坦然的笑容,路小玲也觉得没有必要再生气,小粉拳朝着他的肩膀意思了一下,笑道,“没事,也亏得他提醒,不然真让我爬个三十楼我才吃亏呢!对了,那人谁啊?听声音是不是感冒了?” 心境不一样看法自然不一样,昨天那是突发事件一时震撼回不过神,总感觉像是被捉奸的心虚感,可一觉好眠神清气爽之后,才觉得这有啥好躲躲藏藏的,所以才能不在意地说道,“他那是自己作的,你应该也见过,他有来为庆永乐办保释。” 路小玲仔细想了想,来过警局和庆永乐有过接触的两个人她都些印象,一个扑克冷脸,干练精明,另一个穿着休闲,举止随性,记不清眉眼,只觉得不太和善。 凭借女人的第六感,她认定昨天和向前在一起的人肯定是那个不和善的,可他们怎么会牵扯到一起? 路小玲最终将疑惑压在了心里,因为向前坦率得让她不愿意去怀疑。 与此同时,屋里早就怨气冲天,师兄团们看着外头不止外形超配、就连今天的氛围都是好到爆的两人,气得几只爪子齐心协力同仇敌忾地捏断了铝合金的窗棱。 常炳生觉得一大早这队里就如此火热,多吃了十几年精盐的经验告诉他,很不好。 果不其然,一通电话直接打到了分支队,常队听完脸色一变,当即将小伙子们紧急招呼过来。 庆永乐被打成重伤,已经送往了医院。 九、破不了案小警察很烦躁 头部为钝器所伤,庆永乐躺在医院里,可怜的脑袋上缠着厚厚一层纱布,这样都止不住往外晕染的血红。 丁一宁在医院了解情况后,让医院出具了一份伤病证明,风风火火地就赶往了警局,向前正在审问庆永强,他是将庆永乐送往医院后过来警局自首的。 凶器是庆家用做装点的镀金烛台,已经送去检验科检验。 庆年丰被杀案嫌疑最重的是庆永乐,所以向前突然就理解了庆永强的愤怒,可他还是忍不住要说,“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要相信法律!法律会还你公道!你这样冲动地打伤他,自己也触犯了法律不是得不偿失?你怎么这么笨呢?” 庆永强一时目瞪口呆,显然肚子里琢磨了半天的说辞都派不上用场了,傻不愣登地跟着向前的节奏点头答道,“警察同志教训的是,我接受处罚。” 向前很欣慰,却是被他师兄罗旭中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出去撒泡尿你都能出状况,有你这样录口供的么?” 向前揿揿鼻子,揉着脑袋不满地嘀咕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这样审怎么就不对了?” 罗旭中一脚将向前坐的椅子踢到一边,叼着铅笔坐下来,人五人六地翘着腿,匪气十足地问道,“干什么打人?什么时候怎么打的?可还有谁看见?” 庆永强被唬得直眨眼,紧张,很紧张,他吞了吞口水,眼神一跟罗旭中对上就急忙撇开,磕磕巴巴地说道,“他、他、他辱骂我太太,我一时气愤……又想起我过世的父亲,所以……所以脑子一时冲动,自己反应过来时已经将人打晕了……我,我真不是故意的,警察同志,你要相信我!” 这……假话说得也太明显了,吧…… 罗旭中看着庆永强有些花白的鬓角,突然觉得这样一个看过千帆的男人,又是出生于豪门世家,怎会演出这么蹩脚的戏码? 然而向前却是一字一句仔仔细细地将庆永强说的话都记录下来,完了看着心虚的庆永强还老认真地说道,“我相信你的!” 庆永强眨眨眼,一脑门子的汗,飘忽的眼神看了看向前,很是不确定地点点头,还不知所措地说了句“谢谢”,罗旭中看着他们两个,捂着脸真心不想跟他们呆一个房间里头。 丁一宁往警局一站发现来自首的竟然是庆永强,心里一咯噔,就知道坏了事。 晁远的笔记本上显示的真相并非如此,可他们也不能公然暴露出庆永乐私装了针孔摄像头,丁一宁站在警察局外头抽了三根烟,受凛冽秋风扫荡了十来分钟,终于决定顺应形势,依故意伤害罪正式起诉庆永强。 罗旭中知道庆永强的口供不靠谱,可检验科送来的检验结果却是无从争议,那烛台上的血是庆永乐的,而烛台上的指纹确确实实只有庆永强。 真是任性霸道而又微妙诡异的证据凿凿。 白丽琛想将自己大儿子保释出来,可宁远自然紧咬不放,庆祥记自打庆年丰死后就受到了各方媒体朋友的热情关注,宁远不怕将事情闹大,因为只有在众目睽睽之下,白丽琛的暗箱操作才起不到作用。 庆永强因为故意伤害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并赔偿了庆永乐一笔可观的劳务损失费以及医药费等等。 可这些都还只是法律上的裁决,背地里,一封匿名信件悄无声息地寄到了庆家,里头装有各种视频录像的副本,对庆永乐的侮辱、谩骂,甚至包括当天伤害案的真相。 白丽琛心里清楚这些都是宁远的诡计,她坐在安乐椅上,闭着眼睛想了一下午,终于作出决定,将庆永红叫回了家。 庆祥记最近处于风口浪尖之上,负面新闻已经危及到了股票收益,庆永红忙得焦头烂额,碍于母亲的威严不得不放下手里的工作,急匆匆赶回了家。 岂知一回家听到的竟然是母亲作出的要保庆永乐一生衣食无忧的昏庸决定。 庆永红气得直咬牙,“阿妈,你疯了么?!他们胆敢威胁,我就胆敢公诸于世!谁做贼谁心虚!我庆家清清白白,难道真要这样受制于那无耻之徒?!” 白丽琛显得很平静,她知道大妹不可能轻易同意,可她又何尝心甘情愿? “大妹,那是永强的根,唯一的儿子,我们不能看着他被毁掉,好在他们只是要钱,而我们有的是钱,我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志康。” 打伤庆永乐的其实是庆永强的儿子庆志康,在此之前家里没有其他人知道,庆永红看着那段偷录的视频,满心愤恨却也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庆志康一直以来都很乖顺,他有一个和气却懦弱的父亲,还有一个三从四德的母亲,所以才养成了沉默寡言的性子。 读书成绩却是很好,如今都拿到了哈佛的OFFER,过了年就可以去美国继续读书,这样关键的时候容不得一点马虎,白丽琛一向来都疼爱她这个唯一的孙子,自然想看着他成材成器。 所以她很能理解老大替他儿子去坐牢的心情,她可以同那些混蛋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可她不能毁了老大唯一的希望。 庆永红知道母亲的话不容抗拒,可让她平白无故地将钱送给那个私生的贱货,她做不到! 看着捂着头一脸黯然的庆永红,白丽琛也很痛心,“大妹,不要觉得阿妈偏心,你大哥从小就软弱,可他就是吓破了胆也还是会护着你,你自己想想清楚,你如今的一切有多少是因为你大哥的不争才得来的,他是你亲哥哥,志康是你亲侄子,是你大哥唯一的儿子。” 庆永红突然明白过来,就算阿爸死了,这个家当家的也不是她这个董事长,而是她母亲,她看着白丽琛沧桑瞳仁中坦诚的哀伤,一言不发风一样地离开了家。 白丽琛看着紧闭的房门,猛然闭上眼睛,不由瘫软在安乐椅上,半晌后右手握拳,一下一下砸着自己的心口。 一个星期后,已经苏醒的庆永乐申请出院,搬进了白丽琛为他准备的一套沿海小别墅之中,晁远将房产证和别墅钥匙交给他之后,拿出结案书让他签字。 庆永乐脑子还有些不大清爽,看着桌子上平铺着的赔偿费还有一份庆永红亲笔签名的安养费用书,直勾勾地看着晁远问,“就这样完了?” 晁远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波澜不惊地说道,“遗嘱被毁我们也无能为力,这已经是我们所能要求的最高额度了。” 庆永乐眉毛一拧,“我是说我的杀人嫌疑就这样完了?难道不破案么?” 晁远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继续面无表情地回道,“庆先生,我想你有所误会,按照当初的约定,宁远的职责只是帮助你获取更多的利益,说白了就是得到更多的钱,而你本身是否有杀人的嫌疑应当由警察帮你洗清,而不是我们。” 庆永乐一下子呆坐在了沙发上。 晁远将结案书往他眼前递了递,“你要明白,只要你活得够久,你这辈子从庆永红那儿得到的钱并不会比你父亲留给你的少,庆先生,签字吧,请不要给我的工作增加不必要的麻烦,谢谢。” 庆永乐还有些回不过神,晁远的话于他而言太像雷神之锤,直砸得他头晕目眩,他显然不能接受,难道这辈子都要让他带着杀人嫌疑犯的罪名活过这一世? 晁远叹了口气,好心劝说道,“庆先生,人生在世有时就要懂得难得糊涂,你是清者自清,为何还要管别人怎么看你?更何况,杀害庆老先生的人定然是庆家那几位其中之一,不论他们之中谁被揪出来,对庆祥记都是一记重击,而你本应继承的那些股票期权也必定会受到不可预估的影响,仔细想想,难道你不觉得现在这样其实是最好的结果么?” 庆永乐无话可说,可他还是明白晁远的话并不正确,最当初他确实是想要钱,可现在他更想知道究竟是谁杀害了阿爸?! 只是再同晁远纠缠显然没有任何意义,他们的思维、利益并不在同一个层面上,庆永乐拿起笔,在结案书上画下了自己的签名。 一案落定,晁远起身同庆永乐握了握手,面无表情地感慨着,终于可以放假了…… 放假就可以不用继续接收丁一宁神经质一样的毒舌侵害,放假就能够将邵亮攒下来的衣服拿去清洗,只要一想起这些,晁远就很开心,所以他在回公司的路上,面带微笑地先给丁一宁打了个电话。 “放假。” 晁氏简洁明了,丁一宁今天压根儿就没去公司,都要日落西山了还缩在被窝筒里,听了晁远的话吸吸鼻子很是淡定地回了一句,“放假还敢吵我,你是不是觉得我最近脾气特好啊?” 晁远二话没说挂了电话,一秒未停就打给了邵亮。 “放假。” 邵亮在开会,刚好将人事经理训孙子一样训完,脑子里还直冒着火,一听晁远的声音气焰都消了一半,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真的?” “嗯。” 虽然只有一个字,可邵亮知道晁远很开心,所以他很不要脸地在诸多下属面前坦然说道,“老婆,回家的时候楼下超市记得带几个套套回去~” 晁远眨了眨眼,又一次二话没说挂了电话,而邵亮这里,一会议室的人都被他脸上那银荡的笑恶心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与此同时,警局里头小警察跟他的小伙伴们刚刚接受完上级领导的严厉批评指责,大骂他们办案不力,一件轰动的谋杀案查了三个星期竟然丝毫没有进展?!都是一群猪脑子么?! 师兄们显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对于这样的批斗会很有心得,一派坦然,可小警察却是首次直面如此激烈的批评,心情很是低落。 忧愁得晚饭都不想吃的时候,一通电话接得他更加无心烦躁,脑子里就像是进了一大群苍蝇,嗡嗡嗡吵得他直接用脑袋撞墙。 丁一宁说陪他去买手机。 十、“不要”大师丁一宁 作为三好青年的向前如此不正常的自残行为引起了支队的高度重视,尤以队花表现得最为担心和忧虑,都以为这耿直的孩子被局座给批评坏了。 路小玲瞥了眼几位师兄,试探着提议道,“破案也不是急在这一刻,要不……我们去吃火锅?海底捞?” 向前最爱吃的是海底捞的虾滑,最爱看的是海底捞的捞面表演,孩子似的,百看不腻,更让师兄们崩溃的是这货每看一回都会忍不住喊赞,甚至疯起来还会跑上去请求表演! 看着向前脑袋终于和墙壁分手,神游一样极其缓慢地转过身,额头上蹭出一大片白斑,大家伙儿心里都松了口气,闹闹腾腾地准备开拔,向前却是幽幽说了句,“你们玩得嗨,连着我那一份一定要好好吃……” 所有人脸上的笑容咔嚓一下集体凝固,随即轰然破裂。 “你竟然不去?!” 混音效果很出众,向前被唬得直眨眼,“我有事当然去不了,所以让你们好好玩啊!” 路小玲想起向前之前接到的电话,不确定地说道,“有约会?” 向前鼓着嘴,心想要不是丁一宁真会挑时间,他都可以去和大家一起吃火锅了,烦闷的心情于是更加烦闷,所以才不怎么情愿地点着头,继续神游出了警局大门。 路小玲一脸复杂地看着向前脚步虚浮的背影,而师兄团们也是一脸复杂地看着队花略显沉重的背影。 丁一宁在家里迷迷糊糊睡了一整天,太阳都看不见了才终于迫于肠胃的起义而不得不清醒,隐隐约约记得晁远有打过电话来,好像是案子结了喜大普奔就放假了,所以,他心情很好,他心情一好就想折腾小警察。 丁一宁住的地方附近就有一家大百货,小警察得了指示在下班的高峰期披荆斩棘,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终于汗流浃背地抵达那家大百货的时候,丁一宁却若无其事地改了主意。 “那里的手机我都看了,没什么款型,不喜欢,你还是去自由城吧。” 自由城在东二环,丁一宁家在西二环,而警察局在东三环,小警察想都没想当即喊道,“你怎么能这样?” 电话那头丁一宁打了个哈欠,闲闲说道,“我怎么样了?难道你忍心看着我买一部自己不喜欢的手机,然后用不到两天就扔了?你不是一直思想品德高尚么?这么浪费的事情你也不想看到的,对吧?好了,我在自由城等你。” 向前死死瞪着一片忙音的手机,气得差点摔了它,理性让他用力握紧了手机。 不要动怒,注意呼吸,一……二……三…… 很好,我去。 从大百货到自由城坐3号地铁直达,正常情况下二十分钟绰绰有余,可向前在能挤出油来炒菜的车厢里不耐烦地等了十几分钟,这趟列车都没有启动。 车厢中已经一片嘈杂,谩骂、低咒、孩子的哭闹、中学生的聒噪,纷纷扰扰搅和在一起,混杂的声音时而远时而近,恨不得将向前的脑袋吵出一个大窟窿来。 濒临爆发的那一刻,车厢广播才不紧不慢地播出故障通知,在列车自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向前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一口气跑出地铁站还不够发泄,不顾行人诧异地在街道上疯子一样又跑了好几百米,这才弯腰双手搭在自己膝盖上,狠狠喘着粗气。 被冷空气一吹,负面情绪渐渐散去,向前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地上也同样拥挤的交通,狠狠心决定还是打车去吧。 四处张望没盼来空车,倒是莫名其妙地被一辆辉腾挡住了视线,向前眉头刚刚拧起来,就看到落下来的车窗里露出丁一宁淡漠的侧脸。 “上车。” 该死的有钱人! 这一刻,就是小警察都忍不住想要骂上一句,可到底是堵在了喉咙口,小警察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丁一宁顺手将手里的烟摁灭在烟灰盒里,看着小警察盯着烟灰盒不挪眼,鬼使神差地解释了一句,“省得你念。” 怎么好像先前的烦闷、焦躁、窒息都消失了? 清瘦而苍白的面容,胡子应该刚刚刮过,还能闻到淡淡须后水的味道,因为堵车,手指不耐烦地敲着方向盘,好像还能想象得出他眉头紧蹙的模样。 三……二……一! “啧!” 看着丁一宁拍着方向盘撇撇嘴,和自己预想的一样,脾气又臭又急,能在这么拥堵的时间跑出来也真是难为他了,这么一想,这人还挺好玩的。 向前大概也没察觉自己笑得比较明显,丁一宁想变道慢了一秒被一辆公交车抢了道儿,气愤地踩住刹车,一转头看着小警察直皱眉,“什么闹鬼的毛病?堵车很好笑么?” 向前摸了把自己的脸,睁着黑亮的牛眼摇了摇头,“堵车不好笑,是你比较好笑。” “我!……” “不是,是你比较好玩!” “好、好玩?!” “不是!是你……” “你够了。”丁一宁果断打住了他,想想机场那次这小警察一直词不达意,他就瘆的慌,不管好话歹话他都不想听。 向前苦恼地抓着脑袋苦思冥想,在人为的静默中持之以恒地想到,“对,你很有意思!” 丁一宁保持着龟速严谨控制着辉腾,闻言漫不经心地问道,“所以呢?” 向前开始抒发肺腑之言,“所以只要你嘴巴不那么坏,脾气不那么差,不随便说脏话,我们还是能成为朋友的!” 前面的公交车就像是被吓到了一样浑身一抖,丁一宁赶紧刹车,显然他是确确实实被吓到了,安心落意的时候看都没看两眼放光的小警察,淡淡说道,“只要你是GAY,我能保证我们将不止是朋友。” 向前脸上堪称为灿烂的笑容蓦然消失,丁一宁波澜不惊地接道,“不要拿你那套‘四海皆兄弟’的狗屁大义来约束我的行为性格,我该是怎样就是怎样的,你乐不乐意根本就不关我的事,还有,免费提醒你一声,你所谓的正义道德在我这里半毛钱都不值,对于成为你正义的小伙伴我也没有半点兴趣,明白了就给我收起你的仁义道德,不然就闭嘴。” 向前感到很难堪也很局促,在这样尴尬的沉默中都有些无地自容的错觉。 对于千面一人的丁师爷,他已经彻底紊乱了,前一秒还让你觉得两人关系挺近的,下一秒却又能将你踢到一个和他完全没有交集的世界,霎时间冻成寒冰。 货真价实地翻脸比翻书还快,阴晴不定、古里古怪。 就这样不尴不尬地到了自由城,丁一宁停好车进了商场,不出向前所料地又换上一副哥俩好的模样,笑眯眯地不断挑战着小警察的忍耐底线。 “这个没有白色么?真的没有么?那我不要了。” “那个内存太小,看着好看却不中用,不要。” “什么?诺基二?你中古世纪来的吧?大诺基二能不能翻身都难讲,还买它?!” “香蕉?现在满大街不管diao丝还是高富帅都能用的,不要。” “这个不喜欢,不要。” “那个没品,不要。” “不要。” “不要。” “不要。” …… 整个自由城的手机都被丁一宁“不要”了一回,小警察终于崩溃了。 也不管丁一宁愿不愿意,冲进旁边一家商店,二话没说买下了最新那一款,又不顾本人意愿地抢了他的钱包,翻来翻去没翻到自己在找的东西,丁一宁从口袋里掏出SIM卡耀武扬威地冲小警察晃了晃,向前脑子充血做了被视为这辈子人生之耻排名第三的一件事情。 动用花式擒拿术从一介平民手中抢夺了一张SIM卡。 拆机、上卡、装电板、开机,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丁一宁看着塞回到自己手里屏幕晶亮晶亮的五星Note3,再看一眼神色颇有些“你再敢啰嗦一句就仁至义尽恩断义绝”的小警察,极度恶劣的“不要”两个字却并没能说出口。 好几天没搭理这号码,这一下子开机刷刷刷来了好几十条短信,震得丁一宁手都有些发麻,点进收件箱一条一条翻查。 夹杂在诸多垃圾短信之中有七条那个家里发过来的短信,一看就知道是他妈。 “电话怎么不接?是不是很忙?” “要注意身体,最近要降温了。” “赵宇回来了,他说要去找你,你们碰面没?” “已经连妈妈都不想搭理了吗?” “接电话啊。” “你爸……” “一宁,回来看看吧。” 丁一宁无动于衷地一条一条全部丢进垃圾箱,再往下翻就看到赵贱人发来的。 “老师这次名义是休长假其实是回来治病的,我跟着回来也算是掩人耳目,不管怎么样,你都该回去看一看,都这么多年了,哦,对了,莫然回来了。” 尽管短信后面还跟着一个光屁股猥琐的小破孩儿,可丁一宁笑不出来。 丁一宁不知道是不是非得等到他们之中死了一个,他和他爸的僵死的关系才能有所缓和,可这一切并不是他一个人的业障。 莫然。 他回来了。 在这座城市里和他呼吸着同样的空气,享受着同样的日升日落,带着他可笑的老婆还有孩子…… 到头来,付出真心的是他,死守不放的是他,难堪不要脸的是他,遍体鳞伤的是他,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来就算哪怕心里仍有丝毫的介意也还是只有他…… 那个男人可以把自己从那段感情中剥离得一点影子都不会留下,就像自始至终只是他的独角戏一样,可笑而可悲。 可那个拿走他所有的男人竟然还有脸堂而皇之地回来?! 丁一宁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愤怒,毕竟所有人都告诉他,“丁一宁,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是啊,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不应该再对那个人有丝毫感情才对,哪怕那是愤怒和仇恨,可丁一宁还是红了眼眶,刚入手的五星Note3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被他狠狠砸到了地上。 十一、结案陈词好难写 向前看着丁一宁低着脑袋一条一条地看短信,也见证了他脸色渐渐冷凝的全过程,好奇丁一宁都看到了什么才会让他脸色越发惨白,最后竟然浑身微微颤抖,担心地不由想上前查探,丁一宁却是冷不防地将手机摔了。 只要跟丁一宁在一起,就永远跟不上他的节奏,向前被吓得一愣,反应过来后心疼地赶紧给手机捡起来,抬眼看到丁一宁通红的眼眶到了嘴边的责备却再也说不出口。 好在五星专卖店前铺着地毯,手机也只有后盖掉了,其他并没有大碍,向前给手机整回原形,仔细看着丁一宁的神色,决定还是将手机放在自己手里安全点。 警惕地察觉到周围若有似无探究的目光,向前想了想还是决定给木桩一样杵着的丁师爷拉开,一路拖着他也没个目的地,就这样在自由城外头的喷泉广场上溜圈儿。 当时走的时候没在意,直接就牵了丁一宁的手,可现在交握在一起的手心里已经满满都是细汗,向前很烦恼,是放手呢还是不放手呢? 丁一宁就跟没了魂似的,向前一顿他就看着他,向前牵着他走他就开始神游,这样的状态让小警察深深地焦虑了。 “我要喝酒。” 就在向前抓耳挠腮遣词造句的时候,丁师爷终于给了他解脱,于是好人一生平安的好警察向前同志就将陪酒工作细致地进行到了最后。 丁一宁还没有浑到带小警察去“人间”,所以就挑了自由城附近的一家地下酒吧,丁一宁往沙发上一靠,不分颜色净挑那些度数高的酒,向前看着他点单不带喘气儿地不自主开始胃疼,眼睛瞄了瞄酒单紧接着就开始肉疼。 这得喝掉多少钱啊? 丁一宁气场全开,五米之内人畜勿近,一声不吭闷着头一杯接着一杯地猛灌。 向前他们吃火锅的时候也有这样喝得豪爽过,可那都是啤酒,眼下这一杯杯可都是高纯度酒精,这样的喝法会死人吧? 可显然就凭他是阻止不了魔化的丁师爷的,小警察唯一的作用就是陪着丁一宁,这样那些若有似无好心歹意的人都不会想要靠近已经醉醺醺的他了。 看着躺在沙发上睡得人神共愤的丁一宁,向前突然觉得他是不是该庆幸这人虽然脾气差可好歹酒品好,不吵不闹只管睡觉。 刷光了上个月所有的工资,向前任命地将软成一滩烂泥的丁师爷扛到背上,掂一掂就惊讶地发现这人比自己还要高怎么会这么轻? 出了酒吧,夜晚的凉风轻轻一吹,丁一宁嫌冷一样就给搂住小警察脖子的手臂紧了紧,不满地咕噜了几句,随即将脸贴向了向前热乎乎的肩脖处,还舒服地蹭了蹭。 挠着向前的痒痒肉了,他偏了偏脑袋就察觉丁一宁的脸紧跟着又贴了上来,极是不耐烦地说了一句,“莫然,不要乱动。” 向前的动作微微一顿,直到听见丁一宁平稳的呼吸后才松了口气,认命地将人背上车,然后就开始亘古的沉默。 因为他不知道丁一宁住哪儿。 看着丁一宁因为醉酒才微微泛红的脸庞,向前的眉头越皱越紧,脑子里搜索了一整圈,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住他家楼下的那个青年。 不行,那个青年看着就不正常,而且丁一宁也说过他不是他男朋友,要是他把人送过去出了事情那就不得了了,不行不行!那还能送哪儿?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事实证明,在这样静谧而诡异的停车场里,就算是自己的手机铃声也是能吓破自己那小胆儿的,向前浑身不自禁发了一阵冷汗,颤巍巍地拿出自己的手机,虚弱地问候了一声,“喂?” 罗旭中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亢奋,“快来局里,庆年丰的案子有新进展!” 向前面容一整,沉声回道,“我马上到。” 容不得他再考虑,一点火辉腾就急速地朝自己家开去。 将丁一宁安顿好,向前一再确认他已经熟睡之后,开着丁一宁的辉腾风风火火地就赶到了警局,过去了才知道师兄他们在外头吃火锅竟然也能吃出案件的真相。 庆志康喝高了,由父亲顶罪坐牢估计心里压力太大,一个人躲在厕所里发泄,刚巧了被罗旭中听见,当即将他抓回了警局,与此同时,庆永乐思考了好几天,最终还是带着那些偷录的视频到警局报案,两相对比才知道打伤庆永乐的是他而不是庆永强。 不过是因为一些口角,庆志康看不起他三叔在家里俯首做小的姿态言语上有所冲撞,而庆永乐风轻云淡的一句“咱俩是一样的命”将庆志康也纳入了同他一样的私生子行列,当即惹怒了庆志康,庆志康本来情商就低,一时失控随手抓了身边的烛台就砸向了庆永乐的后脑勺。 这一幕恰好被庆永强看到,所幸及时送医,庆永乐运气好保住了一条小命,而庆永强则是心疼儿子义不容辞地替儿子顶了罪。 凭借多年办案的经验,庆永乐的话被常炳生拿出来重点调查,提审了庆永强之后,整件事才算彻底真相大白。 庆志康确实不是庆永强太太所生,他的生母是另一个女子。 当年庆永强的婚姻是由白丽琛牵线、庆年丰筹办的,两家欢喜除却结而为伴的两位新人,本来没有爱情的婚姻也能够维继,可庆永强结婚两年了,他太太的肚子都没有动静,去医院诊查才知道不能生,然而联姻这样的事不是说离就能离,到了他们这个层面牵扯也不仅仅是两个家族,更多的是各方各面的利益权衡。 所以白丽琛想到了代孕。 本来说好了那女人生完孩子得了一笔钱就会离开,可谁能想到,怀胎十月过后,那女人竟然舍不得这孩子了,带着孩子就躲了起来。 而那时候白丽琛刚刚得知庆年丰在外头养了一个,连儿子都有七八岁了,满腹心思用来对付那个狐狸精,千辛万苦将人挤兑走了之后还没高兴几天,就发现自己还是输了。 那个狐狸精带着她的孙子和那个贱女人一起逃往了美国,一切手续都是庆年丰办的,而她们落脚的那栋别墅就是当初庆年丰被那狐狸精勾引为她置办的家产。 正是庆年丰遗嘱中写明由庆永乐继承的那栋。 虽然那个贱女人因为坐月子期间过度劳心劳力,早早死在了美国,庆志康没过周岁还是回到了庆家,但白丽琛仍旧对庆永乐的母亲恨之入骨,死活不愿意让她母子二人回国,生生将那可怜的女人逼出了抑郁症,没过几年也死在了美国。 对于抚养庆永乐,白丽琛表面平静内心却非常不满,所以才会纵容自己的女儿欺辱他而不闻不问,这二十年来庆永乐一直深受打压没有作为,白丽琛也没有发觉庆年丰暗地里栽培他,也就稍稍放了心。 岂知,庆年丰就是死都还惦记着那个狐狸精,心心念念将那栋别墅仍旧还给了狐狸精的儿子! 白丽琛知道她和庆年丰至多是夫妻之情,庆年丰这辈子懂得爱也是托了那个狐狸精的福,所以她才更恨,她情愿他这辈子都不懂什么是爱,也好过那个教给他爱的人竟然不是她…… 所以她才买通了美国的那名律师,篡改了遗嘱,接着买凶杀人,冷酷绝情地将庆年丰送上了西天。 警方顺藤摸瓜,由白丽琛打往美国的电话记录,一直追查到她汇往国外的几笔不知名账目,又在美国当地警方的配合下,控制了那名律师和他的事务所,并且走了狗屎运地在他的保险柜里搜到了庆年丰所立最初的那份遗嘱。 这个胆小的律师利欲熏心,以为留着原本可以反咬一口将罪责推得一干二净,岂知却是弄巧成拙,反倒成了指认他的有力证据,连带他收取的巨额报酬,当地警方已经对其正式拘捕起诉。 白丽琛因恶意杀人罪被判处死缓,圈内哗然,庆永强和庆永红连震惊和悲伤的空闲都没有,因为这样的恶性事件已经给早就摇摇欲坠的庆祥记带来了几近毁灭的伤害,白丽琛被抓前一直很平静,她告诉庆永红的最后一句话是“无论如何,不能让庆祥记倒下去,它是你父亲一生的心血”。 庆永红同样只说了一句,“它在我在,它亡我亡。” 庆永乐在得知真相后整个人有些懵,当年他还小,长大了也从未想过那么多,他从来不知道他的父亲竟然是爱着他母亲的,而那份爱在母亲过世后就传递到了他的身上,那间房子是他们爱的暖巢,所以才留给了他,也正是因为这份并不显眼的疼爱却是给父亲带来了杀身之祸,而他、到最后都没能理解父亲的一番苦心…… 带着这份悔恨和醒悟,庆永乐因为妨碍司法公正被判刑半年,只是最后到底没能拉上宁远共同改造,晁远电脑上的所有视频痕迹都被赵宇提前消除得一干二净,宁远方面只说和当事人签订的协议只是帮忙争夺遗产,而其他他们一概不知,至于说是妨碍司法公正的视频他们根本没有见过。 最后宁远也不过是因为职业操守受到了来自警方的口头警告,此案就此落幕。 现在回到丁一宁喝醉的那天晚上,庆永乐带着被打的视频来警局报案后,私装针孔摄像头的事情自然暴露了,明眼人都知道肯定是宁远捣的鬼,有证据为何任由庆永强去顶罪?因为只有瞒而不报才能卖庆永强人情,才能让庆永乐得到更多,才能赚更多的钱。 忙活了一夜案件基本定型,罗旭中在局子里有模有样地跟大家伙儿唠嗑,说着说着就将小警察说出气来了,二话没说睁着通红的牛眼还是开着那低调奢华有内涵的辉腾杀气腾腾地就回了家。 十二、三观不合很闹心 醉酒的人只要不闹纯睡觉那铁定雷打不动,丁一宁砸吧着嘴浑然忘我的时候,向前自带低压风眼丝毫不懂怜香惜玉地将他从被子里扯了出来。 丁一宁其实正做着欢脱到诡异的梦,在他那不着边际的梦里,赵贱人用他的棒棒糖砸死了邵亮,然后悲惨地被晁远干掉,可晁远一转身就死在了一发子弹之下。 他站在一边原本看得很开心,因为知道大家都是闹着玩儿的,可笑着笑着就发现不对劲,晁远身上的白衬衫已经彻底变色。 妖艳的血红,彼岸花一样。 他们三个再也没有站起来,而莫然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毫无感情地说道,“你是最后一个。” 子弹穿透心脏带来令人战栗的寒冷以及绝望的钝痛和窒息,真实得丁一宁不由蜷缩起身子,涨满胸臆的呐喊却寻不到任何出口,生生将人逼疯。 然而暗黑的沉沦并不是无休止尽的,丁一宁在走不出的梦魇之中感到有人扯住了他的胳膊,梦境瞬间破碎的同时他陡然睁开了双眼。 拉扯着自己的手真实而温暖,丁一宁急促的呼吸渐渐平静,意识到刚才的恐惧都只是梦而已,发沉的眼皮紧接着又阖了起来。 被丁一宁骤然打开满是寒意的漂亮眼睛吓住,向前愣了半天才接上了之前气恼的情绪,粗鲁地继续对丁一宁的胳膊施暴,生气地喊道,“你还有脸睡觉?!” 丁一宁是低血压,也就是说他有起床气,略大。 看天,时间还早,太阳光都还很新鲜可口的清晨,看地,被子上传来一股陌生的味道,很可疑,看人,刺耳的声音根本就是穿透了他的耳膜直接QJ了他的脑子,所以丁师爷在迷糊昏沉的状态下平静地暴走了。 被丁一宁反手大力一扯,向前重心不稳小腿直接磕在了床板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就往床上趴,又被丁一宁极有技巧地一个翻身一缠一绕死死压在了身下。 前后不过三秒,小警察对于这样颠覆的体位变化彻底傻了眼,能够清晰而敏感地感觉到丁一宁喷洒在他脖颈间微凉的呼吸,嘴唇若有似无地摩擦更是让他浑身战栗。 丁一宁蹭了蹭,微微皱着眉头将自己撑起来,惺忪睡眼这才不情不愿地张开,猛然看到的就是小警察一脸的僵硬。 四目相对,一个惊悚,一个状况外。 丁一宁没睡醒,脑残病复发的概率比平常又高出两个百分点,他看着牛眼瞪圆的小警察突然恶劣地低下头侧耳贴上了他的左胸口,神秘兮兮地听了一会儿,抬眼笑得猥琐,“这么可口的早点送来不吃就浪费了不是?” 向前的两只手死死揪住床单,直面丁一宁风流放荡的调戏,咬着牙深呼吸了几个来回,突然大喝一声,冷不防一脑门子重重砸向了丁一宁的额头。 “咚”的一声,丁一宁头晕眼花地从向前身上滚了下来,捂着脑袋惨叫着,好半天才缓过来,怒起一脚踹向向前,“我靠,你神经病啊!砸那么用力?玩笑都开不起!是人么你?畜生啊!” 那一下一点都没留力,向前自己都被震得眼冒金星,直挺挺地躺平原地加血,腰上挨了丁一宁一脚当即不客气地以牙还牙,吼道,“我畜生?我看你才是畜生!还是没有一点良心的畜生!” “有良心还能是畜生么大哥?你有没有脑子啊?” “那你就是畜生不如!你自己说,庆永乐的案子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真相,就为了几个破钱,然后就能昧着良心诬赖好人?!” 丁一宁两只手还捂着脑门,闻言一怔,冷冷地看着向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向前再看丁一宁的眼神里有七分正义三分鄙夷,“你也只能现在狡辩,庆永乐已经带着你们给他装的针孔摄像头还有偷录的视频去自首了!” 丁一宁眼睛一眨,当即开始搜寻自己的手机,向前看着他将衣服口袋翻遍也没找到,得意地说道,“你手机我收起来了,你找不到的!” 丁一宁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他是真没见过活着的可以笨成这样的人,顾不上嫌弃,立马毫不客气地扑过去开始搜小警察的身。 “我不会让你通知你的同伙的!妨碍司法公正罪,你们必须接受制裁!” “去你妈的制裁!再不还我手机当心我告你非法占有他人财物!” “像你这样目无法律、为了钱就可以去害人的人还有脸提法律?还有脸去告别人?!” “对,我就是为了钱!可是我害谁了?庆永强是我拿枪逼着他去顶罪坐牢的么?你猪脑子啊!他这么做不就是想让他儿子不受影响,好好去国外深造么?你们在处理案件的时候为什么就不能考虑他作为一个父亲的立场和意愿呢?在中国有前科是多可怕的事情你到底清不清楚?!很有可能庆志康这一辈子就这么毁了,你说你公正严明,可对于一个二十来岁小伙子的未来难道你们就可以不负责任了么?!什么狗屁的正义,真是令人作呕!还我手机!” 显然丁一宁的想法和思维对于向前来说太新鲜了,他从来没接触过那种真的能将黑的说成白的的人,舌头都开始打结,可也只是愣了愣,随即照旧立场坚定地回道,“狡辩!就是狡辩!他想要好的未来就应该控制自己的行为,身为成年人连这点自控力都没有还谈什么未来?做了错事就要付出代价!” 谁也劝不了谁,抢手机的行为也开始渐渐变味,夹带着怒气的拳脚开始互相招呼对方,扭打的过程中,向前的胳膊肘子不小心撞到了丁一宁的肚子,丁一宁这心里霎时间波涛汹涌了起来,脸色突然变得青白。 向前一看他那样就知道不好,连忙将人推下床,急吼吼地喊道,“出门左拐!” 丁一宁箭一样地飞了出去,眨眼的功夫,卫生间里就传来震天响的呕吐声,弄得向前心理作用超大,总感觉在卧室都能闻到那股混着隔夜饭菜的酒臭味儿。 对于已被划入阶级对立面的丁师爷,小警察吝啬了他的关心,可他坐在床上挣扎了好半天,仔细听卫生间都没了动静,还是忍不住好奇走了过去。 一进去才知道丁一宁竟然吐着吐着也能睡着,马桶旁边放着的竟然还是他的手机! 向前在身上一摸才发现,虽然他保住了丁一宁的手机,可这家伙却是在混乱之中顺走了他那一只,看这样肯定已经跟他的同伙通过气了。 “喂,不要在我家睡觉。” “最起码不要在我家厕所里睡觉!” “喂!嘿!丁一宁?丁一宁!” 向前甚至是踢了丁一宁一脚,就这样他都没有反应,向前有些慌张地给人翻过来,丁一宁脸色已经惨白,满头冷汗,嘴角还挂着淡淡的血丝。 想都没想,当即将人抱起来,没有丝毫迟疑地直冲医院。 虽然这家伙没操守、没品德、又爱强词夺理,可人命关天马虎不得,就是杀人犯犯了哮喘小警察都会给他叫救护车,别说丁师爷这样只是和他三观不合的类型了。 挂急诊一检查才发现竟然是胃出血,血糖和血压都低得出奇,在急诊室里葡萄糖、营养针和消炎药通通用了双倍,丁一宁的急喘才慢慢平静下来,脸色也稍稍恢复了正常,说是正常也还是一片苍白,只不过嘴唇不像先前那样没有血色。 向前一夜没睡,这会儿真是要虚脱了,瘫软在医院冰冷的凳子上,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反正案子也已经结束了,不管相合还是相冲,他们以后应该都不会再碰面,向前看着丁一宁不舒服地拧着眉头,莫名其妙地想到他之前说过的一句话。 “只要你是GAY,我保证我们将不止是朋友。” 向前失笑地摇了摇头,眼下这情况已经完全不需要去考虑他是不是同性恋,因为首先他们之间连朋友都算不上。 拿出丁一宁的手机,向前翻出来晁远的号码,想了想,拇指不再犹豫按了上去。 晁远接到丁一宁的电话,没讲两句那头却突然挂断,再打过去就显示无人接听了,是陌生人的电话,丁一宁又是一夜未归,晁远皱着眉将邵亮推醒,总觉得事情不对。 销毁证据的事情其实不需要丁一宁提醒,在他拖着小警察买手机的时候,晁远就已经让赵宇清除了电脑上的所有痕迹,保证除非是绝顶高手,不然没有任何人能找出蛛丝马迹。 晁远不担心丁一宁担心的事,倒是比较担心丁一宁本人,完全不知所踪,竟然还敢失去联络? 和邵亮开着车将赵宇、马坤豪还有“人间”都找了个遍也没发现丁一宁的影子,晁远面无表情地烦躁了,恰在此时向前打来电话。 等他们急匆匆赶往医院的时候,向前早已离开,丁一宁的手机被放在他病床旁边的柜子上,晁远和邵亮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安心和无奈,不管怎么样,先等人病好了再说吧。 真是没有一刻能让人省心。 十三、躲不掉的逃不了 因为不要命喝酒的那天丁师爷一整天都没有吃具有实际效力的食物,才导致低血糖、低血压、胃粘膜受损,基本上睡上一觉就能够生龙活虎。 所以活过来的丁一宁一看自己又在医院里头,冷飕飕的眼刀子就开始直戳邵亮。 等晁远做好晚饭回到医院的时候,邵亮已经被插得体无完肤了,见到晁远就跟见到救世主一样,脸上挂着两行宽面条扑进了他怀里。 “阿远——” 晁远手里还端着汤,一脚将邵亮踢到一边,看着丁一宁面无表情地说道,“没死是命大,留着点力气续命。” 丁一宁也就只敢招惹邵亮,碰到晁远他也不敢太得瑟,乖乖地吃着晁远做的可口饭菜,享受得恨不得当场升天。 邵亮嫌弃地直撇嘴,“你说你,搞一夜情都能给自己整这样,我怎么发现你越来越没用了啊?” 丁一宁的脸还氤氲在海带排骨汤的热气之中,眼皮子都没抬,淡定说道,“滚蛋啊,别影响我吃饭心情,阿远,你得管管。” 晁远将水煮蛋剥好递给丁一宁,突然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在丁一宁诧异的眼神中淡淡说道,“我们确实是在用职业道德换取金钱利益,可我们永远都必须懂得自爱和自律,不然迟早有一天会被道德底线活活勒死,当初宁远成立的时候这是我们达成的共识,丁一宁,你不能越活越回去,自己要疼自己。” 丁一宁捧着大饭盒,看着晁远淡然可靠的眼神,鼻子一酸,赶紧低下头,冲着排骨汤死命撑大眼眶,才没让眼泪流出来。 平静之后才能若无其事地说出口,“莫然回来了。” 晁远一愣,他是大学毕业了之后才和邵亮认识的,在一起之后就伙着丁一宁创办了宁远,这才和丁一宁渐渐熟悉起来,对丁一宁生命中这个传说中的男人他素来耳闻从未亲见。 邵亮的脸色却是骤变,眼神反复了许久突然皱着脸说道,“啧,来了来了来了!烟瘾来了!不行,我得抽一根,领导,我请求批准一根烟!” 晁远将丁一宁手里的排骨汤拿走,朝邵亮淡淡点了点头,看着他兔子窜一样跑出去的背影,心里突然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丁一宁显得有些烦躁,看着沉默不言的晁远,漂亮的眉毛紧了松松了紧,突然一把握住他忙碌的胳膊,急切地说道,“阿远,邵亮是真的爱你!” 晁远一顿,轻轻将丁一宁碍事的手挣开,等一切都收拾妥当了之后,才看着他平波无奇地回道,“我知道。” 一如既往淡然的瞳仁,里面却有着不易察觉的坚信。 “我自己的人我自己会管好,不用你操这份闲心,你需要烦恼的是赶紧想清楚你自己的心到底要放哪儿。” 丁一宁很感激晁远的理解和体谅,他和邵亮这么多年铁兄弟的交情,谁都不忍心打破,早当初他不开窍,后来开了窍全副心思都给了莫然,直到和莫然分手才隐隐觉察出那些往事之中邵亮对他的感情多少是有些不一样的。 可错过也是一种缘分,那个时候邵亮和晁远的感情刚刚起步,他和邵亮也就再没有提及过那份过了期限的感情。 不是兄弟亲如兄弟,甚至胜过兄弟。 晁远那样细腻的心思应该早就有所察觉了吧,可这么多年都没有抱怨过,甚至是无怨无悔地跟在他和邵亮后头擦屁股,这已经不仅仅是对他们的信任了,更是对他自己和邵亮之间感情的信任。 丁一宁有时候想想都觉得邵亮那货肯定上辈子攒了一世的人品,这辈子才遇上了晁远。 而他一定是上辈子虐惨了莫然,所以这辈子才要以这样悲催的经历去偿还。 “我不确定我还喜不喜欢他,我能肯定的只有一点,那就是我不甘心,他可以留学镀金风光无限,如今还能人模狗样地出国访问学成归来,我却连个律师证都考不到,我丢了感情、丢了梦想、丢了尊严,却依旧一无所有,所以我不甘心。” 丁一宁说得好像是要劝服别人,更像是要劝服自己,晁远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也根本没打算去安慰,邵亮靠在门口的墙壁上,任由烟在自己指缝间燃烧殆尽。 一大段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丁一宁轻轻说道,“阿远,替我办手续,我要回家。” 相比于丁师爷复杂得如同求解N难题一样的心思,小警察向前的烦恼就要简单得多。 眼前这张记忆卡,到底是还还是不还呢? 这是个问题。 本来都已经决定不再有任何牵扯了,三观不合很闹心的好么?可这记忆卡说起来还是那人好心而且免费提供的证据,虽然因为光线的问题最终也没能分析出什么来,可到底别人一片好心,就这样给人家记忆卡扔了也太恩将仇报了吧? 向前撑着脑袋,任由自己在警局一烦恼就烦恼了三天。 路小玲也很烦恼,她原本以为在男性生物众多的警队里找个伴陪她去参加好友婚礼应该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情,可却是出人意料的艰难,师兄们没有一个愿意也就算了,在她若有似无的邀请之下,向木头也是无动于衷继续发扬发呆精神才最让她痛心疾首。 “所以说,这忙你到底帮不帮?” “啊?什么?” “……” “不好意思,我刚没听,你再说一遍,我保证这回仔细听,仔细听!” “这样的话你都已经说了不下十遍了……我拜托你能稍微专心点么?姐妹淘有人结婚请我去参加婚礼,可我不想一个人去被她们取笑,所以你陪我一起去呗!” 师兄们虽然平常对队花都是任凭差遣的,可让他们正儿八经地去参加婚礼还是很怪异,更何况,向前最近的状态很不稳定,让他跟着小玲一起出去沾沾喜气也挺好。 所以师兄们宽容了、圣母了、慈爱了,向前还没点头,就被师兄们一哄之下莫名其妙就答应了,所以当他一身休闲地接到装扮精致礼服得体迷人的路小玲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淡绿色的晚礼服搭配雪白的披肩,手上是一款粉白色的手提包,头发做了临时的大卷,错乱有致地顺到一边,松松绑着一朵水晶花,再配合一套并不打眼的淡妆,深邃了眉目,活脱脱就是一个水灵美人。 向前在整个人都不好了的情况下还是由衷赞叹了一句,“你今天好漂亮啊!” 路小玲的脸有些烧,含羞带怨地飞了向前一眼,一低头看到他脚上的匡威,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之面部表情很丰富。 向前也有些尴尬,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我不知道会这么正规,不然我回去换一套?” 路小玲一看时间也快来不及了,当即将向前拖上楼,直说,“你穿我哥的衣服看看行不行。” 向前个头不算矮,踮脚勉强也是能跨入一八零大队的,可路小玲她哥的衣服穿他身上就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长短倒是合适,就是好像、貌似、应该、大概……是紧了一点……裤子…… 路小玲看着向前微微有些挺翘的屁股,果断决定视而不见,挽着突然一表人才的向前朝市中心的莎李曼大酒店直杀而去。 “莎李曼够得上五颗星了吧,你朋友那么有钱?” 出租车上向前还是忍不住问道,路小玲却是无奈地耸耸肩,“她之前给个有钱人生了个儿子却也没能转正,所以掉头就嫁了现在这个老头儿,不是她有钱,是她男人有钱。” 向前听得直皱眉,“这不就是、不就是第三者么?你是她朋友你也不劝劝她?” “你太天真了,第三者?我朋友告诉我她在她前任那儿保守估计都已经排到第六还是第七了!朋友又能怎样?她妈都管不了她,朋友怎么管?” 向前深深地觉得如今女孩子的想法他是真心闹不明白,大概是表情太闹心,路小玲被盯得突然醒悟,面红耳赤地辩解道,“虽然我跟她是朋友,可我和她不一样,我很保守也很专一的!” 向前理所当然地点着头,“当然!这才是正常的,她们那都是一种病态的精神世界,不健康,迟早要出事。” 路小玲看着自己又一次被无情击落的芳心,显然已经习惯,讪讪笑着,最终还是捂住了自己的脸。 妈呀,这已经不止是木头的级别了,她得到什么时候才能攻克这座堡垒,不,先不着急着攻克,首先得让他开窍! 遇到极其正常的堵车停滞,所以当路小玲拉着向前跌跌撞撞跑进酒店时,婚礼已经开场,他们寻了一处不起眼的角落站了过去,就听司仪宣布交换戒指。 新郎都有半百了估计,脑袋光荣谢顶,大喜的日子油光满面满面红光,笑眯眯地拖过美丽新娘子的手,一枚两克拉的施华洛世奇钻戒就要套上她的无名指。 “给我住手!” 一声冷凝的断喝迫使婚礼现场一片安静,只余婚礼进行曲孤单地播放着。 向前跟其他来宾一样将眼光挪到了气场全开宛如天降的那两个人身上,突然就笑了出来。 以为再也不会碰面,纠结到底要不要见面,突如其来的照面,就好像老天的一个恶作剧,向前特想拉住丁一宁说一句,“嗨,好久不见。” 路小玲却是比他快了一步,走上前一把抓住丁一宁旁边的人,满眼疑惑地喊了一声,“哥?” 十四、小警察觉得自己挺正常的 马坤豪,节操跟他名字一样豪放得摸不到边,不仅男女通吃,而且是那种百花丛中过,朵朵必结果的种马禽兽。 他只需要肉体伴侣,完全不追求所谓的soulmate,床上活动的契合度永远比三观认知来得重要,换床伴的速度比女人嫌弃一件衣服还要邪恶,原本是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或是男人能在他那儿受宠超过三个月的。 可是今晚在莎李曼举办隆重婚礼的新娘子却是让这个风流浪子不顾颜面、放弃尊严追了过来。 因为,两个月前从她肚子里蹦跶出来的种是个带把儿的。 “小茜,我最爱的那个一直都是你!听话,跟我回去!” 深情款款、一往情深,那满目的真挚和疼惜任是哪个女人看了都会柔软心醉,可显然马老板案底太厚,英气的脸上怎么也擦不掉那硕大的“虚伪”二字。 “去你妈的!你最爱的永远都是你自己!” 曼妙动人、温柔娴淑的新娘大庭广众之下麻溜儿地直爆粗口,而且还连着麦,3D立体环绕音效果出众与众不同,环绕得众多来宾小心肝都是一颤。 很显然新郎才是最最最接受无能的那一个,小娇妻大变悍妇现场版,眯眯眼瞪得老大都不及他那颗光秃的头顶来得熠熠生辉。 他一把将自己媳妇儿扯到自己怀里,焦躁地吼道,“你、你、你、你谁啊?!” 马坤豪站在台下,尽管仰视却仍旧目光如炬,恶劣地模仿着,“你、你、你、你管我是谁!” 秃头气得一脸横肉都泛着红光,颤抖的手指着逍遥自在的马坤豪,越急话越说不好,马坤豪才懒得搭理他,继续对新娘子释放柔情电波,“小茜,之前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我敢皱一下眉头,你就给我眉毛都烧了!可好?回来吧,啊,听话!” 周茜浑身张开的防护罩显然牢不可破,听了这些话瞳仁都不带一丢丢的闪烁,冷笑道,“听你爸的话!你能这么好心还不是因为我把儿子藏起来了!我还不知道你?一旦抢回儿子,你还能认得周茜这个人么我问你?” 马坤豪没有急着反驳,而是一声不吭只管盯着周茜看得情意绵绵、含情脉脉,直把周茜看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才认真而诚恳地说道,“小茜,你更应该知道,只要我想找,你就是把儿子送上了外太空,我也能找得回来,我今天来真的只是为了你。”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出意外的好戏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灯光师是个很厚道的小伙子啊,暖人的光束打在新娘身上,将周茜眼中的酸涩、动摇、痛心还有期待暴露得分毫毕现。 她微微仰着头,美瞳在眼泪的刺激下让她很不舒服,眨了好几次眼才低头看着马坤豪,冷艳说道,“求我。” 马坤豪没有一秒的犹豫,当即单膝跪地,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早就预备好的钻戒,情真意切地说道,“我求你,嫁给我。” 周茜在台上就哭花了一张脸。 礼堂之中突然响起一道掌声,不太确定地试探着,声音低微,却是在一响过后,遇到了知音小伙伴,稀稀拉拉的鼓掌声骤然热烈了起来,虽然莫名其妙,可显然这样的逆转能让人更加激动澎湃。 激动澎湃的是他们,我只有无语。 这是丁一宁的心声,他自打马坤豪开口的时候就自觉一步后退,离那神经病远远的,才有幸躲过了贴心聚光灯的直击。 他实在丢不起这个人呐! 本来对于抢亲这种事他实在提不起丝毫兴趣,奈何马老板以“现场不知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事,带个律师在身边莫名觉得安全点”的狗屁理由,非得让他和晁远陪同,晁远被邵亮拯救了,可他却无情地被两张欧游VIP土豪尊享卡所俘虏。 算了,也确实很久没出去玩过了,就当是散散心。 可答应陪同却并不表示要一直贴身陪同,丁一宁才不愿意去掺和这匹种马的风流韵事,原本打算置身事外只管旁观的,可没想到马坤豪还没找到周茜,却是被另一个女人拉住了。 哎哟,有好戏看! 丁一宁眉毛还没挑起来,就听那女人喊马坤豪“哥”! 我去,这货连妹妹也搞?! 嘴抽之后,丁一宁就开始嫌弃自己脑抽,他现在的脑子已经被这伟大的社会污染得龌龊不堪了其实,看谁谁猥琐,好忧伤…… 马坤豪表面淡定其实早就心急如焚,看到路小玲只丢了一句“等我给你嫂子先弄回来再说”,一转头朝周茜就投奔而去。 路小玲神色复杂地看着台上自己的好友还有台下自家大哥,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疯狂。 “小玲,怎么了?” 丁一宁兴奋地欣赏着各路脸色的时候,向前有些着急的声音陡然穿入了他耳膜。 一回头看到的却是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形象,警服要更严肃一些,西装却让小警察看起来多了些风度和潇洒,以及……性感? 真不能怪丁一宁眼神毒辣,这只是他身为一个纯GAY在欣赏男性身体时自然而然不可避免会去注意的地方——小警察的屁股……略翘啊…… “好巧。” “确实。” 对这样突如其来的对面,两人都有些无措,可向前是因为提前有所准备所以比较淡定,而丁一宁习惯了面无表情装淡定。 这样的开场让小警察很难继续聊下去,索性问路小玲,“怎么回事啊?” 路小玲一把拽住向前的胳膊,眉头皱得死紧,“我有些晕……” 向前就紧张了,顺手就搂住了路小玲的腰,“别啊,是不是刚才跑太急,没吃饭饿的呀?” 路小玲气恼地一巴掌拍上了向前的胸口,嗔道,“你才饿的呢!我是被这社会复杂的人文关系整晕的!” 向前不能理解地眨着牛眼,路小玲指了指那头恶心巴拉的马坤豪,嫌弃地说道,“还记得我跟你说我这朋友给别人生了孩子却嫁了另一个秃头?” “所以呢?” “所以那人是我哥!” “……然后呢?” “然后……” “你猪脑子么?是不是搂着女人的腰让你本就可怜的智商更加忧伤了?” 路小玲的话头被丁一宁凉飕飕地截断,向前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有些不合规矩,立马抽回手笑得尴尬而歉疚,路小玲低着头一张俏脸涨得通红,看得丁一宁直翻白眼。 “她朋友给她哥生了个儿子却没有办法享受到应有的权利,所以一气之下藏起了儿子跑来神经兮兮地跟一个秃头结婚,她哥想要儿子也许有那么一点点想要老婆所以杀过来抢婚,然后她才发现给她哥生了唯一一个儿子的那个情人竟然就是她好朋友,听懂了么,二五?” 向前看了看路小玲,看了看丁一宁,又看了看前头正在上演的感人大戏,隐隐约约像是有那么些概念了,幽深的目光最终还是定格在丁师爷身上,“我从警校毕业的时候成绩是全校第三名。” 丁一宁莫名其妙,“所以呢?” “所以我的智商并不可怜。” “我说,你刚那么长时间都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你骂我二五是没有道理的。” “你的电波能不能跟正常人类可接收范围稍微有哪怕一个点的重叠?” “你怎么老爱骂我不正常呢?” “我那是在骂你么?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好,那你说,你弄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了没?” “废话,这种小儿科还能比我们的案子更复杂?” “那你既然都懂了,怎么还哔哔哔地突然提到你警校的成绩?你这思维正常么你自己说!” “……我只是不想你一直当我是笨蛋……” “……” 向前的话基本就是含在嘴里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可依旧令他感到羞耻和委屈。 丁一宁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啥玩意儿挠了一爪子,痒痒的,怪怪的,凝眉想了好久也没想出该怎样接话,索性抬头去追抢婚的最新动态。 无语地看着马坤豪成功将人骗回来,丁一宁嘴角直抽,真心觉得大概这女人的脑子是有病的吧,满是浪漫主义情怀,所以很容易被感动,一往情深痴心不悔,所以很容易神殇。 就像他一样。 不由自主陷入感慨的时候,场内局势又是一番天翻地覆的变化。 秃头虽然是结巴,可动作却很利索,他压根儿就没给周茜机会投向马坤豪的怀抱,而是将人死死扣在自己怀里,马坤豪虽然打算违背自己的美学动用暴力,可显然有人比他更粗鲁。 随着秃头结巴的一声命令,守在门外的暗卫们突然冲了进来,二话没说掏枪齐刷刷指着马坤豪的头。 对于这样充满威胁性的举动,现场在静默片刻后登时哗然,尖叫声、磕碰声,受惊的人群四散逃逸,现场一片混乱,相比之下,风暴中心却是安静地令人生畏。 被一把枪指着就足够人膝盖发软,更何况是十几把? 马坤豪一脸冷凝,呼吸都变得小心而缓慢,虽然膝盖没发软,底气却并不如表面看得那么硬,他倒不担心这伙人当真敢开枪,他比较怕他们的枪要人命地会走火。 向前一看这形势,正义之血熊熊燃烧起来,撸起袖子就要上前,却是被丁一宁用力拖了回来,低声而急促地说道,“你想害死他么!” 十五、小警察像牛一样拉都拉不住 场面一度失控,宴厅的大门竟然从外头被锁死了,逃窜的人无计可施纷纷冲着窗户跑去,猛然打开窗户,过热的脑子瞬间冻成了冰块。 妈的,这里竟然是十六层! 无处可逃的焦虑和狂躁瞬间将宴厅中的焦灼提升了一个层次,就在众人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的时候,一声刺耳的噪音平地乍起。 秃头将麦拿得远了一些,顿了顿才大声说道,“请、请、请大家、大家不要惊慌,我、我、我们只是、只是想请、请这位先生出去!请、请大家、稍、稍安勿躁!” 丁一宁死命扯着不安分的小警察,感觉自己吃奶的力都已经用上了,不得不气喘地寻求一个女人的帮助。 路小玲一看自家大哥被这么多黑洞口指着,一时也是心慌气短,好歹她还有脑子,没有贸然冲动,被丁一宁叫了一声,回过神立马醒悟,二话没说擒拿术直接上手。 虽然因为穿着问题动作有些变形,而且整体画面非常不和谐,可丁一宁还是觉得,这女人,好可怕…… 向前肩膀吃痛,脸色都变了,丁一宁拍着路小玲的手,低吼,“松点力啊,你想拆了他么?还有你,敢不敢下次出来带上脑子?这里是五星级国际酒店,他们就算掏枪也是不敢动手的,你这么冲动地跑出去,不小心惊动了他们,那才会闹出人命!怎么一个两个都让人这么累得慌呢?” 关键丁一宁知道马坤豪的脾气,猥琐得一塌糊涂,他之所以跑来抢婚,多半就是担心自己这辈子只会有这么一个儿子,也实在怨不得他,毕竟他之前的七胎可都是姑娘! 儿子一定要抢回来,命也一定不能丢!这才是马氏双赢的最高宗旨。 丁一宁以为马坤豪会就坡下驴,改日再战,却没想到这货被这么多枪指着竟然还有胆量叫板! “走我是一定会走的,但我必须带上我的爱人。” 秃头很生气,丁一宁很抓狂。 “你、你、你还要不要、要脸?这、这、这是你还能撒、撒野的地方么?!” “我要不要脸、撒不撒野,关键还要看您老人家要不要命?” 临危不惧、运筹帷幄的大将风范让秃头的心里泛起一股股诡异的气息,周茜在他怀里一直在挣扎,却是突然一顿,指着他的额头喊,“你脑袋上怎么有个红点?” 秃头的小眼睛瞬间睁大,虽然从表面上看不出明显区别,而那颗红点就像活过来了一样,从他脑袋就移到了胸部,从心脏一路滑向裤裆,一晃眼最终又回到了脑门子。 满意地看到秃头眼中的恐惧,马坤豪淡然了,要的就是这怕死的调调,“其实算起来也是你划算,你一挥手我可就成马蜂窝了,而你顶多也就脑壳穿两个洞而已,算是很便宜你了。” 一旁消停了没两分钟的小警察又不干了,“他们、他们这是要火拼不成?一个两个都当国法是屁话么?!这么公然的持枪斗殴!不行,我不能容许!” 混乱的背景音效果良好地盖住了小警察的义愤填膺,完全无压力,丁一宁深感这是不幸中的万幸,要是让他们知道这里还有两个警察,估计都得打鸡血了…… 向前挣脱不得,只能牛喘着怒视丁一宁,瞪瞎一只赔一只,瞪瞎两只赔一双,誓用生命去反抗,丁一宁光是压住这头牛都惹出一肚子气来,再看他那样就更来气,“瞪瞪瞪,瞪什么瞪?!就你眼睛大?” 自己的右胳膊被路小玲牢牢掣住,而左胳膊则是被丁一宁死死抱在怀里,让他觉得这整得好像是他要去杀人放火似的,不由怒起,“是他们不对,为什么要拦着我?他们都是些什么人?怎么能私藏枪支呢?” 虽然条件艰苦,但丁师爷还是坚持不懈地翻了个白眼,凉飕飕地说道,“你知道了也没用,你动得了他们就见鬼了,指不定此时此刻他们帮主就和你们局长在一起吃香喝辣莺燕环绕呢。” 看着小警察“你胡说”的正气脸孔,丁一宁再一次肯定这孩子放出来就是给人闹心的,父性大发好心提点道,“青莲堂听过么?” 向前一愣,路小玲脸色也是微变,“不会这么巧吧?” 丁一宁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就是这么巧。” 青莲堂是H市资历最悠久、根系最深厚、人员最复杂的黑帮组织,帮会最核心的生意是制贩毒品,国内大面积的罂粟种植显然不靠谱,可从金三角引进毒品成本又太高,随着生化科技的成熟,国内合成毒品的市场渐渐打开。 青莲堂旗下有至少五个机密研究室,专用于开发制造高纯度合成新毒,一旦配制成功就能迅速量产并发行流通,影响覆盖范围太广,毒害太深,早就引起了警方的注意,可显然收效不大,根本动摇不了其根本。 所以秃头结个婚竟然会有这么多带枪暗卫镇场,看来他在青莲堂也算说得出名号的,那马坤豪呢? “可你朋友为什么也会有狙?” 丁一宁眨了眨眼,冲路小玲扬了扬下巴,“你问她,那是她哥。” 向前的眼神太澄澈,所以路小玲很尴尬,很明显丁一宁毫不留情地将她推上了悬崖,她今天只要在这里跟向前坦白了,很可能就是粉身碎骨,两人之间再没有可能,因为她知道向前是多么耿直的一个人。 “你哥到底是什么人?” 路小玲心里一咯噔,不由看了丁一宁一眼,瞧见那人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深感委屈和埋怨,可局子里亮堂堂地写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所以她也不再犹豫,彻底豁了出去,“我哥……我哥他是……是中环街自卫联盟盟主……” 向前听得直眨眼,“什、什么盟?” 路小玲急了,“这么丢人的名字能不能别让我说第二遍!” 丁一宁扑哧一声没忍住,路小玲耳朵都红了,深深为她哥的江湖地位感到一阵阵无力的忧伤。 中环街也就是“人间”地处的位置,H市的所有高级俱乐部基本在这里都有分家,称之为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妖洞也不为过,原本和谐社会一家亲,和气生财么,道上都有互相照顾生意的,可自打马坤豪三年前接掌了盟主之位后,果断翻脸不认人,明令禁止了中环街的毒品交易。 其实青莲堂不差这几单,在乎的也不是这几个小钱,它介意的始终是道上的资格还有说话的分量。 你一个小小的中环竟然还敢驳斥我的面子?带你玩已经算是我够仁慈的施舍,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点要不要参与? 所以青莲堂跟中环街就彻底闹掰了。 任何一个组织能存活下来都定然是具备实力的,论家大业大中环街确实干不过青莲堂,可中环街也不是吃素长大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大家都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小摩擦时常有,大磕碰却不常见。 所以路小玲才觉得今天这事也真是巧到家了。 大哥抢亲也就算了,偏偏抢的就是青莲堂的亲,她突然觉得,小茜找这么个秃头嫁是不是故意的? 这些事也是向前日后才渐渐弄明白的,虽然他现在很捉急,但显然老天不开眼,因为僵持是总受,一直在等各种攻,从来没自己攻过,连自攻自受都不愿意尝试,真是受到了一个令万人仰望的境界。 宴厅的门被人粗鲁地推开,又一个秃头在众人的极具压力的注视下气定神闲地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巾帕漫不经心地擦着手,旁若无人地又绕到门后,两根手指头轻轻一动,整个宴厅所有的窗户都被华丽的窗帘遮挡住了,眯眼秃头额头上的红斑瞬间消失。 “老三,都结婚了还这么笨!以后钱都被媳妇坑完了你都不晓得!遮起来他不就瞄不到你了么?” 这下不光丁一宁和路小玲紧张了,就是马坤豪自己腿都有些抖,大概是看得太仔细,秃头一靠近,那半颗光溜溜的脑袋在水晶吊灯下锐利地闪过一个雪亮的弧度,丁一宁刷得就想了起来,我操,这不是那个地中海么?! 一秒的愣神就让向前牛一样拱了出去,他两步站定没掏着警员证,也依旧正气浩然地喊道,“警察!给我放下武器!” 丁一宁很想撞墙,提拎着小警察的头狠狠地撞墙,能把他撞死也算是一种功德。 因为向前这一嗓子现场足足安静了十秒,随即引爆了各种震惊、诧异、不解、希望和失望。 只有一个警察顶个球用啊! 地中海一看到蹦跶出来的小警察,突然冷笑道,“当时要不是你给我带到警局耽误了时间,我就不会平白损失一笔上千万的生意!之前没收拾得了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好得很。” 原来那天找人围攻小警察的竟然是这地中海! 丁一宁恍然的同时向前也想明白了前因后果,这时暗卫中有一半的人调转枪头,冷冰冰的枪口齐刷刷指向了他。 兄弟,让你因公殉职大概才是你最好的解脱吧…… 三秒的时间里,向前眨了一次眼,然后屏住了呼吸,感觉心跳都有顿住,心脏像是被重物拉扯着不可挽回地下沉,漫长而无涯。 三秒过后,一颗手雷被扔到了台上,马坤豪卯足了劲儿大喊了一声,“炸弹!” 现场再一次出现混乱,人群尖叫着朝已经来不及关上的大门涌了过去,那颗炸弹在安静三秒后骤然爆炸,震天的轰响让丁一宁觉得耳朵都要飞了。 但他知道马坤豪才不会傻到炸死自己,所以他在爆炸前就瞅准了小警察的位置,浓烟刚及布满宴厅,他就扯住了向前二话没说撒腿就跑。 十六、有的时候扯到蛋真不是自己的错 向前完全是因为被震得七荤八素所以才会如此配合,丁一宁拉着他丝毫不费力地伪装在惊慌的人群中,期待着逃脱的降临。 “砰——” 骤然响起的枪声让骇然受惊的人群蓦然凝滞,寸步未行,丁一宁心里猛地打了个突,感觉很不好。 “谁开的枪?!猪脑子么!真想把警察引来啊?!” 地中海的声音透过扬声器在偌大的宴厅中无所不在地回荡着,“各位先生女士们,请大家不要惊慌!这只是一个小小的事故,想必大家能够来参加老三的婚礼,必然都是朋友,我们不是土匪更不是杀人犯,还望与我们相熟的朋友将您受惊的朋友安抚好,站在原地不要乱动,否则子弹无眼,我无法保证我的手下们都能用人类的智商思考问题。” 恐吓后提出的建议多半都能奏效,丁一宁无奈地发现逃逸的集体行为已经被封杀,开窗后宴厅浓重的烟雾渐渐散去,当能见度已经高达一米的时候,丁一宁惊奇地发现他们竟然不知不觉中已经抵达了门边。 他们的左前方是两个搂在一起的瘦弱女人,右前方则是一男一女,男的看上去还挺结实,而门前唯一的保镖刚好站在那个男人的旁边。 真是天助我也! 丁一宁攒了口气,握住向前的手紧了紧,猛地撞向了那个女人,将她狠狠地推向了男人的怀抱,然后揉成一个人体沙包砸向了那个保镖。 “给我抓住他们!” 夺门而出的那一刻,地中海中气十足的狮吼彻底爆发出来,显然是看到了意欲逃跑的小警察。 门外的保镖失了先机,被那一男一女撞得肩膀直接磕到了门框上,动作也就迟了一步,倒是从屋子里赶过来的暗卫们动作比他要快,这让他很郁卒。 向前跑了两步,回头看着紧追不舍的黑衣人们,突然扯住了丁一宁,焦急地说道,“小玲还在里头呢!” 丁一宁被向前扯得一顿,心肝都跟着颤了三颤,操,他可不想陪着这白痴的小警察死在这里!顾不上其他拉着人先跑起来再说。 向前拗起来就是一头牛,丁一宁拖得渐渐力不从心,不由怒嚎了一嗓子,“他妈的,她哥也在那儿,怎么可能把他妹妹丢下不管?!再说,现在这群人是在追你,跟着你跑才更危险好吧!你说你都站什么立场反抗我嫌弃你的智商?!” 那你为什么还要拖着我跑?跟着我不是很危险么? 向前很想这样问丁一宁,可看着他头都没时间回,一通怒吼在粗重的喘息下因为断断续续而没了气势,突然就什么也不想管了,两步跨过他,开始反带着他一路狂奔。 当小警察爆发的时候,丁师爷就开始不由感慨,真他妈就是头畜生! 两人拖着一大队人马在莎李曼玩儿捉迷藏,将酒店的厕所、套房、宴厅还有调控室通通征集利用,两人甚至是躲进了厨房的柜子里,屏息凝神等待这一路的搜查离去。 丁一宁反过来被向前拖着,跑得腿都像灌了铅一样,已经结实成了两根铅柱,挪一步都需要用生命去支持,此时偷来半晌停歇,等脚步声一走远,立马大张着嘴急促地喘着气。 “我操,你还真是头禽兽,跑起来太要人命了!” “所以我才告诉你我警校毕业的时候全校第三。” “嗯,四肢是挺发达的,难怪头脑简单。” 漆黑黑的柜子里,两人蜷着身子对面缩着,距离近到向前能够感觉到丁一宁喷出来的灼热气息,感受得到那人身上散发出的惊人热量,弄得他都觉得热了。 借着柜门上的缝隙透进来的光亮,向前认真地看了一眼喘得上气接不了下气的丁一宁,蹙眉道,“喘成这样嘴巴还要这么毒,你说你不损人难道就活不下去么?” “你总算说对了一回,看来运动不光对人类的智商提升有帮助。” 这是又在骂他畜生么?…… “你……” “嘘!” 丁一宁猛地贴了上去,巴掌几乎是拍向了向前的嘴巴,低声急促地示意他噤声。 他的手心全是汗,湿腻地贴上了向前微微张开的两片嘴唇之上,怔愣的牛眼极近的正前方就是那人精致好看的侧脸,他安静地看着那人一脸警觉地死盯着橱柜的缝隙,直到又一拨人全部撤离,他才彻底松了口气,纤长浓黑的睫毛轻轻刷了刷,接着脱力地瘫了回去。 “我靠,连环追杀啊!难道真要闹出人命不成?” 看着那人漂亮眉眼间流露出的不耐烦,向前鬼使神差地抿了抿嘴,舌尖便尝到了一股淡淡的咸味,心里隐隐还有些莫名的失落。 “不行,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得逃出去这该死的酒店才行!” 丁一宁歇够了脚,拖着还有些神游恍惚的向前,斩钉截铁地离开了厨房。 两人鬼鬼祟祟地安全抵达酒店的货用电梯,前脚刚踏进去,就从反光的电梯壁上看到了后面突然冒出来的一个黑衣人,端着枪已经瞄准了他们。 向前几乎是本能地搂着丁一宁滚到了一边,利用电梯本身遮挡住了黑衣人的视线,而那颗迅猛出膛的子弹危险地嵌在了电梯壁上。 丁一宁惊出了一身冷汗,感觉每个细胞都在颤抖,那不断靠近的脚步声听在他耳朵里就像是催命符一样,向前咽了咽口水,立马回神按了一楼后果断关闭了电梯门。 这里是十楼,他们不可能安全到底一楼,遍布在各个楼层的暗卫一定会守着他们这趟电梯,等着将他们打成筛子……或是残废。 丁一宁做了三次深呼吸,靠着有些发软的双腿好歹从向前怀里站了起来,一上手就将十楼之下每个楼层都按了一遍,然后果断地拉着向前在八楼出了电梯。 丁一宁的直觉一直很准,好运也就偏好于他,显然八楼的防卫还没有跟上来,丁一宁大叹了一声,登时从已经变得极其危险的电梯那里狂奔远离。 将所有的注意都吸引到了电梯上,两个人回头又不辞辛苦地从安全楼梯一步一个脚印地终于到了一楼,丁一宁觉得自己的腿已经僵硬了,僵硬了竟然还能颤抖。 正门自然不能走,计划走后门,可没想到他们竟然丧心病狂得连这不起眼的后门都有人守着! 向前拍了拍怒火中烧快要原地自爆的丁一宁,指指旁边的小窗户,丁一宁暴走的脸一秒恢复冷静,二话没说就蹭了过去。 向前看得直眨眼,突然又找回了那天的感觉,他觉得丁一宁真好玩。 窗户不算大,丁一宁钻过去刚刚好,向前虽然个头矮一些,可身上肌肉很板实,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款,艰难地挤了出去,然后悲催地卡住了…… 丁一宁站在外头气得目眦欲裂,向前显然自己摆平不了,憋得耳朵尖儿都要滴血了,一使劲儿着力点不对,陡然惊到了他的敏感地带,顿时浑身僵硬再也不敢乱动了。 窗户离后门不算远,却是死角,本来可以很宽裕地坐等向前把自己拽出来,岂料从四楼的窗户那里乍然传来一道预示着死亡的声音。 “他们在一楼!” 丁一宁蹭得跳了起来,再也顾不得其他,死命攥紧向前的手,假装听不见他的哀痛嚎叫,愣是将人生拉硬拽了出来。 向前落地的时候,脸色已经一片铁青,抿嘴险些把自己的后牙槽咬成渣渣。 丁一宁哪儿顾得了那么多?跑了两步发现向前不自在僵着身体还停在远处,二话没说跑回去拖着人风风火火地又跑了起来。 向前终于体会到了生不如死是何滋味。 每跑一步都像是有一把刀子在那个地方割一下,疼得他牙槽紧了松、松了紧,被丁一宁粗暴地拖着还有好几次差点咬到了舌头! 那个本该由他握着的手突然反手抓住了自己的,随即指甲便深深地嵌进了他的手心,丁一宁吃痛回头,就看到小警察满头大汗、脸色惨白。 不会吧,之前在酒店跑得跟熊一样没见他流这么多汗啊? “喂,你怎么了?!” 向前此刻正咬着牙煎熬那阵痛楚,浑身打了个冷颤后,才虚弱地吐了几个字,“……要死了……” 丁一宁保持着健步如飞的速度,还能摆出大吃一惊的面部表情,“不会吧?刚才扭到脚了?中弹了?” 向前心中悲号,不管哪一种反正都是猜他受伤,可既然已经猜到他受伤了,请问,敢不敢先停一下!!! “……刚才那窗户太小……夹到了……某个地方……” 向前极其艰难地想了个比较含蓄的说话,丁一宁脸上吃惊的表情瞬间僵死,秒懂有木有?! “扯到蛋了?!” 向前悲愤地好想死一死。 虽然很粗鲁,可显然让丁师爷设身处地地理解了小警察的难处和心酸,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四处瞟了一瞟,拽着小警察就跳上了一辆刚发动的货车,两人在一车的旧棉被中躺平,扯过破破烂烂还散发着诡异霉味的被子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市中心。 货车一路开到了城北的垃圾回收站,司机师傅在看到自己车上突然跳出两个大活人出来时,吓得一口气险险没喘上来。 丁一宁面不改色地拖着比之前已经好许多的小警察风轻云淡地下了车,看了那怔愣的师傅一眼,微微点头示意,高贵冷艳地说道,“好人,记住,你今晚拯救的不止是两条年轻的生命,还有一个男人能否继续作为一个男人存活下去的尊严。” 说完飘飘然地扬长而去,师傅茫然地看着那两个背影,突然打了个哆嗦。 娘哟,这年头怎么神经病这么多?!不行,有晦气,回家得用艾草洗澡! 荒郊野岭能拦到一辆出租车已经是走狗屎运了,丁一宁扶着向前坐进去,贴心地问道,“要不要、去医院?” 向前鼓着嘴臊得满脸通红,含怒带怨地瞪着颇有些幸灾乐祸的丁一宁,梗着脖子低吼道,“不用!” 之前在货车上丁一宁就已经笑了一路,不管向前怎么瞪都没能让他停下,他也知道肯定惹恼了人家,有些心虚地赔笑道,“去我家吧,反正你今天晚上一个人在家也挺不安全的。” 向前看了眼笑得人畜无害的丁一宁,很是犹豫地点了点头。 十七、危险的异类 丁一宁的单身公寓装修得简单明亮,一室一厅都嫌拥挤的情况下竟然还花大价钱扩大了阳台的面积。 因为阳台和客厅比邻,所以客厅义不容辞又可怜巴巴地缩水后再缩水。 阳台上的灯带着暖人的橙黄,显然丁一宁习惯于回家后就打开那盏灯,顺手之间,跟在身后的向前抬眼就看到了颇有些别致风味的丁家阳台。 端庄的滴水观音慵懒地伸展着枝叶,碧绿色的桃形叶在暖灯下闪着赏心悦目的光泽,好几捧海棠围在它周围,点缀着水红色的花瓣,另一侧是一盆长势茂盛的凤尾竹,在窗口吹进来的徐徐夜风下轻摇慢弹,优雅得就如同一只正在梳理尾羽的凤凰。 林林总总还有许多向前也认不出的品种,放眼看去绿油油一片,更稀奇的是这里竟然还养着很雄壮的一颗铁树,中间的树心破节一样冒出了斗大一颗脑袋,弯曲的针叶已经不可避免地刮上了墙壁。 “你竟然还有功夫养这些?” 向前忍不住诧异了,他觉得丁一宁应该是那种连自己都料理不好的人,瞧见没,玄关处乱七八糟都找不齐一双的各种鞋,沙发上那条散漫而嚣张的内裤,茶几上乱七八糟的杂志还有咖啡杯,甚至还有一个不知道哪天吃剩下来的外卖盒! 当然这些还是也只是客厅,向前很难想象卧室或是卫生间或是厨房能够惨不忍睹到何种地步?哦,对,厨房应该可以幸免于难,因为丁一宁可能根本不会用到厨房……不,最可能的是他会让那间厨房积攒下足足一指厚的灰尘…… 丁一宁穿着一只一样的拖鞋完全没有任何不适,坦然地回道,“进了我家的门就不能挑三拣四,那些可都是挺过了各种考验适者生存后挑选出来的优良品种,你放心,就算三五七天不理它们,它们也会很好地照顾自己的。” 凤尾竹在夜风的吹拂下簌簌抖了抖,向前看着岿然不动的铁树,再看向阳台的眼神略深沉啊。 “啧,还愣在门口干嘛?赶紧进来把门关上。” 门是关了可向前还是没挪步子,不能怪他磨磨唧唧,看着丁一宁拧起ing的眉宇,向前有些无奈地问道,“我很好奇你家鞋子的另一半都去了哪儿?” 丁一宁保持着侧身回头的姿势顿时定住,好半天才徐徐仰头陷入沉思,眼神深邃而迷离,回过神后就朝着向前笑开了一朵荷花,“就你事多。” 向前心口突地一跳,看着丁一宁逼近的身影竟然莫名有些害怕。 丁一宁走过去二话没说脱下自己左脚的鞋,随意挑了另一只套上,再将终于找对CP的那双拖鞋踢到了向前跟前,淡定地转身,“家里只有水和咖啡。” 向前低头神情肃穆地看着眼前的一对小白兔,嘴角最终还是控制不住狠狠抽了一下。 “水,谢谢……呃……那个,我可以,先借用一下卫生间么?” 穿着小白兔的大男孩满脸的羞涩,微微低着头,露在外头的耳朵尖透着红光,丁一宁抽筋的疯笑又有复发的势头,拼命抿嘴压住,赶紧点头同意,这才让两人都得以解脱。 向前进了卫生间,随手锁上门,然后将很碍事的西装脱了个干净,拜那条裤子所赐,那个地方被挤得伤情都更重了些。 他皱着眉小心地将内裤褪下,看着自己有些红肿的小鸟,深沉地叹了口气。 其实已经是万幸,只是肿了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说,这消炎药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向前听到丁一宁的声音,条件反射转过身,抬眼就看到他手里抓着一管药膏保持着叩门的姿势大睁着眼,大脑一秒死机。 虚弱的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敞开,而后亲密地贴向了墙壁,门庭大开,小警察的小鸟在风中颤了一颤,处女面就这样奉献给了丁一宁。 彻底茫然的眼睛看到丁一宁眼中懊恼一闪而过,随即换上若有似无的戏谑,在他身上上下瞥了瞥,最终保持垂眸的姿态定格。 向前顺着他的眼神低下脑袋,终于后知后觉地跳脚,反射性地并起双腿,将哆嗦的小鸟藏到了交叠的手心中。 小警察的腿修长而结实,内裤挂在大腿上,上身的白衬衫有些长,因为弯腰的动作堪堪遮到大腿根部,羞耻得连整个身子都泛着粉红,银靡而诱惑。 丁一宁气定神闲地挑了挑右边的眉毛,给即将爆炸的小警察添加了最后一例催化剂,“颜色挺好看的其实。” 向前浑身彻底僵死,不多时脑袋上就冒起了白烟,悲愤地抬起通红的眼睛拼命瞪着丁一宁,克制地说道,“请出去。” 丁一宁无所谓地耸耸肩,“生气对身体不好,大家都是男人,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 “可你是同性恋!” 这才叫出口伤人,其实小警察真的没有恶意,只不过他的人生百分之八十都在用他那简单的大脑打直球,至于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丁师爷后来总结起来只有一记冷哼,他那可悲的百分之二十压根就没有脑子。 气氛霎时凝固,丁一宁脸上闲适的表情已然烟消云散,脸色一放,眯起漂亮的眼睛冷冰冰地逼视着向前。 压力顿时如山重。 “我……我……”其实话一出口向前就知道说错了,道歉的话却因为丁一宁身上压迫过来的危险气息而卡在喉咙口。 紧张到狠狠吞了吞口水,丁一宁自带史上最强低气压,死神一样往前迈开了步子。 一步一步,踩着向前凶猛的心跳,恨不得每一步都能将他的心脏碾碎碾碎再碾碎,迫于面前的压力,他不得不步步后退,保持着护鸟的姿势,可笑又可怜。 后背猛然贴上冰冷的墙砖,惊得向前浑身一个哆嗦,身上每个毛孔都不由自主泛着冷汗。 丁一宁的脚步停在向前身前一步之处,低头俯视的眼神中透出毫不掩饰的邪佞和阴损,“我确实是同性恋,而你刚好和我同性,所以你要有所觉悟。” 前后的因果关系就算正常人也很难理解出内涵的逻辑关系,更何况已经脑死的小警察? 在他惊惶而茫然的眼神中,丁一宁拉开他的双手,修长的手指不容抗拒地包裹住了他的柱身。 红肿的性器比之寻常还要敏感,微凉而陌生的触感刺激的向前整个头皮都麻了,神经冲动通过神经末梢一路传递到全身各处,连手指尖都酥麻得微微发胀。 丁一宁一手撑着墙壁,将瑟缩的小警察牢牢困住,另一只手轻轻握着他的柱身,极其挑逗地套弄了几下,转而又去揉弄一侧的囊袋,感觉到小警察的呼吸陡然粗重,心中不由冷笑,薄唇凑过去,恶意地磨了磨他已经煮熟的耳垂,轻笑道,“舒服?怎样,同性恋的技术是不是还可以?一会儿还能让你更爽。” 这作死的小警察,当真敢不停地挑战他的底线!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还以为同性恋都是娘娘腔好欺负了! 向前已经分辨不出自己到底在哪儿了,脑子浑浑噩噩,视线模糊不清,这状态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强五人组里头赤身裸体漂浮在宇宙空间中的星矢一样。 所以向前和星小强一样,被逼得狠了,战斗力瞬间破五,从渣渣登时变身为超人,爆衫爆小宇宙爆第八感了。 “砰——” 高手过招一个交睫就能决定生死,而丁一宁不过是个虚有其表的纸老虎,所以爆了战斗力的向高手动动一根手指头就轻而易举地给他碾死了。 丁一宁煽情挑逗的那只手,拇指刚及擦过向前性器的顶端,手腕就被他强势握住,一个怔忡之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脑门直接砸向了地砖,又是一阵头晕眼花之后,就听到了让人心底发寒的一声“嘎吱——”。 丁一宁悲催地发现,那是他胳膊断掉的声音。 向前从暴走状态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将丁一宁反身压在地上,甚至将他的右胳膊以极其扭曲的体位绞死在身后,而他家可怜的小鸟还在迎风招展…… 轻轻一动,能让人昏厥的剧痛就从胳膊直接传到大脑皮层,丁一宁扭曲地死死贴在地砖上的俊脸不由发青,抖着嘴皮子虚弱地咬牙骂道,“我操……你他妈……还不……快给……老子……滚开……” 向前登时清醒过来,慌不迭地从丁一宁身上爬起来,还险些被自己吊在腿间的内裤绊倒,手忙脚乱地给自己裤子提好,蹲到丁一宁跟前,满脸歉疚地问,“还好么?” 丁一宁艰难地翻了个白眼,“好你……姐夫……” “我真得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根本……就是有意的……放心……我一定会告到……你巴不得你是故意的……” 向前还以为丁一宁逆天得竟然如此通情达理,完整地听完,亮晶晶的眼睛顿时失去了神采,愁眉苦脸地不知如何是好。 “谁让你要那样羞辱我?” “到底谁……先羞辱谁……你脑子……回来了没有……拜托……请使用人脑想想清楚……再说话……” 向前脑袋垂得更低了,好像大概貌似还真得是他有错在先……不对,打住! “谁让你不敲门擅自进来的?!” 丁一宁深深吸了一口气,疼得他拳头紧握,还要耐下性子在这里对付这个白痴。 “我忘了……那锁坏了……门就是被我……一敲……才打开的……” 向前想起来刚才看到丁一宁时他好像还真的是举着手的…… 看着丁一宁满头的冷汗,熊孩子彻底愧疚了,“对不起……现在怎么办?你还能动么?” 丁一宁恨不得仰天痛哭,盼望着盼望着,脑筋就开窍了,欣喜若狂的内心也只能虚弱地吐气,“还能……怎么办……送我……去医院……混蛋……” 十八、和谐同居势不可挡 丁一宁作为能伸能屈大丈夫,在保命的本能驱使下,完全没有丝毫气魄地威吓小警察给自己送去了医院,只不过他那张脸从进医院开始就不是一般难看。 所到之处,黑气弥漫,气压骤降,空气都能凝固成冰,人群纷纷绕道而行避而远之,深恐遭到波及。 赶巧了急诊室里是一名刚出来实习的小护士,本来紧张就容易手抖,被丁一宁吓得肝都颤,手更是抖上加抖,止痛针一锥子下去,她自己解脱了,丁师爷却是两眼一翻直接升了天。 向前拿着丁一宁明显坏掉的骨骼X光片,深情肃穆地从医生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沉思,回了急诊室一眼看到做垂死抽搐状的丁一宁,吓得小心脏都停跳了三秒。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还有别的伤?!” 小护士抖着手淡定收针,淡蓝色的口罩遮住了大半个脸,神情麻木地回了一句,“哦,没有,他……这是晕针。” 向前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小护士同手同脚浑身僵硬转身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如果丁一宁真的晕针,那这小护士就太可怜了,肯定会被骂得超惨…… 显然,向前高估了丁一宁能够忍受针尖的时间,其实丁师爷真的是晕针,而且还是那传说中的秒晕…… 而且丁师爷不可能不骂人,所以那一口被迫憋在胸口的恶气,自然而然地翻扩了十倍百倍爆发了出来。 向前捂着耳朵,转身无奈地看着一清醒就能如此生龙活虎的丁一宁,心底不由感叹着他顽强的生命力还有惊人的词汇量。 骂了老半天竟然没有一个带重样的,骂得急诊室里一干人等全体口吐白沫,直接推进了抢救室紧急输氧。 丁一宁胳膊上的石膏已经固定好,本来就有些苍白的脸色,这一折腾就跟放水里泡了三天三夜一样,白得瘆人,向前怕他疼得太厉害所以才要了一支止痛剂,而他作为加害者也是义不容辞地承担起了各种跑腿还有聆听医生一大串注意事项的责任。 “……我操,年纪轻轻就知道出来祸害人,以后肯定嫁不出去!” 丁一宁以这一句诅咒作为第一阶段的结束音,终于大发善心放过了一屋子平凡而普通的人类,闭上嘴消停了。 冷静下来之后,向前再看丁一宁多少有些害怕,不是说他惧怕这个人,只是这人身上异类的气息忽然之间就进击到了他的心中,刻下深刻而震撼的印记。 就算刻意去压制去遗忘,可脑海中仍然不由自主地就会浮现之前那片刻的混乱和荒唐,想的多了,连周遭的一切都会淡去,只留下那人微凉的手指还有吹拂在他耳侧的气息清晰可辨。 向前甚至将那暧昧而煽情情景中的丁一宁替换成了自己的好哥们,雕塑般静默了两秒后,狠狠地打了个哆嗦,一阵恶寒通体传递,险些刺激了他健康而结实的胃袋。 所以心里才会更加震惊,因为丁一宁的亲近让他一点都不会觉得恶心,这、才是最危险的…… 向前脑子想不了太复杂的东西,这纯粹是傻子的直觉,他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所以本能地选择了规避。 丁一宁脸不红气不喘地骂完无辜的小护士之后,精神世界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清爽和明亮,再抬眼阴恻恻地看着小警察陷入沉思而皱起的眉宇,新仇加旧恨,只是酝酿好的怒骂波涛刚起了个头就被无情拍死在了沙滩上。 “丁一宁,你真得是越来越像个受了……而且还是一个能把自己活活憋死的受。” “你才是受!你全家都是……” 丁一宁眼中的凶光不由自主外加毫不掩饰地转射到了门口,在看到倚着门框的邵亮时很明显愣在当场,之后就不可思议地看着向前直瞪眼。 被邵亮漫不经心的声音惊醒,向前看着他眼睛都在发亮,可回过头面对丁一宁时,脸上仍旧带着那份歉疚和不好意思,眼神却是躲躲闪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所以才给你朋友打了电话,放心,你的医药费我都会全部负责的!” 丁一宁神情很不愉快地眯起了眼,小警察太过明显的逃避让他很不爽,所以他理所当然地使坏了。 “不行。” “为什么?!”向前吓得都顾不得此时和丁一宁四目相接、目光纠缠了,一双牛眼里头全是震惊和苦恼。 丁一宁完全不以为意,风轻云淡地瞥向邵亮的那一眼里隐隐闪过杀气,“因为,他和晁远这段时间都不在国内。” 邵亮沉默着挑眉,兴致高昂地欣赏着丁大猫爪下的小老鼠,小老鼠秉持着有问题就要问清楚的良好品格复读机了一回,“为什么?” “因为我们要去补蜜月旅行。” 向前脑子已经彻底浆糊了,一格一格地转过脑袋,显得有些白痴的眼睛看向了气定神闲的邵亮,复读机了两回,“为什么……” 邵亮轻笑,“因为我和晁远结婚后的蜜月一直推啊推啊推啊一直都没去成,为什么小弟弟,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么?” 这对于现在的向前来说无疑是一记重磅炸弹。 在仅有的稀少脑容量里搜索到了那个扑克脸的模样,隐隐约约想起他的无名指确实带了一枚白金素戒,和眼前那人手上的还真是一个款式…… 丁一宁是个弯的这样的事实已经让向前察觉到了威胁自身安全的危险,没想到,就连他的好友竟然都是同类,而且!而且!而且两个男人竟然还结为了夫妻、夫! 小警察不大好用的脑子又开始抽风,金闪闪地晃荡过一句话: 世人皆弯惟吾独直。 …… 丁一宁看着向前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甚是宽慰,装着好心无奈地耸了耸完好的那只肩膀,唉声叹气地说道,“可怜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在H城竟然只有这两个没良心的损友……” 邵亮用不满的眼神无声的控诉着,丁一宁视而不见,专心地观察着小警察神色的分毫变化。 向前挣扎了,痛苦不堪地挣扎着,最后却仍旧没能抵得过内心的愧疚还有丁一宁不迭声的头痛牙痛腰痛胃痛脚丫痛等等这也痛那也痛,悲壮地、屈服了。 赵贱人又被组织召唤回去,神出鬼没地游走在世界上不知名的角落,所以那个人应该是没有大碍了,组织荣光最为重要,他那个人就算身体真的垮了最后也是会死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的吧…… 而他回去不过是徒增那人的怒气,加重病情罢了…… 五年都没有再回去看一眼的家,遥远而陌生,有时候丁一宁自己都迷惑了,到底是那个人绝情还是他自己无义。 所以实质意义上丁一宁在H市还真的是无一所靠,孑然一身,光溜溜得比青石板上的苔藓手感还要恶心人。 然后,邵亮吃了闷亏果断报复了回来,丁一宁前脚拐带小警察回了家,他后脚就拖着晁远直接飞去了芬兰,原本晁远放不下宁远抵死不从,耐不住被邵亮压着做了一个晚上,恢复意识的时候人已经在飞机上了,囧…… 面对他紧蹙眉宇的愤然控诉,邵亮坦然受之,甚至酸溜溜地反唇狡辩,“咱俩结婚那阵子,要不是丁一宁那混蛋拖着你天昏地暗地忙那件离婚案,咱俩用得着这么憋屈么?度个蜜月搞得都跟大逃杀的一样……” 晁远头疼地揉着脑袋,看了眼自己手上微光闪过的戒指,半晌无奈叹气,“我手机带了没?下了飞机我得给小何他们交待清楚。” 这已经是妥协了,邵亮很开心地从口袋里掏出晁远的手机晃了晃,“亲爱的,我办事你放心!” 晁远万年扑克脸也挡不住小幅度翻了个白眼,之后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啧,腰真疼…… 丁家独宅在接纳了它新住客的第二天就彻底焕然一新,改头换面重新做房。 晁远跑了,所以丁一宁夹着石膏板招摇过市地跑宁远去坐镇,向前下班比他早,拿着备用钥匙先回到家,在沙发上做了没半分钟屁股就开始痒,继而蔓延到手痒浑身痒,终于腾地站起来,撸起袖子将家里所有能洗能刷的都折腾了一遍,不能扔的摆好位置,能扔的全部丢进垃圾袋,不知道能不能扔的分类摆在客厅,等待丁一宁回来定夺。 忙得一身大汗通体舒畅,劳动带来的多巴胺甚至让他高兴地哼起了歌,巡视了一遍整洁宽敞得多的客厅、散发着清新香味的卫生间、崭新明亮的厨房,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虽然他也有犹豫过彻底给这屋子打扫一遍,包括丁一宁的卧室,可显然对他人的尊重战胜了小警察爱干净的心,他最后似是幽怨似是无奈地对着丁一宁的卧室深沉地叹了口气,一转身继续哼着歌躲进厨房开始准备晚餐。 七点过后,丁师爷由小何开车送回了公寓,他像往常一样一扭钥匙晕头转向地进了家门后,一脱鞋子随意套上两只拖鞋,闭着眼魂游到了沙发上,扑通一声躺了上去,舒服得长长叹了口气。 随即他就察觉到了有些地方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他睁开眼,视线上方的天花板没有任何异样,万年不变的白色,可是,怎么觉得客厅好像大了一些? 丁一宁刷得坐直身子,首先发现的是地上那一摞一摞的杂志、稀奇古怪的小零件、还有他随手收集的乱七八糟的各种瓶盖等等,整个客厅物件摆放得就好像有个凶悍的教官过来训了一场一样,一丝不苟得丁一宁肝颤。 阳台上的盆栽们按照大小、颜色、形状搭配得虽然不亮眼但是很规整,像绿化带一样……还有那颗铁树,嚣张的针叶已经被修剪掉了,团团的一盘,安静而清爽地蹲在那儿。 丁一宁咽了咽口水,轻飘飘地推开了卫生间的门,盥洗台上洗发水还有沐浴露列兵一样列着队,眼前的镜子自从来了他们家以后就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 丁一宁淡定地将卫生间的门合上,刚想着去检查卧室,一旁的厨房里就传来了小警察低沉粗犷的一声吼啊,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丁一宁只觉膝盖猛中一箭,有些头晕目眩,等旋转地球在他眼中安静下来后,他孤高冷清地仰起那颗高贵的头颅,对着头顶上的羊脂厅灯,深呼吸了三次,满含悲愤地喊道,“我操,这谁的家啊啊啊啊啊啊啊??!!” 十九、人是需要温暖的生物 向前握着菜刀正要剁鱼头,被丁一宁的河东狮吼唬得手一抖,一刀切断了鱼尾巴,可怜的断尾鱼在砧板上蹦跶出了一条优美的弧线滚到了地上,条件反射甩着鱼尾,只可惜屁股凉飕飕的,屁都没。 面无表情地将鱼捡起来丢进水里清洗,向前握着菜刀淡定地出现在了怒嚎的丁一宁眼前。 “去卧室转一圈。” 直白的小警察难得用如此严肃到冷酷的语气说话,丁一宁一嗓子收急了,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得面红耳赤,向前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进厨房继续捣鼓晚饭。 丁一宁怒了。 我操,就凭那智商低下的小警察?!他竟然敢鄙视老子?!耻辱…… 可是深感耻辱的丁师爷还是闷不吭声地推开了卧室的门,因为相比于精神上的耻辱,他更懂得肉体的疼痛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是,他打不过小警察,更别说现在还断了一条胳膊。 丁一宁在自己卧室跟前站了足足三秒,一阵风似的跑进厨房,质问,“你歧视我的卧室!” 锅里的油刚好七成热,向前有条不紊地将滚了鸡蛋面粉的鱼块放入锅中,“嗞——”的一声响后,丁一宁的鼻子跟着就动了动,真他妈香…… 眼前的小警察专心致志地对付着锅里的鱼块,娴熟地翻弄着,头发好像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长了些,原来的小短刺现在都有些柔软地覆在脑袋上,随着他的动作轻颤微动,低垂的眉眼显得睫毛极其纤长而浓黑,时不时眨眨眼,便刷向了英俊的脸颊。 普通样式的灰色羊毛衫搭配有些老旧的浅色牛仔裤,身前甚至还围着一条丁一宁都不认得的围裙,盯着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好久之前买啤酒的时候超市赠送的。 连这都能找到,他这是要逆天了么…… 都说认真的男人很帅,丁一宁看着厨房里炸鱼块入神到都要把自己炸进去的小警察,再低头看看他脚上那双小白兔,囧了半天之后还是不得不承认,小警察略帅啊…… 当一盘香酥鲜脆的炸鱼块终于完整装盘的时候,丁一宁听到小警察明显松了口气的声音,忙活的脸颊都透着红色,兴高采烈地盯着自己的杰作,正要端出去一回头看到丁一宁站在门口,吓得差点摔了盘子。 “你站这里干嘛?吓死人了!” 看到小警察睁得浑圆的眼睛,丁一宁眼珠子一转,嘴巴就开始犯贱,“嗯,很有家庭煮夫的风范。” 向前不以为意,绕开丁一宁将鱼块端上饭桌,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小时候爸爸和妈妈经常很晚回家,我和妹妹的晚饭都是我自己做。” 丁一宁眉毛一动,老大不客气地坐过去扯过一张凳子坐下,指着向前的围裙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要乱擦,kitty都要被你蹂躏得没脸见人了。” 向前的脸这才红了红,难为情地揉着自己的后脑勺,“我反着穿的你也能看的出来?你家就翻出来这一条……” 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羞涩的大男孩,这一瞬间,丁师爷觉得自己那颗老心肝莫名其妙地颤了颤。 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完好的左手敲着桌面,脸色带着不自然的不耐烦,“不会晚上只吃这玩意儿吧?” 向前脸上的羞涩顿时消失,不满地瞪着丁一宁,“给你做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话是这样说,可还是进去厨房端出都熬了两个多小时的筒子骨头汤,配了香菇,碧绿的葱花漂浮在清澈的汤面上,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还有两道蔬菜,素炒青菜和西红柿鸡蛋,丁一宁看着自家桌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菜肴,又见向前端了两碗装满饭的瓷碗和两双筷子走出来,给了他一碗后,脱了围裙搭在厨房的倒钩上,之后就坐到了他身边提起筷子。 明明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东西,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事情,可丁师爷在看到只有自己眼前有的那大碗骨头汤的时候,突然有些感动。 向前夹了一块炸鱼尝了尝,味道还不错,手艺没有出现明显误差,甚是满意地抬眼,就看到丁一宁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怎、怎么了?东西不合你胃口?炸鱼我裹了鸡蛋,不会太油腻,对你的伤口没有坏处,鸡蛋和鱼都是高蛋白高钙,放心吃吧。” 掌勺儿的都比较怕自己做出来的东西没人捧场,小警察也不可避免地紧张了,好一通解释,丁一宁醒过神,轻轻扯着嘴角笑了笑,应了一声低头喝汤。 那样的笑容出现在丁一宁的脸上对小警察来说是一件很惊悚的事情,不是冷嘲热讽,不是嫌弃鄙视,清清淡淡的,带着不可捉摸的伤感和忧郁。 向前愣愣地眨了眨眼,突然想起妹妹经常说的一个词:明润的忧伤…… 气氛变得静默而诡异,羊脂厅灯的光不是清冷的银灰,偏暖黄,柔和地打在两个人的身上,阳台的窗户没有关,还不算凛冽的秋风一过,阳台上挂的那只小风铃就会发出悦耳的吟音。 向前一边小心地吃着饭,一边时不时抬眼瞄一瞄丁一宁,一顿饭吃得十分忐忑,丁一宁却恰恰相反,昏天暗地地一通狂吃,消灭了两碗汤两碗饭,还顺带舔干净了西红柿炒蛋的菜盘子,这才满足地拍着肚皮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向前放下自己才吃了一半的饭,极其不赞同地皱着眉,“让你别吃这么多你还偏要吃,晚上吃太多不消化很伤胃,还有,我的手艺也没有好到惊天动地的地步,你至于吃这么多么?好像多少年没见过饭一样……” 丁一宁浅浅地看了向前一眼,心想,他虽然不是没见过饭,但确确实实是有很多年没有在家里吃过这样的家常便饭了。 赵贱人会做饭?除非母猪上了公猪。 晁远确实会做,而且丁一宁有时候也会在晁远家蹭饭,可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这里是他的家,这个人在他的家里用他的厨房给他做的晚饭,这个几百年都没有第二人温暖过的地方,而且骨头汤还是专为他、特意为他熬得…… 丁一宁忍不住想咧嘴,他突然察觉自己实在太容易满足,这样拿不出来讲的事情竟然也会让他有一种心花怒放的感觉。 仔细想想,自己原本就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那个时候莫然的一条早安短信都能让自己一整天神清气爽,呵,丢了爱情,丢了尊严,到最后竟然连自己的本格都丢得一干二净。 向前看着丁一宁越来越高深莫测的脸色,有些不安地晃了晃他的肩膀,“嘿,你还好吧?” 人生必须向前看,已经原地踏步了那么多年,麻木到自己都忘了自己还有一颗鲜活的心,已经够糟糕了,断然不能再一败涂地直至老死。 臭脾气,不想改!钱,一定要赚!小警察,必须折腾!人生就是要怎么开心怎么过才对! 脑袋回路大概暂时性有些不太正常的丁师爷从一顿晚饭中悟出了惊人的真理,然后觉醒了,揉着自己的胃,看着无辜的小警察说得更加无辜,“胃疼……” 向前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话都懒得讲,直接将人踢到沙发上躺着,开始在家里翻箱倒柜,丁一宁听着CCMV-6放的浓重翻译腔,事不关己地瞎指挥。 “大概在鞋盒子里吧?” “又好像在米橱里头……” “不对,好像被我藏花盆底下了!” “难道被我拿去垫床脚了??” “总不能被我收厕所里吧?” 向前弯腰驼背上天下地,无孔不入无缝不插,在丁一宁的指挥下,累趴成了一条狗也没见到胃药屁的影子。 丁一宁竟然还敢作死地嗑瓜子?! 向前快步走过去,一把扯走他手里的“恰恰”,怒吼,“耍我很好玩吗?!” 丁一宁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嘎嘣”一声磕掉嘴里刚含进去的瓜子,呸地吐出两瓣完整的瓜子壳,悠闲地说道,“一般好玩啦,你也不要太开心太得意。” 向前气得脑袋热出了一团蒸汽,哗啦啦地从头顶飞升上天,愤愤然地穿上外套就往玄关走去,气呼呼地说道,“会担心你这样的人,我真是脑子有病!” “哎哟!” 丁一宁的痛呼让向前穿鞋的动作猛地僵住,他顿在原地自我争斗了好几百个来回,最终还是磨着牙气恨难消地回到丁一宁身前。 “又怎么了?” 语气已经开始松动,透着和往常一样的无奈,丁一宁挤出几滴眼泪,虚弱地体贴着,“你受不了就走吧,反正我这样的人是死是活也不会有人关心的,就算死在自己的公寓里化成了白骷髅,估计也不会有人发现吧……” 向前觉得头疼欲裂,颇有些烦躁地拍着自己的额头,自己都没搞清楚的时候语气已经轻柔得能挤出水来了,“你不要这么消极悲观,至少在你养伤的这段时间内,如果你死了我还是能发现的。” 如此诚恳而真挚的话听着怎么就是不对味儿呢? 丁一宁漂亮的眉毛微微皱起,可怜兮兮地看着向前,小心地问,“那你是不是不会离开了?” 如此简单而直白的话听着怎么就不是那意思呢? 向前心情颇有些微妙地点了点头,丁一宁立马将手抻到他眼前,脸上哪还有先前的哀怨可怜,颐指气使地吩咐道,“给我包起来,我要洗澡。” 向前的面部表情喀拉一声碎了个稀巴烂,趁着他反应过来之前,丁一宁又添了一脚,“哎,你是警察,说话要算话的啊!赶紧的!” 我忍! 小警察找了保鲜膜恨恨地给丁一宁残废的胳膊裹上一层厚厚的防护罩,怒火中烧的眼睛目送他进了卫生间,心力交瘁地刚坐到沙发上,里头又传来丁一宁的喊声。 “进来帮我衬衫脱了——” 刚才就应该果断地离开的离开的离开的!!为什么不走为什么不走为什么不走?!让你心软让你心软让你心软! 内心咆哮完,向前深深吸了口气,抹了把脸英勇赴义。 二十、装13要慎重 “快点啊!” 洗澡又不是投胎,那么急干吗?! 向前忍不住腹诽,压了一口气推开了卫生间那扇伪装得很正常的门。 丁一宁右胳膊的石膏比较大个,所以为了能穿得人模狗样的出去,他毫不心疼地剪了衬衫的一只袖子,独臂大侠一样其实挺喜感的。 向前险险忍住,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伸手就开始解丁一宁衬衫的扣子。 “呵呵!呵呵!” 天知道他才刚要解第一颗,这又是怎么了?! 对上向前莫名其妙又有些恼怒的眼神,丁一宁无奈地耸肩,“我怕痒。” 我还忍! 向前气呼呼地抿着嘴,一路往下解开到了第三颗,不经意的时候手指会擦过丁一宁渐渐露出来的胸膛,滑嫩的触感让他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热量同步传向了丁一宁的身体,他看着小警察低垂的脑袋,眼珠子又是滴溜一转。 “啊~~~” 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一声喘息,竟然还带着颤!音!! 向前已经不堪负重的心脏跟着丁一宁的呼声狠狠抖了三抖,浑身鸡皮疙瘩都能给地板铺一层恶心巴拉的地毯了。 他看着丁一宁,很是严肃地说道,“请不要发出这样的声音!” 丁一宁继续耸肩无奈道,“我比较敏感。” 我再忍! 向前死死收住想将丁一宁咬死的利牙,双手悬空,这一次别说他的手了,就是丁一宁的衣服都被提起再没有直接接触那该死的敏感的皮肤! 等衬衫被彻底剥离丁一宁的身体时,向前已经两眼迷离、眼神涣散了。 丁一宁搭在裤带上的手一顿,皱眉,“你怎么还不走?难道还要帮我脱裤子吗?” 向前脚步虚浮地转了个身,一步一个踉跄地往前挪着,身后继续传来丁一宁恶魔一样甜美的嗓音,“卧室也要打扫得干干净净,知道么?你工作得太不认真了!” X的,老子又不是来给你做佣人的?! 小警察骂人的词汇比较有限,而且只有贼心没有贼胆,连这句只是用了有限的两个激烈词汇的话都是在肚子里完成的。 不过,会叫的狗才不会咬人。 向前忍到了现在,所谓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又所谓忍字头上一把刀啊一把刀,忍着忍着,那刀刃也就被磨砺得越来越锋利,闪着寒光,一击必杀。 向前暴走了。 撤走的脚步一顿,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稳稳当当地站定在丁一宁跟前,一声不吭,把自己站成了一座雕塑。 丁一宁敏锐地感觉到气场的变化,警觉地后退了一步,“你干嘛?” “看你脱裤子。”向前动了动嘴皮子,说得波澜不惊。 耍流氓而已,丁师爷会怕小警察?开国际玩笑…… 所以丁一宁轻轻一笑,淡定地开始折腾裤带,折腾了老半天也没能成功,挑衅地看着依旧面无表情的向前,说道,“你帮我。” 向前一步未动,气息稳重如山,“你只有一只手残废了而已,难道连脑子也残了,控制不了另一只手了吗?” 如此具有攻击性的语言,霸道不讲理的气势,丁一宁震惊了,愣神了,恍惚了,回过味时登时跳脚,“你才残废!你全身残废!脑子更是重度重度重度残废!不,你他妈压根就没有脑子!” 向前沉默了片刻,竟然还能摆出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的高难度表情,“最起码我能够自己脱裤子。” “你!……@#¥¥%%&&&@@……” 丁一宁被激怒得语无伦次,各种不明意义的谩骂回荡在小小的卫生间里,而他今晚第二次脑抽做出的惊人之举,就是当着小警察的面狠狠抽掉了自己的裤带,然后利索地脱了自己卡其色的休闲裤,甚至是将控制不住的怒气全部撒向了那条可怜的裤子,它被主人狠狠碾压了一下之后就被一脚踢向了阴暗的角落。 向前眼神深邃地盯着丁一宁只剩一条内裤的漂亮身体,倒三角的体型,体态修长高挑,肩膀不算宽,腰部精瘦紧致,两条腿特别直,最主要的是,皮肤白皙柔嫩,一点都看不出来这是一个已经二十八岁了的青年的身体。 怒气冲天得整个胸膛都在剧烈地起伏,胸前殷红的两点在动感中更具诱惑力,让人忍不住想走上前去品尝一番。 “接着脱。” 死人一样平波无奇的声音,丁一宁一窒,一口气险险卡在喉咙口,想都没想飞起一脚就踹向了向前,破口大骂,“脱你妈!” “啊!!!——” 丁一宁脚下打滑了。 怎么会呢?按道理小警察应该给卫生间打扫得很干净了呀? 时间往回倒个一分钟就好,丁一宁可怜的裤子被主人一脚踢向角落后,委屈得不行不行的,所以决定报复社会,也算是肩负重任满足各位看官(喂!),成功撞翻了一旁的清洁剂,稀释度1%,茉莉清香型。 慢镜头之下,丁一宁为了使出一记漂亮的回旋踢,特意往前踏了一步的左脚刷得就踩到了地上的清洁剂,抬腿转腰的动作已经起了个头,所以毫无意外地重心不稳失去平衡,身体后仰不留情面地就要砸向冷冰冰硬邦邦的地砖。 丁一宁震惊了,满脸惊悚地瞪着眼,预想着那非人的疼痛皱着脸紧紧闭起了眼睛,只不过两只手却是一通乱挥,下意识期盼着上帝能伸出温暖的手。 无视那只因打了石膏而让惊险的气氛莫名变得有些微妙的右手,向前还是在第一时间条件反射地伸出了那只上帝的手。 肉体猛烈地撞击到地砖上的声音让人牙根都发寒,丁一宁一边念叨着“死定了死定了”,一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空中完成了一个华丽而优美的一百八十度大旋转,扑通乱跳的老心肝从嗓子眼落回肚子里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 极具献身精神的小警察依旧面无表情地板着脸,刚才那一下那么响,从他脸上一点都看不出他到底是疼还是不疼。 丁一宁急促眨了几次眼,小警察的右手死死拽着他的左胳膊,保持着刚才将他带入自己怀里的姿势,落地时左手竟然还能迅疾行动,小心地拖住了他残废的右手。 虽然已经确认自己安全了,可还是不由自主后怕得惊出一身汗,丁一宁先前屏住的呼吸蓦然恢复,大口大口喘着气压惊,老心肝都跳得要窜出胸口。 两具身体严丝密缝地交叠在一起,丁一宁的一条腿还挤进了向前的两腿之间,只剩一层遮羞布的老鸟不知羞耻地压在向前的大腿根部。 丁一宁微微动了动脑袋,耳朵便擦到了一侧小警察的耳朵,冰冰凉凉得他心头一颤,这才察觉到异样。 我操,这是真成雕塑了?怎么连身体都是凉的! 雕塑却是完全不打招呼地弹了弹腿想要起来,蹭着丁一宁的下身让他不耐地皱起了眉,颇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 向前的腿乖顺地躺了回去,死人一样开口道,“没伤到就麻烦你赶快起来。” 丁一宁歪着头看了一眼还死死抓着他胳膊的那只手,又开始邪性了,悄悄靠近那只冰凉的左耳,轻轻呵着气,“你刚才不是说让我接着脱么?怎样,警察同志,要不你自己动手?” 说话之间上下交叠的嘴唇若有似无地就会擦过那只耳朵,向前数着紧贴在自己胸膛上那人仍然有些急促的心跳声,冷漠地回道,“你看我的时候是我自己脱的,所以我看你也要你自己脱,这样才算公平。” 丁一宁瞬间拧眉,不太确定地问道,“你刚才一直让我脱衣服是因为我之前将你看光光了??” “是,不然你以为?” 向前正直的声音听在丁一宁耳朵里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他以为?!他当然是以为……对啊,他以为什么?他以为这小警察是为了取笑他?他以为这小警察是成功被他勾引了? 他以为什么?他什么都没有以为。 只是小警察对于自己反常行为的解释突然之间就让丁一宁很不爽了。 “请你先放手。”禁锢得以解放,他慢慢从躺也能躺成一座雕塑的小警察身上爬起来,没有再看他一眼,冷声说道,“出去。” 向前头也没回,僵硬着身子,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而艰难,等那扇善于伪装自己的门终于掩上的时候,他才腿软地跌坐到地上,举起拳头一下一下难耐地敲着自己心口。 低着头脸被掩埋在阴影中,只不过那双露在外头的耳朵,显然不再是冰冷冷的,因为它们红得都要冒烟了。 天啊,这到底是要闹哪样?! 心脏涨得就像是要爆炸了一样,跳得比他抓犯人的时候还要快,再这样下去他都要担心这颗心脏还能不能负重,会不会就这样休克了! 让你去招惹那个妖人! 让你去招惹那个妖人! 让你去招惹那个妖人! 烦躁而懊恼地死死揪着自己头发的手猛然顿住,向前脸上纷繁的表情集体沉默,他面无表情地瞪着自己的胯间,那样熟悉的感觉此时此刻却让他陌生到恐惧。 难以置信得眼睛越瞪越圆,向前彻底放弃各种自救和抵抗,终于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大概真的是完了…… 刚才那些强势和霸道不过是他略有些逼真的伪装,俗称装逼,只不过能够维持的时效并不长,而且很显然,因为自己没有忍下去一时冲动,才造成了自己现在这样尴尬而令人震惊的下场。 向前欲哭无泪地在自己脑海里狠狠画下了两个大字:我去! 还沉浸在已经混乱得都要令人抓狂的自我世界之中时,客厅里骤然响起了一道清亮的铃声。 向前心虚得这都能被吓出一身冷汗,哆哆嗦嗦地摸过去,就看到丁一宁的手机在沙发上不停振动着。 二十一、自作多情的到底是谁 拿起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因为害怕是他的客户而错过什么重要信息,向前几乎没有犹豫就接了起来,“喂?” 那头沉默了一阵,向前不由皱眉,看看手机,接通了呀,随即又喂了好几声,那头才传来一道低沉而稳重的声音。 “请问,是不是丁一宁的手机?” “是,请问你是?” “麻烦让他听电话。” “他在洗澡,不太方便,你告诉我名字吧,我回头告诉他。” “……” 向前听着耳朵里又来一次的沉默,眉毛都还没皱起来,那头却是干脆利落挂了电话,他听着那一串繁杂的忙音,彻底茫然了。 丁一宁一个人在里头辛辛苦苦的折腾了老半天,才慢吞吞地挪了出来。 略有些狼狈,却依旧摆出高贵冷艳的表情。 浴袍的袖子很宽大,倒是很好解决了残疾之臂的问题,只不过显然就凭那只孤单的左手根本不可能给腰带系出朵花来,浴袍松松垮垮地微敞着,精致的锁骨露出一条漂亮的线条,危险得随时都能衣襟大开。 随着他抬起的脚步,没有擦干的水迹顺着修长的小腿滚落到地板上,安静却充满诱惑,头发乖巧地垂着,沾了水比寻常看起来更加乌黑,闪着光,衬得脸庞越发白皙,额前的碎发浅浅遮住了右边的眼睛,让他有些不舒服地微微皱着眉头。 向前端坐在沙发上,一边默念非礼勿视,一边看直了眼,还很没出息地狠狠吞了吞口水,丁一宁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眼神迅速移开,转身进了厨房倒水喝。 “你好歹把头发上还有身上的水擦干净,滴到地板上很容易侵蚀木地板的。” “嗯——?”丁一宁倒水的手一顿,眉毛一抖,冷冰冰地看着跟着他到了厨房的小警察,向前有些慌张,紧急情况之下突然爆了智商,“还有,也很容易感冒生病。” 丁一宁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只不过心里却一直在咆哮: 是老子不擦么?是老子不想擦么?他妈的,你给我家里里外外重新清洗一遍我是很感谢你,可是我问你,你敢不敢在浴室里再多放一条毛巾?! 虽然浴室里确实它还有一条,可那条还敢不敢再湿一点?!都能挤出水来了,能擦干净个屁啊! 暴怒的丁师爷有想过怒骂小警察,讨得一条干净的毛巾拯救自己,可这样就会暴露他已经不能拧干一条该死的湿毛巾的沉痛事实,也想过为了一条湿毛巾大动干戈地动用洗衣机甩干,可是他还是放弃了,想想那个吵闹的声音,再想想小警察嘲笑自己残废的冷笑,丁师爷完全没什么必要的自尊心突然爆棚了。 宛如慷慨就义般选择了做一晚上水淋淋的出水美男,没想到,就这样出来竟然还能被他念叨…… 只是那紧随而来的关心又让他险险爆发的怒气瞬间消了一半,丁一宁觉得有些混乱了,这小警察难不成还是那传说中反复无常的双重性格?刚那会儿冷冰冰得跟个雕塑似的,无悲无喜还非常不男人,现在又罗里吧嗦跟五六七姑婆一样……什么怪胎? 向前不知道丁一宁脑子里已经叽叽呱呱闹了一通,看着眼前湿漉漉的人,突然拍了拍额头,“我忘了放毛巾进去了!卫生间里只有一条抹布,对不起!” 丁一宁一格一格地转过身体,用极其缓慢的速度皱起眉头,“你说什么?” “……我忘了放毛巾……”向前有些忐忑有些疑虑地重复了一遍。 “不是这一句。” “……卫生间里只有一条抹布?” “什么东西?” “……抹布。” 丁一宁倒抽了一口凉气,吓得向前心脏一缩,“我操啊,你他妈没事儿把抹布叠那么整齐好看干嘛?!脑子有病啊!你说你这人怎么精神世界就跟正常人不一样呢?!我操操操操操!” 向前不满地直皱眉,丁一宁哪管得了那么多,直接把人推开,箭一样冲回浴室,连衣服都来不及脱,直接站到了花洒下。 浴室的门哐啷一声砸到墙上,向前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里头手忙脚乱的丁一宁,又看了眼被随手丢弃的抹布君,突然很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丁一宁,你太好玩了!抹布你都看不出来么?你就闻那味儿都应该知道啊!哈哈,哈哈!对啊,你用它擦哪儿了?” 丁一宁眼中狠狠射出凶光,咬牙切齿地回道,“擦了你的菊花!” 向前笑得不由捂住了肚子,闻言扬起一脸的明媚,“哈哈……我没有……没有买……菊花……噗,哈哈哈!” 丁一宁捂脸,无语问苍天,不在一个次元里头说话,好累…… 所以还是打直球吧,“老子用抹布擦了你的小JJ!!” 向前笑着皱眉,“啧,你说你这人,长得挺漂亮的怎么满嘴脏话,一天到晚骂来骂去,太影响形象和素质了,这样不好!” “要你管!” “好了,不要骂了,别呛着水,我去给你拿毛巾。” “不用你装好心!” “那你是准备在这里待一夜,还是……裸奔?” “我……@@##¥¥#@¥%!!” 向前揉了揉肚子,捂着耳朵,摇摇头去收毛巾。 鸡飞狗跳、乱七八糟的一通折腾后,丁一宁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向前站在他身后轻柔地替他擦着重新洗了大概有四五遍的头发。 “噗——” “再笑我QJ你。” 向前拼命抿着嘴,可是实在是太好笑了!丁一宁感觉到按在自己脑袋上的手一直在抖啊抖,默默握紧了拳头。 “哦,对了,刚才有个好奇怪的人给你打电话,我问他名字他直接挂了电话,你看看是不是认识的。” 丁一宁气呼呼地抄起自己的手机,刷刷刷地翻到通话记录,陌生号码,以前也没见过,顺手就拨了过去,心里想着是不是华宇那边的人。 “小宁。” 丁一宁握着手机的手骤然握紧,浑身僵住,低沉而稳重的声音,冷静克制的语气,还有那个过去听到发腻的称呼。 是莫然。 丁一宁死都不会忘记。 眼睛有些不安地乱转着,僵硬的身体竟然很没出息地开始发抖,向前很明显地感觉到了丁一宁的异样,拍着他的脑袋问了句怎么了,可是没有得到他的回应。 丁一宁默默吸了口气,缓缓吐出,“请不要这样叫我,实在令人作呕。” 莫然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小宁,你不要这样。” 丁一宁瞬间气火攻心,粗暴地扯掉了头上碍事的毛巾,噌得站起来吼道,“我怎么样了?你还有资格管我怎么样了?!我号码从哪儿来的?哦,也对,你是市长的女婿,这次学成归来该是要升职庭长了吧?想弄到我一个小小市民的信息简直易如反掌!然后呢,你找我干什么?还想要攀上我家的关系直接升院长?还是现在权大势大腰杆硬了,敢出轨搞地下恋情要包养我了?!” 那头顿的时间更长了一些,说来说去都是一个调,“小宁,你冷静点。” 丁一宁觉得有些头晕,他抹了把脸深深吸了一口气,冷静地问道,“你还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小宁……” “有屁快放!” “……” 沉默的僵持,耳朵里是彼此的呼吸声,曾经,他们也这样挂过电话,只不过那个时候甜蜜得能腻死人,就是这样不说话,光是听着对方的呼吸都觉得心满意足,心里胀满了幸福。 然而此时的沉默却让丁一宁感到愤怒、难堪,还有酸涩、恍惚…… “小宁,华宇的案子我希望你脱手。” “为什么?”丁一宁下意识地问出口,话音一落眉头就深深拧死。 华宇承办了老城区的城市改造工程,只不过那里还有几户人家没有搬走,就拆迁赔偿的相关协商运作,就请了宁远坐镇,丁一宁追这案子都追了好几个月了,却始终谈不妥,有个叫田耀光的死拖硬拽绑死了其他几户,漫天要价得简直天理不容。 “……因为田耀光是小蕾的远方表哥,沾亲带故地找上了,小蕾也很烦恼。” 又是一次可悲的自作多情…… 他连被他包养的资格都没有,不过是解决他女人烦恼的一个好用的工具…… 真是够了。 丁一宁,你,太可笑,可笑到可怜,可怜到可悲。 时隔五年之久,今天的此时此刻,过往的所有怨愤、痛苦、咒骂、委屈、不甘,通通都失去了意义,这一刻,心中诡异的平静大概就是真正的心死吧。 莫然,我们到此为止。 我不想继续去当那个被朋友、被自己耻笑的人了。 你,终于可以滚出我的心。 谢谢你五年之后还记得回来,给我最后终结的一刀。 “你女人的烦恼关我屁事。”丁一宁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坦然。 “小宁,我知道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就当是帮我。” 他原来是瞎了哪只眼睛看上了这么个人渣?出了趟国回来更是渣得能包混沌了。 丁一宁轻笑了一声,默不作声地挂了电话,毫不犹豫地关机。一回头刚好撞进了向前的怀里,这才反应过来,家里还有一个人…… 真是他妈的倒血霉! 向前显然被这突发事件整得一头雾水,只是本能地担心着丁一宁,所以捡起他扔到地上的毛巾后就一直无声无息地跟着他。 这样的丁一宁他从来没看过,透着无穷无尽的疲惫,疲惫而哀伤。 “我操,你走路不带响的啊?!跟着我干嘛?!” “那是谁?你那天死活要喝酒是不是就是为了他?” “关你什么事。” 难得敏锐了一次的小警察成功踩上了丁师爷的痛处,本来就像一个白痴一样,还是难堪的自作多情,却都被这个傻蛋看得分毫不漏,恼羞成怒的丁师爷冷冰冰地丢下这句话后就回屋狠狠关上了门。 向前怔愣地站在原地,很不愉快,心里突然觉得很委屈。 二十二、事出必有因 做为认真上进三好青年杰出代表的向前同志会在上班时间公然发呆,时不时还会充满忧愁地深深叹口气,常炳生震惊了。 几个师兄们凑活在一起,唧唧歪歪嘴巴就没停过。 “哎哎哎,又笑了!哎呀,这是撞了什么邪?!” “哎哟,瞧那眉头皱得,都能夹得住咱那警棍了!” “啧,这一声叹得比之前那一下还要哀怨缠绵啊……” “所以……” 师兄们互看了一眼,确信无疑地点了点头达成共识,异口同声道,“向前,你竟然也会思春?!” 路小玲手里的茶杯一抖,刚泡的茶险险擦着杯沿滚了个圆周,又安分地落回杯子里,虽然眼睛没有长在向前身上,可显然两只耳朵却是竖得老高。 “啊?你们在说什么?” 八卦核心人物显然不在状态,在那带着震惊带着愤怒带着各种复杂情感的吼声中,慢悠悠地将投向窗外的目光挪回到屋子里一众已经化身恶鬼的师兄们身上,更茫然了。 罗旭中大手往桌子上气魄地一拍,眉毛一竖,“瞧你笑得一脸DY就知道你脑子里肯定在想一些YD的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是哪个野丫头能比我们小玲还有魅力?!” 路小玲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DY是什么?YD又是什么?什么坦白什么抗拒?哪儿来的野丫头?跟小玲有什么关系?罗师兄,你今天的脑子怎么比往常还不正常啊?” 向前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纯洁得让罗旭中忍不住想捂脸,又可气得恨不得多揍他一拳。 虽然青莲堂也不可能无法无天到大张旗鼓地搜人杀人,那晚的追击也仅限于莎李曼附近不超过两公里的范围,可马坤豪在成功抢回周茜后还是老没出息地躲USA去了,留下路小玲心惊胆战,深怕青莲堂查出她和那头种马混账哥哥的关系。 虽然向前说由他跟着会更危险,可路小玲私心要更重一些,在一群雄性中单单就挑他担任护送任务,向前看着人姑娘家带着祈求的眼神,心一软也就答应了。 所以路小玲才是最早发现向前不正常的那个,一大早过来接她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的状态了,感觉魂都不在身上,不知道飘哪个狐狸精身上去了?! 路小玲有些心虚地瞄了向前一眼,为自己刚才粗陋的想法感到一丝羞耻,想想自己的处境也真是悲催,自打进了警局就开始有意无意地接近这块木头,现在好不容易捞着一次机会可以两人一起上班一起下班,还有那么一长段的路可以同行,都预想不到会发生多少美妙的事情! 没想到这块木头这回连木头心都没了,好崩溃…… 到底是哪个狐狸精竟然能让这木头这样朝思暮想?! 此时还没有下班的丁师爷在宁远的办公室里惊天动地地又打了喷嚏。 路小玲暗暗磨牙后平复着自己就要暴走的情绪,原地整出一张甜美的笑容才转过身,“看他烦的,也不一定就是感情的事情,师兄们也不要再为难他了,反正也到了下班时间,咱队里也好久没聚过,择日不如撞日,海底捞?” 甜美的笑容下是队花的孤注一掷,明示暗示都不管用,看来只能强上了!哼,看你喝了酒再送我回家会不会进我家大门?! 队花的提议自然一呼百应,甚至热烈到毫不客气地将账算到常炳生头上,常队心头血直滴,我操,你们失恋热恋思春思冬干老子毛球事啊?!啊!!我的工资!!我的房贷!!一群没良心的小兔崽子!! 在这一片热闹哄哄的欢乐中,一直处在神游状态的向前突然刷得站了起来,脸上有些慌张,“下班了?!不行,我得赶快回去!小玲,今天让罗师兄送你回家吧!” 路小玲抿着嘴,玻璃心PIAJI碎成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来不及掩饰的失落还没传到眼底,向前突然又是一次变脸,“不!我为什么要乖乖回去给他做饭!今天要将抗议进行到底!走,我要喝酒!” 这样前后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就是队花脸上都赶不及变化,傻不愣登地站在了原地,还在积极思考向前回家到底在给哪个狐狸精做饭的问题,肩膀就被向前抓住往前一带,耳边传来他有些气呼呼的声音,“愣着干什么?速度速度!” 路小玲看着向前豪迈却又气恼不休,就像个大男孩赌气一样的背影,突然觉得他还真是可爱。 不管了,先把人灌醉了再说! 海底捞的啤酒一件一件地上,向前又格外配合,来者不拒杯杯见底,豪爽得恨不得把自己的胃喝穿一个洞,禽兽师兄们有气的撒气,没气的造点气出来也要撒气,一群人喝得原形毕露、回归原始社会,吵吵嚷嚷得其他桌都恨不得跑过去掀了他们的桌子,一个个拖过来按到地上往死里打。 豪气是真的不能当做酒量的,看向前就知道了。 这家伙撑死了也就四瓶酒的量,开喝了还没半个小时,就狂奔了厕所两次,最后一次还壮烈地吐了,然后抱着马桶就像抱着心上人一样,死活不松手。 罗旭中看着一脸红扑扑八爪鱼一样的睡得很无辜很纯真的向前,不由陷入了深思,不然……就这样直接丢给小玲??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桠~又香又白人人夸~~” 小警察的手机铃声说实话,整个支队都有些接受不来,太……还是不说了,会伤害向前脆弱而天真的心。 罗旭中的坏主意还没成型,就被这惊悚的铃声吓得立马晾到一边,他捂着鼻子艰难地掏出小警察裤子口袋里的手机,看了看,上头泛着幽光闪着再普通不过的三个大字。 白无常。 这是向前一夜失眠想出来新鲜得能滴水的外号,谁让丁一宁一整天脸色苍白,情绪又是喜怒无常,在小警察的词汇量里这个词刚刚好,合适得一塌糊涂。 白无常丁一宁起床时向前早走了,自然没看到他因为一夜翻来覆去睡不着而黑了两只大眼睛,更加想不到向前居然是生气了,所以当他浑身虚脱地打开家门,发现屋子里一片漆黑的是时候,有一瞬间的恍惚。 能有人为自己留一盏灯就会很温暖,还真的是一句酸掉牙的大实话。 在又变得孤单的屋子里呆了片刻,丁一宁东摸摸西挠挠,忍了忍忍了忍没忍住拿起手机就给向前打了过去,嘴里直念叨,“我只是饿了,对,饿了!这人有负责我饮食起居的义务,我只是在行使我的权利!” “喂?” 那头传来的陌生男人的声音让丁一宁神情一紧,“你是谁?向前呢?” 罗旭中微微皱了皱眉,“我是他同事,你找他什么事?” “警局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他一个小警察上班上到八点半还不回家?你们是执法机关,不应该这样明目张胆地挑战法律。” 平静如水的声音却是咄咄逼人,罗旭中挑眉,有种直觉告诉他向前的失常百分之九十九跟这个白无常有关,还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就是向前完全是纯粹的抽风了,没有任何理由其实。 当然罗警官更偏向于第一种,他轻轻笑了一声,“今天队里聚会他没有提前通知你么?” 丁一宁一顿,罪责立马转向了为什么不告诉他这一重罪之上,可是细细一想又觉得不对,为什么要告诉他?他们本就没有关系不是么?两个人完全都是独立的个体,他去哪里根本没有任何必要向自己报备,他现在这样的气愤和委屈整得就好像是一个丈夫晚归疑神疑鬼查岗查班的妻子一样! 我操,去他妈的疑神疑鬼还有什么破妻子!他在干什么干我鸟事?!就是死在外头也跟我没半毛钱关系! 丁一宁怒气冲天差点摔了手机,刚要挂断的时候,里头突然插进一道有些嘶哑和惺忪的声音,“师兄,你怎么在这儿?嗯?不对,我怎么也在这儿?呕——” 是那个该死的脑残小警察! 丁一宁死死咬着牙根,却仍旧忍不住屏息凝神细细听去。 罗旭中人精一样,立马察觉到了电话那头丁一宁紧张的气息,心里的猜想又一次得到验证,突然觉得把喝醉的小警察推给小玲大概貌似不是一件厚道的事情,看了一眼又在吐的向前,有些头疼地说道,“他喝多了,你方便接他回去么?” 丁一宁想骂回去他喝多了关他屁事,糙话还没出口,那头向前又开始嚷嚷,“头晕!师兄,我头好晕……你在和谁讲话啊?” 光听那声音丁一宁都能想象的出来那笨蛋白痴肯定笑得一脸荡漾,完全不设防地傻乎乎盯着他那位师兄看,一把邪火在胸中熊熊燃烧。 “你们家白无常啊。” 你们家白无常啊…… 你们家白无常啊…… 你们家白无常啊…… 丁师爷心口那团火刷拉拉地顿时熄灭,死地一般沉寂,然后在那则著名的沉默论中豪气冲天地选择了沉默中爆发,声音透过电流都能震碎海底捞卫生间的玻璃镜。 “谁他妈是他们家的啦?!你说话给我小心点!还有给我看好他,我现在!立即!马上!就过去!” 罗旭中惊悚地瞪着手里的手机,好半天才从刚才的河东狮吼中回过神,默默地接道,“这么大火气?槽点竟然还不是白无常这个绰号……还有,哥们,你知道咱在哪儿吃饭么……” 二十三、觉醒吧,里人格! 罗旭中嫌弃地给向前折腾清爽了之后,拖着人终于回到人间,路小玲显然在门口站了许久。 “还好吧?” 看着队花眼中不加掩饰的关切和担忧,罗旭中又有些愧疚,“就多了那半杯,不然还要好一些。” “让你们客气点,都不知道心疼人!” 这气撒的…… “小玲啊,你看向前这样晚上也送不了你了,刚才他朋友打来电话,我就让他过来接人了。” “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被路小玲眼中闪过的冷光煞到,罗旭中难得结巴了一回,“男、男朋友吧……” “呼……那就好!” 不好!很不好!如果那个人真的是向前的那个什么,那他们队花不管做什么都没有用了! 罗师兄终于体会了一把操碎心的父母的心情,眼看路小玲放松了警惕,忍不住还是提醒道,“应该不算是一般的男朋友吧……小玲啊,林子大着呢。” 路小玲脸上的笑一分一分淡去,渐渐拧起眉头看着差不多算是昏迷的向前,闷不吭声地回了坐席。 丁一宁完全是怒上脑门没了理智,所以才胆敢拖着一条残废的胳膊把邵亮的辉腾开出火花来。 干脆利落极为粗鲁地将向前丢进后座,倒车倒出一阵刺耳的轮胎摩擦声,疾风一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地消失在众人眼前,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霸气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一群喝高了的警察们都有些发懵,向前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彪悍的人? 路小玲看着辉腾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能言语啊,大概是真的很难接受吧。 就算只是师兄的推测,可是真的看到了那个人的表情,那种明明嫌弃得不得了却也始终不愿意撒手不管的表情,带着愤怒,夹着森然,还有一些敌视,虽然是冲着罗师兄而去的有些让她莫名其妙。 可不管怎么说,看到这个人,再去说他只是向前的普通朋友,大概只有鬼才信吧,而且还是一只没脑子的鬼。 罗旭中是常年办案嗅觉敏锐,路小玲则是身为女人有着优越的第六感,所以他们才是识破这两人之间奸情的第一人,而且比两位当事人觉醒得都要早…… 罗旭中将手中的烟按灭丢进门前的垃圾桶里,冲脸色有些难看的路小玲说道,“怎样?我送你回去?也让你罗师兄享受享受护送公主殿下的殊荣。” “咝——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路小玲恶心地抖了一身鸡皮疙瘩,可还是坚定地拒绝了。 “哎……这世上好男人那么多,一棵树上吊死多不值得啊!” 罗旭中完全是因为总觉得对路小玲有些愧疚,所以一直不停尝试着弥补,希望这个其实心地很善良的姑娘的世界能够更开阔一些,没想到路小玲突然睨了他一眼,暧昧地问道,“那罗师兄是好男人么?” 罗旭中有些愣神,恍惚了一会儿,才扯着嘴笑得无赖,“怎么可能?我是好男人除非天下的男人都死完了!哈哈!对啊,小玲,可千万别喜欢上你师兄啊,因为这会让你师兄很为难,毕竟浪子的心很难安定哇!” “咦——?神经病!” 路小玲嫌弃得直皱眉,然后狠狠给了自己师兄一拳头,笑道,“好啦,我没事的!不过看在你今天如此卖力逗我开心的份上,就准你送我回去吧!” 护花使者是一件光荣而神圣的任务,而且比起护草使者更是简单舒心了不止一万四千零五倍。 丁一宁在速度与激情中将辉腾倒进车位后,就一直站在车门外,看着后座睡得四仰八叉的小警察,陷入了沉思。 搬还是不搬,这是个问题。 要不,干脆就晾这儿吧?反正也死不了……而且,比起留在那个什么师什么兄的身边要安全得多!嗯! 丁一宁握着车把手刚要关上车门,横躺着的向前僵尸一样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唬得丁一宁手一顿,瞪着眼倒吸了一口气,就看向前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突然绽放出灿烂纯真到天地都失色的笑容来。 也就是纯二五式的傻笑。 丁一宁暗自调息着被吓得有些紊乱的心跳,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最终还是决定将这喝醉酒的傻缺丢在车里,也许酒醒得会更快一些。 这一次的决心下得格外坚定,然而丁一宁手都还没使劲,小警察又有了下一步让他大出所料的行动。 他努力睁大那双黑夜中显得更加乌黑的牛眼,因为醉酒而红扑扑的脸颊让那分傻笑更添了一分天真,随即竟然丝毫不知节操身在何处地嘟起了嘴巴…… 这货难道是在装、可爱……? 丁一宁为自己的想法惊悚了,还没缓过劲就听到小警察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撒娇可爱的嗓音喊了他一声,“宁宁——!!” 丁师爷彻底石化,在车库阴冷的空气中终于凌乱了三魂七魄。 眼看着敌人已经神游,漏洞百出,向前笑眯眯的眼里精光一闪,想都没想嚎了一嗓子,然后一个狼扑凶猛地撞进了丁师爷的怀抱。 罗旭中将路小玲安全送到位,回自己家的路上突然想起来,好像忘了提醒那个人向前今晚上大概喝了四瓶外加半杯……呃……怪也只能怪那人风风火火脸色甩得太厉害,哎哟,怨不得人喽! 传说中每一个人另一重人格的觉醒都要依靠外部的刺激,而且对不同的人而言那种刺激也是不一样,就事论事到了向前头上,显然就是那超额的半杯酒。 喝四瓶绝对雷打不动的睡死过去,只不过要是再多一点,哪怕只是多了半杯,这货的里人格就会觉醒——他总觉得自己是一只离群索居的抱抱熊,孤单而又可怜,一定要抱住别人他才不会死掉。 很可爱的属性 吧?可爱到让你心肝乱颤了吧? 颤你妹啊!让他勒着你脖子试试?! 向前冲向丁一宁的时候,两条胳膊就绕过了他的脖子,两条腿也自然抬起将他夹住,红通通的脸颊甚至还在丁一宁的侧脸上蹭了蹭, 不要说丁师爷在愣神,就是他全神贯注地准备,就他那纸老虎能架得住小警察这样凶残的扑棱?! 两个人毫无悬念地摔到了地上,小警察还是垫底的那一个,当场就撅起了嘴,“宁宁,你真没用!师兄都不会摔跤!” 丁一宁差点给自己后牙槽咬碎,活生生把这口恶气咽了回去,从眼前一黑的状态中解除过后,站起身毫不犹豫地拔腿就走。 再管这混蛋的闲事他就是白痴! 向前一看丁一宁不理他了,心里有些慌,他知道一旦让这个人离开,他就再也没有机会活着离开这里,所以在危机意识的激励下,他一个挺身窜了过去,趴在丁一宁的背上,搂着他脖子的两只手绞得死紧。 丁一宁猝不及防,被勒得直翻白眼,嗓子的不适险些让他吐了出来,连忙掰着向前的手,怒道,“松开!松开!白痴!” 向前义正言辞地拒绝,“那怎么行?一松开你就又跑了!” “你他妈再不松手我都要成死人了!” 向前没了声音,贴在丁一宁耳朵边上的鼻孔狠狠出了一口气,像是终于想通了一样,两只手谨慎地松开了两个厘米。 丁一宁活这么大第一次切身体会到原来地球上的空气是如此的清新! “你说你好好走路不行么?非得抱着我干嘛?” “不抱着你我会死的!” “怎么可能?!为什么?!” “因为我是一只孤独的熊,没有人类的温暖就会死掉啊。” “……” “哎哎哎!车门还没关呢!宁宁你好笨哦!” “……” 锁了车之后就无言地拖着这死沉死沉的沙袋一步一个坑地踏进了电梯,丁一宁一路上都在思考一个问题。 白痴真的会传染么?嘴贱真的是病么?为什么要去好奇?为什么要去追问?归根到底,为什么要去接他回来?!他好想用胳膊上这块石膏敲死他怎么办?能算他正当防卫吗?精神侵害算数么?可以么?真的行么?好吧,其实最后残的也只会是他的胳膊,而不是那个白痴铁一样的脑袋…… 丁师爷抽搐的嘴角一直到了家门口都没有摆正,向前趴在他背上就把他当飞机了一样,一路上都兴奋地撒着欢。 “起飞!Go!” “加速!耶!” “左转弯!好棒!” “减速!减速!” “降落!安全!哈哈哈哈!” 丁一宁觉得自己能活着看到自己家的大门真的是大罗菩萨显灵了,那个白痴挂在他身上丝毫没有自觉,吵吵嚷嚷的声音一出电梯就将走廊上的声控灯点亮,丁一宁感觉自己就是那伏尔加河上的纤夫,劳累成了一头真正的狗熊。 左手从裤袋里费力地掏出钥匙,丁一宁回头冲着激动得像个孩子一样的小警察阴森森地磨牙,“回家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向前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咯咯笑了出来,“宁宁,其实你每次生气瞪眼的时候,我都特别想笑,因为你瞪眼的样子真的是太可爱了!” 见识过什么叫真正的气血攻心?看丁师爷就知道了,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在自家门口命丧黄泉英年早逝,还能忍住当为真君子,可丁一宁一直以为自己是小人。 他拽住向前的胳膊一把将人搡到墙上压了上去,向前的脑袋一下子磕了上去疼得他直哼哼,十分不满意地皱着脸,“宁宁,你好粗鲁,都弄疼我了!” 丁一宁感觉自己鼻孔呼出来的气都夹星带火的,看着那张坦率而直白的脸,凑上前挑起他的下巴,强迫向前看着他的眼睛,冷冰冰地说道,“我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能让你为自己今晚的行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向前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一看丁一宁一脸的严厉,像是才意识到问题大条,颇有些委屈地说道,“为什么要惨痛?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么?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丁一宁的老心肝颤了颤,和委屈的向小熊静静对视了片刻,深沉而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拉起他的胳膊,无力地说道,“回家……” 向小熊跟在后面突然抿嘴笑得很得意。 “小宁。” 冷静平稳的声音在丁一宁前脚踏进家门的时候,骤然划开了空气,丁一宁脚步一顿,向前没刹住一下子撞了上去,抬眼就见丁一宁面无表情地看着身后,他跟着回过头,从阴影处走出来的男人,严厉而冰冷。 二十四、亲吻能行之有效地让人闭嘴,但! 没有人知道莫然在那里等了多久,看了多少,丁一宁全副心思都用在对付粘人反常的向小熊身上,真真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角落里那个黑色的身影。 他穿着一丝不苟的银灰色西装,讲究得连一点皱褶都没有,完全符合他这个人一贯以来的风格,严肃、严厉、严谨。 被金丝边眼镜遮住的眼睛显得越发冷然锐利,精明得仿佛瞬间就能洞穿你的心思。 个子并没有丁一宁高,却出奇得清瘦。 瘦得丁一宁一眼看过去就愣住了,这个人,如今怎么会瘦成这样…… 一眼万年,而一眼只瞬间。 过往的一切都被压缩到了这个让人有些晕眩的瞬间,丁一宁想过所有两个人再度见面的场景,却绝对不是这样的。 以一种近乎冷静到冷酷的心情,沉默不语地看着那个曾经挖出他的心还试图撕成碎片的男人。 莫然的一只手插在西装裤兜里,呼吸平稳地从暗影中步步逼近,丁一宁觉得自己心口有些闷,沉沉的,只是血液并没有沸腾,一如既往地安静流淌着,看着那渐渐清朗的身形不由皱起了眉头。 “小……” “啊!!!!!” 莫然酝酿了好半天才张开了金口,一个字都还没说清楚,就被向小熊惊天动地的呼声逼退到了三万公里之外。 丁一宁闲着的那只手在自己太阳穴上狠狠揉了两把,突然有一种从欠虐的异次元回归现实的感觉,只不过他好想把这边所谓的现实也变成另一个次元,好想有个谁谁谁能够把这两个烦人的家伙都收走,还他清心静气阿弥陀佛的生活!好歹他是病人可好?! “闭嘴!说人话!” 向小熊搂着丁一宁的脖子又趴了上去,笑眯眯地反驳道,“我不是人类,我是熊!宁宁,你记性真差!” 早就麻木的丁师爷瞥了一眼莫然万年冰封的脸上闪过的一丝诡异,淡定接道,“那你就讲熊话。” 向小熊又纠结了,翻着眼想了想,有些怀疑地问道,“那我说熊话你听得懂么?” 丁师爷对答如流,“当然,我学翻译的,咱俩刚不是一路说回来的么?” “对耶!”向小熊一脸的恍然大悟整得丁一宁实在不忍直视,“你好聪明哦!” 如此似曾相识的语气,如出一辙的眼神,丁一宁觉得这货再不滚去睡觉,他会先崩溃的,一定会的! “你刚刚鬼……熊叫什么?” 向小熊一呆,努力想了想突然一把将丁一宁藏到了自己身后,戒备地看着对面的莫然,气势雄浑地说道,“宁宁,你不要跟他跑了!” 莫然的脸色越发阴沉,冷着脸一言不发地瞧着这位尽职尽责的喜剧演员,丁一宁却是万分诧异,“老子干嘛要跟他跑?!熊的眼睛都是瞎的么?!” 向前显然耍无赖不讲理干脆到底,“我不管!反正我不喜欢他,宁宁不可以跟他说话!对!他是偷猎者,你看他后背上还背着枪呢!他是过来杀我的!我们快回家把门关起来!不然我就要被他剥皮了!” 一出比一出还要不靠谱,丁一宁彻底凌乱了,任由向小熊扯着自己跌进家门,随即听到一声关门的巨响声。 稳住身形回头就看着向小熊谨慎地凑到猫眼上,密切地注意着外头的动作,甚至撅着屁股极为不安分地两头晃着,丁师爷面无表情地对着那浑圆的屁股美其名曰“欣赏”了片刻,终于舍弃怜香惜玉,抬脚毫不留情地踹了上去。 “我比他还想扒了你的皮。” 屋里的灯都没有开,自阳台隐隐绰绰投入路灯昏黄的暗光,在这样模糊暧昧的气氛中,向小熊听着这样阴森森的话,捂着屁股可怜兮兮地转过身,“你干嘛啊?” 丁一宁抬起长腿气势威猛地比了比,唬得向小熊本能躲避直接让开了门口的位置,白眼扫了无辜小熊一眼,抻手就要开门。 岂知向小熊偏就是杠上了,一把握住丁一宁的手,捏紧,“不许出去!” 丁一宁再一次被点燃,“滚你妈!你是我谁啊?!管东管西也管太宽了吧?!给我滚开!” 向小熊低着头,两侧以及额前的碎发将他整张脸都藏到了阴影中,尴尬的静默让丁一宁骤然冒头的怒火冷静了几分,向前抬起头看着丁一宁,说得异常认真却绝对没有任何立场。 “因为我不喜欢他。” 自己都理不清自己的想法,自己都觉得不可理喻,可是单单就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他阻止丁一宁去见门外那个陌生的男人。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丁一宁看着向前貌似清醒的眼神,不由陷入了恍惚,却也是稍纵即逝,一个眨眼登时又是一通跳脚。 “我操,你不喜欢他关老子屁事啊!管家婆一样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你一个喝醉的人知道个屁?!好歹这里还是我家,我要见谁要请谁喝茶,需要你的同意么?就算你是我爹也轮不到您老人家管这么多,懂不懂?唧唧歪歪罗里吧嗦,你不是熊么?熊都像你这样喋喋不休,大概也不会饿死了!动动嘴皮子就能让猎物口吐白沫倒地立毙……” 罗里吧嗦的到底是谁?能让人口吐白沫的到底是谁? 向小熊十分不满意地瞪着口若悬河的丁师爷,眼前的人影也由一晃二,渐渐变成了二晃四、四晃八……纷纷扰扰交叠在一起,看得人头晕眼花,况且每个人影之上都有七八张嘴张合不休,噼里啪啦说得一通气,听不懂也听不清。 向小熊焦躁了。 始终挂在脸上的嬉皮笑脸突然消失不见踪迹,取而代之的是蓦然之间冷凝的神色和渐渐深沉的眉宇。 他突然张开两只手,想要将那些乱七八糟瞎晃的身影拢到一起,可是影子是交叠成一个了,那张唯一剩下的嘴巴仍旧在不死不休地骂个不停。向小熊严肃地看着自己空不出来的双手,费尽脑汁终于想到了一个让他倍感自豪的办法。 丁一宁骂得酣畅淋漓,嗨得不能自已的时候,完全出乎意料,向前的两只大手在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后,紧紧揉住了他的脸,惊愕之间一双丰厚的唇瓣就堵上了自己的嘴唇。 浓郁的酒气霎时间充斥鼻端,随着毛孔的每一次呼吸流入身体、融进血液,微醺的酥麻在四肢百骸间蠢蠢欲动。 世界的喧嚣迈着整齐的步伐齐齐迅速后退撤离,布景瞬间变成白色,整个空间仿佛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依偎在一起的嘴唇将所有的心跳和血液都吸聚过去,悄无声息地点燃了此时安静到诡异的空气。 时间安静地流逝,胶合在一起的四片唇瓣暧昧着暧昧着就没有然后了,既没有温柔舔舐也没有激情舌吻,向小熊只是十分直白万分纯洁地将丁一宁的嘴唇含在嘴里,然后,老僧入定,佛说,色不入我心…… 头顶青烟烟消云散,等脸上的血色也渐渐退去,丁师爷骤然恢复呼吸,眉毛一抖接着就竖了起来,毋庸置疑地怒了。 他用这辈子最纯真的节操赌咒,眼前这闭着眼看似陶醉的白痴压根就不是打算吻他!这货肯定只是想用这种办法封杀他的话语权!! 人权在哪里?!尊严在哪里?! 莫大的耻辱…… 不反抗不为真汉子! 丁一宁眼色一沉,怒气夹杂着些微的酒气噼里啪啦将他脑中的理智轰成了渣渣,直接用身体将向小熊压在了门上,完好的左手死死禁锢住他的下巴,就着嘴唇的有利体位,强势娴熟地将自己的舌头探进了那湿热的口腔。 柔韧的舌头轻轻扫过上颚的时候,向小熊一哆嗦终于找回了丝毫神志。 全然陌生的感觉,软软嫩嫩的,嗯……像果冻一样,还裹着一层蜜,甜丝丝的,由这里引发的各种应激反应直冲大脑皮层,随即在电流脉冲下传遍全身,说不上具体的感觉,大概有些像是破了一件大案,而且还是站在云端破的案,飘飘然…… 当然不会反感,可碍着他呼吸了,难受!他不满地嘟哝着,脑袋不由后仰,不想却是抵上了防盗门,退无可退。 他尝试着偏过脑袋来逃离口中不断翻搅的炽热和激烈,可显然依旧不能得偿所愿,丁一宁眼中闪过冷笑,不将这不知死活的东西吻得腰膝酸软四肢无力,不得不狂购盖中盖回来进补,他就把“丁”字倒着写挂在床头以示警训! 向小熊尝试过好几种办法都没有逃脱,终于炸毛了,脑子一抽风逆天灵光了一回,顿悟双手的天时地利还有人和,就着拍住丁一宁脸颊的体位,毫不犹豫动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他的脸蛋,左右开弓,丝毫不知轻重地一左一右扯开。 丁一宁气得直翻白眼,利牙一咬一磨,威慑力十足地咬住了向小熊的下唇,示意他识相点快松手。 向小熊的下唇被丁一宁叼着扯出老远,很不爽地瞪着眼,干脆也是一扭到底,一副奉陪到底的大义凛然。 幼稚的僵持就是这样无聊地开始的。 “你……松……牙……” “你……松……手……” “你……先……” “你……先……” …… 敢问丁师爷,您所谓的高智商呢?信誓旦旦的高智商呢?? 随着下唇离小白牙越来越远,向小熊的手劲也越捏越大,甚至是他那些不长的指甲都化作了武器,丁一宁被掐得火冒三丈,终于决定彻彻底底以牙还牙,心狠牙辣地咬破了向小熊的嘴唇,铁锈味瞬间在两人口中蔓延开来。 向小熊委屈地痛呼了一声,两只手一松,无措地摆在身前,想要查探嘴唇上的伤势可又不敢去触碰,晕乎乎的脸皱成了一团,伸出舌尖小心翼翼无限逼近,愣是把自己逼得胆战心惊。 丁一宁的脸蛋脱离了魔掌,还很有弹性地弹了弹,两边都不可避免地泛起大片大片的红色,心疼地揉着自己身负重伤的脸蛋,丁师爷觉得很生气,看着向小熊畏畏缩缩的样子,狠毒地凑过去拼命揉按着他嘴唇上不算小的豁口。 “啊——!好痛!你干嘛?!” “乖,用点力才不会出血,我也是为你好。” “哪有你这样的?我不信!” “第一次?不是吧?你的人生太遗憾了!好啦,带你体验体验新感觉新世界,怎么样,还是很舒服的吧?” 其实揉着揉着也就麻了,再加上向小熊醉酒神经本就不算敏感,细细体会了半天虽然不情不愿,可还是乖顺地点了点头,“嗯……那你再多揉一会儿……” 好像有些事与愿违,可是乖顺听话的向小熊有着能让丁师爷心情奇佳的特异能力,丁一宁当真手上不停,继续给他揉压着伤口,向小熊心情很舒畅得还哼哼了两声,随即靠到了丁一宁肩上,呼吸没一会儿就平稳了下来,腿下一软被丁一宁手快地及时托住。   二十五、乱中乱 终于是闹腾够了,以后谁他妈再灌他酒谁负责!他是死也不会再去招惹喝过酒的小警察了! 随手将人丢在沙发上,筋疲力尽的丁一宁躺在床上揉着酸胀的胳膊还有僵硬的老腰,翻了几个身还是悄么声地走出去,将被子摊开盖在了睡得美美的向小熊身上。 向小熊舒服地往被子里钻了钻,咂巴着嘴弯着嘴角稀里糊涂地说了句,“美味——” 丁一宁一愣之后,嫌弃得直撇嘴,却是低头笑了笑,一笑之下牵扯脸上的重伤,又是一通气恼,举起拳头真想狠狠揍这白痴几拳,可是被他略、有、些、可爱的睡颜击败,进屋睡觉前的一声叹息也不知道到底在叹谁。 在只有轻微鼾声的客厅里,黑暗的角落中几不可察地响起一声振动,寂寞孤单冷的手机黑屏了好久突然闪了闪光,不多时又暗了下去,一切恢复平静。 那还是丁一宁正在狂化动用嘴炮的时候,摸不清状况打进来的一通电话让无辜的手机成功化身炮灰,被烦躁的主人毫不留情地扔了出去。 大概是扔出去的时候手指擦到了,所以喜感的是那通电话它居然接通了,悲剧的是打电话进来的人正是莫然。 总之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一直站在门外的莫然冷眼冷面听着电话里头传来屋里暧昧纠缠不清的各种声音,还要忍受自己不由自主的内容丰富到令人作呕的各种脑补,可即便是这样恶劣的环境,他竟然还能坚持着听到最后一秒。 丁师爷完全是已经被向小熊闹腾得一点多余的精力都么的了,所以一个不小心就忘记了莫然还站在门外,可怜的莫然还巴巴地等着丁一宁给他开门,给他一个解释。 自然是等不到人的,更等不到那可笑的解释。 手机的微光中,莫然的眼睛闪着幽亮的光,冷静而克制,却也是显而易见地不平静,他推了推有些下滑的眼镜,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转身离去。 向前在有些拥挤的单人沙发上勇敢地翻了个身,然后壮烈地投向了大地的怀抱。 这样的起床方式非常有效而且不容易失败,无需担心重启的危机。 砸得一惊之下猛地坐直身子,向前还有些模糊的眼睛无意识地四下里扫了几眼,头疼让他抬起手不适地揉着,一呼一吸之间都还残留着淡淡的酒味,低着头凑到被子上狠狠嗅了几口,还真是酒气…… 凝眉细想之下,不由诧异迷糊了,不是海底捞喝酒么?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记忆打了马赛克,怎么也看不清,颇有些烦躁得扯着自己睡成鸡窝的潮流造型,苦思冥想之际浴室的门被打开,丁一宁穿着浴袍,擦着头发懒懒地走了出来。 “早安……不对,你今天起这么早?!” 丁一宁看着地上缩成一团头上还翘着一根呆毛的小警察,眼神从他下唇那豁口上淡定飘过,继续一只手笨拙地擦着湿法,幽幽道,“也不看看太阳到哪儿了?还早……” 向前惊愕地回过头,阳台上一片晴好,不死心地掏出手机,显示时间AM 10:30…… 一秒眨眼,半秒起身,牙都不刷拽上衣服就要夺门而出,丁一宁连忙给人拉住,“哎哎哎,给你请假了!赶投胎呢!” “怎么能随随便便请假?!我们是执法人员,随时随地都不能缺岗的!” 酒一醒就一本正经得让人接受无能,不能缺岗你丫有种别喝酒啊!喝了就有种别喝醉啊! 丁一宁默默翻了个白眼,“今天周五,你们局里早上是例行晨会,你那个什么什么师兄说了,可以不用急着过去,你说你就算真要去也要稍微折腾个人样儿出来吧?警察现在都你这形象,以后都没人敢考了!” 向前站在门前哼哧哼哧了半天,抵不住胃醒了叽里咕噜一通乱叫,红着脸低头疾步窜进浴室。 狂风暴雨迅速解决问题,只不过出来的时候脸色有些微妙,丁一宁换好衣服,坐在桌边就着热牛奶吃着吐司片,看到向前出来扬起手中吃了一半的吐司示意他要不要。 向前抿着嘴坐过去,细细一看又瞪大了眼,“你的脸怎么啦?” 不仔细看不出来,坐得近了就会发现白皙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红痕,还有几个若有似无像是指甲印一样的痕迹,微微肿起,两边倒是对称得很。 再一想刚刚刷牙的时候发现自己嘴唇上那么长一裂口,直觉告诉他这些都跟他失去的那段记忆有关,可看着丁一宁不怒不火的样子又不太像…… 小警察一大早,哦不,一中午刚起床就忐忑了…… 丁一宁淡定地用完早中饭,拍了拍手上的面包屑,丝毫不开玩笑地说道,“狗熊爪子挠的。” 哦,原来是熊挠的啊…… 骗鬼呢!熊挠的就只红一下完事儿?当我白痴么? 向前满眼幽怨地瞪着坦然自若的丁一宁,看他完全没有替自己漏洞百出的谎言感到羞愧,扭捏了好半天还是鼓起勇气问道,“那我嘴巴上这伤怎么来的啊?” 丁一宁舔了舔牙,莫名让向前觉得后颈肉一阵发凉,“你不记得了?” 谨慎地点点头。 丁一宁笑得灿烂如花,“憋出来的火气而已,男人么,我理解。” 向前一副“懒得理你”的表情,气闷地三两口吃掉夹着芒果酱的两片吐司,“被熊挠傻了吧?撒谎都撒不好了……” “你也知道我是在撒谎,又怎么会跟熊有关系呢?新一天刚开始就不带脑子,我真替你们支队着急。” 向前一窒,又狠狠吃了好几块,瞪眼,“就你会说!死要赢!” “我乐意,要你管。” 洋洋得意也还是不够解气,一会儿去上班还不给他们笑死,得现在欺负够了,才能保持足够的正能量去陪那群伪君子们瞎耗。 “我昨天是不是亲你了?” 尚处在精神享受超意念之中的丁师爷被这句突兀的话吓得手一抖,洁白的牛奶在杯子里晃了晃,他将杯子放到桌上稳稳心神,反问,“你觉得呢?” 向前笑得几分心虚同时又有几分释然,“我觉得应该不太会是你哦,我就模糊地记得好像是亲了谁,而且……好像还比我高……呵!” 明显的抽气声勾起了丁一宁的好奇,“怎么了?想到谁了?” 向前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眼神游离了好半天,才哭丧着脸委屈地看着丁一宁,“我喝多了才会这样的!真的!平常绝对!绝对!不会这样的!对不起!……” 叽里呱啦说了一大串整得丁一宁还真以为小警察是想起来昨天的事情了,正打算好好教训一番的,却听到那货突然抱着脑袋狠狠砸着桌面,懊恼地哭喊道,“我竟然亲了罗师兄!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师兄,我对不起你!” 丁师爷一呆,随即扯着嘴角冷笑了三声,直接无视那头早就陷入混乱和惊慌中的小警察,拿起准备好的材料神情严肃地出了门,今天还要去和田耀光死磕,真是烦都烦死了。 早上起来看手机才发现昨晚竟然有一通和莫然的通话,而且还长达半个小时之久,可是他根本没接过手机啊? 然后想起他昨晚到后来当真是把莫然忘得一干二净,一时心情复杂得他头疼,看时间,他和那二货的脑残对峙肯定都被听得一清二楚。 烦,烦透了顶。 丁一宁忧心忡忡地离开后,向前跟着就失魂落魄地回了警局,然后发现大家看他的眼神都染着若有似无的暧昧和打量,这让他本就羞愧的心虚又放大了好几倍,当真是糗大了……不活了…… 可是一人做事一人当,错了就是错了,好好认错还是一条好汉! 向前顶住所有有形无形的眼光杀伤力,步步沉重地走进办公室,刚好罗旭中急匆匆地赶出来,两个人撞了个对眼,向前突然就羞涩了。 “罗师兄,对不起……” 罗旭中慌忙的脚步已经顿住,看着低头颇有些委屈的向前,重重叹了口气,“下次再做……那些事情的时候要小心点了……不是师兄不帮你,是这事儿闹得局长都知道了,你就先委屈几天啊。” 向前呆毛翘翘的脑袋越来越低,可听着听着越听越不对劲,皱眉,“为什么局长会知道?这事儿有这么严重?” 罗旭中知道向前是个耿直的孩子,自然知道这劝起来相当有难度,尽量委婉地说道,“这事儿它确实不是个事儿,但你好歹也算是公务人员,国家机关的形象该维护的地方还是必须维护的,个人生活其实都是个人意愿,但是,低调总是不会错的,你明白么?” “罗师兄,你怎么越说我越糊涂啊?我不就是酒喝多了亲了你一下吗,怎么搞得就跟杀人了一样?” 扑闪扑闪的一双牛眼瞬间将罗旭中定住,好半天才回过神,嗓子都拔高了,“谁告诉你你亲我了?!” “我自己想的啊,影子比较模糊,但我觉得应该是师兄你,要不然还有谁会比我高?” 向前很无辜地解释着自己的推理,罗旭中无语地捂住了自己的脸,一把将一开始就跟他答非所问牛头完全不对马嘴的向前给扯进屋,点开电脑里的一段音频,调大音量,开始了这个早晨的第十九次播放。 而且这次还是放给音频里头其中一位男主角听的。 开始噪音过后,渐渐有了微弱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贴在一起摩擦,还伴着类似“啧啧”的水声,再往后就是一段极为清晰的对话。 “啊——!好痛!你干嘛?!” “乖,用点力才不会出血,我也是为你好。” “哪有你这样的?我不信!” “第一次?不是吧?你的人生太遗憾了!好啦,带你体验体验新感觉新世界,怎么样,还是很舒服的吧?” “嗯……那你再多揉一会儿……” “美味——” 音频戛然而止,可暧昧的气氛却是怎么也挥散不去,留下的想象空间能够激起所有身强力壮的青年男同胞的相关身体机能,大概真得会流出来鼻血吧,如果剧情需要的话(喂!)。 小警察微张着嘴,已经彻底凌乱了。 二十六、气势永远不能输 那段引人遐想各种秀下限的音频可不止是警局私享,某著名网站今日的热门话题也是以此为嘘头,迅速在这个靠卖腐过活的三次元攻陷了大批死忠腐女粉丝,点击量一路飙升,连锁反应在网络上瞬间爆炸,其影响力甚至是直逼新晋三栖优质偶像梁苏黙。 警察耶!禁欲系的王者警察耶!竟然还是受!光是想想他穿着帅气正义的制服,含羞带怯欲拒还迎地被推倒,别扭却大胆地被摆弄出各种银而靡靡的姿势体位……不行,鼻子有点热! 虽然攻的身份一直没有被挖出,但是在若有似无的马脚漏洞之下,各种高能的网友还是人肉到了受的重大嫌疑者——市刑侦大队四组的一位刚毕业的小警察。 局里几乎人人都知道,四组常队手里的新人菜鸟向前小同志搞对象了,这本来是好事,可搞得是个男对象就太惊悚了。 局长神清气爽地琢磨着例会上的发言,一上班却是听到这样惊天动地的新闻,气得直接掀了桌子,幸好向前睡过了点,不然依局长大人的火气,如果罪魁祸首也在场,指不定血压一上来就直接拉医院去了。 内部肃清审察一触即发,向前虽然很委屈,可考虑到国家机关的作风问题,还是迫不得已被停职两周。 罗旭中拿着决策文件正要找常队想想办法的,一出门就碰到了向前,再看看彻底石化的某只笨蛋,很是忧心地叹了口气。 路小玲一直默不作声,面无表情地冷眼旁观着,手里的铅笔一直在纸上涂涂画画,完全是没有任何实质意义的涂鸦,眼神总是若有似无地飘到向前身上,又像是惊醒一样迅速挪开。 向前的一缕亡魂听完了局里对自己毫无道理地处分,迟钝而缓慢地眨了眨眼,慢悠悠地说道,“我去找局长解释,这不是事实。” “可别!他老人家正在气头上呢,你现在进去他都能撕了你!现在这事儿是不是事实已经不重要了,可懂?关键是要让网络上那群疯子们赶紧消停下来,你最好跟家里躲几天,这也是为你好。” 罗旭中头疼地将神游一样的向前拉住,向前迟缓地换上困惑的表情,“事实就是事实,怎么会不重要?” “对,确实很重要,你告诉我,事实到底是什么?” 突然插进来的一把冷感的嗓音让两个人都有些愣,是路小玲没错,可她的声音完全不是寻常的活泼明亮,弥漫着低沉的凉意。 向前缓缓地转过身,直勾勾地看着一脸严肃的队花,谨慎地摇着头,“那些都不是事实。” “你确定?你确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嘴巴上那么大一豁口都能闪瞎人眼,一看就知道是谁谁谁咬的,骗谁呢! “我……”向前皱了皱眉,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声音随着脑袋一起低了下去,“我不确定……” “咔哒”一声,路小玲用力过猛,手里的铅笔笔头刷得被别断,唬得向前浑身一哆嗦。 “你不确定你找局长去说个屁呀!别再添乱了,给我滚回家去!马上!” 罗旭中摸了摸鼻子,心想这妹子当真是越来越彪悍了…… 沮丧到了极点,他就闹不明白为什么两个男人也能被误会成这样?离谱得地球都罩不住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点点都想不起来,真是该死! 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各种悔恨、各种懊恼、各种烦躁的小警察最终还是乖乖地回了家,当然是自己的家,开玩笑,天晓得那些女人的势力有多密集,眼神有多毒辣?!只要丁一宁没有暴露,这场非正义的战争他们就还没有输! 绝对不能连累他。 此时的丁师爷也是满心烦躁地应付着难缠的田耀光,丝毫没有意识到回头回家还有一壶够他喝的。 田耀光基本是比粪坑的石头还要臭烘烘,拉扯来拉扯去摊开来讲就是钱的问题。 他那一套中古世纪遗留下来的一室一厅小客居撑死了给他一个数,这贪得无厌的混蛋坐地起价,张口就抻了三根手指头,傲然得丁一宁都想给他脑袋拧下来。 他还懂得团战战术,知道人多力量大,拼命绑定煽动其他三户和他统一战线,鼓吹合作才能发财致富。 也就是说攻破了田耀光一人,这片儿地也就不攻自破了,可关键最滑头的就是他,难搞死了! 我操! 丁一宁在看到田耀光的那一瞬间不由自主在心里骂了一句,随即扯出一个职业微笑,“田先生,关于补偿的事情,我想我们还需要好好再谈谈。” 田耀光脸上的笑容市侩而猥琐,贱兮兮地说道,“今天约师爷出来可不是我自己谈,有人会替我。” “谁?”这货抠得一毛不拔竟然还有心情请律师? “我。” 温柔细腻的嗓音,带着甜意酥到人骨子里,只一个字就让丁一宁反常得浑身僵住。 郝思蕾,莫然五年前娶的那个女人。 “小蕾,你来啦!” “请不要这样叫我,我们还没有熟到这个程度。” 甜美的声音却是不近人情,仿佛天生高贵,俯视众生,田耀光脸上灿烂的笑容有些挂不住,撇了撇嘴到底没有底气招惹市长千金。 丁一宁将取出来的材料往包里塞回去,单手让他的动作有些不协调,郝思蕾靠过去按住了他的动作,却是被丁一宁想都没想一把挥开。 “别碰我!” 茶座里人不算多,三三两两有意无意往这里丢来探究的目光,郝思蕾欠身往卡座里挪了两步挡住外头的视线,看着丁一宁嫌恶的神色,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不希望莫然再和你见面,所以我才亲自来找你,这个案子你赢不了。” “你一句赢不了就想我放手,那我以后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莫然没有告诉郝思蕾这案子是他接的,他甚至没有告诉郝思蕾他昨天过来找过他,丁一宁有些闹不明白这恶心人的夫妻二人组到底想干嘛? 郝思蕾挑衅地看了丁一宁一眼,明晃晃地摆出胜利者的姿态,“你要明白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按照你的心意而走,显然,你并非一直在赢。” 丁一宁牙根瞬间咬死,脸色又难看了三分,白得吓人,冷静过后缓缓说道,“莫太太,既然你知道我并非一直在赢,那为什么还要这样大费周章地跑来警告我?我没有魅力勾引你的丈夫,也没有能力赢这场官司,这样的弱者渣滓也要劳烦你特意挂心么?我都搞不清这是多此一举还是谨小慎微了,你觉得呢?” 命中红心,一击必杀。 郝思蕾缓了半天才冷冷说道,“你要知道宁远也不过是H市的一家小小事务所!” 丁一宁耸肩,“那又如何?用一个小小的事务所就能将市长、市长千金、市长女婿一起拉下水,我觉得赚太多了。” “你!……” “忠告你一句,不要穷折腾,不然早晚有一天拖死你爸。” 说着起身潇洒翩然离去,走了两步又顿住,回头笑得暖人肺腑,“哦,忘了告诉你,莫然昨晚上在我家。” 虽然是门口,你们自己回家吵去吧!最好是能吵崩掉! 身后传来桌子被猛撞之后的哐当声,丁一宁心情大好地扬起嘴角,此时肩膀突然被人拍了拍,几乎是下意识地回过头,一杯烫人的茉莉花茶兜头就泼了过来。 烫得忍不住抖了抖,紧接着就享受到了郝思蕾一左一右力度完美对称的耳刮子。 完全失去理智的声音在茶座里锐利地响起,“贱人!骚货!无耻的第三者!被男人干还能觉得爽的变态!呸!肮脏!下流!” 这是气疯了已经彻底丧失了所谓的教养,丁一宁被暴怒的郝思蕾拉扯得头晕目眩,一大早起床就感到的不安焦躁终于彻底爆发,猛然发力将疯狂的女人推了出去。 田耀光显然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吓得有些懵,郝思蕾被推得一下子撞到了桌角才将他震醒,慌忙跑上前将人拉住。 丁一宁粗鲁地将自己脸上沾有的茉莉花抹干净,脸上的皮肤烫得发疼,将额前垂下来的湿法捋到脑后,轻蔑地看着还在不停扑棱的郝思蕾,“被男人干会觉得爽是谁给你科普的?应该是你丈夫吧,莫太太,因为他最懂这种感觉,今天再给你科普一下,老子干起男人来也是超爽的,女人,记住了,这是只有我、而你不能给予他的快感。” “这个案子还轮不到你唧唧歪歪,你敢搬出你爸毁了宁远,我就能拉着你们同归于尽,还有田耀光,人要懂得知足,贪得无厌必死无疑,不信你大可以试试,我奉陪到底。” 一张俊脸寒气四溢,瞳孔中散发的杀气逼得郝思蕾都有一瞬的怔愣和恐惧,丁一宁扯着嘴角冷笑了一声,淡然离去。 拦了辆出租车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回宁远,司机大叔被丁一宁脸上骇人的表情吓得脚都直打哆嗦,到了点儿看着杀神笔挺笔挺的背影,很没出息地完全没胆量上去讨要车前,怂蛋地拉手刹认栽。 小何看见自家老板浑身狼狈的模样,吓了一大跳,刚想问是不是调戏了不该调戏的人,再仔细一看,哇擦,那张脸黑得能直接练毛笔字了,调侃的话到了嘴边又被生生憋了回去。 丁一宁进了办公室,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任何动作,完全把自己当成了雕塑,小何忧心忡忡地将耳朵贴向了磨砂的玻璃门,突然里头就传来了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 狂风暴雨的过程持续了十来分钟,里头才渐渐安静下来,小何的脑袋没来得及挪开,丁一宁骤然拉开了门。 有些尴尬有些担心,小何小心地喊了一声,“老板……” 丁一宁长长吐出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都是挑没用的东西砸的,一会儿给我整理整理,我先回去了。” 小何慌不迭地点头,多余的话实在不敢问,虽然声音很正常,可老板的脸色太可怕了! 丁一宁气呼呼地在家里睡了一个下午,一天只吃了一餐,又狠狠气了一通,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这才反应过来,向前还没有回来。 一通电话打过去才知道,那头竟然也是一团乱麻,麻烦不断。 丁一宁砸着自己的脑袋瓜,忧伤地四十五度望天,此时此刻特别想去死一死。 二十七、霸气侧漏的向家妹纸 向前说他不想回这里,丁一宁默不作声地挂了电话。 是有多讨厌和同性恋扯上关系? 虽然这样的迁怒多少有些无理取闹,好歹人家因为这风风雨雨都被停职了,影响还是其次,关键是奖金就此打水漂着实让人肉疼,可,到底是有多嫌弃他们这样的人啊…… 丁一宁躺在悄无声息的房间里,睁眼看着黑暗悠然降临,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情绪。 放空大脑,放空心脏,可那股子憋屈无论如何都无法排解,越安静越烦闷,越烦闷越焦躁,终于受不了猛地坐起来,噼里啪啦地打开自己的电脑,运指如飞地点进了某著名网站。 “制服诱惑!市局某警察暧昧同性音频完整版ver2.0!流氓攻X可爱受!PS:警察是受是受是受!” 情绪高昂的首页标红加粗贴,半天的点击量就破了百万,丁一宁超有耐心地翻看了前几页回复,一看就知道已经彻底被打了鸡血的腐女占领,就算偶尔有那么一两个冷静的批判主义者也会瞬间被这澎湃的大潮所淹灭。 在攻受体位方面丁一宁高度认同了人民群众雪亮的眼睛,可是关于流氓和可爱的属性,他却觉得很是脱离事实,他们不该只凭那一段而断章取义。 可微妙的心情似乎是好了一些,再接再厉又去搜了一些相关新闻,隐隐就察觉到了不和谐的地方。 只凭声音他们到底是怎么听出来那是向前的声音的?如果那些网络达人们真的如此高能,又怎么会放过他? 显然是有人动了手脚,丁一宁脸色一冷,陡然想起来自己手机上那一通长达半个小时的电话记录。 我操,又是莫然?! 抄起手机想都没想就拨通了那个号码,莫然浅浅呼吸着,并没有开口。 “有意思么?” “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楚那个人的本质,这么小的波折就足以让他从你身边消失,不愿有所瓜葛,这就是事实,他并没有回来不是么?” “你在监视我?” “不,我只是在关心你。” “不要说得好像你有多么一往情深,年纪不大不要老年痴呆了,你要想起来,当初你也是因为一些小小的波折就放开了我的手,今天你哪里来的立场说三道四?” “小宁,我是有苦衷的。” “那又怎样?你也好,郝思蕾也好,都自以为是得让我恶心。” “小蕾去找过你?!” “呵,还装!她还没回家么?回家了估计都能撕了你的脸,好心提醒你一声,顺着毛摸,你那庭长的聘书还没下来呢!” “小宁,不要这样和我说话。” “我乐意,也对,原来我蠢得只能被人玩,可是这些年总算轮到我翻身了,耍人这种事情做着做着就有心得,你们放马过来,我陪你们玩,哦,还有,不要用你们那一套肮脏的东西去污染那个孩子,他和你和我都不一样。” “……不一样?等他有胆量回到你身边再和我说这样的话。” “……” 丁一宁呼吸一顿,啪的挂了电话,心脏沉闷得好像呼吸都有些困难,烦躁得刚把手机扔了出去,有个电话打了进来。 一看名字丁一宁拧成一团的眉毛顿时舒展开,似笑非笑地拿回手机,装腔作势地还故意等了等,才慢悠悠地接起来,一个气定神闲的“喂”字还没吐出口,那边骤然响起一道清亮的声音,显得有些吃力地扯着嗓子开喊,“喂?!白无常?流氓攻?!赶紧给我开门!哎,你再跑!再跑我就把你小时候尿床的照片po到网上!给我站住!” 是个女人的声音,而且是很彪悍的女人…… 后面那一句应该是冲着她旁边的人喊的,在电话里听声音诡异地带着回声,丁一宁抿着嘴,很迷惑很不确定地走到玄关,轻轻拧开了自家的大门。 几乎是与此同时,四只细长白皙的爪子探了进来,一把扣死了门框,显然是拉扯着什么或是被什么拉扯着,用力得指节都泛着白色。 看不见的拉锯战持续了没有十秒,那中气十足的嗓音又一次震颤了丁师爷的老心肝,“麻烦让一下!当心误伤!” 丁一宁下意识地将门彻底打开,贴墙站了过去,下一瞬间,一团黑影就被那个怪力女扔了进来,顿时蹲在地上缩成一团。 看在丁一宁眼中竟然有那么一丝瑟瑟发抖的意味,好微妙…… 再抬头就看到了怪力女的真容,叉着腰喘着粗气,还不忘朝着地上那一团直翻白眼,眉目清秀,眼睛和向前像了七八分,个头不太高,丁一宁还特意瞅了眼她的胳膊,细长细长的,不觉微微睁大了眼睛,真看不出来那细柳条一样的胳膊有那么大劲! 隐性杀伤性武器,确认完毕,应当远离。 丁一宁默默又挪了一步,没想到霎时吸引了怪力女的注意力,眼光一打过来就唬得丁师爷浑身一抖,她眯着眼绕着丁一宁看了好几圈,特没礼貌,嘴巴甚至是发出“啧啧啧”像是肯定一样的声音,突然仰起头来笑脸如花,“不错,外形条件上佳,做我嫂子刚好。” 做我嫂子刚好…… 做我嫂子刚好…… 做我嫂子刚好…… “谁他妈是你嫂子?!还有,你谁啊?!怎么这么不懂礼貌?!” “哎呀,你看我浑的,吓到你了吧?对不起对不起!”那人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一通懊悔道歉,说着伸出自己的左手递到丁一宁眼前,“嫂子好,我是地上那一坨的妹妹,我叫向右,叫我阿右就好,还有,请不要询问我们兄妹名字的特殊意义谢谢!” 雷厉风行干脆利落,丁一宁颤巍巍地将手抻出去和向右握了握,又赶紧撤回来,继续瞪眼,“我不是你嫂子!不是不是不是!” “不叫嫂子叫什么?叫哥媳妇儿?哥媳妇儿……好像也不错哦,哥媳妇儿好!” 丁一宁觉得脑袋有些缺氧,扶着墙稳了好半天,虚弱地回道,“叫我丁一宁可好?好妹子……” “那怎么行?太不懂礼貌了!” 姑娘,你竟然还知道要懂礼貌?!坑谁呢?! 拗不过去只能转移话题,丁一宁指了指地上还是一坨的向前,问,“你们怎么来了?他不是说不过来了么今天?” “切,说是不过来,一整天都在家游魂似的荡来荡去,我看他一副……” “阿右!” 向前腾地从地上站起来,蹿上来就要捂住向右的嘴,却是被向右轻巧躲过,躲避球一样躲来躲去竟然还能坚持说下去,“想来给你做饭又怕给你添麻烦的纠结小样就来气,所以直接把人拖过来了,自家大哥心智不成熟,还请嫂子多多担待!” 丁一宁被他们两个晃得眼花,向前一张脸红得都能染布了,看得丁一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轻轻叹了口气,终于插手阻止战局,“好了,都给我住手!穿着鞋子就在家里跑,脏死了!” 向右一低头看着地上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脚印,一溜烟跑到玄关将鞋子脱下来,指着还愣在原地的向前大喊,“哥,地板都被你踩脏了!赶紧弄干净!” 向前错愕地瞪着自家妹子,“你脱鞋子就管用了?这些小脚印难道也是我踩出来的不成?” “是,你的脚明明可是自由变化大小,不要推卸责任,你是男人!” 丁一宁看着又要吵起来的这对向氏活宝,再一次力挽狂澜,“你们都没错,我开门了是我的错,我自己打扫,还不快过来把鞋脱了!” 向右揉着自己清爽的短发,不满地啧了一声,“好了嫂子,我知道你心疼我哥,但今天这是特例,以后不要太宠他,哥,你去做饭,地板我来拖就好,嫂子负责看电视休息等喂饭。” 分工明细、责任到人、精确细致,可丁一宁就是觉得不爽,很不爽! 明知道没有任何效力,可还是怒气四溢地喊了一句,“不要叫我嫂子!还有我自己能吃饭,不用等着别人喂!” 向右极其敷衍地摆手笑着,气得丁一宁带着鼻孔耳朵眼儿一起出气,向前看着就要爆炸的丁一宁,小心翼翼地靠过去换上了那双小白兔,默默地躲进厨房,还是不要做炮灰的好。 中途丁一宁进了一趟厨房,给向前拿了一听啤酒腌牛肉,他看着向前认真的侧脸,忍不住说道,“对不起。” 向前手一抖将整罐啤酒都到了进去,转头惊悚地瞪着面色疑似羞愧的丁一宁,急忙说道,“明明是我对不起你!如果我不喝那么多就不会出这样的事!对不起!” 丁一宁看着坦率的向前,突然开不了口告诉他,这些都是莫然捣的鬼,因为他自己而连累了他,只能意味深长地又说了一句,“对不起。可是你过来这边还是会很危险吧,要是被人拍到照片就真的很难说清了,你不担心了么?”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身正不怕影子斜,本来局里那样处置我才显得做贼心虚呢!我之前不想过来是怕万一真出了事就连累你了,好歹现在他们还不知道另一个声音是你不是么?” 丁一宁突然就说不出话来,原来他是这样想的,而不是自己想当然的那种嫌弃和厌恶,真好…… ??!!真好??为什么自己会觉得松了一口气?真好??为什么会觉得好?这种释然后隐隐带着喜悦的心情是什么个情况??难道……不会吧??!!这么扯淡??!! 二十八、任督二脉很重要 “其实那个音频是做出来的对吧?我们之间真的有发生什么么?” “啊?什么?”丁一宁悚然一惊的老心肝已经有些神游,耳边突然响起来的声音让他心肝一颤,“你刚说什么?” 开一次口就已经耗尽了一生的勇气,向前的脸又开始烧起来,眼神都不敢看丁一宁,豁出去问得更明白了些,“就是外头传的那些事情它是没有发生的对不对?我一点都想不起来……” 丁一宁倒抽一口气,心虚得不行不行的,立马回道,“当然是假的,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我不喜欢你又怎么可能会跟你这样那样?!” 向前提起来的心瞬间松懈,可是松得太多又有些发闷,脸上没有表情继续拌着牛肉,好半天不再开口,尴尬得丁一宁慌不迭地逃了出来,一溜烟躲进了自己卧室。 向右弯腰把下巴搭在拖把把手上,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厨房里略有些失落的背影,又看看紧紧闭合的卧室门,眼中精光微闪。 真替这两个两商都不稳定的孩子感到捉急,哎,责任重于山啊,老哥下半辈子的幸(性)福生活看来还是要靠她了。 吃饭的时候,丁一宁左手拿着筷子跟往常一样吃得正嗨的时候,向右突然冒了一句,“你是左撇子?” 天生的左撇子却要被逼着用右手,所以丁一宁可以左右开弓,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就看到小妹妹眼中的光顿时黯然,皱着眉头凑到向前耳朵边嘀咕了一句,“真没劲,这样就不能明目张胆地喂饭了!哥,我同情你。” 向前一口汤差点喷了出来,丁一宁听得很清楚,嘴角直抽抽,显然跟不上向右妹纸的思路,感觉他们都是活在完全不同的次元里的,到底是谁穿越了?! 吃完饭,向右理所当然地留了下来,死活赖在沙发上不动弹,不管向前怎么劝她回家她都不愿意。 “我就睡沙发,又不会碍着你和嫂子嘿咻,再说,我一个女孩子家一个人睡你那儿,我怕!” 你怕个鬼?!坏人不怕你就不错的了! 可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提到了嘿咻的敏感话题,再强硬地将人赶走好像就真的是觉得有她在就尴尬了一样。 我擦,好厉害的姑娘!以后不当律师简直太浪费了! 丁一宁无奈地带着小警察进卧室之前,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一眼就见到了向右眼中狼一样的绿光,吓得他一哆嗦赶紧转过身,砰的将门给关了起来。 向前颇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床边,扭捏了好半天支吾道,“还有被子么?今晚我在地上睡就好,明天一定把我妹赶走,又给你添麻烦了。” “你当我家开旅馆的呀?被子想要多少就有多少?过来睡!” 向前一脸为难,半天挪一厘米,丁一宁气得直接将枕头丢他脸上,“我还能吃了你不成?快点,我明天还有很多事情,没时间跟你在这儿耗着!” 打扰别人、影响别人工作都是不对的,向前一咬牙,脱了衣服小心翼翼地钻进被子里,死死贴着床边,半个身子都悬空着,自己这样躺着也不嫌累,浑身僵得笔直,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可心跳的声音还是抑制不住,越来越大,越来越响,越想控制越是不受控制,向前气恼地紧紧闭起眼睛,强迫自己忽视身边还躺着另一个人,在脑袋里将一头羊的身体机构从里到外都描摹了一遍。 丁一宁今天一天真的是超累,头沾上枕头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他呼吸一平缓,一直神经紧绷的向前终于得以喘息,轻轻地长长舒了口气。 脑子里乱糟糟的,混乱不堪理不出头绪,他实在想不出来事情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可好像这个人压根就不在乎,没有他的震惊,没有他的担忧,坦然得就像是漠不关心。 事实上,也许他真的就是无所谓,不在乎所以不关心。 他说他不喜欢他,那一瞬间心里的难过是真实存在的,不是他的错觉,对,他其实挺难过的。 可是为什么呢? 明明不过来才是最安全的做法,可还是忍不住要担心这个人照顾不好自己,肯定就这样饿着自己不会吃饭,到时候胳膊没好又折腾出什么病来又如何是何? 其实,就算真的没有自己,他不也活过了这么多年么?就算现在手不太方便,可他总不会笨到自己饿死了还不出去找吃的吧?现在吃个饭多方便…… 不过是想找个理由找个借口能够过来,过来这边看到他就好…… 可是,为什么呢? 不能嫌弃小警察的智商,对于连初恋都不知为何物的他来说,能够做到开始愿意细细深想这件事情已经是天大的进步了! 至于这临门一脚还要看向家妹纸给不给力了…… 眼看着工程就要动工,丁一宁的工作越来越繁重,邵亮那死没良心的带着晁远跑了就不知道要回来,留他一人在宁远累成了狗熊都恨不得是头三头六臂的狗熊,死之前也要拼命把工作搞定。 宁远是敬业的,这个果断必须! 所以一大清早吃了向前做的早点,二话没有夺门而出,向右睡在客厅很没形象地四仰八叉着,要不是向前起得早给她被子掖好,都不知道丁一宁起床看到那副场景会不会被吓到。 快到十点的时候,向右才迷迷糊糊醒过来,揉着头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游离的目光就定在了定住的向前身上。 “哥,一大早就发呆啊?嫂子呢?” 向前皱眉,“你怎么一直叫丁一宁嫂子呢?他是个男人,你这样太不礼貌了!” 向右活动着睡僵的脖子,漫不经心地回道,“他是你媳妇儿,不是我嫂子是我谁?” “谁说他是我媳妇儿了!你怎么这么爱乱讲话呢!” “那你是他媳妇儿?如果是这样,大不了我叫他姐夫呗!” 向前气得鼻子直喷火,“为什么你非得给我们俩搅和在一起呢?!你这样太奇怪了!” 对于向前的怒火,向右显得游刃有余,淡定地摆摆手往浴室走去,随口丢下一句,“你不是喜欢他么?我在帮你追他你没看出来,你说你可烦?” 徒留向前一人怔在原地,牛眼睁得更圆,一脸错愕。 向右从里头梳洗出来后,向前愣愣地看着她,认真地问道,“什么是喜欢?” 向右走过去,拍了拍她老哥的头,终于欣慰了,想了想尽量说得浅显易懂一点,“喜欢就是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地想到他,莫名其妙地想见他,莫名其妙地会高兴,莫名其妙地就难过,当你发现你脑子里一整天都是那个人的身影,会随时随地关注那个人的一举一动的时候,你就是喜欢他了,哥,你喜欢丁大哥。” 向前低着头仔细想了想,感觉好像这样就能解释得通昨晚那些疑团,可还是觉得违和,“可是我不应该喜欢一个女人么?” 向右狼心四起,尽职尽责地荡平了掰弯他哥大道上的最后一道关卡,“喜欢是无国界无性别的,哥,只要是人,就能够喜欢上任何一个人,喜欢只是一种感觉,无关男女。” 单纯的向前彻底被自家无良妹子给坑了,在弯路上越跑越远,而且越跑越欢脱,然后这货就这样用早晨珍贵的十分钟接受了自己已弯的事实。 因为他发现,承认自己喜欢丁一宁是一件让他身心愉悦的事情,他欣喜,他期待,他快乐,他激越,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去抗拒?为什么不去喜欢? 他喜欢丁一宁,那就……喜欢吧。 “可是,他不喜欢我……” 激动的情绪瞬间冷却,怎样才能让丁一宁喜欢上自己?更何况他还有一个前任围着他打转,危机意识瞬间启动,二级战备。 “表白,哥,勇敢地上吧!”向右撺掇起来就恨不得天下大乱。 “不行,”向前瞪了妹妹一眼,异常认真,“要步步为营,一击必中才行!” 谁说她哥笨了?!卧槽,这典型的就是打通了任督二脉然后什么天下武功绝学立马手到擒来的节奏有木有?! 作为打通任督二脉的最强助攻,向右觉得圆满了,这之后就要看她老哥自由发挥了,毕竟因人而异,太过教条反而容易误事,所以,她可以收拾包袱滚了?好吧,还是不要在这里打扰人家二人世界,碍眼! 哎哟,多想一点都激动得血流满面,这尼玛太基情四射了有木有?脑补果然要不得! 向右一路从S市风驰电掣地赶过来就是因为她也是某网站中囤积的成千上万腐女中的一员,她自然听得出她家老哥的声音,当时就激动了,屁股着火一样噌得就瞬间移动了过来。 原本以为又是大家的恶搞,没想到一看她哥坐在家里愁眉苦脸的样子,她这心就乱萌乱萌的,瞧这纠结的小模样,虽然攻受体位有所疑问,但那个人肯定是存在的,然后就顺理成章地闯进了丁一宁的家。 至于这个人到底合不合适,也要两个人相处过后才能知道,喜欢总归是两个人的事情,再也容不得她插手了。 哎,这种淡淡的寂寞忧桑是要闹哪样? 向右在回S市的火车上,轻轻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是啊,这一天还是来了,她那蠢萌蠢萌的哥哥,到底是要将心分出去一大半去疼爱另一个人,既然自己注定要失去那份疼惜,就让他把这份疼惜留给一个男人吧,这样她残缺的感情才能得以慰藉啊!! 老哥,好样儿的! 向右对她哥哥弯掉的事情如此喜闻乐见,其用心扒开来讲实在太险恶了。 当然这些向前都是不知道的,他现在很紧张,一个人坐在家里,默默等待着丁一宁回来,原先迷蒙的心境豁然开朗,随之而来的羞涩和紧张实在是人之常情,完全免不掉,很悲哀。 二十九、向前走势必要舍弃过去 明天周七是宁远的正常休息日,可是今天晚上丁一宁竟然还在疯狂地加班加点,回到家草草吃了一顿堪称饱含爱心的丰盛晚餐,眉头都没皱过,确切来说他吃饭的时候,眼神都没有从手边厚厚的律文上移开。 向前紧绷绷的心泛着失落倒也渐渐平静下来,他不停给丁一宁布菜,然后惊喜地发现丁一宁压根不挑剔,给什么吃什么,兴致意外被提起,他决定,不管怎么样,趁着这段时间一定要将丁一宁养得胖起来。 收拾干净厨房擦干手出来,就看到丁一宁卧室的门敞开着,棕木办公桌上的台灯照得他修长的手指发出柔和的白光,他背对向前坐着,像是在极力思考着,手中的笔流畅地转出线条优美的圆线。 向前看了看时间都九点多了,略作停留抬脚进了卧室,“什么案子这么棘手?” 丁一宁偏过脑袋,眼镜的黑边上一粒光点随着他的动作滑向了耳后,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向前,眼神却并没有定格,直勾勾的,向前被盯得有些心慌,就看到那双深邃的眼睛中亮光一闪,“去帮我拿书橱里第二排左边数第四本书!” 向前莫名其妙地把书找出来,丁一宁抄手夺过去,刷刷刷地迅速翻找着,手中的笔完全不明所以地写写画画,好半天才长长舒了口气,继而又是一阵瘆人的阴笑,“哼哼,看老子这次不毙得你们满地找牙!” “所以说你这次到底接的什么案子?这么一脸伤天害理的样子太吓人了!不可以做违法的事情你知道么?” 丁一宁心情很好地翻了个白眼,“我是师爷,怎么可能跟法律对着干?不是砸自己饭碗么?只是老城区的拆迁问题,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政府的公文不管用,不还是得靠着我们去收拾烂摊子,他们想做好人,可一味地好人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光靠着他们就别指望那些混蛋能搬走!” “我记得那一块不是很久之前就被华宇给承包了么?怎么到现在还没谈妥?” “那个姓田的王八蛋坐地起价要了三百万,我操,他妈的就算杀个人现在也赔不了那么多钱啊!明摆着抢劫么!” 向前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说话就不能好好说么,非得带上那些不干不净的词干什么?人家又不是听不懂?” “只要不是放屁人都听得懂,关键是要能够完美地诠释表达我说话时的语气和情绪,那些词汇能够有效地帮助像你这样的人设身处地地去理解,懂?” 高谈阔论式地满嘴跑火车,向前很有自知之明地不再纠缠,“现在是不是解决了?那就早点休息吧!” 丁一宁捏了捏鼻梁,深深叹了口气,一回头继续在自己的本上敲敲打打,“你先睡吧,我还早着呢!要抹杀任何能够让他们起死回生的机会才行,失误和漏洞就是敌人的曙光!” 向前皱眉,“好歹那也是人家住了好多年的家,情绪有抵触也是正常的,你可以尝试着安抚安抚么,你这样一副赶尽杀绝的样子真的很像坏蛋!” “那全中国的人民同志都保有这样的心思,全部都是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那我们还要发展么?发展干什么?大家都抱着上个世纪的茅草房子过到地球毁灭算了。” 向前无法反驳丁一宁的话,因为就算是他都知道发展是必然的,同情弱者是人的天性,一碰到拆迁那些开发商就变得丑陋卑鄙、邪恶狠毒,可真得都是这样么? “这件事之所以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定论,就是因为我们不偷不抢不强不逼,可是你看看那个田耀光,都恨不得华宇造一栋大楼赔给他,不是人少就是势弱,警察同志,下次发言前请注意查清真相,不要想当然。” “我没有想当然……我之前不知道……不是,他怎么可以这样?这样太坏了!不是自己应得的怎么可以要得这么理直气壮?” 丁一宁看着向前完全理解无能的神色,有一瞬的失语,似是叹息般说道,“是啊,怎么就会有这样的人呢?可这世界,本就是形形色色的人组成的,指不定你的价值体系在他们看来也是不可思议的,不要用自己的理论去衡量别人,这样太累太不值。” 向前的眉毛越皱越紧,“不对,这不是价值体系的问题,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能换个体系就能将错的当成对的,你这样也是不对的。”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人家三观不正就不正好了,管那么宽就能给他掰正了不成?! 丁一宁头疼地摆摆手,“好了,好同志、好孩子,能别打扰我工作了么?” 向前苦恼地揉着自己的头发,临出门还不忘回头叮嘱了一句,“你也要注意休息,不然伤口好不了就真的残废了。” “要你管!”丁一宁恶狠狠地把手中的笔扔了出去,这货实在太让人来气了! 向前其实真的是个好名字,人活着,在时间的洪荒中身不由己就会向前走,过去势必会成为过去,任何人都改变不了,抱着它过一辈子等待自己的只有腐坏和枯朽,向前,才能看到希望,不是么? 丁一宁轻轻笑了笑,拍拍自己的脸继续摆出那一脸的伤天害理,被茉莉花茶烫到的地方还隐隐发疼,丁一宁心底冷笑,本来还打算慢慢死磕的,只是错就错在田耀光找的帮手恶心到他了,那就不能再怪他心狠手辣。 凌晨的时候,向前悄无声息地送了一杯牛奶进来。 两点的时候,向前进来给丁一宁盖毯子,不小心将人吵醒,懊恼之际听丁一宁说想吃鸡蛋面。 四点的时候,向前再进来给他盖被子的时候,他都没有醒,向前尝试着晃了他几下,随即壮着熊胆,小心翼翼地将人抱上了床,丁一宁在冰凉的被子里瑟缩了一下,随即缩起身子,嘟哝着继续沉睡。 微亮的晨光将睡在客厅的向前早早吵醒,他揉了揉发胀的眼眶,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洗脸刷牙开始给丁一宁做早饭。 从厨房出来就发现丁一宁已经起来了,迷瞪瞪地看着他,然后梦游的一样擦着他阴森飘过,直奔客厅一角的冰箱。 向前忧心忡忡地一路跟着,看他打开冰箱拿出一瓶牛奶就要喝,赶紧上前抢了过来,“一大早喝这么凉,你想干什么?!” 丁一宁很委屈地眨巴着眼睛,“可是我热。” 向前直纳闷,“你知道现在几月份么?人家都过冬了,你一大早起来还热?!该不会生病了吧?” 说着一手贴向了丁一宁的额头,他刚做完早餐洗过手,凉凉的贴在皮肤上很舒服,丁一宁享受地眯起眼睛,然后没节操没下限地抓住向前的手就往自己家老鸟身上靠,“这里也热,给它降降温!” 晨起的自然反应是正常现象,同时也是上垒的绝佳时机,可是向前在垂眸看到丁一宁有些挺立的枪杆之后,很没出息地被吓到了,然后想都没想拽出自己的手,还很不温油地将丁一宁往后推了推。 丁一宁脚下不稳,左脚绊右脚,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尾椎上的疼痛迅速流窜上了大脑,一瞬间就将他疼醒了,愣了几秒,漂亮的眼睛恢复清明,直勾勾地瞪着向前,“你干嘛?!” 向前憋红了一张脸,红番茄一样颜色超正,含羞带怒地回瞪丁一宁,紧张口吃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丁一宁冷静了片刻,脑海中刷刷刷闪过好几副画面,越想越心惊,最后整个人都不好了,瞪着向前的大眼睛越睁越圆,突然虎躯一震,兔子窜一样站起来,拔腿就钻进浴室,砰的将门带上。 我操操操操,饥不择食还是怎样?梦游都不挑对象了么?!让你睡不醒!让你犯浑!让你不挑食! 一道门隔着,两个人都是头顶青烟,脸遮晚霞,一个羞愤地撞墙,一个悲切地自助,很不和谐…… 一个屋檐下呆着,又出了这样的乌龙,实在是太尴尬,就算丁一宁顶着厚如城墙的脸皮也有些受不了,其实小警察一本正经地怒气冲天对他来说反而好受一些,可关键现在人家不气不恼,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的模样弄得丁一宁摧心挠肝地难受,太他妈难受了! “趁热吃吧,晚上都没睡好,多吃点补一补。” 丁一宁这才想起来他早上是从床上爬起来的,这么说这人也基本是一夜没睡了?竟然还能起来给自己做早饭,是不是……对他太好了一点? 总觉得有些微妙和诡异,“你不生气?” 向前握着筷子的手一僵,有些不自然地笑着,眼神都不敢看丁一宁,“这有什么,大家都是男人嘛,相互帮助是应该的!” 丁一宁嘴角一抽,还相互帮助,你丫真的知道相互帮助是毛意思么?明显是被吓到的样子还要伪装平静,真是够了。 “不用你委屈地假装没事,也不用刻意照顾我的心情,我是同性恋,但不会对你出手,你尽管放心,今天这是我没睡醒犯浑,绝不会有下一次。” 又说这样的话,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可不可以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我?很难受的…… 向前闷闷地点了点头,丁一宁脸色不善地吃完早饭,理所当然地从不收拾,转身又回到卧室,继续跟律文死磕。 三十、你的错误我帮你纠正 忙碌的生活让不冷不热的日子过起来也不算太难熬,向前的喂养计划规规矩矩地照着计划列表一步步进行着,对于餐桌上花样繁多口味极佳的丰盛美食,丁一宁依旧吃得暴殄天物、风卷残云。 除去上班时间分分钟都在敲敲改改,回了家也是同样工作到凌晨,向前不动声色地密切关注着,跑得不算勤快,偶尔冲杯牛奶、送送点心进去,直到确定人睡着了再把人抱回床上。 周而复始,谁都不想打破这样的宁静还有渐渐熟悉的习惯,然而温馨中却带着礼貌的疏远,不温不火,让人烦躁。 三天后,丁一宁彻底修完了整个计划书,挟风带雨地再一次找上了田耀光。 还是那天的茶座,同样的位置,不一样的对峙,丁一宁决定主动出击。 “你最大的错误就是告诉了我你和市长的关系。” 开门见山直截了当,田耀光整个人有些懵,疑惑地皱着眉,“什、什么?” 丁一宁将他写的材料推到田耀光眼前,冷静地分析道,“市长本来代表的就是拆迁,你身为市长的关系户居然公然反抗国家命令,说出去你自己想想别人会怎么议论市长?言论一旦指向了市长,你觉得你还能继续守住你的三百万么?” “当然市长有权利拒绝承认你和他之间远到十万八千里的血缘关系,那没有关系,华宇是正规的公司,既然谈不拢,那也就只能走法律路径,官司打起来呗,谁也不怕谁不是么?但是,我有能力让这场官司拖个三五七年,然后以你的胜利收场,可是在你那个微弱的胜利中,法院判给你的钱绝对不会超过一百万,而华宇的安置房你想都不要想。” “今天签,你有一百二十万还有一套两室一厅的新居,打官司等着你的不过是惨胜,你自己掂量清楚了。” 果然说的太正规太深奥,田耀光就彻底晕乎了,他不敢点头,更不敢摇头,迟疑混乱之间,突然想起郝思蕾的话,她说不管丁一宁有什么动向一定要及时通知她,那个女人虽然可怕,懂得至少比自己多。 稳住慌乱的心神,他冷静地说道,“我不听你忽悠,怎么说都是你们有利,恐吓我诱惑我都没有用,你必须知道,只要我不搬走,你们的工程就不能动工,拖得越久,你们损失得也就越多,相比之下我的损失根本就是微乎其微,所以三百万,一分钱都不能少。” 丁一宁挑眉,似乎对于这样强硬的拒绝早有准备,而且并不打算纠缠着继续劝说下去,耸了耸肩,丝毫不介意地端起杯子悠哉地喝了口茶,然后收起材料,一个字不再多说淡然离去。 田耀光更忐忑了,他感觉丁一宁是不是准备放大招了,今天过来不过是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回头是岸,不然就毫不手软地将他轰成渣渣? 被自己的想象力唬得更加不安,连忙给郝思蕾打了个电话过去。 华宇的口碑一直很好,质量过硬,服务到位,唯一不贴心地就是他们的房子卖得就是比别家贵一些,可就算这样仍然是房源紧张,一开盘几乎瞬间就会售罄。 多花些钱买到的是安全和放心,何乐而不为? 所以第二天丁一宁闲情逸致地窝在自家沙发上,心情很好地看着电视上在播的华宇强拆打人的报道,再顺手刷一刷网站上铺天盖地的骂声和那些所谓的维护人权维护尊严维护家园的呼声。 郝思蕾,这姑娘的心思太好猜了。 十字路堵了其他三条,他们就毫不犹豫地挑了他刻意留下来的这一条,只要能抹黑华宇,就算最后打起了官司,法官的判决也是会更偏向于他们的。 不同于丁一宁运筹帷幄的悠然自得,向前看着电视里的报道,愕然得目瞪口呆。 一位老人家在寒风中衣着凌乱地对着镜头哭诉,他的家就在一楼,通过镜头可以看到家里一片狼藉,东西被砸了不少,衣服杂物都被粗鲁地扔了出来,一路上到处都是,有一面墙显然已经被砸出了一个大窟窿,这简直就是在逼着人搬走,性质太恶劣了! 通过老人的哭诉得知,这些人是趁着半夜闯进来的,粗暴野蛮地将他们的东西都砸了扔了,然后毁掉他们的家,再迅速撤退,连人都找不到。 就算他们知道是华宇所为,可找不到强有力的证据也还是白搭,所幸这个时代舆论非常强大,在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上又意外地团结可靠,遍布网路的传言和跟踪报道让华宇副总的脸持续黑了一上午。 尽管丁一宁有提前打过招呼,提醒华宇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什么都不要回应,沉默是金,他们只要沉默就好,可那些负面的言论已经对华宇的利益造成了最直接的影响,副总觉得这样还能沉住气实在太不像话了。 实在太不像话的总裁,被业内尊称为“黑色绅士”的华靖宇,一边听着副总怒火冲天的抱怨和急切不安的恳求,一边淡定地流利运笔,不多时,一副遒劲有力的字摆到了副总眼前。 “小不忍则乱大谋”。 副总脸更黑了,看着自家泰然自若的老板,森森地为公司感到了忧虑。 向前看着老人家瑟瑟发抖的苍凉身影,一把将丁一宁手中的茶杯夺走,气呼呼地看着他,“你于心何忍?!你就没有一点良心么?你的心就不会疼么?!” 用力过猛,杯子里的水泼了一些到沙发上,丁一宁不愉快地皱起眉,“你弄脏我的沙发了。” 满不在乎的语气,不以为意的神态,这个人为什么总是这样?这样让人感觉到彻骨的冷漠和寒意。 “你让那位老人家晚上去哪里安身?!” 丁一宁抽出一张纸想将沙发上的水汲干,但有些异想天开,烦躁地啧了一声,微仰着头眼神锐利地看着暴怒的小警察,“网上不是有那么多正义善良之士么,你让他们想办法去啊,正义可不是喊口号,要有所作为才能扞卫,要不然谁都有一张嘴,谁都是正义的一员,对啊,你也是,你这么心疼他,你将他接回来住呗,哦,好心提醒你一声,他儿子超有钱的,你可别照顾坏了人家,当心他儿子反咬你一口。” “自己坏就当全世界人跟你一样坏!我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人?!” 熊吼一声震三震,震住了自己同样也震住了丁一宁,向前有些心虚,可依旧梗着脖子气势汹汹地瞪着眼前心肠恶毒的坏人,丁一宁一瞬间想到了小警察这些天来反常的行为,突然就理解了自己察觉到的微妙的违和感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自己想太多反而没有猜透心思单纯的他,他要不是喜欢自己又怎么会这样贴心细致地照顾他?那些一顿比一顿还要营养的餐饮搭配,每天晚上的热牛奶和各种显然耗尽心思的小吃,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也要等他熟睡之后将他抱回到床上自己再去睡觉,而第二天又是精神满满的样子为他准备早餐。 单纯到让人火大又无法真心生气的白痴笨蛋! 原来他是喜欢他的,可是显然他不能接受。 那个白痴的世界是非两边黑白分明,和自己晦暗隐涩的世界显得格格不入两厢排斥,跟他一起势必会越来越深入地接触这个世界的灰色地带,有很多毫无道理的事情不得不接受,有很多虚伪和阴险不得不去应付甚至需要笑脸相迎,身不由己那个笨蛋是完全理解不了的吧,这些对于干净明亮的他来说都太冲击三观了。 而那个笨蛋在深入了解他的为人之后,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你看他眼下就已经后悔了不是么?因为像他这样的人在他的世界里就是恶的化身,卑鄙、阴险、恶毒、冷酷,所以最后还是只有他被遗留在了原地,带着曾经温暖过的心,再一次枯竭坏死。 他才不要。 丁一宁往沙发上靠去,没有残废的左手搭在沙发的靠背上,看着向前的眼里闪过轻蔑,用一种帝王一般高傲冷酷的声音说道,“是吗?不过,你喜欢我或者不喜欢我,都与我无关,我哪一样都不稀罕。” 向前眼圈瞬间通红,他咬着后牙槽,拼命撑着眼眶,眼都不眨地低头瞪着丁一宁,突然仰头闭起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气,动作流畅地穿鞋出门。 关门的巨响让丁一宁的睫毛颤了颤,他抄起一边的遥控器,漫无目的地换着频道,平静的眼睛里不停闪过电视里的画面,可没有一幅真正看进去,走马灯一样一闪而过,不留痕迹,然后毫无预兆地将手中的遥控器砸到了地上。 那位老人家独身孤居,他儿子一早就想将他接过去照顾,可是他始终不愿意离开和老伴同住了三十年的家,可是他们充满回忆的家挡在了城市改造的路上,不得不被移除,他们的家会被推平,拔地而起的将是一栋栋恢弘的写字楼。 而这些写字楼的建造可以让成千上万的工人找到工作,养活他们的家庭,也许他们的孩子正因为囊中羞涩而不得不放弃学业,只要这份工作就能够让他们贫寒的孩子读上书享受教育,而写字楼一旦竣工,城市的招商引资又将注入新的血液,那些待业人员又将得到新的工作机会,为城市带来活力,为自己带来希望。 用一位老人家珍贵的回忆,就可以让许许多多生活艰难的人得到帮助获得重生,这到底是该还是不该,值还是不值? 很难抉择不是么?可是站到他的立场就变得很容易,所以才无法用来说服那个笨蛋,就算他剖开来一点一点分析给他听,他也还是会觉得这些不过是他的诡辩,对他而言,错的永远都是错的,解释只是苍白可笑地自取其辱。 既然不能接受那就趁早离开,这样就好…… 丁一宁头疼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那个白痴!” “不要叫我白痴!” 陡然响起的声音让丁一宁错愕地转过身,漂亮的眼睛睁得老大,“你怎么回来了?!” 向前累得气喘吁吁,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一本正经地回道,“我当然要回来,我必须帮你纠正错误!” 丁一宁一歪头,正好对上向前身后的老爷爷慈祥感谢的眼神,顿时浑身脱力,连嘴角抽搐的力量都腾不出来。 三十一、谁让我喜欢你 老人家显然受到的惊吓比饥饿还有寒冷要来得严重,在丁一宁的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渐渐缓过神,捧着热茶神色有些拘谨地连连道谢。 看着老人家眼角的沟壑,丁一宁再有火气也发不出来,死气沉沉地瞪着罪魁祸首,向前正义凛然地回瞪着,丝毫不落下乘,丁一宁仰着头脖子都僵了,恨恨出了口气,拽着他的胳膊就往卧室走去,“给我过来!” 去就去谁怕谁,扯这么用力干嘛? 向前看着丁一宁愠怒的侧脸,口气放缓,苦口婆心地说道,“我也是为你好,坏事做多了良心会不安,晚年生活一定会很凄苦,我不愿意看到你落魄凄惨的样子,所以帮你改正错误有什么不对?” 这么白目到底要怎么沟通啊啊啊啊啊啊!!!!求破! “谁他妈告诉你老子晚年生活凄惨了?!你不咒我会死么会死么?!” “谁要咒你了?我巴不得你活个百八十岁,所以才要帮你啊,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日行一善多多益善!” “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事儿是我主谋的,你也不能把人弄我家里来呀?!你弄过来是想怎样?杀人灭口么?!” “你说你长得挺漂亮的,怎么会这么暴力呢?我把人请回来就是想让你好好照顾人家,你说你怎么脑子这么笨,转不过来弯呢?他刚好没地方睡了,你对他好一点,让他感到温暖,感到贴心,你犯的错误不就可以弥补上了么?对不对?” 这是怎样一种功过相抵的价值体系?直白简单得丁一宁脑仁疼。 “好吧,算你这样白痴的加减乘除能够成立,可我说过那些都是我做的了么?你身为警察,没有真凭实据冤枉起人来也挺义正言辞的么?” 向前一愣,显然自从看到新闻开始脑子就一直处于过热状态,他真的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也许并不是丁一宁做的,“可不是你们,难道还能他们自己拆自己的家么?” 想到那位老人家痛惜委屈绝望的眼神,向前无论如何都是不相信的。 丁一宁脸一放,“连我的话你都不信,你还敢说你喜欢我?” 向前一着急话都说不好,“那、那不一样!不能因为我喜欢你,就完全相信你啊?!” 丁一宁好整以暇地看着手足无措的小警察,“那你喜欢我还有什么意义?我跟你在一起岂不是要一直忍受你对我不断地猜疑然后取证然后释嫌?你不烦我都烦。” 这是信任危机,可向前知道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他嘴巴笨,表达不清自己想要讲的话,组织了好半天才轻轻说道,“我不知道要怎样说才能让你明白我的意思,可是我喜欢你,就打算和你好好过一辈子,信不信你说的话真的有这么重要么?我不可能完全相信你,因为我必须保有我自己的是非判断力,虽然和你在一起,但前提是我必须还是我。” 丁一宁也知道自己纯粹是无理取闹强词夺理,像小警察这样耿直的人逼着他在大义和他之间选一个,他一定会选择大义,能干出大义灭亲这类事的多半都是他们这样的人。 “所以,如果你犯了错,我一定会帮你改正过来,如果你死活都不愿意改错,那我也就只能陪着你一起承担未来所有的灾难和惩戒,你凄凉心酸我就陪着你凄凉心酸,谁让我喜欢你呢?” 完全出乎意料,这是丁一宁这辈子听过的最糟糕最不吉利也是最难听的告白,可是却意外地令人感动,感动得心脏都热乎了,四肢百骸都透着舒畅。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严肃认真的向前,半天纤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高耸的心墙本能地推拒着这个人对自己的感情,可他却总是在他以为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又突然出现,告诉他其实他一直没有放弃,他只是在用他独有的办法来对待自己喜欢的人。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如果他的答案也是自己想要的,那就……在一起吧…… “你知道外头那大叔的身份么?” 话题换得略快,向前有些跟不上节奏,还沉浸在自己刚才气势蓬勃地正义宣言之中,傻不愣登地摇了摇头。 丁一宁轻轻叹息,“他儿子是万齐房产的大老板,身家都已经过亿了,你觉得他老爸晚上睡哪儿真的需要你去担心么?” 向前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颗鸡蛋,“那他为什么还要守着那地方不放手?” “不是所有人都是为了钱,他舍不得是因为那所房子承载了所有他和他过世老伴之间的回忆。” “你知道得这么清楚竟然还能忍心去砸烂他的家?你这人太烂了!” “我他妈说了不是我干的!你怎么这么混蛋呢!” 丁一宁气呼呼的,向前同样气呼呼的,两个人毫不相让地接着互瞪,师爷再一次败下阵来。 “可是他不搬走,政府批示的工程就不能动工,你知道这样停滞一天华宇会损失多少钱么?它手下那么多员工也是要吃饭的呀,他们不是铁人,更不是你们想当然的恶徒,” “建筑工程能够解决多少工人的生活问题你想过么?或许他们的孩子只差这一笔钱就可以去读书了,写字楼落成就会有更多的公司和企业,又有多少待业者会得益于这些即将诞生的工作机会,这些你有想过么?” “如果是你,一边是一位老人家的珍贵回忆,一边是众多普通人的生存机会,你觉得到底哪边更重要?在你的大义之中,到底应该舍弃谁?” 向前彻底傻眼了,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太复杂,复杂得比喜欢上丁一宁还要让他晕眩。 丁一宁看着他渐渐深沉的眉眼,一颗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隐隐是期待的。 一件事不是对的那不就应该是错的么?为什么会有这样似是而非的存在? 越想越混乱,越想越迷惑,“不知道……我真得不知道……他们中肯定有一个是错的,可我真得不知道谁错了……我真得不知道……” 迷茫而恐惧的眼神,惶恐不安地看着丁一宁,单纯而可怜,丁一宁带着热度的血液渐渐冷却,他知道他们两个的世界终究是不同的,连交融都是难比登天。 他躲开向前急切渴望答案的眼神,悄无声息地在心底划过一丝叹息,有些失落地擦身而过。 “虽然我分不出对错,可是我同意拆。” 丁一宁诧异地回过头紧紧盯着眼神突然坚定的向前,听着他率真单纯的脑袋思考出来的答案,“回忆很重要,但是回忆并不会因为房子不在了它就消散,心在回忆就永远都在,自己能够记得就好,固执地不愿放手,反而会失去很多其他的乐趣,沉溺过去永远都无法前进。” 丁一宁的神情太过惊愕,以至于显得有些呆傻,向前看得很心虚,急忙添了一句,“当然,打人强拆是不对的!坚决杜绝抵制!” 丁一宁其实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样的回答,也不知道自己这样执拗到底是想要怎样,他以为也许向前根本就想不出来答案,又或许会天真得希望总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却都不是眼下的这个选择。 竟然说出了和他一样的话,在他那一套黑白法则失效的情况下,说出了和自己一样的话……这样,是不是可以安心了? 丁一宁安静地看着有些慌张的向前,突然扯着嘴角轻轻笑了出来,“都说了不是我干的,笨蛋连耳朵都是聋的么?” 浅淡的笑意带着若有似无的温柔,看得向前心肝一颤,“不许说我笨蛋!” “笨蛋舍你其谁?还把人弄回家里,你看现在怎么办?指不定人家儿子现在就满城风雨地在找他老爸。” “啊?那怎么办?!” “请问……”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卧室的对话,丁一宁走过去把门打开,那位老人家满脸抱歉地说道,“那个,你们家的门铃一直在响,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开门……” 丁一宁看了向前一眼,小警察很自觉地跑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西装笔挺神情严肃,“请问沈宣文在么?” 向前摸不着脑袋地回头看着丁一宁,丁一宁神色复杂地看着背过身去的老先生,示意向前把门打开,将男人让进家里,“沈朝辉沈先生?” 男人有些诧异地看着丁一宁,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朝着那个苍凉的背影,小声地喊道,“爸……” 向前吓坏了,还真是满城风雨地找这儿来了?!想着呢朝着沈朝辉脸色一变就要道歉,却是被丁一宁一把扯过来,心灵剔透地将客厅让出来给父子二人单聊。 没多时,父子二人就说着要告辞,临出门的时候,沈老先生还冲向前笑得格外慈祥,眼中的落寞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之前不小心偷听了你们的谈话很是没有礼貌,对不起,不过你说得对,抱着过去不放手,真的会错过更多的风景,我已经很多年没有享受过鲜活的家的温暖了,该是时候向前走啦,谢谢你。” 向前不由自主地看着丁一宁,就见他脸上浓黑的睫毛轻轻扇了扇,只不过精致的侧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向前转头看着沈老先生,笑得明朗,“不用客气,我也是别人教会的。” 沈朝辉意味深长地看了丁一宁一眼,突然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我知道不是华宇找的人,不用担心,你那剧本我会帮你演好,告诉华靖宇,这次是我欠他一个人情。” 丁一宁扯了扯嘴角,“感谢的话要当面说才算诚心,我想您亲自去华总会更高兴,我可不敢坏了我大客户的兴致,你知道我胆子很小的。” 沈朝辉眼色微沉,掩饰着笑得风轻云淡。 三十二、我们才刚开始 等人都走完了,向前忍不住问,“他贴你那么近,说那么久,你们到底在聊什么啊?” 丁一宁眨巴着眼,心情奇佳,“别人家的事,你管那么多?” 向前撇了撇嘴,“那咱家的事,你到底什么个意思?是男人就给我痛快点!” 丁一宁装傻,“什么什么事?我什么时候跟你是‘咱家’了?” 向前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急吼吼地说道,“我都说喜欢你了,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呢?” 丁一宁躺在沙发上,淡定地看着电视,漫不经心地回道,“嗯,好,我知道了,行了吧?” 向前就生气了,这太敷衍了!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可是为什么自己还偏偏要喜欢上?! 兀自后悔气恼着,恨不得把自己瞎掉的眼睛挖出来,丁一宁又轻飘飘地说了句,“晚上想吃排骨。” 看着丝毫不客气、只管颐指气使的丁一宁,向前憋了半天还是忍气吞声道,“糖醋啊?” 丁一宁背着向前笑得极度得逞而且欠抽,明朗地拖了个长音,“嗯——” 向前一脸认命的表情,心情复杂而沉重地进了厨房。 第二天,各大报纸头条上都是华宇打人强拆事件的大逆转报道,根据住户中某沈姓老人的描述,警方耗时八个小时连夜加班加点终于摸到了黑打手的窝点,一举端掉了这个带有黑社会性质的团伙组织。 而根据犯罪嫌疑人的口供,警方顺藤摸瓜,轻而易举地查清了打人强拆恶性事件的真相。 原来整件事情都是钉子户中的某田姓男子所为,他本意欲以不搬为要挟,贪得无厌地想要获取更多利益,没想到一直没有谈妥,一时猪油蒙了心,竟然想到通过黑打手进行强拆再诬陷开发商,以达到自己险恶贪婪的用心。 行为过于恶劣,该田姓男子已经被警方刑事拘留,具体判决处罚目前相关方面还没有给出明确答复。 向前在大百货的露天巨幕上看到了这则消息,基本保持着呆若木鸡的状态,梦游一样地回到家,将手中新买的食材分类放好,打开电视再一次确认了自己没有听错,然后狠狠倒抽了一口凉气。 为了钱人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向前看着田耀光两只手上的手铐,怎么想都还是想不通,但是有一件事却很明晰,那就是他错怪丁一宁了。 给丁一宁的手机打过去,一直是无人接听,三次过后竟然就关机了?!不能够到了现在还要生气吧?!心思一转打到了他办公室的座机上,那头却说他并没有去事务所,他们都还以为自己老板今天要家里蹲了呢! 向前的心没来由突地跳了一下,悬起来的不安,一点一点渗透进了皮肤。 丁一宁昏沉沉地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脑袋特别重,眼前雾蒙蒙一片,看不真切。 他难受地咽了咽口水,口干舌燥地,感觉嘴唇都要裂开了,一侧的肩膀酸胀得厉害,他伸出手想要去揉一揉,随即发现唯一能够活动的左手被一根粗绳子牢牢捆死在了一个铁柱子上。 绑票?不会吧……他这么穷的人也绑也太没眼光了吧?还是说冲着那个人去的?可是能有几个人知道他老子是将军? 高悬的墙上有一扇小小的窗户,透过那里大致可以断定应该是傍晚了,橙黄的光线洒进来,丁一宁才看清,自己是被关在一个废弃的仓库里了。 他知道案件会在今天水落石出,本来是打算去事务所拿上材料然后直接去华宇,跟华靖宇结账拿钱的,没想到刚出了家门口,没招到出租车,却是招来了明显来者不善的一辆小面包。 三个带着墨镜的人一下车,丁一宁直觉反应拔腿要跑,可显然跟不上他们速度迅猛,一剂麻药就让他乖乖地失去了意识,直到现在清醒过来。 到底会是谁? 丁一宁缓缓坐直身子,黑色的西装上全是灰尘,看得他直皱眉,右手的石膏有些破裂,左边的肩膀更是疼得让他不敢乱动,也不知道趁着他昏迷的时候,绑匪是不是揍他了,不然身上怎么会这么疼? 左手被死死绑着,手腕都被勒出了血丝,丁一宁更不敢乱来了,哭丧着脸,愁眉苦脸地瞪着紧闭的青灰色大铁门。 这个时候,反派主角应该就要登场了才对。 果不其然,铁门在丁一宁灼灼的目光之下发出难听刺耳的“嘎吱”声,橙黄色的光线中,尘土翻飞,丁一宁忍不住咳了几声,眯着眼睛,看到逆光的地方站得一位雄壮威猛的汉子。 开个玩笑而已,还真来?! 丁一宁囧了个囧,来人虎虎生风地走了过来,丁一宁戒备地看着他,往后缩了缩,问,“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汉子还带着墨镜,面无表情一丝不苟,他靠过去二话没说,把手探进了怀里。 我操,不带这样的吧?现在想起来杀人灭口?!不是什么都还没问么?!神展开还是怎样?! 丁一宁惊悚地瞪大了眼,脸都白了,慢动作之下,吞咽口水变得格外艰难,他眼都不眨死死盯着墨镜哥粗犷的大手,直到他掏出了怀里的手机为止,风起云涌的表情瞬间呆滞,还带着啪叽一声响。 墨镜哥将手机粗鲁地贴到丁一宁的耳朵边上,仍旧一声不吭,冷酷得不行不行的。 丁一宁颤巍巍地斜眼看了他一下,继续抖着嗓子问道,“喂——?” 电话那头竟然传来一阵孩子的哭闹,以及女人温柔地哄慰,丁一宁皱起的眉宇当即展平,浑身紧绷的力量顿时流逝,耷拉着肩膀面无表情地听着那头的吵闹。 郝思蕾好不容易给儿子哄睡着,这才有功夫搭理丁一宁,“小念很黏我,让你久等了真是抱歉。” “大妈,现在是你绑架了我,能不能不要一副咱俩只是在串门问好的语气?” 这是赤裸裸的炫耀还有得瑟,丁一宁嘴角直抽,实在没忍住将心中的吐槽说了出来,墨镜哥明显出戏“噗嗤”一下笑出声,而且笑得非常僵硬和一丝不苟,郝思蕾听见了,伪装的平静和温馨瞬间支离破碎。 “丁一宁,你不要太过分!” “大小姐!莫太太!我现在人都在你手上,到底谁更过分?!” 郝思蕾在屋里团团转了几圈平复自己又要爆发的愤怒,冷冰冰地说道,“我最讨厌别人耍我,挖个坑看着我跳你是不是特别开心?你开心我就不开心,所以要请你过来让我也开心开心。” “让你开心是莫然职责所在,关我屁事?还是莫然都不哄你开心的?啧啧啧,真是可怜的莫太太。” 郝思蕾特别想钻进电话里撕烂那个贱人的嘴,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能冲动,这件事已经全权交给那些人去办了,她不能再露面,万一暴露了牵扯太大,她还没有那个胆量和能力去承担。 “也就趁现在还能自得的时候多耍耍嘴皮子,等一会儿,我就让你这一辈子都再也笑不出来。将军之子,同性恋,性爱视频,乱交,嗑药,任何一件都能让你身败名裂,丁一宁,我很想知道,你一个晚上到底能伺候多少大老爷们?哎,还真是银荡不堪。” 丁一宁的心猛地一沉,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嘴犟地继续回道,“我是个男人,只要干不死我,我拍拍屁股爬起来还能继续干别人,甚至是莫然,郝思蕾,你虽然龌龊卑鄙,却龌龊卑鄙得极为天真。” 郝思蕾的呼吸陡然一窒,滔天而来的怒气让她狠狠地将手机掼到了地上,通话被切断,一阵忙音传过来让丁一宁的心一沉再沉。 我操,不至于会这么凄惨吧?! 墨镜哥尽职尽责地把手机收回到怀里之后,就开始盯着丁一宁认真细致地看了又看,直看得丁一宁浑身起鸡皮疙瘩,仰起脸笑成一朵喇叭花,“嘿,大哥,打个商量呗!” 没到二十四个小时是不能报案找人的,向前已经把所有丁一宁会去的地方都搜了一遍,完全找不到人的踪迹。 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天黑之后找人更是难上加难,向前焦躁得把一头头发揉成了金毛狮王。 茫茫人海根本无从着手,无力、焦虑、挫败、恐惧、恐慌,向前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丁一宁,你到底在哪里?! 毫无进展就要绝望的时候,邵亮和晁远掐着点赶了回来。 来不及休息,一接到小何的电话,邵亮立马给马坤豪打过去,“你他妈还有心思在南太平洋晒太阳?!小宁失踪了你知不知道?!” “你知道我在南太平洋那我知道个屁!” “我现在告诉你你还不知道?你是聋子么?!” “我现在当然知道!不用你七吼八叫的!小茜已经给兄弟们打过电话了,你有时间在这里练嗓门,还不赶紧去找!我最近一班飞机,四个小时之后回国!穷啰嗦!” H市太过拥挤庞大,人口足足有三千多万,就算整个中环联盟齐齐出动,搜索行动直到马坤豪回国了都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燃起的希望之火在向前心中越来越微弱,似乎是再来一阵微风就能让它彻底熄灭,他蹲在那片荒地之上,抱着脑袋痛苦不堪,他无法想象以后每天醒来都要看新闻,然后去认领无名尸体的日子,这太恐怖了! 他们的感情才刚刚开始,他们还有很多个不知名的明天,他们还要经历许许多多无法预料的故事,他们,不能就这样结束! “丁、一、宁——!!丁、一、宁——!!丁、一、宁——!!” 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唤,坚持着不愿意放弃,死都不愿意放弃,撕心裂肺、痛彻心扉。 “喊魂呢,大晚上的不要吓人。” 清凌凌的声音在空旷的暗夜中骤然响起,搜索的队伍集体定住,向前更是直接傻眼,下一秒来不及细想扑过去将那人消瘦的身子紧紧拥到怀中。 控制不了地颤抖,绝望之后的狂喜让他的动作非常粗鲁,丁一宁感觉这人简直是想要捏碎他一样,肩膀和手臂的伤口疼得他一阵阵晕眩,脸色铁青。 “你他妈再不松手我真的要变鬼了!你这个笨蛋白痴!”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向前一嗓子喊出来竟然带着哭腔,这可把向来没心没肺的丁师爷震住了,一时之间连身上的酸痛都感觉不到,老心肝一阵阵打颤。 三十三、哪儿来那么多狗屎运 “嘿,大哥,打个商量呗!” 丁一宁笑得灿烂如花,尽量表现得呆萌无害,墨镜哥有板有眼地将手机收起来之后,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丁一宁,下巴的曲线冷冽霸气。 “说。”简洁明了,丝毫不拖泥带水。 丁一宁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问道,“那个,你喜欢男人么?” 墨镜哥严肃地摇了摇头,丁一宁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哥们,不喜欢男人就不要委屈自己,男人味道不怎么样的,真的,那个什么视频什么摇头丸咱就不要勉强了,你看可行?” “……我不拍。”丁一宁漂亮的眼睛登时雪亮,墨镜哥淡定接道,“有专门人士。” “我操!你们还特意去找吃得开的人过来拍啊?!太无耻太卑鄙太没下限了吧?!” 墨镜哥垂眸轻飘飘地瞥了眼暴怒的丁一宁,“还可以。” 丁一宁猛力地扯了扯手中的绳子,菊花的直觉告诉他贞操大有危机,烦躁地吼道“说,那个女人给了你们多少钱?!” “不是钱的问题。” “难道是道义?你混哪条道儿的?” “青莲堂。” “我操,不会是那地中海指派你过来打击报复的吧?我先说清楚,抢新娘的可不是我!!” 墨镜哥愣了愣,似乎正在回忆莎李曼的那出闹剧,顿了会儿才沉沉说道,“不是。”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到底想干嘛?”丁一宁觉得自己手腕都要断了,渴得嗓子直冒烟。 “拍视频拿钱。” 得,一大圈又绕回原点了,丁一宁挫败地熄火,大有一副等死的颓废。 墨镜哥看着消沉的丁一宁,突然莫名其妙地说道,“你演,我拍。” 丁一宁眉头锁起,卡壳了一样有些理解无能,直勾勾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墨镜哥,眼睛陡然睁大,突然笑得猥琐银荡,“你是说……嗯?嗯??” 墨镜哥淡定的伸出五根手指,亮到丁一宁眼前还翻了个面,丁一宁沉眉想了想,不容置喙地比了个“八”的手势,墨镜哥墨镜后的瞳孔微微放大,半晌轻轻点了点头,丁一宁扯着嘴角会心一笑。 虽然是演戏,但是该做的伪装一个也不能落下,三个壮汉走进仓库的时候,丁一宁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真心害怕那墨镜酷哥出尔反尔,那他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提心吊胆地被那些大汉们扯烂身上的衣服,反抗得到了必要的镇压,只不过都是花架子,根本没有任何实际杀伤力,演着演着丁一宁还来劲了,一路鬼哭狼嚎各种谩骂诅咒,重演了当天在医院骂人家无辜小护士的那段,从头到尾不带重样,骂得壮汉们脸部抽搐险些露出马脚。 墨镜哥很专业地端着摄像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进行拍摄,不可避免地手抖了好几回,小电影的质量明显降低了一个档次。 等一切都折腾完了,不光丁一宁一身汗,就是负责配合的三个壮汉都要虚脱了,墨镜哥很满意地将DV收起来,抬头看着丁一宁满眼担心地盯着自己的DV,想了想说道,“没有拍到脸,全程模糊远景处理。” 丁一宁就放心了,“果然够专业。” “还可以。” “好歹是我的处女作,留个联系方式,回头传给我。” 三个壮汉都是一脸吃到苍蝇的表情,这都想要?!怎么会想要呢?!太变态了吧?! 丁一宁眨巴着眼,敏感地察觉到了气氛突然变得诡异,只是有些不明所以,“怎么啦?” 墨镜哥微调着自己有些抽的面部神经,摇了摇头稳稳说道,“好。” “那现在怎么搞?你们先走?还是我假装逃跑?” 这是还没出戏,演上瘾了,墨镜哥拍拍手让人给丁一宁的绳子松开,“你就这样走吧,比较真实。” 丁一宁低头看着自己一身褴褛、浑身伤痕、破败不堪得像极了被糟蹋的大姑娘,囧得不知道该不该囧,离开之际回头看了眼依旧酷得欠抽的墨镜哥,说道,“账号跟着视频一起发给我,钱就会打给你了,爽快的人我都喜欢。” 那三个大汉看着丁一宁一瘸一拐却非常潇洒帅气的背影,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墨镜哥,墨镜哥拍了拍怀里的DV(忍不住吐槽,墨镜哥的怀里是不是小叮当的口袋啊,怎么什么都往那里塞-_-),突然扯着嘴角笑起来,“赵贱人的朋友果然够性格。” 三个大汉的脑袋上都挂着豆大的汗滴,忍不住提醒道,“老大,你笑得真的很难看……” “我笑了么?” 墨镜哥抬手摸了摸自己僵硬的脸颊,三个大汉齐刷刷无语地翻起白眼。 丁一宁直到远远离开了仓库,仍然有些回不过神,感觉这一切的发展都太神展开了,根本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回忆去分析,闹鬼邪门了么?还是真的走了狗屎运?!虽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可今天这钱怎么就花得他觉得很微妙呢? 夜风嗖嗖的,身上的衣服都被扯烂了,饥寒交迫、浑身上下各种疼,还要一个人走在这连鬼都不想光顾的荒郊野岭。 真的是超级安静,安静到让人毛骨悚然,早知道这样就不砍价了,让那墨镜哥送他一程也好哇! 丁一宁独自一人走着,突然笑着自言自语道,“那么惊险都安全度过了,应该不会在这莫名其妙的地方莫名其妙地消失吧?呵呵……呵呵……” 黑夜将他的笑声反衬得极为明显而惊悚,笑着笑着丁一宁都要哭了,心虚得肝颤,就在这个时候,向前撕心裂肺地鬼哭狼嚎了几嗓子。 刚开始那一声当真是将丁一宁吓得冷汗直冒,两声听得清楚了,一直紧绷的心才骤然放松,腿都有些软,深呼吸了几口气,慢慢朝着那个带着绝望还有不甘的声音靠过去,等到能看见那些零零散散的手电光,还有那个忽明忽暗的身影时,丁一宁才真正放下心来。 “喊魂呢,大晚上的不要吓人。” 面对向前突如其来的激动和狂喜,丁一宁只想说,他妈的他要疼死了!!! 丁一宁觉得自己就是被那个笨蛋白痴活生生勒得晕过去的。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向前开心得像个孩子一样的眼睛,那一瞬间,丁一宁甚至是微妙地体会了一把突然病倒的妈妈的心情…… 意识开始运转,丁一宁不由皱眉,“医院?” 向前高兴得只管点头,啥也不说,邵亮倚在病房的窗台上,闻言颇有些无奈地叹着气,“你手上的石膏裂开了,还好骨头没有太大损伤,不过这一下惊动了又有得养,你说你,我不就是出国几天么,你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 邵亮的关心一直以来走得都是粗犷野蛮路线,丁一宁完全不在意,可是向前心里觉得很羞愧,“我一定不会再让你遇到这样的事!” 一句话说得丁一宁和邵亮都有些愣,“不是,这事跟你没关系,你不用这么歉疚,真的!” 向前眼神坚决,理所当然地说道,“保护恋人是男人的职责所在,让你受伤是我的失误,我必须好好反省!” 丁一宁扬起重新打起的石膏就要敲向前的脑袋,向前看着他脸上的刮伤,实在不忍心躲,“恋人的打骂也要能够承担才是男人”,这是妹妹传过来的男朋友守则第三条,向前决定从今天开始一定要听妹妹的,之前没在意就让人遇到这样的事,实在太不应该了! “谁是你恋人?!我承认了么承认了么?!你说你脸皮怎么能这么厚呢?!” 要承担要承担! “好了,这件事我们以后再商量,你先好好养伤,还在发烧呢,能不能稍微乖一点?” 哄小孩一样的口气,听在丁一宁耳朵里完全就是“好了好了,你是伤员病患残疾,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气得他眉毛当即跳了起来,邵亮看在眼里,很不厚道地仰天大笑起来。 “笑你姐夫!滚!滚滚滚!老子看见你们就烦!” 向前皱眉,虽然恋人的打骂要能够承受,但是恋人的错误也要及时帮助指正,“不要说脏话,情绪起伏太大不利于伤口恢复!” “你们在这里我还恢复个屁啊?!你们都给我滚,我好得最快!” 向前委屈地耷拉着眉头,对自己脾气超差的恋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邵亮笑得腰都直不起,喘了半天气,才摆着手对向前说道,“骂这么多嗓子还不冒烟啊?哎哟,这水都凉了啊!” 向前噌地站起来,抱着水壶就跑了出去,“我去接热水!” 丁一宁看着向前在门口差点撞到人家医生,一通手忙脚乱的背影,无奈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好吧,有什么想说的赶紧的!” “太正直,太直接,太简单,太笨。” “要你管!” “就认定了?” “我不知道。” “……” “阿亮,当初你和阿远在一起的时候就有想到你们这辈子竟然就分不开了么?” “没有。” “对啊,所以我不过也就是鼓起勇气又赌了一把,如果……如果这一次、也输了……也就只能说我上辈子大概太帅,虐惨了太多人吧,所以这辈子活该被人抛弃……” “一宁……” “好了!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影响病人的心情,伤口养不好你们一个个都是罪无可恕!” 邵亮坐过去,揉了把丁一宁的头发,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脸色一沉,问道,“谁搞的鬼?” 丁一宁避开邵亮的眼神,眼看着就要开始打哈哈,邵亮一口咬死,“是不是莫然?” “不是,这件事纯属意外,大概是跟我爸有关吧……你不要乱猜了!” “跟你爸有关赵宇还能不回来?骗谁呢?!到现在你还要维护他?!丁一宁,你是不是脑子里的水还没放干净啊?!你要是真放不下莫然,就不要去招惹那个小警察!” “放不下谁?”邵亮和丁一宁心中一惊,同时转过头愕然地瞪着门口无辜的向前。 向前眨巴着眼,眉头渐渐皱起,“你一直不愿意答应我,就是因为你心里还喜欢那个莫然是么?” 丁一宁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恶狠狠地瞪着事不关己急忙退出战场的邵亮。 三十四、说好的在一起 邵亮很没种地一路退到了门口,一巴掌给向前推进屋,顺手就把门关上了,忧心忡忡地又看了眼病房,随即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 刚好马坤豪携妻带子地提溜着一大篮子水果跑来探病,被邵亮一把拦住,“哎哎哎,里头就要打起来了,活人勿近啊!” 马坤豪浓黑的眉毛一抖一颤,“老子的地盘还有人敢动老子兄弟?!谁啊?这么急着去投胎?!” 大嗓门立时引起行人纷纷侧目,周茜在他后脑勺上呼了一把,骂道,“说话注意点!带坏我儿子我废了你命根子!” 马盟主一秒钟从发飙的狮子变成了温顺的家犬,从周茜怀里抱起牙都没长出来的儿子,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狠狠亲了一通,讨好地说道,“咱儿子还听不懂人说话呢,没关系没关系!” “潜移默化懂不懂?没文化真可怕,以后在儿子面前给我小心点!” “是,领导!小的以后一定注意分寸!” 邵亮默默背过身,实在不忍直视如此丢人现眼的好友,默哀的同时突然想到还好晁远不会生,这孩奴他是真不想去亲身体验…… “TJ给我回家关起门来自己搞!一宁现在很忙,东西给美护士送过去得了,别打扰他们,听见没?听见了还不赶紧走?!” 马坤豪被周茜赶着急匆匆跑来,肚子都没填饱,来了医院又被邵亮急匆匆赶跑,人都没见着,中环街自卫联盟盟主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他面无表情地将儿子小心地放回到周茜怀里,原地深呼吸了两次,突然拔腿就跑,直接撞开邵亮,一脚踹开了病房的门,震天吼道,“我操,又不是在偷情,干什么藏着掖着的?!” 随着一声巨响门庭大开,病房里的情况一览无遗,向前坐在床边,弯着腰两只手捧着丁一宁的脸,抬起头来震惊地看向门外。 丁一宁苍白的脸上是不自然的潮红,嘴唇闪着诱人的水润光泽,一边嘴角还泛着可疑的血红,含羞带怒地狠狠瞪着已经石化的马坤豪,大脑从缺氧中得以解脱释放,一胳膊肘子将向前顶开。 马坤豪先是一番惊愕,随即像是赌马赢了头彩一样,手舞足蹈地冲着邵亮招手,“阿亮!快来快来!我就说丁一宁是受你还不相信,我都不知道他和莫然在一起的那些年到底是怎么攻起来的!快过来,带你见证事实!” 邵亮闷不吭声地急速后退五米,向前微喘的呼吸陡然停滞,脸色骤黑,丁一宁干脆两眼一翻彻底歪头,心中不断做着心理建设:我已经晕了我已经晕了!这是梦这是梦! “我操你大爷的!都他妈给老子滚出去!滚!” 抄起桌子上的茶杯就砸了过去,怒涛汹涌堪比“海燕”过境,马坤豪灵巧地闪开,接着被周茜揪着耳朵迅速撤离,嘴里还要高声喊着,“你们继续!我们就不打扰了——!!” 肺都能气炸的鸡飞狗跳之后,再度被遗留下来的两人不自觉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向前一路从脸就红到了脖子根,手脚僵立地站在那儿,眼看着头顶就要冒烟了,丁一宁没好气地说道,“刚才咬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不好意思,现在想起来在那里惺惺作态?!” 如果不是他一副敷衍不耐烦的样子,他又怎么会这么冲动,做出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永远顾左右而言他,永远都当他是笨蛋。 太可恨了! “我确实很介意你还喜欢那个人,但是让我生气的却不是这件事,我真正生气的是你高傲而又躲闪的态度,你的敷衍让我觉得就连我喜欢你都是理所当然的,而你有足够的傲慢不以为意。” 当然不是这样的。 一颗心怎么可能同时放两个人?他喜欢向前,就表示早就不喜欢莫然了,可莫然就像是写进他大脑中的指令一样,一旦触发就会让他本能的难过和烦躁,他不知道该怎样去表达这种感情,他怕自己说不清楚反而造成向前的误会,可是没想到会是适得其反,这样暧昧不清的态度还是让他生气了。 “我问过阿右,阿右说喜欢就是莫名其妙,我觉得现在的自己就是莫名其妙的,明明很生气却怎么也无法下定决心不去喜欢你,所以你要有所觉悟,我会一直追着你,一直等到你能够坦率地承认我的那天为止,在这段时间里,我有责任帮助你改掉三心二意的坏毛病!” 总是在他失望或是无措的时候给他带来希冀和温暖,总是这样让人惊喜还有意外,丁一宁觉得那个笨蛋是不是故意的,不是有一种战术叫做欲扬先抑么?先给你一棒子然后再告诉你这是爱的鞭策,你就会觉得那一棒子砸下来都带着甜。 可是看着他正直到无暇的墨黑眼神,丁一宁还是认为,有些人大概真得天生就拥有那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他伸出手揉了揉嘴角的伤口,觉得这豁口和向前嘴巴上那一块真是登对了,弯起眼睛笑道,“哪有三心?我明明是正常人类,只有一颗心。” 向前被那明朗的笑容感染,垂眸想了想,调整道,“我有责任帮助你改掉一心二意的坏毛病!” 丁一宁拍了拍床边的位置让向前坐过去,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轻声说道,“我没有喜欢他了,真的。当初在一起的时候我也觉得两个人能够走到海枯石烂直至死亡将我们分开,现在回头想想也觉得那时候真的是无所畏惧,天真得可笑。” “后来在我和未来之间,他选择了未来,还是一个没有我的未来,所以我恨他,恨得撕心裂肺。” “现在再看到他,那种感觉大概还要加上心有不甘吧,为什么当初他可以放手得那么决绝而毫不留恋,为什么到最后就只有我自己贪恋那个曾经?” “看上去好像那些快乐都只是我可怜的海市蜃楼一样,一个孤独患者的幻想和可悲,所以看他活得那么顺意开心,我就像个被抛弃的怨妇一样越发怨憎和不甘。” “可是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就算再恨也恨不过时间的,再不甘也会随时间流逝,当我决定向前看的时候,向前,是你出现在了我眼前。”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竟然也能如此心平气和地说出和莫然之间那段难堪的纠葛,好像能够说出口了就像是得到了真正的解脱一样,浑身透着说不出的轻松和惬意,他安静地看着床边的那个一脸认真的男人,很长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一句话,病房里安静得只能听到两个人平缓的呼吸声,窗户微微开着,傍晚的清风携着最后的暖阳吹了进来。 恍若亘古的对视,眼中只有彼此。 “你是不是练过?为什么每次互瞪都是你赢呢?” 情深意浓的意境瞬间破裂,丁一宁满脸的匪夷所思,微微气恼的表情让向前忍不住揉了把自己的后脑勺,“我练过枪的嘛!” 听在丁一宁耳朵里的完整版则是:不好意思哦,朕练过枪的嘛,自然比尔等平民要技高一筹! “穷得瑟,得瑟死你得了!” 向前嘿嘿傻笑,“我还不能死,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我现在舍不得。” 丁一宁笑眯眯地翻了个白眼,“哎,我刚才说那么多,你听懂了没?” 好歹算是告白吧,虽然比较含蓄,就是因为含蓄所以又怕他听不懂,人生怎么这么悲催呢?? 向前扑闪着大眼睛,露出八颗大牙狠狠地点了点头,“嗯!” 丁一宁嘴巴都忍不住往两边扯,笑着笑着笑容却又浅了些,“你不觉得我很可笑么?” “觉得。” 铿锵有力毫不犹豫,丁一宁一秒暴走,及时被镇压,向前将他那只乱挥的残障胳膊小心地按回到床上,解释道,“喜欢一个人就不能轻言放弃,你喜欢他所以直到最后一刻都不愿意松手是可以理解的,这不可笑,可笑的是你从前的眼光太差劲,碰到了那个混蛋,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的眼光继续差下去的!” “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说,是不是阿右?是不是邵亮?” “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我说的都是大实话而已,就你事多,整天疑神疑鬼,这个也是缺点,活得太累,不好,得改。” “要你管!” 丁一宁拆石膏这天,马坤豪在“人间”烧钱一样当晚酒水全免,倾情大放送,丁一宁骂他神经病,马坤豪却说,“你这多灾多难的苦命孩子,还是让大哥给你攒点功德吧,不然再出点什么幺蛾子可咋整啊?!” “我觉得你开这样的店才比较容易出幺蛾子。” 向前自打进了“人间”就开始浑身不舒服,本来丁一宁是不想带他来的,又怕他介意说是不让他融入他的生活,可真带过来了,还是觉得当初不带就好了…… 带个警察来酒色场合,本来就是不靠谱的吧……他是哪边脑子进了水,竟然会考虑那么多? “别这样么,小兄弟,”马坤豪一把揽过向前的肩膀,“你看我这场子多干净,大家都是纯喝酒的,都市生活谁能没个压力,咱这地儿就是让他们能够完全发泄的地方,多么人性而温暖,你觉得呢?” 马坤豪话音刚落,台上一个刚跳完一支热舞的妖娆男孩儿轻巧地跳了下来,没骨头一样缠到他身上,软绵绵地喊了一声,“老板~~~” 邵亮拉着晁远一直不在战局,此时笑得一脸幸灾乐祸得煽风点火,“小杰,今天晚上你们老板不回家哦~” 向前乌黑的大眼睛里立马堆满鄙视和嫌弃,马坤豪面不改色地将那男孩儿提起来站好,一本正经地说着瞎话,“这是我弟。” 丁一宁将向前扯到自己身后,警告地瞪了马坤豪一眼,“不要带坏我家的孩子!” “谁是你家孩子了?!” “你不是我家的么?” “我是你家的,可我不是孩子!” “你没听出来我的重点放在‘我家’上了么?怎么跟你交流这么困难呢?” “……” 诡辩诡辩诡辩!可是就是说不过他…… 向前心中宽面条流了一地,气呼呼地跟着丁一宁进了包厢。 三十五、继续给向小熊加分 周茜忙着在家带孩子,马坤豪好不容易得了空闲,抽烟喝酒打牌,所有这段时间憋住的瘾齐齐喷薄而出,牌局打了一圈又一圈舍不得罢手。 向前在这方面基本是白纸,但是赌场有句俗语就是新手往往会开挂爆好运。 说好了不算钱向前才出手的,丁一宁作为军师坐旁边指点江山,最后结束的时候,很不要脸地把手抻了出去,在向前莫名其妙的眼神中,丝毫不客气地收下了马盟主输掉的一万块。 向前整个人都不好了,“你们这是赌博!” 丁一宁开心地数着票子,“不是‘你们’,是‘我们’,谢谢!还有谁赌了?牌是你打的,钱是我收的,两件事压根就没关系,不算赌,懂?” 向前脸拉得老长,懊恼得直皱眉,邵亮吆喝道,“欢迎丁师爷完好无损地回归人类社会,来来来,庆祝庆祝,别老说钱啊,伤感情!” 一通圆和一群伪君子就开始了酒局。 邵亮知道自己这群损友是什么货色,所以果断让晁远开车来的,自然找到正当的理由让晁远躲过了一劫。 丁一宁也想让向前躲一躲,这笨蛋喝多了杀伤力太大,他实在招架不住,没想到邵亮这不是玩意儿的东西自觉安全后唯恐天下不乱,哄道,“马老板家开车的还少了?一会儿肯定有人送你们回家的,实在不行还有我们阿远呢!放心喝!” 这是躲不掉了,向前是个实诚的孩子,又顾忌丁一宁伤势刚愈,所以自己来者不拒也就算了,基本上丁一宁的酒也被他挡了一大半,喝得丁一宁越看越心虚。 他是真不知道向前的酒量,早知道应该先问问他那个什么师什么兄的!! 伪君子们一个个看着谦卑和善,其实肚子里全都是坏水,场面话说了一串一串,自己的就都被不动声色地按下,却是一杯接着一杯把向前灌得头重脚轻,胃里一阵阵犯恶心。 丁一宁看不下去,一脚将人踢进去卫生间,满身煞气地回到酒桌上,面无表情地狠狠瞪着幸灾乐祸的邵亮还有马坤豪。 “你们这是找死。” 森然的语气让他二人很没出息地立马举手投降,“好了,我们道歉!你不能喝,伤身体!” 他们两个完全发挥大概和丁一宁打个不相上下,可好歹他们多少喝了,丁一宁豁出去能让他们直接躺到后天,识时务者为俊杰,可显然丁一宁很不满意,有些担心地往卫生间又看了好几眼。 “担心什么?年轻人身体好着呢,睡一觉就行了!” 丁一宁烦躁地“啧”了一声,“你们知道个屁!这熊孩子喝多了忒吓人,真不是我唬你们,听过双重人格么?” 这下连晁远都看了过去,好半天邵亮才愣愣地说道,“不会吧?” 刚说完,卫生间里头就传来一阵冲水声,四个人明显很紧张地齐刷刷看了过去,向前洗了把脸,出来看到那四双眼睛,顿时有些惊悚,“怎、怎么啦?” 丁一宁睁着大眼睛小心地走过去,围着人转了好几圈,疑惑道,“难道还没到那点?” 向前不明所以,“什么点?哪一点?宁宁,你好奇怪哦。” 看着向前异常镇定沉稳的脚步,丁一宁依旧拿出项上人头保证,这货绝对已经喝多了,就算再假装镇定也没用!称呼已经出卖你了骚年!! 背着向前赶紧给邵亮打眼色,邵亮会意,牵起晁远的手,摇摇晃晃地说道,“哎呀,喝多了,向前果然好酒量啊,我这头晕得很,今天到此为止?” 晁远冷静地跟了一句,“到此为止。” 向前基本上对晁远的印象是最好的,总觉得他跟他们混在一起就有一种青莲濯淤泥而不染的感觉,所以他很严肃地点了点头,“嗯,到此为止。” 马坤豪给小弟打了电话,车很快就准备到位,丁一宁拖着向前逃难得一样直往外冲,必须得趁着这货完全变身之前将人弄回家! 然而往往事事不如人意,靠的完全是平时积攒的人品,丁一宁遇到了向前,大概连上辈子攒的RP都用完了,所以注定了无法顺利地离开“人间”。 出了包厢刚到大厅,劲爆的音乐骤然切换成了舒缓的蓝调,大厅一角的争执声就显得格外明显。 丁一宁无暇顾及那么多,拽着向前低头疾驰,却是被顿住的向前一把扯住,他严肃地说道,“有人被欺负了。” 丁一宁往那边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撒谎道,“不是,他们只是在交流感情。” 向前很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继续严肃地说道,“你喝多了,我必须去救他。” 在丁一宁跳脚的时候,向前泥鳅一样脱手,刷得就跑没了影,丁一宁愣在原地,暗暗决定,下次再带这货出来喝酒一定要随身携带一根狼牙棒,敲晕果然才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 暴力美学必须得到传扬! 争执的起因是一位客人喝得有些多,走路不小心撞翻了另外一个人的酒杯,造成他所谓昂贵的西装就地报废,就此纠缠不清索要赔偿,那人的态度傲慢了些,所以一言不合直接就动起了手。 向前赶过去的时候,那人已经挨了一拳,另一拳正虎虎生风地招呼过来,自然被喝醉酒依旧身手敏捷的向前及时挡住。 “以多欺少,你们太不是男人了!” 有些架是越劝越火的,更何况是向前这样理直气壮的态度,更加激怒了那些人,拳脚无眼冲着向前就砸过来。 丁一宁掏出手机,淡定地“咔嚓”了两声,闲闲说道,“哎哎哎,大家有话好说么!来这里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可不是?为了一件小事大动干戈很影响形象的!” 意思就是老子已经拍到照片了,这里是会员制,当心我给你们的暴行曝光给媒体! 那些人面露疑虑,有些惧惮地收手,最终不解气地呸了一声,悻悻地散去,最后当然要丢下最传统的一句话,“小子,给我当心点!” 丁一宁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冲谁说的,反正他是把自己给排除在外了,因为他觉得他已经上年纪了,应该已经不是“小子”了吧…… 向前严肃地扶向那人的胳膊,没想到人家根本不领情,一挥手就给向前搡得站不稳,丁一宁连忙上前兜住,直皱眉,“嘿嘿嘿,讲不讲理了?!眼瞎啦,没看到他是在帮你?!” 那人转过身,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灯光晦暗看不清面貌,直觉眼神冰冷,声音更是透着漠然,“多管闲事。” 这么不识好歹的人丁一宁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一把放开向前就想着上前理论,手一松心里跟着就是一咯噔,因为向前现在根本站不稳,丁一宁回头的时候,不出所料地看到他迈着小步子步步后退,眼看着就要摔一个屁股墩子。 想都没想,抻出手就拉住他的胳膊往前一带,没想到向前脚下绊了一下,本来是投向他怀抱的轨迹硬生生被改变,不可控制地撞向了那个男人。 丁一宁的眼睛慢慢撑大,看着那不可挽回的即将发生的事情,有些不敢看地闭上了眼,那一瞬间,被覆盖的瞳仁好像感觉到了不一样的光芒,他猛然睁开眼,四周看了看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那人被向前这一下砸得一个趔趄,很是气恼地将人推回给丁一宁,冷哼了一声甩手走人,丁一宁抱着晕乎乎的向前,气得头发都能站起来。 马坤豪赶过来的时候,正好撞了枪口,丁一宁没好气地吼道,“以后你们店再办会员一定要加上一条新选项,要看人品!人品!不要什么货色都招过来拉低这里的平均水平!” 马坤豪掏了掏被震得有些发麻的耳朵,满不在乎地说道,“真挑人品,你首先就进不来,坑死人不偿命的丁师爷?” 丁一宁雕塑一样静止了三秒,果断丢下一句“滚你妈”,气吞山河地拖着向前就走了,大概这一段时间他都不想看到马盟主那张脸。 筋疲力尽地回到家,丁一宁把向前丢在沙发上,跑进厨房二话没说先灌了两杯凉茶,一转身发现向前幽灵一样站在他后面。 “走路都没声音么?!吓唬谁呢?!” 看着那熟悉的倒立的眉毛,向前突然伸出手去摸了一把,傻乎乎地笑着,“宁宁,你真可爱!” 丁一宁默默看了他一眼,四十五度开始忧伤,难道这种情况下还想让他夸这货能忍到回家再发疯真不错么?! “滚开,洗澡去!臭死了!” 向前听话的转身进了浴室,不过他一直拉着丁一宁的手没松开,丁一宁一只手死死拽着门框,“你想干嘛?!” 向想回头,坦率而天经地义地说道,“一起洗。” “哈——??!!” 看着丁一宁就像是看到了公鸡下蛋一样的表情,向前一本正经地又强调了一遍,“一起洗。” 丁一宁彻底抓狂了,“你到底想干嘛??!!” 向前垂下脑袋,沉默了好半天才小声说道,“干你拍过的那些事。” 丁一宁的脸瞬间结冰,他告诉向前的逃亡版本可是经过精心删减的,绝不含任何情色十八禁内容,他怎么会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的?”难道是偷看了他的电脑?只有这种可能……(又忍不住吐槽,宁宁啊,那么诡异的视频你还真的要了啊要了啊要了啊!) 向前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悄悄抬眼瞥了瞥冷若冰霜的丁一宁,握着他胳膊的手攥得死紧,“前两天取牛奶时发现的碟片,上面写了我的名字所以我就看了,虽然看不清脸,但是我听得出来是你的声音,你那天逃出来的时候身上有很多伤……” “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因为……因为你不告诉我肯定是怕我难过,可是你明明自己更难过还要照顾我的感受,所以我才不想让你有负担……我知道你很难过……所以我不能让你更难过……” 说着呢,在丁师爷愕然的神色中,向小熊竟然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扯着嗓子吼,“宁宁,我知道你很难过!不要难过!没事的!还有我!呜呜!可是我也好难过!呜呜!我不想让你知道的!可是我忍不住,我好想杀了他们!呜呜!不要难过,宁宁不要难过!” 丁一宁彻底无语地看着哭得两眼通红的向小熊,愣了片刻很不和谐地笑了出来,越笑越欢畅,笑得向小熊肝颤,只想着这强颜欢笑的人怎么这么惹人心疼呢?一把扑过去将人搂进怀里,笨拙地拍着他的后背,带着哭腔哽咽着一路高喊“不要难过”、“你还有我”。 三十六、战局总是反复无常 想法总是跟其他人不一样,担心他看到视频就是怕解释不清,要是让他怀疑他的贞操那就是大问题了,万一这混蛋就这样嫌弃他了可怎么办?没想到就算是让他知道了,他那颗脑袋想的永远都不是要不要嫌弃他的问题,而是他受伤了,心会很难过……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孩子?一定憋了很久了,想安慰又怕让他知道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会更烦躁,而情愿一个人憋着,再难受也要憋着…… “笨蛋……” 似是无奈似是怜惜的一声叹息,丁一宁凑过去,深深地吻住了还在抽噎的向小熊。 向小熊的哭声戛然而止,时不时抽噎一下一点都不影响丁师爷的动作。 他一手扶着向小熊的后脑,一手放在他脖颈间,轻轻笑了笑,伸出舌头顺着他满脸的泪痕舔了一遍,随后在他微微泛红的眼睛上啄了两口,这才不紧不慢地封住了他的唇。 丁一宁气势逼人地带着向小熊往后退了两步,将人压在了浴室冰凉的墙壁之上,唇瓣还在他微热的嘴唇上辗转,反复舔了几回,撬开他的牙关将灵巧的舌头探了进去。 酒气透过鼻息还有舌尖在两人之间传递,舌头更像是带了电一样,所到之处不由自主泛着酥麻,舔过敏感的上颚让向小熊不由自主颤了颤,丁一宁眼色微沉,掀开他塞起来的衬衣,两只手顺着结实的腰身就探了进去。 冰凉的手指接触到皮肤的刹那,向小熊意味不明地呢喃了一声,丁一宁的吻不由自主变得更加热烈,扫过齿列的舌头也不打算就此收手,勾出向小熊一直没有动静的舌头,煽情地纠缠、吮吸。 过度分泌的唾液来不及吞咽,呼吸彻底被扰乱,本就晕乎乎的脑袋更加晕眩,向小熊有些不耐地想要偏开脑袋,丁一宁的嘴唇就移向了他的下巴。 向小熊身体的触感非常棒,算不上纤瘦,安静之中蕴藏着强大的力量,丁一宁摸得爱不释手,湿热的嘴唇舔过他的耳垂,随即移到上下微动的喉结之上,亮出牙齿轻轻噬咬着。 看着向小熊皱起的眉头,丁一宁又不急着攻城略池了,他放过了那可怜通红的喉结,抬起头又亲了亲向前有些红肿的嘴唇,笑道,“怎么样?” 声音比平常来得要低沉,听起来很舒服,向前睁开雾蒙蒙的眼睛,瞅了半天,中肯地给予评价,“完啦?好快……” 这误会传出来还得了?! 丁一宁都来不及爆国骂,立马又堵了上去,这一轮的攻击明显带着疯狂的噬咬,直啃得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作死了的向小熊嘶嘶抽气,丁一宁甚至是恶意地在他的脖子处狠狠咬了一口,确定齿痕不会消失之后,才松牙伸出软嫩的舌头细细舔着。 “你属狗的么?怎么能随便咬人呢?!” 或许是丁一宁噬咬带来的疼痛激起了向小熊反抗的意志,他利落地搂着丁一宁转了个圈,体位登时发生了逆转,丁一宁有些愕然,向前笑得得意,“我也会的!” 男人的好胜心一旦开启,就谁也阻止不了,两个人莫名其妙地较起了劲儿,一时之间,小小的浴室里不单单是情欲弄潮,就是战斗的火花都显得格外激烈。 丁一宁被压在墙上显得有些被动,向小熊学得很快,折腾得丁一宁的头皮都麻了,浮浮沉沉之间想着,这笨蛋不笨嘛,开窍这么快?! (此处省略若干字……) 火花四溢的比赛至此结束,两个人低头各自看着手中的白浊,对视一眼,喘着粗气笑得开怀。 就着打开的花洒简单清洗了一遍,战场随即转移到卧室。 丁一宁撑起身子,看着向前盈满笑意亮晶晶的黑眼睛,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两口,认真地说道,“那个视频是做出来的,还花了我八万块呢,我没有被怎么样,真的,所以不要难过了,可好?” 向小熊委屈地瘪起嘴,“是假的为什么还要给我看?” 丁一宁吻着他的嘴唇,“有些人想要通过你来对付我,不可以让他们得逞知道么?以后也是,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也一定要相信我。” “嗯!不能让坏人的诡计得逞!我要相信宁宁!” 丁一宁闷声笑着,手上动作不停,一边吻得深情转移他的注意力,就在即将踏入密地的时候,却是浑身一僵,连带着亲吻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向小熊笑得得逞,无师自通一般开挂。 丁一宁咬牙切齿地瞪着向小熊,“谁、教、你、的?” 向小熊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阿右说我就应该这样对自己媳妇儿,这是一种疼爱。” 丁一宁二级战备,动都不敢动,眼珠子一转,劝道,“你今天喝多了行动不太方便,在上面是个体力加技术活,交给我就好!” 向前继续无辜大眼攻击,颇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我明天要出警。” 丁师爷暴走,“你真的喝醉了么?醉了么醉了么?!我怎么觉得你这智商不像你的风格啊?!说,这又是谁教你的?!” “邵亮。” “……我操……” 被好友背叛心理防线脆弱的时候,一阵天旋地转,丁一宁再一次被向小熊压在了身下,注定了今晚的败北。 “喂,你又不会,还是让我来好了!” “这东西做着做着就会了,放心,我不会让你疼的!” “滚蛋!你个新手菜鸟,又喝了酒,你他妈会做死我的!我不要!” 丁一宁这一天最没有想到的事情就是,他被反攻了…… 他羞愤地抬腿就想踹人,向小熊一本正经地警告道,“宁宁,你不能这么暴力,要留着点体力待会儿用。” “我操,就凭你这头笨熊还需要我用多少体力?!” “那好吧,你一会儿不要后悔,我开始啦。” “我操,润滑润滑!你是想捅死我么?!” “啊,我忘了,宁宁,对不起!” “对不起你妹!” “确实也挺对不起阿右的,她写得那么清楚我都能忘记,真是太不应该了。” 一定要趁这笨熊不在家的时候,销毁那本笔记,向家妹子真的是一个女汉子一样的存在,太他妈惊悚了! (此处再一次省略若干字……) 丁一宁悲催地发现自己当真是被做得晕了过去,一晚上都不知道被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几回,反正最后他是挺尸了,他什么都不知道。 一觉睡醒的时候都不知道今夕何夕,身上倒是很干爽,连被子都被换了个彻底,只是随便翻个身都觉得一身的骨头就要散架,浑身酸痛得他想咬死那头笨熊。 三十七、传说中的第二天 丁一宁趴在床上,费力地撑起胳膊,诡异地觉得自己的老腰正在发出一阵阵“嘎吱嘎吱”的悲鸣,后茓的疼痛却没有想象中难以忍受,他锁着眉头,一只手绕到身后直接探了过去。 果然,上过药了…… 那头笨熊是不是做得太好了一些,好得有些诡异,不,那货的字典里肯定是没有这方面的相关知识的。 丁一宁扶着腰,一步一颤以龟爬的速度挪出了卧室,还没靠近厨房,就听到里头传来乒呤乓啷的声音,贴过去就看到向前手忙脚乱的好一通忙活。 不大的案台上非常拥挤,高效利用起来寸土寸金的片儿地,胡萝卜丝和洗干净的芫荽摆在一个箩筐中,看起来还怪有夫妻CP档的,一旁还放着几颗皮蛋,砧板上是一件漂亮的后腰肉。 锅里不知道在煮啥玩意儿,浓烟阵阵,还带着一股子诡异的味道,电饭煲里应该是在熬粥,咕噜咕噜的声音听着真像是在熬毒药。 向前手里正拿着刀,手下是一根切了一半的胡萝卜,提起一边的肩膀和耳朵一起夹着手机,歪着头明显应接不暇。 “糊了糊了!哎,我知道,你别说了行么?!” “什么?还要放红糖?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儿啊……” “你先等等,我这锅扑了,米都熬烂了还不行么?” “蔬菜蔬菜……等等等等,我去找找,呵——!!” 丁一宁家的厨房太小太袖珍,所以冰箱不得不移驾客厅,所以向前一转身看到丁一宁扶着门框好整以暇地正看着他,吓得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肩膀一松,手机华丽丽地摔到了地上。 丁一宁之前看得太入神,不可避免地同样被向前吓到,只是他总体来说综合素质比小警察高了不止一点,所以小警察完全没发现他的异常。 两厢瞪视,躺在地上的手机里,妹纸彪悍的声音在死寂的厨房中打了鸡血一样地回荡着。 “找着没?没有小青菜找些玉米也行!关键就是给粥加些料吃起来不会那么白味。” “你那锅开了就给皮蛋还有瘦肉放进去啊!皮蛋瘦肉粥啊大哥!就算是给嫂子吃的那也只是皮蛋瘦肉粥啊!您老人家做了一辈子的饭,这么简单的玩意儿你也会犯迷糊么?!” “对了,药膏不要忘了接着抹,千万表害羞哇老哥!” “还有还有,一定要密切注意,可不能让我嫂子发烧!” “我靠,我还是太激动了!哥,我果然没看错你!不行!暂停暂停!我必须找个人先分享一下!这么喜大普奔的事情我一个人独享简直就是要天杀了!” 丁一宁默默握拳,我操,他妈的还真的是向右妹子,风火轮一样的吕子!!!求破……好无力…… “哥?……大哥?……老哥?……恭喜破处的小向前?……喂喂喂喂???” 向前眨巴着眼,浑身一抖,终于从失神石化的状态解冻,紧接着红了整张脸,连毛领中露出来的一截脖子都染了色,眼神躲闪,始终不敢看脸色阴郁的丁一宁。 丁一宁扶着门框,尝试着去弯腰,脸色当即又黑了一个色度,缓缓吐出一口气,轻飘飘地看着向前,指了指地上活蹦乱跳的手机。 向前不明所以,颤巍巍地给手机捡起来,谨慎地递到了丁一宁眼前,丁一宁一把抄过来,感情都不用酝酿,直接开口,“不用‘喂’了,你哥已死,清明烧纸。” “啪叽”果断挂了电话,向前很想扯扯嘴角笑一个讨好一下,可显然启动失败,嘴角挂着,眼睛最终也没有勇气抬起来。 向右听着耳朵里传进来的忙音,拿过手机看了好半天,突然捂着嘴笑得银荡,“哦吼吼吼,这种H后恼羞成怒还要假装淡定的样子太萌了有木有?!不行,鼻血不能一个人撸,得赶紧告诉小美!” 向前依旧低着头,就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两只手都不知道该摆在哪里,丁一宁本来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可是一看向前这反应,不知为何他就淡定了,“我说,其他的都摆一边先不说,你那边那个不明之物正在变成更加不明之物,真的不要紧么?” 向前用一种能崴到脖子的力度和角度将头刷得转了过去,只一眼就让他当场跳了起来。 手忙脚乱地将天然气关掉之后,满脸痛苦地揭开锅盖,显然里头的不明之物已经黑成了一坨,向前拎着锅盖,一脸哀伤。 丁一宁挪过去,将电饭煲的插头拔了,看了眼没来得及剥的皮蛋还有压根没有切开的后腰肉,摇了摇头,叹道,“好在白粥基本没有技术含量,要是连这一锅粥都能熬坏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你的智商了,孩子。” 向前很懊恼,一大早起来本来挺神清气爽的,一个懒腰动作还没到位,就发现了异常。 他是睡在床上的,而且百分之一百二十是丁一宁的床,可是为什么?! 心跳不由有些加速,就在他还在思考“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的人生谜团的时候,丁一宁不舒服地翻了个身,一条赤条条的大腿就势搭上了他的腿。 向前觉得那一瞬间的心情应该称之为惊悚。 不算清醒的眼睛瞬间睁得浑圆,向前几乎是一格一格地转过脑袋,近在咫尺的枕头上就是丁一宁微微皱着眉的睡颜,露在被子外的脖子上非常显眼的印着三两个暧昧的红痕。 猛地坐直身子,一阵头晕目眩之后,向前不得不接受眼前的事实。 不管是他睡了还是被睡了,总之他和丁一宁是睡了。 太难以接受了不是么兄弟?这太惊悚了! 向前呆愣地在床上坐着,被子里的暖气从大开的漏口噗噗往外直冒,不一会儿丁一宁就觉得冷,无意识地往向前身上靠去,向前一惊醒神,赶紧跳下床,给丁一宁将被子掖好,一步三摇地飘进了浴室。 满目狼藉不忍直视,简直堪比打过一仗的战场,胡乱丢弃都皱成一团的衣服,袜子找不见另一只如今身在何处,壁柜上的洗浴用品都被打乱摔在了地上,东一只西一件。 每一处都像是在提醒初尝人事的小警察,他昨夜跟丁一宁当真是酣战了一大场。 向前默默低下脑袋,耳朵尖儿开始充血,脖子上被丁一宁咬出来的牙印在血光映衬下越发触目惊心,站了好一会儿,他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慢慢地蹲了下去,冒着烟的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磕着冰凉的墙壁,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又沸腾起来的战斗之魂冷却下去。 隐秘的喜悦和激动,夹杂着记忆模糊后的不安和恐惧,在心中不断蔓延开来,深入骨血。 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明显吓了一跳,眼前一片通红,眨了几次眼之后才看清原来是自己流出来的鼻血,惊慌失措地赶紧仰起脑袋,折腾了好半天才止住血,徐徐吐出一口气,将家里都拾掇干净以后,才下定决心给向右打去电话。 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阿右说会痛,所以一定要狠狠心,现在这样,他一点没发现身上有什么地方痛,反倒是通体舒畅,所以几乎可以肯定,丁一宁才是受伤的那一个。 没想到一个电话打得自己更加不安,上药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简直就是畜生,红肿的密地狠狠地冲击着自己的视网膜,心中的愧疚漫无边际地放大,惶恐到连一顿简单的饭菜都做不好。 自己真是太没用了。 “对不起。” 实诚的孩子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愧疚和不安,丁一宁却是一愣,“看着我,”向前犹豫了好久才慢慢抬起脸来,“我有在生气么?干嘛要道歉?” 向前烦躁地揉着自己的头发,“我每次喝酒都会闹出事情,这次连怎么伤到你的竟然都记不起来,真是太混蛋了!” 丁一宁一口口水险些呛死自己,憋着不想咳憋得满脸菜色,因为每咳一次牵扯太大,菊花还有老腰都要跟着颤一颤,“谁说你伤到我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受伤了?!我有那么脆弱么?!” 这个貌似有些误会,其实小警察真不是嫌弃丁一宁老弱病残,自我意识过剩就是容易敏感╮(╯▽╰)╭ 向前红扑扑的脸上两只牛眼眨巴眨巴,“你看你连腰都弯不下去。” 向前发誓他绝对没有任何鄙视嫌弃的意思,可是丁一宁瞬间就怒了,后牙槽咬得嘣嚓响,原地来了三个深呼吸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体内那头暴走的野兽,人兽合一的狮吼功以不掀屋顶不罢休的汹汹气势降临厨房,只不过很不幸地或是另一种意义上很幸运地胎死腹中,及时被小警察扼杀了。 向前看着丁一宁青了白白了红红了黑的脸色,突然凑上前去,将额头贴上了他的额头,惊得丁一宁张着嘴直接愣住,“好险,没有发烧,你脸色太难看了。” 丁一宁觉得耳朵尖儿有些热,浑身竖起来的战斗鸡毛顿时成了霜打的鸡毛,蔫不拉几的,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贴完额头就后退一步继续瞪着地板好像能瞪出几百块钱出来的小警察,突然就失去了怒吼的心情。 “我饿了。” 向前看了眼身后的电饭煲,眉头愁得直打结,丁一宁叹了口气,“只要白粥就好。” 向前嘴皮子刚掀起来又被丁一宁掐断,“不要放红糖!” “你怎么知道我要问这个?” 看着一脸震惊到天真的表情,丁一宁已经什么都不想再说了,自然扶在腰上的手故作镇定地放到身侧,紧缩着酸胀的菊花,走得风轻云淡气派潇洒,愣是活灵活现地演了一回被劈开腿的美人鱼。 痛并快乐着啊亲。 向前端着白粥尽心尽力地伺候到兼做餐厅的客厅之时,就发现丁一宁盯着电视目不转睛得傻了。 他疑惑地走过去,将有些烫手的粥碗放到桌垫上,招呼道,“趁热吃才好,我给你再煮两颗鸡蛋,你先吃着。” “向前,那货是不是你啊?” 丁一宁遥遥指着挂壁宽屏电视里的一张照片,转脸问得笃定。 向前将有些烫到的手捏向了耳垂,闻言凑过去看了看电视,登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闪光灯的效果下,自己的脸虽然被打了马赛克,可依然看得出是被一个男人抱在了怀里,男人的侧脸精致漂亮,神色有些不耐烦,照片上配着一行醒目的猩红大字。 当红巨星梁苏黙被爆出同性恋疑云?!PS:有图有真相! 番外:华老板的一天 华老板今天起得有些迟,为毛呢?到了晚上你就知道了。 厨娘按照这几天的规律已经推迟了做饭的时间,可是今天还是早了,管家站在华靖宇的门外,有些迟疑。 老城区的征收顺利拿下,工程这几天陆陆续续都开始启动,按道理先生应该会轻松一些,但真不知道为什么本该紧张的时期先生却是一派风轻云淡悠然见南山,现在事情都敲定了竟然会如此的精力不济。 华柏翔背着小书包站在爸爸门前,纯黑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和微弱的失望,小大人一样看着管家,“汤叔叔,爸爸太累了,我自己去学校就好。” 管家牵起小少爷的手,很是无奈满是心疼地叹了口气,“好啊,那今天让叶叔叔继续给你讲阿里巴巴的故事。” 华柏翔粉嫩的小脸上绽放着纯白的笑容,一步一步慢悠悠地跟着管家上了车。 送走了小少爷,管家再回去的时候,华靖宇终于起床,不曾打理的头发还有几撮翘起来的呆毛,显得比平常还要迷糊和散漫。 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一手扶腰活动着筋骨,“柏翔呢?” 管家微微垂首恭谨地站在一旁,两只手规矩地交叠着,“已经让叶青送去学校了,先生。” 华靖宇没有结过婚,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就有了的,不过孩子的妈一直不愿露面,生下来之后就直接丢在了华宅门前,骨血亲情大概是真的能感应到,这小毛孩家里下人换了一圈人抱都哄不好,偏偏一眼看到回家的华靖宇,登时就止住了惊天动地的哭声,咧着嘴咯咯直笑。 华柏翔今年七岁,管家跟着华靖宇已经足足有十年了,几乎就是他一手带大的,所以不免有些忧心,“恕我冒昧,先生,您已经有三天没有送小少爷去学校了。” 华靖宇又打了个哈欠,极度不负责任地说道,“困……” “……”管家真心不知道先生每天晚上十二点都还不睡到底是为哪般?难道是有了心仪的对象?通宵熬夜只因为舍不得听不见彼此的声音神马的还敢再纯情一点么?! 被自己的脑洞唬得老心肝直颤,管家也只是面无表情地跟着华靖宇去了餐厅,早餐已经布置好,华老板的一天终于从吃早餐正式开始。 华宇三期正在收尾,工程验收、工资结算、审核查账,方方面面繁琐细致,需要做的事情一摞一摞堆在那儿,而且四期刚刚动工,房型规划、材料采购、雇佣工人等等同样事无巨细,都要仔细马虎不得。 叶青回来后直接载着华靖宇就去了公司,忙碌的状态在他身上找不到一丁点的影子,他靠在舒软的靠椅上,沉心静气地聆听着舒伯特,闭目养神闲散得像极了那些悠然的王公贵族。 叶青一路上都不敢说话,快到公司的时候,华靖宇突然开口问得随意自然,“今天那辆车还在跟着你?” 叶青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这几天送小少爷去学校,虽然先生没有跟来,但是却意外招来了一辆来路不明的黑色奔驰,他向先生报告过,可先生却有些不以为意,而那辆车也仅仅是跟着他,从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在小少爷下车后,那辆车自然跟着就不见踪影,弄得他一直提心吊胆得就要神经衰弱了! “先生,真的没关系么?小少爷都是独自在学校,我怕……” 华靖宇款款下车,冲叶青笑得和煦,“中午不用接我回去吃饭,记得跟柏翔解释一下,就说……呃,我在加班。” “……”叶青脚下有些发抖,这么明显的谎话小少爷听一天就算了,可这都连续三天了,难道先生就不怕小少爷发飙么?到底是谁让先生如此失常?还搞得神神秘秘的! 那个被神秘、被见不得光的人此时此刻正坐在黑色奔驰内,压抑着自己的怒气可仍旧持续不断着散发着一波一波煞人的低气压,脸黑得就像一尊杀神,“华靖宇,看我今天晚上怎么收拾你。” 每个字都是磨着牙细细嚼烂了再吐出来的,司机小陈扶着方向盘,手抖了抖,老板这三天来每天这话都要说上好几遍,他实在闹不明白,他们老板跟华宇的老板是怎么在晚上扯上关系的?? 没看到老板晚上出去拼酒啊,也没见他出去赌钱,那还能怎么收拾华老板? 奔驰在环环绕绕的立交上跑了几个来回,沈朝辉才沉声道,“去华宇接华靖宇。” 小陈都想哭,尼玛在这挤死人的桥上兜了这么一大圈,眼看着就要到城西的地皮了,为毛现在掉头回去接华老板?!华老板自己的车呢?! 像是感应到了小陈心中的悲嚎,沈朝辉同样很不爽地说道,“混蛋就是事多。” 小陈一哆嗦也就啥话不敢说了,只不过内心活动却是照旧。 明显老板这已经是怒了,我才不要做炮灰,还有,华老板,行行好吧,不管您老人家在打什么主意,能别再欺负我们老板了么?我们当下属的混口饭吃也很不容易啊!! 沈朝辉的车停到华宇大厦时,华靖宇正在办公室里享受午间蛋挞,沈朝辉进去的时候,他刚吃完一个,嘴角还黏着蛋挞屑,保持着吃蛋挞的姿势掀起眼皮傻愣愣地看着他,突然笑得云开日出,“要尝一个么?柏翔最爱吃。” 沈朝辉坚挺的面部神经到底忍耐不住,狠狠抽了一发,“你儿子爱吃的东西关我屁事。” 华靖宇毫不在意,就像没听见似的依旧将蛋挞坚定不移地推到沈朝辉眼前,“年轻人脾气不要这么急躁,这东西虽然不管饱好歹能垫肚子,那块地皮荒得草都不愿意长,不吃东西过去会饿死的,你来接我我请你吃蛋挞,刚刚好。” “华总这算数好得难怪能坑那么多钱。”刚刚好你妹啊! 华靖宇觉得沈朝辉看那颗蛋挞的眼神颇有些宁死不屈,半天无奈地耸耸肩,毫不犹豫地将最后的蛋挞也祭献给了自己的五脏庙,很是满足地舔了舔嘴巴,“你这人真是没意思,晚上倒是可爱得多。” 沈朝辉脸色一沉,耳朵隐隐透着粉红,恨恨地瞪了闲散淡定的华靖宇一眼,突然牵起嘴角笑得志在必得,“今晚老时间不见不散,你给我洗干净脖子等着。” 华靖宇随手拍了拍嘴巴上的蛋挞屑,起身笑得洒脱悠然,“好了好了,那是晚上的事,现在还是让我们抓紧时间去城西。” 城西这次的土地规划有二十多万平,虽然中标对于华宇来说不算高难度,但是华靖宇还是不做犹疑地拉上万齐一起跳坑,所谓强强联手势在必得。 H市的12#地铁线正在投建中,而投标的那块地正是地铁的出入口,沈朝辉看过华靖宇递给他的策划书,华靖宇的团队拥有极为丰富的经验和人脉关系,而他这里却是因为年轻而极富创造性,能够引领新风尚,联手百利而无一害。 何乐而不为? 然而自打和华靖宇联手后,沈朝辉才察觉自己好像很微妙很诡异地就掉进了华靖宇特意给他挖的一个大坑里。 一想到这几天晚上的酣战,沈朝辉锋利的眉宇微微蹙起,稍稍偏头就看到那个浑身散发着淡定气场的男人正歪着头睡得稀里糊涂。 真是一副不设防到傻乎乎的睡相。 车子驶进投标地段的时候,由于路面状况不佳,轻微的颠簸中华靖宇歪斜着的脑袋一不小心就靠向了沈朝辉的肩膀,似乎是觉得这角度挺和谐的,哼了一声居然也没有醒,继续睡得超脱。 沈朝辉浑身僵死,眉毛不自觉抖了抖,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很凑巧地就看到了后视镜中小陈震惊惊悚的眼神。 若有似无的一瞥就让小陈迅速挪开眼神,暗叫着非礼勿视,自然谁也没有察觉华老板似是熟睡的面容上嘴角是微微扬起的。 华靖宇被推醒的时候哈喇子都快要流到人家西装上,迷糊地眨着眼才发现自己竟然真得睡着了,小伙伴的肩膀还是挺舒服的么,以后有事儿没事儿可以考虑多靠靠。 沈朝辉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将即将冲上脑门的热血压制了回去,冷峻地说道,“到了,下车。” 华靖宇象征性的羞涩了一下,“真是太对不起了,肩膀有没有很酸?不过这还是得怪你,昨天晚上非不让我睡,你看我给困的!” 沈朝辉下巴的线条拉扯得极为锋利刚劲,死死咬着后牙槽,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华靖宇,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下了车。 独自留在车上的小陈彻底震惊了,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娘哟,他刚刚都听到了些神马?!老板和华老板?!老板和华老板?!竟然……竟然?! 妈嘞,救心丸在哪里?! 和相关方面的洽谈足足持续了三个小时,繁琐细致同时无聊透顶,华靖宇时而打着哈欠,时而单手托腮发呆,时而正大光明地欣赏沈朝辉一丝不苟的侧脸,就是不愿意听讲会议内容。 回去的时候,沈朝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突然笑得嘲讽,“你一直在走神,就不怕我卖了你?” 华靖宇往车里一钻就想睡觉,闻言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潇洒,“是你卖我,我很乐意的,小伙伴?还有,我知道你肚子饿,开会的时候是不是一直在嚷嚷?分你蛋挞还嫌弃人家,活该不听前辈的话,但是你卖了我也还是填不饱,还不如跟着我一起用大餐,你觉得呢?” 沈朝辉沉默了片刻,砰地一声猛然关上门,小陈脚下一抖,奔驰噌地就蹿了出去。 下了立交桥,小陈有些疑惑,“老板,现在去哪儿?”要不要先送华老板回去啊? 沈朝辉有些疲倦地揉着额角,“先去华宇。” 华靖宇一秒清醒,“去晨明学园!”说着将自己的手表递到沈朝辉眼前,“小伙伴,这个点刚好柏翔放学,昨晚上我们可是说好了的,你得去接他。” 小陈在心中默默地给自己惊天的发现又添了几十分可信度,面色诡异地看着自家老板更加诡异的脸色,最终诡异地得到了首肯,只能带着一车的诡异前往学园区。 叶青在公司一等没人二等还是没人,急了直接电话就追了过来,华靖宇这才回过神,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哦,我忘了告诉你,先回去吧,我这里有专业司机。” 沈朝辉脸色再沉,叶青嘴角直抽。 谁是你专业司机?! 我还不够专业?! 华靖宇若无其事地无辜着,看看小陈半天不敢挪一步,“哎,你倒是快一点啊,这点儿马上就要放学了。” 沈朝辉死活不吭一声,小陈顿觉压力山大,心中宽面条流之不尽,他给老板开了三年车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累过!真的!好忧伤…… 奔驰最后还是停在了晨明学园门前,紧赶慢赶掐着点到的,华柏翔看着自家爸爸从一辆完全陌生的车子里走下来时,还有些犯迷糊。 华靖宇将自己的宝贝儿子塞进车里直接就丢到了一脸冷峻的沈朝辉怀里,弄得大人小孩都很失措。 “借你抱抱。” 华靖宇说完后极度不负责任地歪到一边睡他那永远睡不饱的觉,沈朝辉怀里抱着一个软嫩嫩的小娃娃,一时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哪儿,茫然地低头瞪着那柔软的一团。 华柏翔被爸爸冷落了两三天,再抬头一看抱着自己的陌生叔叔眼神实在太恐怖,脸上的懵然转瞬消失,无措地看着旁边悠闲自得的爸爸,大眼睛里顿时蓄满了泪水,三秒的积攒,瞬间爆发,哭得沈朝辉和小陈就快要成为音波武器下的亡魂。 华靖宇依旧淡定,睡得雷打不动,他越不动华柏翔哭得越带劲,沈朝辉的忍耐逼近底线,他用力拧着眉头,“喂,你快想想办法啊!” 华靖宇挪了挪身子,靠得舒服点,漫不经心地答道,“哄。” 沈朝辉在一瞬间脑海中就蹦出了三条哄小孩的解决方案,拍后背、讲故事、扮鬼脸,只不过一瞬过后当即变脸,“我凭什么要去哄你的孩子?” 华靖宇睡得迷迷糊糊的,“总归是要学会的,不要偷懒。” 说的沈朝辉一阵阵发愣,好半天才回过神,“你说什么?” 华靖宇眨巴着眼,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撇头笑得温和,“你不喜欢小孩?” 沈朝辉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不喜欢,无组织无纪律无智商,吵闹不休自控力差是非不分。” 华靖宇囧得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半晌叹气,终于从沈朝辉怀里抱回华柏翔,解脱了所有人。 华柏翔委屈地在好久没有享受到的爸爸怀抱里小声抽泣着,泪染过的睫毛乌黑纤长,小脸哭得红扑扑的,招人疼的小模小样也还是没能顺利唤醒沈老板的父性。 华靖宇到家的时候时间还挺早,虽然有客气地挽留沈老板一起用餐,可显然得到了沈老板不算客气地严正拒绝,华靖宇看着绝尘而去的奔驰,无奈地耸了耸肩。 华柏翔死死牵着爸爸的手,仰头看看爸爸,又回去看看车屁股,突然问道,“爸爸,那是我的新妈妈吗?” 华靖宇顿时失笑,一把抱起儿子,揉了揉他柔顺的黑发,淘气地问道,“那如果是,你会喜欢他么?” 华柏翔有些不开心地低着头,那个陌生的叔叔太凶了,比生气的爸爸还要恐怖,可是如果爸爸喜欢他,那他也只好去喜欢他了,“爸爸喜欢就好。” 这么懂事的孩子,委屈的小模样萌得人肝颤,就算是中年男性也不可避免,华靖宇宠溺地亲亲儿子的额头,“他也只是眼神比较凶,其实人还是挺不错的哦,爸爸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他呀这几天都有帮爸爸去送你上学。” “真的吗?可是他为什么要来送我啊?” “因为呢,他总是比爸爸笨。” 华柏翔被逗乐了,天真无邪地笑着,捏了捏爸爸的鼻子说道,“那我以后变超人就帮叔叔,一定不会比爸爸笨啦,因为爸爸才是最笨的!” 华靖宇抱紧儿子一路就冲进了二楼浴室,“好啊华柏翔,你现在竟然敢联合别人对付爸爸了,看一会儿爸爸怎么把你这小混蛋的皮搓掉一层?!” 晚饭过后九点没到华柏翔就睡着了,华靖宇给管家吩咐了几句,又像前几天一样迅速进书房不知道去捣鼓什么神神秘秘的东西。 管家盯着那锁死的门,很是无语地看了会儿,最终只能揣着无限好奇默默回了自己房间。 书房里大灯没有开,电脑桌旁边立在一架暖黄色调的欧式编藤落地灯,华靖宇端坐在电脑椅上,眼睛死死盯着电脑屏幕,感觉瞳仁上都微微闪着寒光,手握鼠标,运指如飞,鼠标键快速按下的声音几乎不带停顿。 这样的状态足足持续了半个钟头,华靖宇猛然闭上眼,生理反应产生的眼泪登时湿润了眼角,他捏了捏鼻梁,扯下麦愉快地说道,“七局四胜制,我赢了六局,小伙伴,你又输了。” 沈朝辉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电脑上扫雷高级的61秒,又看了眼华靖宇发过来的58秒截图,再一次气愤地重置界面。 当前时间已经零点零一分,他们半个小时为一大局,七四制,每一大局同样采用七四制,目前已经比了六大局,那该死的华靖宇已经赢下了四分,今天晚上竟然又输了! 接连输了四个晚上,沈朝辉再冷酷淡定也装不了从容了,“你是不是作弊了?” 华靖宇笑笑,“确实,我们这样比你看不见我我看不见你,非常没有说服力,要不明天咱找个能面对面的地方接着比?你公司或是我公司,不然就你家或是我家。” 沈朝辉想都没想地回了一声“好”,这之后就一直觉得有地方不对,可就是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 华靖宇无声笑得很得意,在沈朝辉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果断决定,“不过今天的你可不能赖账,明天柏翔依旧由你接送,你看都这么晚了,我是老人家睡眠不比你们年轻人,就这样了,晚安!” 干脆利落不留余地,沈朝辉对着断掉的语音通话,突感一阵阵茫然和微妙。 不用去送孩子上学,今天晚上又可以睡个好觉啦! 华老板的一天,完。 一路看下来怀揣着不纯洁心思的同学边上去严肃面壁。 三十八、让你多管闲事 “娱乐星动向”作为一档风格泼辣语言犀利的综合性节目备受国民青睐,收视率顺着数可以排进前三,此时此刻,穿着有签名的《GREENLAND》彩印T恤的女主持人尹絮却是在节目中失声痛哭。 《GREENLAND》是梁苏黙推出的第三张专辑,首发不到一个月销量已经突破两百万张,各路周边产品全线售罄,各种增印加订忙活得马不停蹄,专辑开始发行之后,连口气都没喘紧接着就接演了鬼马导演谢琦手里《本无奈》中的男配角,全力准备冲击下一届金橄榄大奖。 当真是红得发紫的巨星,而且大有紫到发黑的趋势。 可没想到却是在事业如此辉煌巅峰的时候被爆出了同性恋传闻,甚至还有暧昧亲昵的照片作为强有力的后盾,大有一浪将他拍死在沙滩上的架势。 尹絮作为梁苏黙忠实到连婚都想离掉的坚实“凉粉”,一时忍不住冲击和震惊,在节目里哭得惊天动地,完全忘掉了她其实是主持人,穿着有偶像签字的大T,彻彻底底地将“娱乐星动向”变成了“反默大同性恋誓师大会”。 而节目组居然因为一路飙升到直逼王座的收视率,一个个兴奋地手舞足蹈地压根没想过要掐掉节目插播广告,全然放手让已经失控的尹絮自由发挥。 向前看着那个疯狂的女主持人,面部调节神经一死一大片,呆愣地指着电视,回头不死心地问丁一宁,“那个不是我吧?” 丁一宁毫不留情地扑灭了向前心中微弱到不能称之为火光的希望,“最左边那条胳膊是我的。” 向前不由跳脚,“怎么可能是我?我一点都没有印象?!什么时候的事情?!在哪里?!” 丁一宁揉了揉有些酸的腰,很不厚道地笑了起来,摸着下巴装了把深沉,“角度取得还真恰当,比我那小电影都逼真,难怪我昨晚上就觉得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光,原来是狗仔兄弟们,太他妈敬业了,‘人间’可是有最低消费的!” 向前很不愉快地坐到丁一宁旁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丁一宁就巴拉巴拉跟他大致说了一遍当时的情况,挑眉做总结,“所以告诉你闲事莫管,你还非得凑上去,这下好了吧,估计有人都能恨你恨出一个大窟窿,呐,比如这位凶残的主持人。” 向前烦恼地抹了把脸,透过指缝说道,“我攒钱也要买辆车,以后跟你出去就再也不喝酒了!” 丁一宁翻了个白眼,“管个屁用!你不喝酒就不会上去替他解围了?” 向前自发沉默,他还真的不会不管,这脾气怎么这么招人烦呢? “那现在怎么办?我这样再出去会被人丢鸡蛋和烂菜叶子么?” “不至于吧,好歹人家还算有良心给你脸遮住了,呃,昨天那套衣服你还是不要再穿了,保险起见。” 看着丁一宁有些费力地揉着自己的腰,向前很自然地拿开了他的手,抿着嘴极为忧虑地叹着气,双手轻柔地压上了他的后腰。 “还疼么?” “废话。” 丁一宁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下,享受得眯起了眼睛。 电视里尹絮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朝着全国观众耐心例举着梁苏黙的敬业和天赋,又是一通对照片过分PS痕迹的严厉指责,再来就是细细八一八那些曾经和默大传出绯闻的女明星。 只不过八了半天也没八出来一个,就连唯一一个擦线的王璇也已经早早在微博上留言,表示她和默大只是师兄妹的关系,但是作为他的铁哥们,她还是要告诉大家,不要轻易地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师兄是敬业的人,请大家不要抨击质疑他的人格。 还不如不八,越八越暧昧越尴尬,她的话听起来是在挺梁苏黙,其实细细去体会就会发现,虽然她说了不要质疑他的人格,可显然没有明确表明她师兄不是同性恋,暧昧的话反而想象的空间更大,越模糊越危险。 尹絮不得不放弃,持续发力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劝服大家,狗仔不可轻信,偶像要当真命,必须信! 丁一宁看了会觉得一直哭哭啼啼地看着实在没有意思,顺手就换了台,向前按摩的手劲陡然加大,按得丁一宁大腿一抽,“这么大力气干嘛?” 向前夺过丁一宁手里的遥控器,赶紧调回去,仔细看了看,拿起手机就开始拨号码。 “哎,你干嘛?”丁一宁顿时警觉起来。 “给节目组打电话,诬陷人是不对的,你看看下面的流动字幕。” 丁一宁眯着眼细细看了看,都是些网友留言,这一段放出来的竟然都是极具侮辱攻击性的语言。 “死GAY竟然还不敢承认?!” “同性恋,去死去死去死!” “恶心,平常看着就已经很恶心了,没想到还真是同性恋!” “梁苏黙!滚出娱乐界!滚出地球!” “贱人就是矫情。” “我擦,还真是同性恋啊!” 丁一宁看得正入神,快速流动的字幕留言突然消失得一干二净,显然这样粗陋的话肯定受到了严正批评,电视上能肆无忌惮地继续播出来才是怪事。 向前显然气得不轻,抿着嘴满脸严肃,丁一宁轻轻地将他手里攥死的手机拖了过来,“不要打,这种事情越抹越黑,身正不怕影子斜,时间久了自然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你这时候不小心暴露了,风口浪尖的就是找死。” “他们不能这样侮辱别人,更何况这些都不是事实。” 丁一宁突然觉得,向前喝醉了会比较可爱一点,真的,最起码醉酒版他比较听话比较乖巧。 “你是担心你的清白还是担心他的声誉?” “我自己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们又不认识我,可是那个明星不是很可怜?因为子虚乌有的事情就得被骂成这样,太不讲道理了!” 丁一宁挪了挪腰,“你也知道是子虚乌有,不说这个世界,就是那个圈子,都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博得不过是眼球,很多事情它并不那么在乎前因后果正义匪然,而是最终的结果,你看,今天一整天那个明星都将成为焦点,不论好坏,而且这个影响力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你是说他们是故意的?只是为了更加出名?” 向前直皱眉,丁一宁忙说,“我可没有这么说,我只是站在一个很客观的角度告诉你这件事你不能光从一个角度去看,还有这个世界上的事本来就不能较真,不是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哦,对,认真你就输了。” “那我们之间的事情你认真了么?输了么?我认真了,可我没觉得我输了。” 丁一宁直皱眉,“你这都活用到哪里去了啊亲!咱俩的事儿能用这套糊涂道理去分析么?说你笨你还嫌弃,就是笨!” 向前乐呵呵地想了想,接着又摆出一副救世救民观世音菩萨脸,“可我还是觉得他是好人,好人更不能让他受这样的冤屈。” 丁一宁很挫败,干脆举了个超生动形象的例子,“你说,如果我突然跑到你们警察局,对着你们局长队长还是组长班长的说,‘我可不是你们向前的男朋友,你们千万不要误会我们,我们只是恰好住在一起而已’,你觉得人家会信么?” 向前同样很生动地脑补了丁一宁站在他们警察局大门外,叉着腰一通麻溜儿说辞的模样,忍不住笑出来,继而深深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对啊,这不就结了,这事儿它不都是这个理么?你放着不管,一头热还能热多久?你没发现那个明星都一直没有露面的吗?要你去穷担心!” 向前低着头想了许久,然后抬眼笑得明朗,“还好咱俩都不是明星,活在别人眼皮子底下真是太累了。” 丁一宁感到自己的心脏有一瞬间的紧缩,凉凉的,他沉默了一会儿,沉声问道,“这条路真的很辛苦,你确定要走下去么?你家人怎么会同意?当然,你那个彪悍的妹子就不用考虑了。” 向前顿了顿,在脑子里组织组织语言,“喜欢你,和你在一起,是一件让我感到愉快的事情,为什么要去抵抗快乐?我的人生只能我自己去走,别人总不能帮我过这一辈子,那为什么要因为在乎他们的眼光就放弃自己的路?我爸我妈一直都在教导我,不管什么事情,只要我觉得自己能够承担,那就放手去做,所以如果你是担心进不了我家的门,那你的心可以放回去了,虽然我爸我妈不会像我妹那样疯疯癫癫的,但应该算是挺开明的……所以……所以……” 向前很少会一次说这么多话,说着说着脸就红了,蒸得脑袋继续冒烟,后面的话也开始吞吞吐吐,丁一宁看得忍笑很内伤,“所以什么?” 他眨了眨眼,深深吸进去一口气,盯牢丁一宁偏过来的眼睛,“所以今年过年能跟我回家吗我爸和我妈说想见见你!” 一口气说完接着又狠狠吸了一大口,怀揣着忐忑,不安得连手上按摩的动作都变了形。 丁一宁浑身定住,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尹絮的哭闹彻底沦为了背景音,丁一宁看着向前强撑着看过来的眼神,那里藏着期待,藏着不安,藏着天真,藏着单纯,藏着他失去了所以无限向往的一切和一切。 “那如果我爸我妈不同意,你进不了我家的门呢?” 向前登时卡壳,显然他终于找到机会可以充满期待地邀请丁一宁去他家的时候,根本没有考虑过他那边的情况。 丁一宁依旧面无表情地逼视着开始思考的向前,心被提起来的感觉和站在五十层的高楼边缘无异。 “如果……如果我表现得好一点,总有一天他们会接受我的吧……” 话中第一次对未来充满了犹疑和不确定,丁一宁步步紧逼,“那如果我爸为了拆散我们威胁你,诱惑你,用前途或是你的家人,你要怎么办?” 向前这才察觉到丁一宁的异常,这让他有些恐慌,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哀伤和疲惫,深沉得就像刻在骨子里的痛楚。 三十九、船到桥头自然直 “你怎么啦?”向前有些急切地蹲到了丁一宁眼前。 “回答我的问题,向前。” 丁一宁很少规规矩矩地喊他的名字,这样又增添了他的担忧,他尝试着去思考,可显然超出了想象的范畴,“不会有这样过分的父母。” “我是说如果。” “不会有那一天,就算真的发生了,我也不会让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受伤,因为你也是我的家人,连家人都保护不好,那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喜欢你的资格。” 就知道这个笨蛋会这样说,这一次是真的为难到他了,两边都不舍得才会天真得去想要两全其美,其实心里一直很清楚,任何引诱都不会动摇向前的心,可是家人对于他来说才是真正的死穴,他的父亲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以后的路现在的他们都没有任何立场和信念去发誓去认定。 他伸出手摸向向前的脸,食指在他英挺的眉毛上轻轻滑过,看着他的眼睛突然扯着嘴角想要笑得毫不在乎,“如果真有那一天,记得要放弃我,家人永远无法被取代,可你还会有下一个男朋友或是女朋友,不要觉得我的话不中听,记住了,懂么?” 向前安静地看着丁一宁,看着他笑得极为诡异,眼圈都是红的,一眨眼一滴泪就顺着眼角消失在了沙发上,寂寞而萧索,苍凉而忧伤。 “为什么要说违心的话?明明是不想被放弃的那个。” “因为你是笨蛋,我不想看到笨蛋再伤脑筋,会变得更笨。” “那我要是笨一点,你爸爸就会接受我,那我就再笨一点好了。” “笨蛋。” “啊?哦。” “笨蛋。” “哦。” “笨蛋。” “嗯。” “过来亲一个。” “嗯……嗯??” 丁一宁往前探去身子,轻轻贴上向前的嘴唇,伸出舌头舔了舔,而后淡定地看着他,说道,“鼻血,还有,我的粥早就凉了。” 向前傻不愣登地抬手摸了把鼻子,还真是一手的鼻血,当即跳起来高高仰起头直往浴室冲过去,一路还喊着,“别着急,等我这血停了,我就去给你热粥!怎么回事啊?早上都流过两次了!” 且行且慢,且慢且行,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不然还能怎么办?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丁一宁突然觉得有些挫败,他希望他那个专制冷酷的父亲可以一辈子都不要回来关注他的动向,可显然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断绝父子关系,他依旧是将军之子,军政世家的脸面由不得他肆意抹黑。 挣脱不了的束缚和那个明星又有什么区别? 丁一宁冷眼看着“娱乐星动向”上刷出来的一张美照,梁苏黙毫不掩饰地展露出八块健美腹肌,性感狂野而又张扬不羁,很微妙地后知后觉出了不爽的感觉。 因为尽管有人会去反对,可仍旧不能够忽视了这个次元里存活着的行事诡谲热情异常高涨的那群疯女人们,不用看也知道那什么什么网站上肯定早就陷入了疯狂,脑补YY全是个人自由,谁也阻止不了。 切,那明星也就身材好了一点,脸蛋俊了一点,眼神犀利了一点,其他也没什么出彩的了么?! 一个人在镜头下还能怎样出彩?不也就是身材脸蛋还有眼神气质,更何况梁苏黙各方面条件都不仅仅是好了一点点…… 丁一宁悻悻地撇了撇嘴,很不愉快地果断关了电视。 突然而至的安静中,明媚的阳光穿过阳台斜斜晒进客厅,丁一宁眯着眼看了看外头的天,脑海里就蹦出来向前昨晚委屈的哭脸。 他有些不明白莫然到底想要什么了,摆拍的视频应该早就给了郝思蕾,当然不可能大面积传播,看不清脸的视频本来就没有说服力,更何况一旦打上将军之子的标签,赵宇都会在第一时间抹杀掉那些谣言。 郝思蕾最终也只能用那段视频来刺激莫然,只是显然就凭他根本不可能让他夫妻两个吵崩掉,那为什么视频会送给向前呢? 不会是郝思蕾,她巴不得他有新的男人,然后就可以嘲笑莫然彻底死心,可关键是莫然的心压根就不在他身上,就算还有些眷恋,在庭长的诱惑下都是不值一提的。 庭长…… 对了,莫然的庭长是元旦过后才正式上任的,难怪会等到现在…… 这是打算拆散他们么?用这么拙劣的计策,可是他凭什么?又是为什么?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表情太可怕了!” 丁一宁抬眼,向前左边鼻孔还塞着一团可笑的白纸,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丝血红,不指望丁一宁愿意挪窝,他干脆捧着粥碗直接坐到了丁一宁眼前,自然地勺起一勺,吹凉了然后递到他嘴边。 “哟,真没看出来,你这还真是有伺候人的潜质啊!” 向前揿了揿鼻子,“吃个饭都要念一遍,我真想知道到底怎样才会有你不想说话的时候!” 丁一宁眼珠子一转,突然笑得暧昧而猥琐,粉嫩的舌头在嘴唇上充满诱惑地舔了舔,沉声说道,“我想大概是在我这条舌头忙于其他事务的时候吧。” 向前扑闪着纯洁的大眼睛,破处了智商果然就不一样,只愣了愣瞬间就反应过来,一时之间面红耳赤得都想丢下粥碗找个角落藏起来,鼻孔里的纸感觉上都又红了一点。 丁一宁身心愉悦地趴着哈哈大笑起来,向前很是无奈很是无语地叹了口气,瞅准时机刷得就将一勺粥塞进了丁一宁笑得大开的嘴巴里。 勺子不小心磕到了门牙,溜进去的小米粥险些直接滑到嗓子眼,向前看着丁一宁被吓到有些惊慌失措的模样,很不厚道地拍着腿超解气地笑了起来。 丁一宁气恼地瞪着眼,好不容易将险些失控的那口粥吞进肚子里,再看看眉开眼笑的向前,语气一转,认真说道,“喂,大概你都不记得昨天晚上咱俩说过的话了,我在这儿郑重声明一次,仔细听好,老子绝不说第二遍的!” 向前立时收声,眨巴着眼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个视频是莫然给你的,我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但是你完全可以不用鸟他,视频当然是假的,那都是我摆拍出来的,还花了我八万块嘞!虽然我也觉得有些太走狗屎运了,可那墨镜哥就是这么轻易地放过了我,大概是我这人长得太帅他有些不好意思下手。” “还有关于绑架的事情,我也不想瞒你,是莫然他老婆干的,这个原因就太复杂了,我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当然我不去找他们算账是因为第一我没有确切的证据,第二再跟他们搅和在一起我他妈觉得太不值,有这功夫我还不如跟你回家过年呢!” 这事儿搁向前心里压了太久,憋坏了都,如今得到了丁一宁如此明确清晰的回答,心里顿觉安心轻松不少,可还是有些不高兴,“你不找他们算账难道就没有一点点是因为那个人曾经是你的爱人?” 丁一宁傻眼了,“这么敏锐的第六感你从哪儿偷来的?我怎么从来没发现你这么聪明呢?!” 向前继续着喂食大业,闷闷不乐坚决不吭声。 丁一宁享受着饭来张口的高级待遇,嘿嘿笑着,“好了,是有那么一点点,怕说出来你不高兴索性不给你添堵么!” 向前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有还是没有都已经让我不高兴了,不过只要你是选择了我,那他也没有办法让我更不高兴一点,所以这一次就看在曾经他对你好过的面子上,放过他,但是有下次,就算证据不足我也不会饶了他们。” “谢向大警察宽宏大量——” 这尿性向前真有些对付不来,还不如什么都不说,三下五除二地赶紧给这烦人的家伙喂饱,然后躲进厨房慢吞吞地收拾着暂时真心不打算出来。 将锅里的黑暗料理丢进垃圾桶,使用强大的洗洁精卖力地刷着黑锅底的时候,向前麻溜儿的动作突然顿住,急吼吼地就跑进了客厅,“你刚才说要和我回家过年?!” 丁一宁皱眉,啧了一声,“泡沫泡沫!都滴我地板上了!” 向前一低头看着自己满手的泡沫,一阵风一样地跑回厨房洗干净手,接着又风风火火地站回原位,错愕地盯着丁一宁。 “我之前就提醒过你,话我只说一遍。” 向前眨着星星眼,“你可以换一种方法么,对啊,你不要说你刚才的话,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这是不能算重复的!” 丁一宁被向前突然灵光的脑袋闹得有些跟不上节奏,看着他眼中满满的期待,别别扭扭地从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向前就站在那儿,瞬间笑开了花。 逆着光的方向,模糊了容颜,只不过那能穿透人心的笑容仍旧感染了丁一宁,仿佛整个家里都带着阳光的暖度。 “不对,去你家过年那你妹不是也在家么?”丁一宁在这颇为温馨感人的气氛中,突然很不和谐地想到了向家妹纸。 向前答得理所当然,“当然,过年啊!” 丁一宁皱眉,“要不咱俩提前回去,挑着她没放假的时候先回去,等她放假了我们就回来?” 向前想到妹妹左一口右一声的“嫂子嫂子”,突然就理解了丁一宁不想看到她的心情,可再残忍那也是事实,他一脸严肃而哀伤地告诉丁一宁,“我妹妹她在读书。” 读书……读书……读书……!! 该死的学生党放假比他们早,开学比他们迟,再怎么躲也是躲不掉的!! 我……去…… 丁一宁绝望而无力地闭起了双眼。 与此同时,向右陡然打了个喷嚏,然后瞬间僵死在自己的电脑前,小美在那头呼天喊地也没能召唤回她的神志,一双眼死死瞪着XX网站上快要被刷爆的那张照片,面无表情地发飙了。 四十、一波未平 虽然照片做了处理,可向右一眼就认出了她哥,不,确切来说应该是她哥身上穿的那件衣服,因为那件衣服可是她兼职后的第一份工资不辞辛苦跑去H市为向前买的。 酒吧……默大……绯闻……一夜情……她老哥……娘耶,这个世界怎么会这么疯狂??!! 向右机械地开合着嘴巴,“小美,我这里有急事,先不跟你说,回头聊。” 挂了电话立马就拨给了向前,电话一通当即就是一顿滔天怒吼,“哥——!!你怎么能这样?!你转屁股之前才跟我说你和丁大哥已经喜结良缘了,为什么还会在酒吧勾搭别人?!好了先不说你一脚两船花心萝卜该死该死,就说你闹绯闻的对象,天啊,那可是梁苏黙!默大!你什么时候勾搭上我男神的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高能?!你说你都跟他闹绯闻了为什么到现在都不让我求签名求裸照求调戏?!你这是罪加一等!找死找死找死!” 丁一宁将手机拿得远远的,很是无语地看着旁边已经石化的向前,向前的手上又沾满了白色的泡沫,整个人看上去显得格外傻乎乎的,丁一宁非常有耐心地听向右妹子飚完,这才淡定地拿过手机,“向家虎妹,我不是你哥,他很忙,要洗碗。” 怒火冲天的气焰瞬间消失,向右难得心虚地卡壳,“嫂……嫂子好!” 丁一宁气定神闲地问道,“先不说花心,嗯?签名裸照加调戏,嗯?你觉得到底是你哥出轨了严重些,还是你没拿到男神的签名裸照加调戏严重些呢?” 向前抿起嘴,一脸忧伤地假装什么也不知道,默默地回去继续刷碗,他第一次发现,人真的可以笑得那么恐怖。 阿右,这个杀伤力太大,你自己找死的哥也帮不了你了! 向右一听这轻柔曼妙的声音就浑身哆嗦,“那个,那个,当然是我哥出轨严重!嫂子放心,我一定会替天行道好好教训他的!这孩子就是不懂事不开窍!不过你也不要太生气,他这人太傻很容易被人利用,那个照片肯定是别人P的,嫂子要相信我哥啊!” 丁一宁沉声,“不要叫我嫂子,还有你都说他是被人诬陷的,干嘛还要教训他,你这也不对啊。” 向右都要哭了,“好了,嫂子,是我错,对不起,您大人大量放了小的吧!” “不要叫我嫂子,你也不想想看你哥怎么可能会认得你男神?这么穿越的事情你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竟然会觉得是真的?” 向右眨巴着眼,突然有些失望,“啊,难道真的是假的啊?我的签名裸照加调戏哇!” 当然最后一句是含在嘴里说的,她现在可没有胆量去挑战丁一宁的脾气,丁一宁揉了揉鼻骨,“这纯粹是个意外,你就不要扼腕你那个签名裸照加调戏了,你哥根本就不认得你男神,还有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这事透露出去会很严重,知道么?疯起来比你哥还危险,真是的,你们家都什么基因我都奇了个怪了……” 向右吐了吐舌头,在丁一宁看不见的地方做着鬼脸,“好了嫂子,我办事你放心!” “说了,不要叫我嫂子!” “好的,嫂子!” “……” 就在丁一宁酝酿的怒气即将爆发的时候,向右突然吼了一声,“嫂子快看电视!‘娱乐星动向’!出大事了!哇靠,他妈的他们竟然敢抓我男神!” 丁一宁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赶紧给电视打开,刚好看到梁苏黙腕上的手铐雪亮闪着寒光,一头钻进了停在天耀娱乐大楼前的警车里。 天王巨星梁苏黙在传出同性恋绯闻之后紧接着又给民众扔了一记重磅炸弹,彻底搅翻了娱乐界。 性侵未成年人,只一条就足以让他这一辈子都被毁得一干二净。 向右在那头已经彻底疯了,各种愤怒加不满,手下不停赶紧去各大网站给自己男神正名力挺,当然没时间再去关心丁一宁,丁一宁想象着那又像风火轮一样转悠起来的吕子,半晌一声不吭地挂了电话。 忙碌和嘈杂却并没有因此结束,他自己的手机掐着点来了电话,接起来才知道竟然是梁苏黙的经纪人。 “钱不是问题,我需要你的帮助,洗清梁苏黙的罪名。” 高高在上的语气让丁一宁有些不舒服,“麻烦你先去我的事务所报备。” “我知道你一定能赢,可是你的事务所老实说风评太差,我不能让你们的名声再影响到苏黙的形象,我们有专业的律师团队,只是想请你来做技术指导,多一些保险不是么?” “鄙视我的人格却又不得不需要我的能力,你说你可难?我都替你感到憋屈,你看到我会想吐么?如果不会吐那咱们来谈谈价钱问题,先生。” 明明就是想嫖,却要拿自己老婆床技不好为借口,连带着他明明这么正儿八经的人弄得都跟“暗娼”似的,不行,这钱一定要往死里坑,不然就亏大发了! 向前收拾完了出来就看到丁一宁皮笑肉不笑地挂断电话,一时有些怀念,感觉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看到他脸上那种伪装的和善,不由好奇,“谁啊,你笑得真假。” 丁一宁扔了手机,两只手垫在脑袋下卖力地趴着,“你绯闻男友出事了,找我帮忙呢!” “我绯闻男友?谁?你又不是绯闻绯出来的。” 丁一宁有气无力地伸出食指指了指电视,向前看了一会,俊朗的眉眼顿时纠结成了一团,“这案子你也能赢?!” 丁一宁不太舒服地调整着自己销魂的趴姿,漫不经心地回道,“也不是百分百就能赢,好在对方是个小男孩,性侵未成年同性的罪名目前还不完善,只要不被定罪为猥亵儿童,那就一切好办,更何况……” “你还能再过分一点么?” 向前冷冰冰的声音突然惊醒了丁一宁,他这才察觉,他妈的他都跟这个无比正义耿直的好警察说了些神马?神马?! 丁一宁摸着鼻子笑得有些心虚,但是淡定是一种气场上的装逼,装也要装出那么一回事,他拉住了向前有些僵冷的手,眼睛一转开始胡侃,“我也不算是在帮助他躲避法律的制裁对吧,你想想看,这样的事情有真就有假,天才知道这件事的真相,说不定就是那小孩栽赃陷害,为了讹诈勒索呢?你再想想看之前的拆迁案,我跟你说过的,不是弱势的人就一定无辜,懂不懂?” 向前一脸不信,“我总觉得你在诓我……” 丁一宁厚脸皮地开始瞪眼,“你看你看,又不信我了,我说让你相信我怎么就这么难呢?” 向前拼命看着丁一宁乌黑的眼睛,开动小脑筋终于想到了办法,“这件案子我去追,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而不是你所谓的‘天才知道’。” 丁一宁就急了,“那你要是查出来真的是那明星做的,怎么办?!” 向前义正言辞地说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查出来那明星是被陷害的就最好,如果最后真是那个明星的错,你就快点把钱退给人家,不要管了!” “你这是在砸我招牌!” “我这是在挽救你的道德!” 怒视直瞪,谁也不让谁,各自又觉得委屈和烦躁,一个想着这人怎么这么难搞,一个想着这人怎么老不学好,视线绞杀了好几十个来回,火花四射一烧一大片,最终也只能双双无力地叹着气。 “这个案子我是一定会查清楚的。” “这个案子我也是一定会接然后必赢的。” “走着瞧。” “谁怕谁。” 梁苏黙在拘留所并没有呆多长时间,到了他们这个层次,有些事情就不仅仅是规则的问题,只不过这一段时间都不宜暴露在公众的视线之中,光是口水都能淹死他,也不知道秦简给他藏哪儿去了,反正整件案子和丁一宁接洽的就只有他这个金牌经纪人。 案子其实有很多疑点,最悲催的不过也就是连梁苏黙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到底做没做过,丁一宁摧心挠肝地都恨不得穿越回去用自己那双火眼金睛去扫射现场,不放过任何一个力挽狂澜的证据。 眼下这样的困境也只能把自己当成困兽而斗了,要不一口咬死是性侵而不是简单的猥亵,要不就是找出强力证据证明那少年的MB身份,这样也不过是判个嫖娼罪关几天。 只不过丁一宁显然低估了案件的复杂性,小看了这次事件的影响范围。 一组银邪而粗暴的猥亵照片丝毫不掩藏地直击公众的视网膜,少年身上的扭伤掐痕更是赤裸裸地昭示着猥亵人的粗鄙和恶毒,性质极端恶劣,讨伐谴责瞬间达到高朝,愤怒的群众都恨不得给梁苏黙送上绞刑架。 而至于为什么这名一直是乖宝宝的受害者好端端的就被梁苏黙带去酒店开房了,这样一个大得能闪瞎人眼的漏洞显然已经不再重要,人们要的是犯罪的邪恶,和无辜者的血泪,这样的刺激惊险之下才能体会到道德至高点的虚荣和惩恶扬善的嚣张。 第一条路已经被公愤堵死,可第二条路丁一宁有些不太敢去尝试,他最希望的就是梁苏黙无罪释放,实在不行实施方案一也比方案二好,因为这二号线直接和“人间”挂钩搭线了。 梁苏黙带着少年去酒店开房的时候,被拍到是从“人间”走出去的,如果证明了这个少年是MB,那“人间”势必会遭到牵连,虽然马坤豪肯定觉得无所谓,可丁一宁仍然做不到拿自己的好友去冒险。 四面八方都被堵死了,那就一定是有鬼。 丁一宁觉得这件事必须得有内幕,他严肃地跟秦简沟通过这些疑点,可并没有从他那里得到有用的信息,丁一宁突然想独自去见见那个明星。 四十一、一波又起 借助马盟主密如牛毛的势力,丁一宁很快就掌握了梁苏黙的停驻地,向前今天晚上加班,已经八点了都还没有回来,正是偷偷摸摸去找梁苏黙的绝佳时机。 两人这些天都还较着劲,丁一宁迫切地想要弄清楚梁苏黙这头究竟掩饰了哪些事情,所以一时没有闲心去关注少年那方面,而向前的调查就这样先他一步追到了“人间”。 趁着夜色鬼鬼祟祟地敲开梁苏黙的家门,丁一宁觉得颇为微妙,整个案子搅和进去弄得他都必须得这样贼头贼脑,太猥琐了! 梁苏黙刚洗完澡,听见门铃声还以为是秦简,想都没想随手就开了门,看到门外笑脸如花的丁一宁,登时傻眼,不作二想立马甩手关门。 丁一宁慌乱之间急得将一只脚都挤进了门缝,小声喊道,“我是你的辩证人,就过来了解了解情况,你那经纪人太不实诚了!” 门缝后的凤眼里全是阴郁和疲倦,也许是丁一宁笑得太有感染力,梁苏黙定定看了他两眼,居然也就这样让他进去了。 虽然不指望大明星能有多高的生存技能,可显然梁苏黙这间暂居房比自己单身时候的家要干净整洁不少,都能甩掉他一条街,丁一宁暗暗咂舌,真看不出来。 梁苏黙擦着湿头发,随意地窝在沙发上,无所谓地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丁一宁也不客气,开门见山道,“你到底记不记得?” 梁苏黙抽出一支烟,优雅而随性地点燃,悠悠吸了几口,神情惫懒地眯起眼睛,“他在我的酒里放了K粉。” 丁一宁皱眉,“他是谁?” 梁苏黙却突然牵起嘴角诡异地笑了笑,微亮的眼神在丁一宁微微露出来的脖子上逡巡,“你是GAY?” “如果是,会让你更配合一点么?” “不,我最讨厌同性恋。” “我也很讨厌,像你这样的反同主义。” 梁苏黙挑眉,沉默不言地抽完了那支烟,抬眼看了看丁一宁不盛气却足够凌人的气场,还有他眼中若有似无的傲慢不羁,一时有些恍惚,好像那个霸道而野蛮的家伙正坐在他对面,满眼嘲讽地看着他,用一种让人憎恶的怜悯又不屑的语气告诉他, “你看,你的身体明明这么诚实。” 去他妈的! 他在水晶坊的烟灰缸里重重碾灭手里燃尽的烟头,波澜不惊地说道,“我老板想上我,只不过我可不想跟你们一样洗干净屁股就能让一个男人去操,所以他才想到用这种办法让我身败名裂,最后不得不爬上他的床。” 丁一宁觉得好笑,“那如果是这样,你觉得你还能赢么?还有必要赢么?如果你的老板能够容忍你赢,只能说明他不仅仅是想上你,同性恋可不是你想当然的龌龊和肮脏,梁先生。” 梁苏黙冷然地沉下眼,“你懂什么?你了解他是个怎样的人渣么?凭什么在这里说教!” 人渣?丁一宁无所谓地耸耸肩,“我也不想要跟你这样顽固的反同分子打口水战,你只需要告诉我,你老板能够容忍你赢么?” 梁苏黙抿起嘴,烦躁地揉弄着手里的ZIPPO,突然抬起头狠厉地说道,“我必须赢!而且要赢得证据确凿、光明正大!我不能让他就这样毁了我所有的心血!” 丁一宁觉得已经没有再纠缠的必要,不过他还是很好奇,“这件事你那个经纪人应该知情吧,掌握真相才能让我先发制人,赢面才能增大,他为什么要瞒着我?” 梁苏黙哼了一声,“就算是我的王牌经纪人,说到底也还是秦云天的弟弟,平常说得再动听,到最后都还是会顾忌自己的血亲,他不告诉你还不是怕你把他哥哥拉下水?” 丁一宁突然觉得这关系好混乱好复杂,好想甩手不管,可是,可是秦简太他妈大方了,所以这破箩筐子还是兜手接稳了吧…… 性侵罪不能坐实,看来也就只能从少年那一头入手了,整到最后还是得去和马盟主沟通沟通,丁一宁心里打定主意,扯着嘴角敷衍地笑了笑就离开了梁苏黙的家,仿佛是心有灵犀一样,刚出门马盟主的名字就在他手机屏上荡漾地闪啊闪。 “巧了,刚好我要找你。” 丁一宁笑嘻嘻地说着,马坤豪在那头却没有这么好心情,“找你妹啊!你家小警察在我场子出事了,你他妈都死哪儿去了,连个笨蛋都看不好!” 丁一宁脸色骤变,“我马上就过去,给我把人看好了,少了一根毛我都能废了你!” 马坤豪看着一秒被掐断的电话,很茫然很无辜很委屈,我操,他妈的他才是最倒霉的那一个好吧?!那个小警察唬得跟熊一样,能不掉毛么?! 向前这几天总是很迟回家,丁一宁一直以为他都是在警局加班,实在是想象不出来,就那二货凭着那超二的智商他也敢去搞卧底搞情报?! 这尼玛不是找死么! 今晚向前本来也和平常一样,换下那身警服晃晃荡荡地就进了“人间”,这地方才来很不适应,呆得久了也就麻木了,好歹这里还没有奔放到现场直播,多少让向前忐忑的小心肝略有些镇定和谐。 那些漂亮的小男孩给些钱基本知道的都会告诉他,还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虽然这种方式方法他实在喜欢不起来,可是局里不让调查这案子,他拿不到官方文书也就只能跟着丁一宁学习这些歪门邪道。 这一把再套一套应该就差不多了,他有那种感觉,真相的一角很快就能触碰到,只是可惜,世事往往不尽如人意,向前很遗憾地在这最后一步被厄运女神看上了。 路小玲作为盟主的亲妹妹,就算是这样大摇大摆地光顾“人间”,工作人员都是没有胆量赶人的,更何况盟主妹妹说了,她只是过来接自己的小侄儿回家,不能任由他爸将他丢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然后顺便考察考察她哥的酒吧有没有违规,经理跟着后面都要哭了,被路小玲嫌烦地挥挥手赶走。 一个女人的闲逛终于惊悚到了店里一众百分百的纯GAY们。 不闹事的总是不会闯祸,闹事的就算是一根鸟毛都能点燃他们,路小玲在那格外诡异的气氛中转悠了还没有半圈,就被面色不善的三人拦下了。 语言鄙陋,动作粗鲁,路小玲身为女人却是柔术高手,所以战争势必爆发。 向前穷极无聊地玩着手机等人,一听到那边的动静,就跟装了雷达一样,哪里有不平哪里就有他,完全把自己当成济公,眉毛一竖一溜烟就钻了过去。 过去才发现竟然还是熟人,显然就算是向前都对路小玲的造访感到诧异,而路小玲对于会逛GAY吧的向前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 “你怎么在这儿?!” “你怎么在这儿?!” 一个愕然,一个微怒。 路小玲隐约是知道向前谈对象了的,八九不离十还是个男人,可是就算是这样,亲眼看到他来逛GAY吧还是太冲击三观了,明显接受无能啊! 向前牢牢记着自己的卧底身份,大庭广众之下自然不能跟路小玲透露太多,躲躲闪闪的态度让路小玲误会得更深,越发恼怒。 她怎么从来没发现这看着憨厚的人也这么朝三暮四拈花惹草??!! 向前想给路小玲拖离这是非之地,可显然不光路小玲不愿意跟他走,就是那三个男人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打了人就想走?这姑娘下手这么狠,可不能就这么算!” 向前这才发现地上原来还躺着一个,心下唏嘘,路小玲的缠斗术在局子里都是数一数二的,这些人也是不长眼。 “那你们还想怎样?三个男人打一个女人还觉得光荣了?我要是你,羞都羞死了!” 那人看着向前,顿了顿,突然眼前一亮,“靠,我认得你!他妈的,你怎么有这么多闲事能管呢?!” 搞半天也是个熟人,只不过那是向小熊认得的,向前显然很茫然,茫然之中人家新仇带旧恨地直接拳头就招呼上来了。 路小玲被向前拉到身后出手慢了没拦住,向前的脸结结实实就挨了一下,疼得他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很气愤,自然要动手。 路小玲丝毫不知道何为淑女,毫不犹豫地加入战局,躺了一个现在二对二,混战将周围的人都吓得慌乱逃窜,桌椅都被踢翻,只是去解决了一下自然现象,再回到大堂的经理一下子就懵了。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我的姑奶奶耶,你可不能受伤啊!! 路小玲正是酣战的时候,店里的保安一时也不敢上前,经理急得满头大汗,急急召唤自家盟主。 马坤豪遛完儿子回来的时候,鸡飞狗跳的打斗才得以结束,经理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看着路小玲一身香汗,腿都有些哆嗦,“老板,玲小姐她……” 岂知马坤豪看都没看路小玲,直奔向前而去,“靠的啊,你怎么整这样了啊?丁一宁死哪儿去了,怎么能放你一个人来我这儿啊?!要死了要死了!” 将儿子扔给还喘着粗气的路小玲,一个电话火速就拨给了丁一宁,本着“坦白从宽及时认错”的最高宗旨,一定要在发现的第一时间通知丁一宁,才能让那个变态神经病无话可说。 很遗憾,马盟主太天真了,在接受了丁一宁狠狠一通熊后,才发现尼玛这爱情的力量还真是巨大,竟然能如此改变一个人,让本来就不讲理的丁一宁变成现在这样的蛮不讲理!我操…… 然而事情还并没有到此为止,丁一宁风风火火地赶到“人间”的时候,向前已经回了警局,只不过不是自己想回去的,而是被押了回去。 斗殴结束后,马坤豪一点都没有在意竟然有人报了警,警察一到场就直奔向前而来,然后亮瞎在场所有人的眼,居然从他的衣服口袋里搜到了K粉。 虽然K粉的量很少不足以构成贩毒罪,可是在某个突然跳出来的化名MB的指证下,向前还是因为吸毒和嫖娼被判了拘留十五天,然后等着他的将是一系列的调职和政治思想改造。 马坤豪对这突起的变故也有些措手不及,看着僵在原地的丁一宁,默默递给了他一支烟,然后贴心地再帮他燃上火,“他临走的时候让我告诉你,请相信他。” 丁一宁揉着额角,深深吐出一口烟,“我知道。” 四十二、我生气了你得哄我 向前在“人间”被抓,其警察身份一暴露,民众媒体的视线登时从单一性质的嫖娼案拔高到了官匪勾结暗度陈仓之上,风口浪尖之上“人间”不得不停业接受相关方面的仔细调查,马坤豪急忙奔走之中同样吃了好几碗闭门羹。 那个指证向前的MB从此之后销声匿迹,就是马坤豪上下细致盘查了自己店里的男孩子们也没有发现那混蛋到底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一肚子火窝着都没个地儿能发泄发泄,马盟主气得头发倒刺一样一根一根竖着,牙龈都肿了起来,说两句话都要叫唤几声,周茜烦得抱着儿子上路小玲那儿躲几天,上火的混世魔王还是不要沾边的好,谁知道他怒火攻心起来还认不认得她娘俩儿。 那晚丁一宁并没能顺利赶到警局,在半路上被从天而降的莫然给拦住了。 莫然还是那副严谨冰冷的死人相,丁一宁赶时间真的没空招待他,莫然却是不慌不忙地将一个牛皮袋子塞到他怀里。 “你总得有空欣赏一下你所谓爱人对你的忠诚。” 丁一宁有些不安地继续狂躁化,他不耐烦地皱着眉,粗鲁地撕开牛皮袋子口,一叠照片飘雪似的从裂口处散落出来。 慌乱的动作顿时僵住,他将匆促之间捏的都有些变形的照片小心地展平,就看到那上面一个漂亮的男孩子挽着向前的胳膊正笑得甜心可人。 丁一宁默默吸了口气,蹲下来将地上乱七八糟的照片一一捡起来,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不同的男孩子,惟有一样是始终不变的,那就是那个笨蛋僵硬到好笑的笑脸如花。 永远都学不会伪装的和善,当然无法装出真心的笑脸。 将照片仔细收好,丁一宁有些冷滞的血液渐渐回温,带着生命的动力流动不息,他看着莫然永远淡然的面孔,觉得有些可笑,“庭长很闲么?有时间去跟踪我的爱人,还不如回去多陪陪你老婆孩子,我的事根本就跟你没关系。” 丁一宁轻轻扯扯嘴角毫不犹豫地转身,莫然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急切,他一把握住丁一宁的胳膊,“小宁!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死不悔改也要分情况!这个男人并不值得你这样信任他!” 丁一宁用力抽出自己的胳膊,回头冷冷看着莫然,看着那张熟悉到骨子里却又在咫尺之间陌生到了天涯般的面容,“我如果不固执,我如果死不悔改还有心情分一分情况,我也不会傻不拉几地一等你就是五年,你早就失去资格了莫然,还有,再提醒你一次,他和你是不一样的。” 莫然的眼眶竟然轻微泛着红,眼镜都遮不住的哀伤突然扑面而来,丁一宁有些不习惯地撇开眼,就听莫然低沉的声音悲伤地质问着,“小宁,你真的变心了么?你真的不爱我了么?我们的誓言和理想呢?” 丁一宁发自内心地觉得真他妈累,“莫然,是你先结婚的,可不可以不要说得是我伤你太深。” 莫然低垂着眉眼,和从前想要道歉的时候一个样,他深深叹了口气,“我以为你会懂我,那个时候离开你是我的错,可我相信你是能够理解的,我无家世无背景,又如何跟你的将军父亲相抗衡?郝思蕾是你父亲提供给我们的绝佳机会不是么?如今,我终于凭借她进入了权力上层,我现在完全有能力向你的父亲证明我可以给你幸福,可是为什么这个时候你却不爱我了呢?小宁,你让我好心痛。不,你一定还爱我的,你必须爱我!” 一段闻所未闻的话语让丁一宁彻底愣在当场,好半天才缓过神,他很有些无力地笑着,“我不想评价你的想法到底是对还是错,换个说话也许你自己就能明白过来,嗯,怎么说呢?就好比咱俩好的时候突然有一天,我爸跟你说我有心脏病,而且是你治不好的,你暗暗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那个能医好我的医生,然后你就取走了我的心脏到处寻医,最后当你终于治好了那颗心脏,你再回来我身边的时候就发现我竟然变心了,” “对啊,我怎么能变心呢?我难道不应该矢志不渝地等着你么?可是你想过没有,离开了心脏我还能活下去么?为什么当初去寻医的时候你不带上我而是带上我的心脏呢?你将一个失去心而等死的我留在原地,好不容易有个人给了我一颗新的鲜活的心,你到底是站在什么立场质疑气愤我的变心?” “不要用爱情去遮盖掩饰你的贪婪和虚荣,你应该知道,我要的一直都不是你所图的门当户对势均力敌,我求的不过是一场稳定的幸福,你给不了我是因为打从一开始我们两个的人生、理想还有价值就不在一个方向。” “该清醒的人是你,莫然,我已经跟你聊得太久了,很抱歉我现在还有事,失陪。” 丁一宁走了好些功夫,莫然一直僵立在昏黄的路灯下,纹丝不动,寒气侵人的夜幕之下,他再一次抬起来的眼睛里闪着不知名的光芒,无人听见的声线里是一句决然到冷酷的话, “如果是那个男人给你的心让你活了过来,那我就让你再死心一次,最终还是不得不找回你丢在我这里的这颗。” 丁一宁在去警察局的路上越看那些照片越烦躁,就算他一直在心底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假的,那个笨蛋怎么可能这么高能?可抑制不住的怒气仍旧汹涌喷薄而出,烧得他一气之下直接掉头回家,一把火将整个牛皮袋子都烧得干干净净不留灰烬。 就算是为了调查案件,可是竟然这样不知羞耻地出卖色相!他妈的,就这笨蛋竟然也有色相可卖?!哪些个不长眼的居然就看上他了?!不行,必须得给这个笨蛋一点教训!(宁宁哇,你也是眼瞎了不成?) 向前在局子里被拘了五天,在此期间,非常寂寞孤独冷地没有享受到丁一宁哪怕一杯水的问候,他心情灰败忐忑不安地拧开了家门,委屈地站在玄关,愣是不敢再踏进去一步。 从早上开始天就一直阴沉沉的,午前就开始下雨,淅沥沥的不算大,丁一宁开着暖气一直躲家里,并不知道外头已经开始下雪了。 向前在警局环境恶劣条件艰苦,蓬头垢面胡子拉碴,乱糟糟的头发还有肩头都落着白雪,看着着实凄凉。 丁一宁缩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也不知道是什么节目,就看他时不时跟着笑上一阵,手里拿着遥控器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沙发边,让向前觉得那节奏就像是在敲他脑袋一样。 向前很可怜地站在那儿,手足无措,半晌才弱弱地说了一声,“我回来了。” 丁一宁若有似无地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去收拾一下自己,搞得跟野人似的。” 向前很听话地贴墙挪到了浴室,猛地关上门,在里头折腾得天翻地覆,洗白白后接着乖巧地站到丁一宁面前,“弄干净了。” 丁一宁上下看了几眼,似乎挺满意的,抬手指了指卧室,“脱光上床等着我,我去撒泡尿做做准备工作。” 向前一副被调戏的娇羞模样,急得满脸通红,头上顶着烟圈一步三晃地进了卧室,丁一宁盯着那可爱的背影,眯着眼冷笑了三声,然后进厕所放水。 被子冰冰凉凉的,就算向前刚洗完澡一身热乎着,钻进去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在局子里这些天丁一宁都没有露面,他比较担心丁一宁生气,所以带着讨好地滚到丁一宁平常睡的那边,尽职尽责地将那片捂热。 丁一宁神情清冷地走进来时,向前还是忍不住抖了抖,团着身子滚了一圈把自己掀到另一边,丁一宁看在眼里并没有说什么。 “对不起。”长久的对峙对于今天的向前来说很不利,因为他这心里没边没底地正发虚呢。 丁一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为什么道歉?” 向前老老实实地回道,“我被拘到局子里让你丢脸了。” 丁一宁正儿八经地愕然了,眼中完全是看到了啥啥无人岛啥啥珍兽的眼神,他难以置信地急促眨着眼,“就、就因为这个?你就没有别的需要道歉的?” 向前迷糊地扑扇着纯真的大眼,独立思考了一会儿,可惜并没有解答出来,丁一宁循循善诱道,“你难道就没想过我应该感到生气的是你被拘的理由?” 向前的眼睛瞬间睁大,说得不可思议,“我不是让马坤豪告诉你让你相信我么?” 丁一宁来了兴致,“嘿,你不是也不相信我说的,凭什么我就必须得信你?” 向前急了,扑棱着一下子坐了起来,冷得打了个寒颤又急急忙忙将被子裹好,丁一宁讶异地发现这笨蛋竟然真得光着身子……他难道就不知道先把被子捂热了再脱睡衣么?丁一宁面无表情地欣赏着向前的小香肩,默默为他的智商又捉急了一回。 “不、不是的!这个你必须得信我!真得!我怎么可能会去吸毒呢?还有那个男孩子,我只不过是向他打听了一些事情,真得真得没有跟他怎么样!你、你一定要信我!” 急得舌头都不利索,恨不得抱着丁一宁的肩膀拼命摇上几摇,大喊“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 丁一宁死命咬着后牙槽憋笑,忍功已经出神入化,继续拉着脸轻飘飘地说道,“这些我自然是信你的……可我还是很生气。” 向前刚咧开的嘴又瘪了回去,“为什么呀?” 丁一宁不动声色地欺身过去,已经将向前赤裸的后背逼到了冰凉的床头,微凉的呼吸毫不遮掩地悉数喷洒在向前微红的脸上,丁一宁刻意压低声音说道,“因为你和那些贱人勾三搭四,这也就算了,可你竟然让别人有机可趁拍了那么多照片,还专程拿过来恶心我,所以我很生气,你必须得哄我。” 向前觉得很委屈,“怎么能说是‘勾三搭四’这么难听?我那个明明就是必要的伪装取证。” 丁一宁险些破功,就凭那张假到堪称猪都能认出来的假笑他竟然也敢说这是“必要的伪装”??丁一宁深深地觉得不能再和这笨蛋沟通下去,不然指不准一会儿又会蹦出什么惊天之语。 行动最为干脆利落。 丁一宁丝毫不拖泥带水地直接就堵上了向前抿起的嘴唇,唇舌纠缠之间,模糊不清地说着,“我不管,我生气了你就得哄着。” 四十三、之所以郁闷 嘴唇相贴,舌头纠缠,久违的触碰让两个人都有些战栗,继而激动,丁一宁索性甩了拖鞋上床,他跪在向前面前,直起身子,冰凉的双手捧着他滚烫的脸颊,吻得动情而忘情。 直至两人都是呼吸粗重、短促得都要透不过气之时,丁一宁才暂时离开了向前的嘴唇,看着被他吮吸得泛着诱人红润光泽的唇瓣,眼色又沉了一些。 向前舔着自己的嘴巴,突然想起男朋友守则第八条,不管对错,媳妇儿生气了就得顺毛摸,一定要顺他心意,所以向前特别实诚而丝毫不知危险地问道,“那你想怎么样才能开心?” 丁一宁挑眉一笑,答得风轻云淡,“上了你。” 向前皱眉仔细想了想,好像也没有太难接受,再看看丁一宁脸上堪称灿烂的笑容,也觉得能让媳妇儿开心也挺不容易的,所以壮烈地点了点头。 丁一宁连着被子一起将向前推倒,之后迅速钻了进去,倾身覆在他身上,伸手拨开他额头上贴着的湿发,凑过去又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这才沉声说道,“先告诉我那些贱人都碰到了你哪些地方。” 两具身体亲密无缝地交叠在一起,热度不断攀升,年轻的心脏隔着胸膛跳动在同一频率,激情火热,丁一宁偏爱向前的耳朵,充血而炙热,舔起来比奥利奥带感三条街。 微凉的手不老实地四处点火,唇舌煽情纠缠之间手指不动声色地步步逼近密地,对于初次使用菊花的小警察来说这个体验多少还是惊悚了些,忍不住整个身子都彻底石化僵硬。 “放轻松,我还没进去呢。” 丁一宁安抚地吻着他的眉骨,手指在穴口处揉弄了几下,感觉到向前身体肌肉略有松懈,冷不丁就填了一根手指进去。 当真是菊花一紧,向前不适得眉头拧成了一片,脸成苦色,咬着牙实在不好意思哼出声,丁一宁的手指被肠道挤压得动弹不得,强硬地掰开向前的双腿,一只手讨好地揉弄着他的囊袋,然后扶住他的性器耐心套弄。 快感之下身体渐渐放松,丁一宁开拓的手指逐个增加,并拢的三根手指在湿热的肠道内辗转反复,指甲甚至是充满恶意挑逗地刮擦着娇嫩的肠壁,折磨得向前闷哼一声又立马死死咬住嘴唇忍住,眼角都泛着红光。 身前的性器并没有因为主人的忍耐而丧失斗志,依旧高昂挺立,兴致奇佳,铃口不断吐出透明的汁液,顺着柱身银靡地流淌着,随即被丁一宁裹在手指上送入了他已经松弛的后庭。 被子里的温度已经烧得太高,两人身上都出了一层汗,丁一宁怕冻着向前被子也不敢完全掀开,藏在被子里脱衣服实在是个技术活,等他急切地扯掉自己的内裤时,早就是一副大汗淋漓的急色模样。 向前的脸一直保持着火烧状态,又是第一次完全清醒的状态下近距离欣赏丁一宁漂亮的身体,一时之间羞涩得眼睛都不知道该望哪儿,东看看西瞅瞅,就是不敢往前看。 丁一宁觉得这乖巧娇羞的小模样太他妈勾人了,自家老鸟早就是蓄势待发,憋久了很伤身,所以抓紧时间凑过去象征性地亲了他一口,笑道,“可能有些不舒服,忍过去就好,我进去啦!” 向前视死如归地点了点头,还极为配合地将双腿又张开了些,羞得浑身都透着红色,丁一宁微微眯着眼,扶着自己的挺立对准那湿润的后茓就刺了进去。 “嗡嗡嗡……嗡嗡嗡……”正是激情四射的时刻,手机不识好歹地在床头柜上坚持不懈地震动着。 丁一宁的性器都快填进去一半了,动作在一滞之后继续义无反顾地前行,对不死不休的手机完全置之不理,向前有些担心地看了眼手机,被异物完全侵占的感觉立马将这微乎其微的担心冲击到九霄云外。 说不上有多痛,就是挺难受的,钝而涩,就算抹了润滑剂,肠道被填充扩张的感觉仍然令他感到极为不习惯,腰都有些酸软,只不过一想到在自己体内恣意的是丁一宁,心里莫名其妙就觉得挺开心的。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不知何时丁一宁的手机已经停止震动,只不过向前那能酥掉一大片心肝的茉莉花依旧顽强地穿透了衣服的口袋,携带着逆天云霄的气势拔地而起,汹涌霸气地冲击着人的耳膜。 丁一宁浑身一震,险些就这样软了下来,向前非常愧疚地看着他黑沉的脸色,半晌才颤巍巍地小声问道,“接不接?” 郁闷!非常郁闷!极其郁闷!太他妈郁闷! 丁一宁烦躁地磨着牙,在向前体内狠狠地顶了顶,气恼地起身搜出那顽强不息的茉莉花,一看来电顿时有些傻眼,不客气地接起来,骂道,“你他妈没事儿给向前打个屁的电话啊?!” “开门。” 邵亮的声音透着罕见的阴沉,只是丁一宁还在云端飘着的神经压根感觉不到,“老子正在忙,没时间招待你这犯病的!” “别他妈的跟我罗里吧嗦的,给我开门!” 一声吼得丁一宁都有些懵,这得是多少年了邵亮没这样严厉地吼过他,怔愣之间就听电话那头传来晁远不算清晰的声音,“给我回去,发什么神经病?” 丁一宁觉得这事儿有些大条,他很烦恼地看着自己的一柱擎天,再看看向前雾蒙蒙羞怯怯说是诱惑勾人其实就是不明情况傻乎乎地眨巴着眼的模样,更加觉得烦恼。 真他妈郁闷! “咋整?我能假装我不在家么?” 向前无奈地眨眨眼,“你一开始就应该说你不在家,估计他已经给门铃按坏了才不得不给咱们打电话的。” 丁一宁定定看着向前,好一会儿突然笑得银荡,“既然咱俩热情得都听不见门铃了,那现在继续热情,继续听不见,反正我不知道我刚才接了什么电话。” 向前很无语地看着又扑上来的丁一宁,深深地为他和邵亮的友谊感到质疑。 只是天不如人意,丁一宁今天注定吃不下小警察,热度有些消褪的性器好不容易在火热紧致的肠壁内找到归属感,震天响的敲门声骤然而至,彻彻底底熄灭了两人爱的激情之火。 那真的是恨不得把门敲碎敲烂的轰然巨响。 丁一宁脸色很不好地穿好衣服,给向前掖掖被角,转身出去开门。 邵亮的脸色比丁一宁还要难看,他一眼看到丁一宁,屁话没有拨开他直接进到屋里,急切地搜寻着,“向前呢?” 晁远跟在后面拉着他的胳膊,显然用了大力,寻常泰然的脸上眉头紧紧锁着,声音已经冷得掉渣,“你还想疯到什么时候?” “我发疯?怎么就是我发疯了?他干了那些龌龊的事情难道还不兴我过来问一声么?” 丁一宁完全状况外,扑棱着眼看着这两人闹矛盾可又好像不是他们自己之间的矛盾,向前本来在床上就躺不住,屋里一听邵亮是来找他的,虽然后面有些难受但总归不是不能动了,带着一身诡异的感觉穿好衣服跟着就出了卧室。 这下好了,邵亮打眼看到他,就跟饿了十天半个月的野狼崽子见着新鲜肥美的小白兔一样,宛如疾风一般的行动,刷得就窜到向前跟前,话不多说干脆利落地就给他结结实实的一拳头。 向前反应不及,再加上腰还有些软,一时站不稳整个人往后一个踉跄,后脑勺不容情面地就磕到了墙上,砰的一声瞬间惊醒还在发懵的丁一宁和晁远。 丁一宁一把搡开还要施暴的邵亮,将向前拉过来查看他的后脑勺,愠怒地看着红眼睛的邵亮,“干什么呢这是?你当我死人啊!” 晁远死死拖着邵亮的胳膊,被怒气冲天的邵亮毫不客气地挥开,小腿骨直接就撞上了矮几的桌角,尖锐的疼痛登时传到四肢百骸,疼得他脸色顿时铁青。 “邵亮!” 丁一宁恶狠狠地大喊了一声,紧接着一脚就踹上了他的肚子,邵亮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平息了半天,脸上因为愤怒而沾染的红潮才渐渐散去。 晁远僵直着腿站在他身后,垂眸冷眼看着他,丁一宁将向前扶着坐在沙发软垫上,再三确认他后脑勺没有磕伤,又跑去卧室找了瓶正红花油递给晁远,“看看可淤血了,什么毛病啊他?” 邵亮呼呼喘着粗气,磨着牙似乎是在压制自己的怒气,向前脸上之前在酒吧被揍的淤青还没好透,这下好了,旧伤添新,颧骨又一次肿了起来。 他很无辜地活动着有些僵硬肿胀的面部肌肉,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儿,实在想不通自己这一下挨的到底是为哪般? 晁远将正红花油放到茶几上,并没有去检查自己的伤势,他伸出脚踢了踢地上的邵亮,朝向前淡淡说道,“是这混蛋发疯,你不要往心里去。” “我发哪门子疯?他敢做不敢当根本就不是男人!我没有揍死他是因为有你们两个拦着!” “你是猪脑子么?!谁闲着没事会把那些照片寄给你?还不是指望着激怒你来破坏他们!你倒好,人家挖个坑,你跳得还欢天喜地!你真是笨得可以了!” 晁远属于感情清淡型,像这样感情充沛地大声怒骂在他的人生中屈指可数,反正丁一宁亲见的次数不会超过三次,所以再一次切身体验一回,又一次成功地被征服了。 一时之间屋子里谁都不敢开口说一个字,晁远暗暗运气调整呼吸,从邵亮怀里掏出那些照片丢到矮几上,“既然来了,气也撒了,人也打了,索性摊开了说个明白,反正我的话你是不听的,让他们告诉你好了。” 丁一宁看着牛皮袋里滑出来的几张照片,嘴角实在忍不住抽了几抽,向前忍不住好奇拿出来翻查,一时之间也是脸色纷呈,煞是精彩。 邵亮豁出去了猛地站起来,狠狠地瞪着向前,“是男人就说实话!” 向前实诚地回道,“这是为了调查梁苏黙猥亵未成年人那个案子才不得不接触的一些,呃,小男孩们……我跟他们都没有关系的。” “这假得猪都不会上当的照片你是怎么会相信的,我的哥哥啊!!”丁一宁忍不住补了一刀。 邵亮一身气焰瞬间消失无形,傻愣愣地站在那儿,支吾了半天尴尬得都说不出来一个字,虽然他一开始也有觉得那个笑脸实在是奇怪,可也许那只是个人癖好呢?能跟这么多男孩子出去谁又能保证他每一次都能把持得住啊? 丁一宁看看邵亮还有些不信的神色,继续说道,“这些照片是莫然跟踪向前偷拍的,他之前已经给过我一份,让你担心我很抱歉,但是你不应该这么断章取义。” 丁一宁不容置疑的肯定还有向前澄澈纯真的眼神,冷静过后的邵亮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偏激了,他懊恼地抹了把脸,真诚地说道,“怀疑你还打了你一拳,对不起,是我犯浑,向前你别往心里去,一宁,对不起。” 一场暴风雨般莫名其妙的哄闹至此结束,丁一宁和向前都觉得有些元气大伤,送走了那俩之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决定继续从人之本性开始汲取能量加血复活。 四十四、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人间”停业了三天,马坤豪备受打击,无论是钱包还是个人自尊都受到了不可估量的质疑和挑衅,所以他决定,不扳回一局誓不为男人。 秦云天再狠也只是有钱,这世上总还有些钱也买不动的鬼,马坤豪为荣誉和颜面而战,不要钱不要命,他一旦决定死磕,丁一宁就开始躲一边抿嘴偷笑。 马坤豪的盟主地位可不是从天而降的大馅饼,也是他从小弟打手开始一步步染血爬上去的,他最懂这个世界的弱肉强食和肮脏卑鄙。 那个指证向前的小男孩儿可以躲,可是他的父母、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三舅妈七表婶什么的,总有来不及跑的,合法的不合法的手段都用了几回,差点给孩子的外公吓出心肌梗塞,孩子的爸最终说出了他的下落。 人一捉回来马坤豪亲自问,财迷心窍的小孩子哪里招架得住马坤豪一记锋利的眼刀,哆哆嗦嗦地就把他知道的事情倒豆子一样撒了出来。 那天晚上他和向前分开正准备回家,心想着不用伺候人也能拿到钱还美滋滋的呢,突然之间被人从后面一把捂住了口鼻。 醒过来时发现眼睛被蒙着,浑身被结实的绳子捆在凳子上,周围都听不到任何声音,到底还是个孩子,吓得都哭了出来。 那人冷不丁地就说道,只要他好好配合,保证不会伤害他,还会给他一大笔钱,所以他就动摇了,然后听了那人的话,将K粉趁乱塞进那个警察的口袋,然后报警抓人,又冒出来作证,做完这一切自己又非常害怕,当晚就离开H市躲得远远的。 过程明晰只是嫌疑人太没边没谱,马坤豪烦躁地抽着烟,“你就一点都没看到那人的样子?” 男孩子嘴唇都泛着白,娇弱可怜演起来毫不费力,颤颤巍巍地寻思了一会儿,突然眼前一亮,“他直接将我丢在仓库就跑了,我在那里捡到了他掉的一支笔!” “还不拿出来?!” “在我包包里……” 桌子旁的小弟粗鲁地将男孩的手提袋倒拎过来,将里头的东西抖得一件不剩,终于在琳琅满目的各种小玩意儿中找到了那支传说中的钢笔。 马坤豪看得直眨眼,太他妈普通了,普通得都是灭绝款啊,上个世纪的古董吧这东西? 一直袖手倚门而立的丁一宁脸色未变,然而马坤豪还是觉得后颈一凉,一回头看到丁一宁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劲,不免感叹自己最近实在有些神经过敏。 丁一宁接过马坤豪手里的钢笔,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就跟欣赏绝世珍品一样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而后轻轻一拨拔开了钢笔套,虽然微小,可已经磨损的笔尖上依稀还是能够看出是一个“然”字。 不动声色地将笔套好,丁一宁打哈哈地笑着,“我操,这可是英雄纪念香港回归的绝版系列啊,反正你留着也没用,送我算了!” 马坤豪见不得丁一宁这发现宝藏的猴急模样,“好歹是证物,哪能随便就让你拿走了?留给我是没用但是查指纹很有用。” 丁一宁极不赞成,“这绝版钢笔都不知道经多少人之手,还查指纹?再说,警察局是你家开的不成?想查就查?你还查出响亮来了!别瞎折腾,我收了啊!” 马坤豪将一直翘在桌子上的双腿放下,活动着踢了踢腿,在最后一口缭绕的烟气中将烟蒂摁灭,眯眼看着丁一宁说得波澜不惊,“丁一宁,给我放下。” 丁一宁收笔的动作微微顿住,脸上的笑有些僵硬,马坤豪又抽出一支烟燃起,悠悠说道,“97纪念版总共也就只有1997套,这是你辗转弄回来送给莫然23岁的生日礼物,只可惜他刚收下拍拍屁股就选择了出国镀金,不要诧异,你喝醉了自己说的,我记性比较好罢了。” 丁一宁收起嬉皮笑脸,严肃认真地看着马坤豪,“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不要随便出手。” 马坤豪笑得七分讥诮,“丁一宁,你被驴踢着脑袋了吧?退一万步来讲,我不跟你前任一般见识,可你前任这次下黑手害的可是你现任!这你也能忍?我都搞不清你这是不忘旧情还是风月场上自此再无真心,佩服啊,我马坤豪这辈子就不服别人,你是第一个。” 丁一宁头疼地叹着气,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朝着马坤豪直翻白眼,“行了吧你,也不怕酸掉自己的板牙?莫然现在后边的势力太大太深,就算是你也不是想动他就能动得了的,若是无法一次成功,对于向前来说只会更危险,莫然对付他还不是因为我。” 马坤豪直皱眉,“那怎么办?就让莫然这么一直嚣张着啊?向前你还要瞒着……” “你以为我想?就他那一根肠子通到底的脾气,一旦告诉他还指不定会出什么事,我就够烦的了,敢稍微消停片刻么?我操,这是真不打算让我喘口气啦,是要搞死我不成?邵亮电话,喂?” 丁一宁突然有很不好的感觉,透过电流传出来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颓废,邵亮声音都有些嘶哑,他静静说道,“阿远不见了。” 丁一宁的呼吸有一瞬的停滞,他突然想起那天晁远走的时候脸色很不好,但是又觉得他俩老夫老夫了应该不会有大问题,没想到还真的出事了。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丁一宁感到一阵阵无力的疲倦,他盯着紧闭的房门看了好半天,才有气无力地问道,“走了几天了?该找的地方你都找了么?你人现在在哪里?不许喝酒不许出门,就在家里等着我。” 马坤豪问了情况就招呼小弟四处去找人,丁一宁烦躁地揉着自己的头发,一直被晾在一旁的男孩突然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那个,我可以走了么?” 马坤豪也没时间管他了,一挥手算是给人放了,男孩谨慎地凑过去,将自己被弄得乱七八糟的东西放回包包里,心疼得这也摸摸那也揉揉,含怨带怒地瞪着之前下毒手的小弟,丁一宁漫无目的地看着他的动作,突然跳过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男孩手中抓着的照片上有熟人。 丁一宁指着另一个漂亮的男孩子,问道,“这人你认识?” 男孩天真乖巧地眨着眼,“你说小松?对啊,他来上过几天班,后来就再也没来过了。” “这照片能给我么?” “不行!我们老板超自恋的,我们每人身上都必须随身携带他的照片!” “这是你老板?” “对呀。” 丁一宁将照片递给马坤豪,马坤豪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丁一宁的意思,他笑眯眯地看着那个男孩子,“你们老板给你多少提成?” 那男孩机灵的眼睛轻轻一转突然笑得暧昧,伸出四根手指,“只要您给我这个数,从今天起您就是我老板!” 马坤豪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丁一宁又叮嘱道,“这段时间你那地方就不要回去了,需要你出庭作证的时候一定要配合,马老板可从来不会亏待自己手下的男孩子们,明白我的意思?” 男孩喜笑颜开地连连保证,丁一宁拍了拍马坤豪的肩膀,“我赶着去看邵亮,梁苏黙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谢了!” 马坤豪严肃地看着丁一宁,突然笑着踹了他一脚,将人踢出门,“去你的吧,跟我瞎客气。” 丁一宁在家看着向前,怕他不吸取教训又跑出去瞎捯饬,三天都没去事务所,之前不管是他还是晁远都会莫名其妙突然不去事务所,小何他们也是见怪不怪,所以这几天也一直没有通知他,听邵亮的意思,晁远就是那天之后就不见了的。 赶到邵亮家的时候,他也就剩一口气留着给他开门了,完了整个人游魂一样又飘回到沙发上,然后整个人直接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端起酒杯再接再厉地喝起来。 胡渣蔓延、颓废消沉,眼睛里都没了生气。 丁一宁靠过去,盘腿坐在他旁边,环视了一下冷清杂乱的屋子,耐心地问道,“他走之前说过什么没?” 邵亮慢腾腾地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丁一宁,恍然之间眼眶就红了,他抱着头将脑袋搁在膝盖上,哭得无声无息。 “还记得你在知道莫然要结婚的时候疯了一整夜的事情么?” “当然,你还陪着我一起疯来着。” “就是那一次,阿远确定我对你是不一样的,一个星期的冷战后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带着阿远直接回家出了柜。” “去年年底,赵宇过来劝你能够回家看一眼,气得你直接泡到‘人间’狂喝酒,还差点和人家打起来,我后来单独约了赵宇出来跟他打了一架,警告他不要再管你和你爸的事情,你知道我肯定打不过他,阿远带着我去医院装了两颗假牙,回家后就跟我冷战了三天,然后我向他求了婚。” 邵亮的声音带着哭腔,悔恨而悲痛,丁一宁听着听着若有似无感觉到了一些东西。 “再来就是这一次,我以为向前背叛了你对不起你,所以完全听不进阿远的劝告,跑你那儿去一通撒野,不过这一次阿远并没有开始冷战,离开你家之后他就直接问我,从出柜到求婚,这次我还能给他什么,是不是要给他生个大胖小子。” “阿远不是天生冷漠的人,他只是不喜欢表露自己的感情,他心里的不安和痛苦我从来没有认真地去感受去理解去安抚,我听了他的话竟然还无耻可恨地继续和他嘻嘻哈哈,我到现在才能体会他最后的笑容里藏着多少苦涩和悲伤,” “他说,他不想我和他的人生未来都是因为你丁一宁才能继续走下去,他不希望每当回忆起我和他之间的温馨甜蜜时都要不可避免地想起另一个人。” 四十五、喜欢永远都是两个人的事情 这事丁一宁还真没有立场能够责备邵亮,已经过了好些天了,如果马坤豪那边没有消息,晁远八成早就离开了H市。 丁一宁略显无辜,虽然他觉得分手还能做朋友完全是屁话,可他和邵亮自始至终都没过那条线,好哥们好兄弟不是挺好的么?只不过这感觉挺好的也就他们俩,别说心思细腻的晁远忍无可忍终于爆发,就是智商一直不太稳定的二货向前隐隐约约都察觉到了一股微妙的不和谐。 向前一直在家里窝着,当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闲得都要长青苔了,这人一闲就容易想东想西,他瞅着自己脸上的淤青,搁这脑内小剧场里将邵亮和丁一宁平常的点滴大体这么一回忆,一个不当心这有色眼镜就戴上了,看哪哪镜头都觉得碍眼。 丁一宁接到向前电话的时候才察觉到天都黑了,向前问他在哪儿,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吃饭,丁一宁看着意志消沉的邵亮,起身走到窗户边上,轻声回道,“邵亮家呢,这都八点了,别等我了你先吃吧。” “出什么事儿了么?” 丁一宁左右一想还是决定一切坦白,向前听完了也不诧异,丁一宁手心有些潮,向前在那头静默了好一会儿,才正儿八经地说道,“喜欢一个人的话说出来就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收回的,五年的感情但凡有心的人都不能够说丢就丢,晁远比你们都要靠谱,你们不应该质疑他的坚持和感情。” 突如其来的冷静理智让丁一宁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及,脑补之下向前的后脑勺都闪着金光,睿智得能晃瞎人眼。 “你这么懂?!” “……现学现卖……” “谁教你的?” “邵亮。” “……” 向前蒙冤入狱的时候,邵亮曾经给他打过电话,只不过电话自然他是听不到的,索性邵亮就给他发了一条情意绵绵哲理深刻的短信,内容如下: “喜欢是谁都会说的话,可是说出来的话却不是所有人都能坚持到最后,你知道雏鸟首次展翅需要多大的勇气么?那是生命的重量,因为失败了等待它的就是粉身碎骨,一宁之前伤得太狠,那颗心连雏鸟都比他强大,所以我请求你能够坚持到最后一口气。” 因为太恶心,所以向前切身感同身受了一番之后,果断得给删掉了,只不过这样的震撼和心颤太新鲜太深刻,所以丁一宁一逼问,向前非常悲催地发现自己竟然能够记得一字不差。 丁一宁眼神微妙地回头看了仍旧低垂着脑袋的邵亮,突然想到,话都是用来劝别人的,从来劝不来自己,哎,什么闹人的鬼逻辑…… “那我总不能把他一人丢这里呀?” “我也没让你丢下他不管啊,我饭都做好了,正好拉回来一起吃,省得晁远回来还得去医院或是警察局接人。” 丁一宁觉得这简直是好媳妇的典范,太他妈贤惠体贴了有木有?!回去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必须得好好发个奖励! 为了照顾邵亮消极萎靡的肠胃,向前还特意加了一道醋溜大白菜,放了咸肉一起熏了一回,一接锅香气四溢,让人食欲大振。 只不过这道菜最终还是没能派上用场,能够有效医治邵亮肠胃包括精神的良药不期而至地发来通知,意外之喜格外令人振奋。 “我回来了。” 简单明了的四个字让邵亮一跃而起,差点掀了丁一宁家的餐桌,随即话都来不及多说,抓着衣服一阵风就蹿了出去,丁一宁举着筷子,和向前完全状况外地互瞪着片刻,然后了然地偷笑起来。 谁都有克星,不是么?心甘情愿被克被降服,这就是爱。 吃完饭,向前尽职尽责地洗好碗,就像平常一样钻进铺在沙发上热乎乎的毯子里,丁一宁原本躺着,很自然地将脑袋靠过去,两人一起看着电视上的各路人生,看着别人的喜怒哀乐,心里却是宁静而幸福。 “嘿,你真的不生气?” “气什么?” “我和邵亮的事情一直没有告诉你什么的……” “你们俩能有什么事?真有事晁远都不会跟他那么久。” “当然不是真的有事,我的意思是说……” “好了,我懂你的意思,我是个男人,有胸怀有气量是应该的!” “滚你的,两分颜色就扮彩虹。” “丁一宁,我喜欢你。” 丁一宁脸上的表情瞬间流逝,一片茫然和怔忡,向前低着脑袋仔细地看着他,眼睛里闪着柔软的碎光,真挚而诚恳。 是啊,有什么好生气的?牵手的毕竟是他们不是么?关别人什么事?走好两个人的路就好,喜欢最终也只是两个人也仅仅是两个人的事。 “笨蛋,我也喜欢你啊。” 邵亮疾风一样恨不能瞬间转移地回到家,迫不及待地推开家门,晁远刚好端了一碗面出来,两人一对上眼都有些怔愣。 邵亮的气还没喘平,呼呼带着响,仔仔细细给晁远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恨不得扒了他衣服再寸地不留地摸上几个来回,悚得晁远端碗的手仍不住抖了抖。 好半天之后,邵亮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带着七分狂喜三分后怕,“你回来啦?” 晁远定了定神,端着碗朝邵亮比了比,“太饿了就先煮了面条,你要吃么?锅里还有。” 邵亮哪还有心思吃面条,只不过再听到晁远真实的声音,双腿得了指令,很自觉地就跨进了厨房,一通手忙脚乱地给自己捞了一碗面。 坐在桌子旁也不吃,只管看着晁远,晁远吃了两口,感觉太诡异了,抬头有些气恼地瞪着邵亮,“你老看着我干嘛?” 邵亮顿了顿,眼睛里突然闪过狼一样的绿光,扑过去准确地贴上了那双还沾着油光的嘴唇。 舌头一探进晁远嘴里立马就尝到了麻油的味道,还有若有似无淡淡的葱香,邵亮像是沙漠里饥渴的旅人终于寻到了绿洲一样,渴求生存的本能之下疯狂地吮吸着晁远口腔中分泌出的唾液,用一种恨不得将对方吃到肚子里的狂热,吻得晁远招架不起,连声呜咽求饶。 当舌尖突然尝到咸涩的味道之时,邵亮浑身一震动作霎时顿住,他深沉缓慢地离开晁远已经红肿的嘴唇,心痛地看着他满脸泪痕,哭得无声无息。 愧疚心酸地将这个人揉进自己怀里,轻拍他的后背,吻着他的发旋,说着自己都不懂其意的话语,直到怀里的人渐渐安静下来。 晁远紧紧搂着邵亮的腰,微微仰起脸,语气带着罕见的撒娇恳求,“我出门转了一圈差点迷路找不到家在哪里,可是我想到你,我爱你,邵亮,爱到舍不得迷路,所以不要再让我离家出走了好么?” 邵亮低垂的视线一片模糊,滚烫的眼泪滴在晁远潮湿的脸上,泣不成声地胡乱点着头,“好的好的!我再也不会让你伤心了!再也不会让你想要离开这里!远,我的远,我爱你,比谁都爱你,比爱谁都要爱你!对不起……对不起……” 发泄一般的痛哭过后,晁远哑着嗓子突然问了句,“你那面还吃么?不吃给我,我真的要饿死了。” 邵亮瞅瞅晁远的核桃眼,再瞅瞅桌上都要糊掉的面条,也不晓得碰到了他脑子里哪个开关,突然就笑得一发不可收拾。 向前复职那天,尹絮终于能在“娱乐星动向”里替自己的男神洗清沉冤,一朝扬眉终能吐气。 H市警方在某不留姓名的良民帮助下,经过三天不懈地追查终于捣毁了长期盘踞在西郊的一伙卖银团伙。 而指证梁苏黙猥亵未成年人的那个男孩赫然就是那黑心老板手下新招的一批MB中的一员,梁苏黙身上的罪名不攻自破,一清二白。 消息报道出来的时候,马坤豪正在“人间”瞎转悠,经理面带喜色地将这条好消息报告给自己老板,毕竟那小小的片儿地这半年来无形中抢了他们不少生意,那些人没有自己的高级俱乐部,就把自己手下的MB培养出来随机潜入中环街的各大俱乐部,伪装成他们的人,以此来抢夺客源。 马坤豪背着手,面无表情地看着经理一脸喜色,突然抽抽嘴角笑得高深莫测,在经理浑身鸡皮疙瘩地欢送下,悠然离去。 废话,老子亲自出马岂容失手?坑的就是他! 梁苏黙的案子整个判下来,丝毫没有跟秦云天扯上半点关系,秦简特别地满意,当初说好的劳务费一高兴之下不由地又多给了点,丁一宁数着后面的零,开心成了一个面瘫,只不过一回家,面瘫脸也还是忍不住肝颤地抽了几下。 向前拍着身边的座位,严肃地问道,“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怎么这案子就扯到了那些人头上?对此我表示非常怀疑。” 丁一宁暗地里给自己的老心肝来了一整套的安抚,很是无辜地反问道,“警察查出来的我也能动手脚你也太高估我了吧?哎,你身为一名人民警察,这样质疑执法机关的能力是不对的,你知道么?” 向前一想也是,做伪证有这么容易警察都可以一死以谢天下了,可他还是觉得不对劲,“我怎么记得那男孩子好像已经不是他们一伙儿的了呀?” 丁一宁赶紧凑过去,明显不赞同的表情,“怎么不是一伙儿的了?那档案合同都写得清清楚楚的,还能有假么?人家老板也不会平白无故非得要坑一个孩子吧?你那时候不是还没调查清楚么,指不准是你记错了,或是有人跟你撒谎了呗,好了,都定案了的事想那么多干嘛,走,晚上请你去吃大餐!” 不管有没有耍手段,丁一宁这一笔肯定坑了人家不少钱,向前一本正经地看着一脸豪气的丁一宁,想了半天突然弱弱地说了句,“我要吃海底捞的虾滑和捞面。” 向前很是心虚,总觉得他们这是在啃食人民的血肉,可是难得丁一宁这么高兴,那就彻彻底底高兴一场吧,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彻底,这才是向前的信条。 丁一宁不用猜都知道向前这内心的挣扎,瞧那红扑扑的耳朵,真是可爱到肝颤啊,他大爷的! 四十六、不敢放弃的等待 丁一宁这几天心情莫名其妙地变得很好,不赖床连带着起床气都陡然小了不少,弄得向前这几天不需要充当人工闹钟一时有些空虚不适应。 “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挺开心的?” 向前端着早餐出来就听到丁一宁刷牙还不忘哼着歌,实在忍不住好奇问道,丁一宁眨巴着眼,有些茫然,“挺开心的?有吗?” 向前看着那双弯得都看不到眼珠子的眼睛,端着盘子默默走开,邪行了,什么闹人的毛病? 丁一宁之所以这么开心,开心得还以为不动声色,其实说穿了真的很白目,因为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啦。 对呀,向前曾几何时非常娇羞(?)地信誓旦旦要带他回家过年啊!他可清清楚楚地记着呢! 人都得是有家的,就算能够陪一天,可邵亮他们终归还是要回家过年,陪着自己的父母亲人,而他也只能一人留在这里,享受着一成不变的孤独探戈。 逢年过节于他而言从来都是负担,有时候烦躁得恨不得全世界三百六十五天都不要休假,心思之歹毒简直令人发指,还好老天没有听从这丧心病狂的疯言疯语。 这些自然是向前不能理解体会的,所以他琢磨了好几天也猜不到丁一宁到底怎么就会开心成这样,今冬的第二场雪无声无息地染白这个世界的时候,向前也没了时间思考丁一宁的事情。 年关将近,各路犯罪案件剧增,一伙毒贩从香港广东一路就逃窜到了H市附近,因为人手紧缺,向前被指派到行动组,当夜出动协助香港警方抓捕毒贩。 临时接到的任务,丁一宁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向前一个猛子跳起来,凉气瞬间就冲进暖暖的被窝,丁一宁不由缩起身子,睡眼惺忪地皱起眉头。 向前拿出紧急备战的速度穿戴完毕,都快要出门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折了回去,站在床边深深看了眼又熟睡过去的丁一宁,随后蹲过去深深吻住他的嘴唇,搅得丁一宁睡都睡不安稳,气恼地将人推开。 看着丁一宁孩子气鼓起的腮帮子,向前心情很好地笑起来,一路哼着小曲儿出了门。 迷迷糊糊睡过去的丁一宁死也不会想到,这突如其来恼人的深吻竟然会在冥冥之中带着诀别的意味。 一个星期后,丁一宁脸上自带的微笑系统彻底崩溃,自以为不动声色的笑容蓦然消失,心中的不安越发扩大,惶惶终日,向前的手机一直是打不通的,他知道他是去出任务了,可一直联系不上是真的很要人命。 丁一宁显然是被逼到绝路了才硬着头皮跑到警局去找路小玲,希望能从她那里得到向前一丝一毫的消息,罗旭中也被调到了行动队,路小玲担心的又何止是向前一人,可那伙毒贩非常精明狡猾,早在他们行动的当夜,手机之类会暴露的通讯工具都被留在了本部。 丁一宁只能失望而归,浑浑噩噩地开始漫无边际就连希望都不知身在何处的等待。 邵亮很担心,就怕丁一宁回到当初莫然出国那时候的颓废状态,和马坤豪一合计,准备着折腾点事儿出来转移注意力,马坤豪突然想起丁一宁早前从他这里讹过去的两张欧游VIP土豪金尊享卡。 丁一宁一听他们这什么破提议,不由失笑,“神经病啊,都年底了现在跑出去玩?你们大老爷们清闲得很,老子事务所可都是事,别在这儿瞎捯饬,烦不烦啊!” 晁远翻资料的手没有停下,听了丁一宁的抱怨,面无表情地回道,“你这五天以来已经签错了七份文件,气跑了四位客人,其中还有一名女性是哭着跑出去的,昨天还差点输了官司,好在小何跟着你,紧急关头提醒了你,丁一宁,你只是在添乱。” 晁远的话从来不分轻重,素来实话实说,冰冷理智却也不过是陈述事实,丁一宁脸上伪装的笑容渐渐散去,烦躁得两手抱住自己的脑袋。 好半天才抬起头来抹了把脸,“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不要弄得人好像就没了一样可好?算我求求你们!”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邵亮他们也是真的不好再捣鼓,就算是担心也没了用武之地,完全找不到突破口下手,晁远看着邵亮递过来的眼色,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他会看好丁一宁的,一切放心。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丁一宁一回家就躺到沙发上,手臂搭在额头上,身体就像是被掏空了一样,泛着没边没际的空虚,满脑子茫然,以往这个时候他都在做什么? 被那个笨蛋催着去洗手然后享受香喷喷精致的晚餐,之后他们会窝在沙发上看一会儿电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聊当天的事情,困意袭来就回卧室睡觉,等待下一个让人愉悦的天明。 如果向前加班到很迟回家,指望他提前做饭等他回来那是天方夜谭,两个人就会随便煮点面条应付一下,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出去搓一顿,反正饭后活动很精彩,从来不用担心吃夜宵影响健康。 而每当他在家里查资料弄到很晚的时候,向前总是会精心为他准备一些点心补充能量,当他终于能睡觉的时候,那个笨蛋很自然地就会滚到另一边,将捂得暖和和的一边让给他。 只不过是十天,为什么就连这间屋子的灵气都随着那个人的空缺而消散,带着他的惶恐和不安,压榨他的精力和勇气,吸食着所有的希望和绝望。 丁一宁站在厨房门前默默回想着向前做饭的模样,突然扯着嘴角笑了笑,取下挂在门后的kitty围裙,打开冰箱模仿着向前的样子挑选食材。 这个时候,哪怕是那个人的一个蹙眉一次眨眼都显得弥足珍贵,丁一宁在回忆中满是酸涩地完成了人生的第一道菜,最为简单的番茄炒鸡蛋。 心怀忐忑地尝了一口,盐太多,鸡蛋咸得不能入口,时间太浅,番茄太硬泛着酸,失败之作,何况,就算成功了,那也不是向前做出来的味道,那又是谁能够替代的呢? 不,无人可代。 丁一宁丝毫不知道浪费地将整盘菜都倒进了垃圾桶,他决定这个家以后的饭菜必须由向前来做,换了其他任何人都不行,哪怕是他自己! 他必须一直等下去,哪怕希望渺茫,如果连等待的勇气都不再留给向前,他还能够拿什么去爱他? 他只能一直等下去,就算前面等待他的是死路,因为他不敢放弃等待,因为当他都不再去等的时候,就是默认向前真的没了。 不论如何寒意侵人、冰凉孤寂,暗夜总是会过去,不管是希望的还是绝望的一天不可避免地又要重复一遍。 丁一宁彻底把自己活成了一个木头人,无悲无喜,就像是只知工作的机械狂人,在周遭好友异常忧心忡忡的担忧中始终坚挺地呼吸着,顽强地和那微弱的希望拼搏到底,而不是像他们担心的那样崩溃。 生活规整得就连晁远都要自叹弗如了,每天六点准时醒来,连闹钟都成了摆设,丁一宁躺在床上睁眼到天亮。 今天是年二十九,昨天向右来了电话,问他们什么时候动身回去,被他胡乱搪塞了过去,可今天一过,明天又该如何向他们解释?一个谎言总是需要无数个谎言去支撑,而可悲的是再完美的谎言都势必有被戳破的一天。 可是他必须等待,只能等待。 嘈杂的早间新闻依旧播着发生在全国乃至全球的大小事件,丁一宁端起刚冲好的咖啡,漫无目的地从电视机前走过,陡然浑身一震,呼吸都顿住,难以置信地慢慢转过脑袋。 女主播机械的声音播报着一条大新闻,H市警方协助香港警方于今日凌晨彻底破获了一伙贩毒团伙,连带头目一起一共抓捕十三人,逃走两个,警方重伤两人,轻伤七人,目前并没有死亡。 显然现场极为仓促和混乱,丁一宁死死瞪着电视画面,连眼睛都不敢眨,脑海中一直盘旋着“重伤两人”的讯息,心都揪了起来。 紧张的时刻路小玲突然打来电话,丁一宁手有些发抖,定了定神才接起来,压抑着奔腾的思绪,沉沉地问道,“怎么样?” 路小玲的声音显得有些亢奋,“你放心吧,没事的,罗师兄刚联系了局里,我听到向前的声音了!” 丁一宁感觉到自己的心有一种骤然从即将被捏爆的边缘瞬间得到释放的疼痛和悸动,心脏像是此时此刻才反应过来一样,慢了好几拍剧烈地震颤着,“咚咚咚”的声音听起来都让人格外安心,声音不由自主透着喜悦,“谢、谢谢你!” 显然这样谦卑真诚的丁一宁,路小玲是第一次接触,电话那头她抿着嘴笑得温暖,“不用客气,你这是警察家属,我们应该做的。” 挂了电话丁一宁觉得腿有些软,眼前一阵发黑,他急忙扶着沙发坐下来,深呼吸了好几个来回才能够渐渐平静下来,他将胳膊撑在腿上,举手捂着自己的眼睛,觉得掌心莫名其妙有些湿热,咧着嘴笑了好半天,突然骂了一句,“我操,就知道吓人的混蛋!” 长长舒了一口气,丁一宁擦了擦眼睛,睁眼认真看报道,看着看着脸色就变了,他竟然在报道中看到了向前清晰的正脸! 丁一宁甚至都来不及通知邵亮他们这个好消息,就被这没脑子的摄像师吓得浑身冰凉,他赶紧给路小玲打去电话,“让你们局里出面立刻停播缉毒的相关报道,向前的脸为什么没有打码?!” 谁也说不准到底有没有影响,不能说有事,可更加不能肯定就一定会没事,贩毒的都是一些亡命之徒,谁也猜不到他们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向前虽然只是协助行动,可真正要报仇的谁还会管你是不是主力队员? 丁一宁刚刚回暖的身体,再一次跌进寒潭,浑身连带骨血都透着寒气。 四十七、意外之外 向前最后三天内一共只睡了七个小时,脑袋早就飘得找不着北了,警觉性自然创历史新低,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一个黑洞洞的镜头正对着他。 上头来了新指令,虽然高度表扬了他们此次的行动和能力,只不过趁热打铁之下,行动组的七个人武装都不曾卸下,在各方媒体漫天的赞扬声中继续无私而魄力地执行下一个任务——护送香港警队安全顺利进港。 这次抓获的团伙只是游走在金三角地带众多销毒商之一,他们手中的毒品流经其他方面之手,销往世界各地。 直白来说,毒品的直接销售并不是出自他们之手,他们只是中继站一样的存在,和他们进行交易的将会是各路手握数条或是数十条、数百条销售路径的毒贩甚至是大毒枭。 青莲堂的合成毒品市场做得开做得大,可是贪心得始终没有放开传统毒品,从金三角到金新月,谁也说不准这个社团手里究竟握有多少资源。 这伙人此番的交易对象极有可能就是青莲堂,因为交易讯息走漏才会被香港方面一路追击到H市,这次抓捕回去要从他们口中撬出来的证词对于全国的扫毒界来说都将是一次重大的突破。 向前一身倦意地坐进车内,将头靠在椅背上死死闭着眼睛,生理反应之下眼角迅速潮湿,罗旭中在前排抛了瓶矿泉水过来,向前眼都没睁,拧开直接灌了几口,从嗓门一路就凉到了胃。 昨天夜里就开始变天,眼看着雨云就要飘过来,冷空气再一掺和,这一场雪铁定是跑不掉的了。 罗旭中隔着黑色玻璃看了眼外面的天空,搓了把自己蹉跎的胡渣老脸,深沉地叹了口气,“我操,赶着下雪前将这些佛爷送走就是最好!加班加到我们这样的废寝忘食无私奉献也真是够给党和人民的面子了。” 向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拼命揉着鼻梁,虽然当初他选择了成为一名人民警察就不允许他在面临此时这种境况时怕苦嫌累,但是此时此刻的他真的很想搂着丁一宁睡上它个三天三夜,天王老子来了都别想吵醒他! “师兄手机借我,我的没电了。” 罗旭中暧昧地斜眼看着向前,“装!刚让你打你还嫌这嫌那,有种就一直憋到回家?” 向前嘿嘿笑着,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揉着脑袋,“我那时候不是不知道上头还有新任务么?” 罗旭中将自己也没剩下多少电苟延残喘的手机扔给向前,调整了座椅的角度,争分夺秒地眯上一会。 已经有十天没有见面了,自从认识之后还真的没有过这么长一段时间,连声音都是听不到的,哪怕是局势高度紧张的时候,脑海里都从未停止过对于那个人的思念。 难怪人家会说“小别胜新婚”,真正分开一段时间才切身醒悟,原来爱已经这么深。 向前屏息凝神地静静听着电话里的杂音,“嘟”的一声后就已被迅速接起,弄得他这个打电话的倒有些措手不及,“喂、喂?是我。” 丁一宁并没有吭声,绵长的呼吸透过听筒直接传入向前的耳朵,静谧中的永恒,透着安心和宁静。 想象着那人面无表情握着手机的模样,纤长的睫毛没有规律地胶合然后分开,越是平静实则越是生气。 惹恼这个人其实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向前却突然笑了起来,带着七分傻气三分安然,丁一宁无法继续沉默下去,无奈地叹着气,“作为莫名失踪十天的罪魁祸首,我真心不知道你到底是用哪根神经,此时此刻竟然还能在我面前笑出来?” 向前咧着嘴,“我又不是真的在你面前,就笑一下没有关系。” 丁一宁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感受着那颗冷凝下去的心脏渐渐复苏的声音细节,突然严肃而认真地说道,“那就快些回到我身边站到我面前。” “哎!” 向前乐不可支,想说的似乎还有很多,可是到了嗓子眼能说出来的却又贫瘠可怜,于是两个人也只剩下隔着电话默不吭声地聆听对方的呼吸,细数那些不敢遗漏的心跳。 心一落回原位,丁一宁就有些自嘲地感觉自己也许是太敏感,或许真的是杞人忧天,无论如何,平安是福没事就好,僵死的面部表情逐渐开化,只不过一个会心的笑容还没有绽放完全,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阵爆炸,紧接着是人的怒吼,随后电话就断了线,一片忙音之中,丁一宁盯着电视机,整个人有些懵。 向前正和丁一宁你侬我侬玩儿温馨甜蜜,罗旭中眯着眼闭目养神,车队早前就已经出发,这会儿离了媒体追击,一路开进了树林。 谁也没想到,已经收了网了竟然还会有伏击,而且准备充沛、火力密集,显然是一场精心而周密的计划。 向前他们的车在队尾断后,前方发生爆炸的时候,开车的警察猛打方向盘才避免了追尾,只不过车一停下就遭到了枪林弹雨的侵袭。 情况紧急,向前在巨大惯性的冲击下整个身体都撞向了车门,脑袋磕在车窗上,紧跟而来的一发子弹擦着他的后脑勺击碎了两面的车窗玻璃,让向前心悸得愣在原地。 “趴下!!” 罗旭中声嘶力竭的一声断喝唤回了向前的神志,他就势扑到车座底下,摸到刚才震飞的手机,迅速打进了警局请求支援。 最快的救援也要等上半个小时,对方人数不明火力不明,躲避并不是长久之计,攻击才是最好的防御。 押运那十三个人的皮卡整个被炸掉,车后轮已经被炸飞,整辆车歪到一边车头已经起火,眼看着就要引发二次爆炸,鲜血顺着车顶的帆布棚汩汩往外直冒,恐怕车上的两名警察也是凶多吉少。 其他还能行动的警察们冷静过后,迅速组织起了反击,向前他们一车四个警察守住四方窗口,以车身为掩体,时不时对子弹射过来的方向给予反击。 战火胶着,生死命悬一线。 骤然而至的一枚榴弹带着死神的问候光顾了这片修罗战场,令人心尖发颤的呼啸声尖锐地穿脑而入,向前的脑海中丁一宁的脸一晃而过,随后整个人便在爆炸引发的巨大冲击下彻底昏死了过去。 向前的电话断线的时候,车队出城刚不久,丁一宁在沙发上呆坐了一会儿,突然起身冲出了门。 小何的车刚好到楼下,丁一宁跑过去几乎是粗鲁地将小何扯了出来,利索地钻进去关门发动,一气呵成,带着一脸决绝将小汽车开成了一个飞碟。 小何在寒风中哆嗦了半天才找回理智,连忙给晁远打去电话,晁远听完心里一咯噔,早间新闻他碰巧看了,知道丁一宁八成是去追向前了,可人都确认安全了怎么还这么风风火火的呢? 疑惑所带来的不安非常明显,晁远左右一想,还是不敢怠慢,赶紧将邵亮紧急召唤回来,紧跟着丁一宁就追了过去。 气温比起早晨还要低,冷风灌得人后背都冷僵着,丁一宁踩油门的脚有些颤抖,双手死死抓着方向盘,恨不得眼前那辆车里就坐着那个笨蛋。 没一会儿空中开始零零散散地飘起细小的银豆子,啪啪地砸在挡风玻璃上,车内的湿热气息将车窗都染上一层模糊不清的雾气。 丁一宁在高速上车速已经飙到了时速一百二,前方有一辆碍眼的“龟速”丰田,丁一宁看都没看后视镜直接在高速上变道,紧追而来的一辆别克来不及刹车,轰轰烈烈地就撞上了丁一宁的车。 丁一宁的头部遭遇重击,胸部断了三根肋骨,左腿被变形的车门挤伤,膝盖骨险些碎成渣渣,被送去医院抢救的时候整个人已经都出气多进气少了。 邵亮将H市脑科和骨科最好的医生请来,专家会诊后经过四十八个小时的惊险抢救,好歹是将丁一宁的小命从阎王手里讨要了回来。 看着EICU里浑身都插着管子的丁一宁,邵亮抓过晁远的手死死攥紧,“你说这混蛋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因为他是混蛋。”晁远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平波无奇,可是邵亮还是听出了那拼命压制的哭意。 两个星期后,丁一宁的精神已经有所恢复,只不过仍然是靡靡不振的模样,因为需要做开颅手术,连着那些染血的部分一起头发已经被剃得一根不剩,前额的重创经过处理裹着一层白色带血的纱布,脸部浮肿得厉害,撞击后的青肿淤痕还没有散去,眼球却是微微往外凸起,血丝密布。 遍布刮痕擦伤的胳膊上还插着一瓶药水,这几天输液过于密集,胳膊上的血管都变得肿大,一天下来光是输液的时间差不多就是十个小时,只能两条胳膊轮换着来。 好在腿骨并没有完全粉碎,装了钢架打了石膏用支架没日没夜地吊着。 疼,拆骨噬心的疼,没有亲身经历当真是无法想象的疼痛。 可是丁一宁哪怕是醒着也没有丝毫不耐,仿佛那些疼痛都是别人的,与他无关,他总是在昏睡,清醒的那一小会儿也是茫茫然地瞪着天花板,无悲无喜,让人完全猜不透。 向右一看他醒过来就忍不住痛哭,她紧紧捂着自己的嘴任由热泪湿了一大片,丁一宁仍然只管盯着天花板,好像向前成了蜘蛛侠了一样,有时候向右的抽噎也会引起他的注意,这时他就会有些艰难地张张嘴,缓慢地将手挪向向右。 每当向右忍住眼泪凑过去的时候,只能听到丁一宁反复说着同一句话,他用一种气若游丝的虚弱和绝望坚持说着,“阿右……对不起……我没能追回你哥哥……” 这只会让向右更加泣不成声,一时之间难以名状的悲伤迅速笼罩在病房里。 那天的劫难过后,皮卡上的十五个人无一人生还,此外又有两名警察牺牲,罗旭中等六位重伤员经过医院的抢救已经脱离危险,只不过独独缺了向前。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向右不知道她哥哥还能不能找回来,但是她知道,丁大哥的命必须保住。 四十八、急转直下 丁一宁病危当天,邵亮并没有给那边打电话,当时那样逼人心弦的紧张时刻,对于他来说,一旦他通知了他们就好像是接受了人已经救不回来了。 之后虽然丁一宁病情稳定,但是他情绪非常不稳定,大多数时间只是发呆神游,心虚飘渺找不着在哪儿,有时候想起来一些事控制不住就会不停地哭,谁也劝不住,脾气同时变得非常恶劣,一激动脸都会涨得通红,死死瞪着眼,吓得查床的小护士能不惹他就不惹。 会这样完全是因为向前,他的同性恋人,如果这样的时刻让他父亲知道,谁也不能保证将军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更不能保证丁一宁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邵亮为了保险,和晁远思量了好几天,还是决定等丁一宁情绪稳定过后,再通知他们也不算迟,毕竟已经没有生命危险。 所以当两个月之后,赵宇终于听到风声匆匆忙忙赶到H市的时候,不可避免的一通怒气冲着隐瞒军情的邵亮汹涌澎湃地扑面而去。 挨了两拳过后,邵亮吐出口中的血沫,森然地说道,“这两拳算是我对不起你们,但是你这剩下来的怒气给我留着,看到丁一宁的时候再撒也不迟。” 赵宇有些不明所以,结实的拳头一时捏紧一时松开,晁远一直站在旁边,提起来的心微微落回原位,他接触到的赵宇一直是一副无所谓嬉皮笑脸的态度,完全不是眼下的暴怒狂躁。 蜜色的肌肤下肌肉蕴含着惊人的力量,上一次邵亮只是轻伤完全是因为赵宇手下留情,这次可是真正的不能同日而语,打眼看到他的人,他就开始担心邵亮今天还能不能全乎着活下来。 出乎意料,邵亮身上冷峻的气场莫名煞到了赵宇,他牢牢盯着邵亮能够称得上冰冷寒凉的眼神,终于收起拳头去了医院。 生活缺少折腾就过不下去,赵宇的手放在丁一宁病房的门把手上时,突然想说,真他妈操蛋。 原地做了次深呼吸,赵宇不动声色地开门进屋,看都没看椅子上的人,瞬间挤出两滴悲伤的眼泪,冲过去差点扑到丁一宁身上,大喊道,“哈尼~~你肿么会搞得这么惨?!搞这么惨就算了,怎么他们还能让畜生进来打扰你呢?!太不可爱了!我要投诉这家医院的VIP病人探查筛选系统,怎么不是人的也往病房里头放啊?” 莫然不动如山地依旧坐那儿,听着赵宇呼天喊地的声音和不点名不道姓的辱骂,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 丁一宁有些吃力地拍开赵宇凑到跟前扭曲的脸,淡然而冷漠地说道,“向莫然道歉。” 赵宇脸上夸张的表情瞬间僵死,难以置信地瞪着不似做假的丁一宁,有些不太确定地反问道,“哈尼,你刚才说什么?” “我要你向莫然道歉,你的话太难听了。” 赵宇直起身子,面无表情地看了眼丁一宁,然后抬眼看着事不关己的莫然,突然扯着嘴角轻蔑一笑,“你说你,何必把自己心上人往畜生那位子上推呢?我说他了么?你着什么急?” 丁一宁无所谓地耸耸肩,“不是更好,既然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以后来我这里说话行动都给我注意点,别说我翻脸不认人脾气臭,你要是像邵亮那样觉得真心无法接受,我这里也不是非得求着你们过来,大家眼不见为净,耳根都清净。” 莫然突然插了一句,“小宁,你说太多话了,医生说你需要静养。” 赵宇瞪着眼无辜地看着丁一宁,没想到丁一宁居然还真的敢下逐客令,那一瞬间赵宇觉得自己都没有力气走出这间屋子。 什么操蛋玩意儿么?! 赵贱人这下想接着贱兮兮都贱不起来,临走之前他深深看了眼丁一宁,说道,“都说人心肉长还真不假,你那颗心上的肉大概这段时间都被畜生啃完了吧,丁一宁,你好自为之。” 再次安静下来的病房中,丁一宁疲惫地闭起双眼,许久才轻轻说道,“我求的从来都是稳稳的生活,莫然,你还能保证再给我一次么?为了你,我已经成了一个没有心的贱人,我众叛亲离,你还会再抛弃我么?” 莫然伸出手,贴向丁一宁有些发凉的脸颊,声音带着金属的冷感,却多了丝柔软,“不会的,小宁,我永远都是你的,你也会永远属于我。” 赵宇一转身就想起了邵亮最后说的话,这其中的变故他肯定知道,立马慌不迭地又跑去邵亮那里。 邵亮躺在沙发上让晁远给他揉腰,脸上还贴着冰袋,看到怒气冲天折返的赵宇,也不诧异,拍了拍另一边的沙发,挑眉说道,“哥们,知道这气儿该怎么撒了么?我是治不了了,权看你可有新招。” 赵宇抄手开了桌子上的一罐啤酒,咕噜咕噜几口灌下压压惊消消气,爽快地叹出一口气,才严肃地问道,“什么情况现在到底?” “如你所见,他俩又好上了。” “不可能!他们怎么可能复合?!丁一宁脑子被撞飞了还没回来吧?!” “凡事都不能绝对化,眼见为实,我有必要坑你么?” “莫然给他吃了什么迷魂药?!” “你应该问丁一宁是不是在用下半身思考问题,他男人不过是生死未卜,他这头就跟莫然又好上了,这可不就是下半身问题么?贱人的思考回路大概是相仿的,你给琢磨琢磨?” 晁远使了劲在邵亮腰上狠狠捏了一把,痛得邵亮哇哇直叫,“越说越不着边,一宁才没你想得那么不堪,他要是真用下半身思考,还需要等向前过来掺一脚么?那还不是早就跟莫然好了。” 赵宇很久没回来,储备消息比较过时,没有得到及时更新,指望不上气呼呼的邵亮,只能晁远开口给赵宇从头到尾大致科普了一遍,这下赵宇就更疑惑了,“丁一宁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啊?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天打雷劈的事?!” 屋里一时陷入沉默,老半天邵亮才深深地叹了口气,颇为无奈而心酸地说道,“他说,他这小半辈子一直在思念在等待,他再也不想要继续体会这种绝望和希望错综交杂的痛苦和折磨,他说莫然纵是有千百个不是,但是至少他是活着的可以触碰到的,况且又在他最为消沉无助的时候给了他温暖和体贴。” 所以说旧情复燃就该得到宽恕和祝福? 不,任谁都是接受不了的。 当丁一宁决定和莫然在一起的时候,向右没哭没闹,二话没说收拾包袱走人,面对邵亮愤怒的质问,丁一宁当时就用这番话来劝他,邵亮自此没有再去过一次医院,今天邵亮再拿出来劝赵宇,赵宇听完了半天骂了一句,“狗屁!” 但是他们也不能杀了莫然,让丁一宁彻底断了这念头和活路,事情自然而然就搁在了那儿,每个人都很揪心,可无人能阻止。 又一个月后,丁一宁要求出院回了家,警察局也完全撤走了搜救向前的人员队伍,默认了他的死亡,只不过对外公布仍旧是失踪,向右去丁一宁那儿收拾向前东西的时候,他将轮椅转到窗边,看着外头的川流人群,一直未说过一个字。 看不出来的东西,一收拾完才发现大包小包的竟然有七八个袋子,感觉整间屋子一下子都空出来许多,搬家公司的人程式化地拖着东西果然离去,向右跟在后面,脚步微微顿住。 她不敢回头,就在几个月前,她还站在这个地方,看着她哥和丁大哥的感情开始萌芽开花,可是你让她怎么能够相信,短短的半年,事情竟然会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让人绝望沉痛、错愕惊慌。 “丁大哥,东西我可以收走,可是回忆我没有办法一起带走,到底会不会心痛只有你自己懂,哥哥的葬礼家里不会办,我们不相信他已经没了,就算没有警察的帮助,哪怕要找到天涯海角,我们也不会放弃,如果……如果我哥还能找回来,我不会告诉他是你变心了,我会告诉他你只是当他死了,所以也请你不要再来打扰他,谢谢。” 客气而疏离,完全不是那个净爱瞎捣乱的调皮模样,那些风风火火没脑傻缺只是因为那个时候,他在她那一国。 向右看不见的地方,丁一宁的双眼里盛满了悲伤,忍不了的泪水恣意横流,眼前的景色丝毫没有入眼,他听得见那些哀伤的话,可是他不敢回头,他怕向右看到他的眼泪会过来质问他为什么能够这样狠心,他会忍不住。 是啊,从来就没有抛弃向前好么?他怎么可能会忘掉那个正直到憨傻的可爱的家伙?那是他的半颗心以及后半辈子的命。 何止是天涯海角,就算用掉这一辈子,他也会用下辈子下下辈子,坚定不移地等着那个笨蛋,等着那个笨蛋回来牵着他的手,说“我们回家”。 他的笑一直都是明朗而温暖的,就算害羞到连耳朵尖都红殷殷的,眼神也依旧坚定,那是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那就是他要的稳稳的幸福,只有向前能够给他的稳稳的幸福。 “阿右,把你哥的东西留下好不好?” 丁一宁压抑着哭腔,哽咽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恳求和期盼,果然,他不该在这个时候回来,不该在这个时候回想起那个笨蛋,这只会让他控制不住自己,带走向前的东西就像是要将这个人从他生命中生生剥离开一般,痛不欲生。 懊恼中却带着几分隐秘的期许,然而屋里始终没有应答,丁一宁缓缓转过轮椅,向右早就离去,冰冷的红木大门紧紧闭合着,显得这孤清的世界可悲到无人问津,冰冷凄然。 丁一宁抹了把脸,有些麻木地瞪着大门,随后默不吭声地进了浴室,不多时,隐藏在巨大水流声中的低沉呜咽声依旧清晰地传出来,在寂静的空气中流转消散。 四十九、坑的就是你 三个月以来,虽然丁一宁的面部神经基本协调以及稳定,那就是能够长时间保持面无表情的高难度僵死状态,但是实打实的身上的肉却是一直只减不增,眼看着天气就要热起来,T恤穿在他身上,总有一种一阵风吹过,肋骨的形状线条就会被刻印到衣服上的错觉。 形销骨立有些夸张,但真的是已经不能再瘦了,原本就苍白的脸色现在根本不能直视,活像不能见太阳的吸血鬼。 身上的伤好得七七八八,就是腿依旧有些跛,能走但是还不敢太用力,可即便是这样的状态,他仍然身残志坚地挺立在工作岗位之上。 事务所其实也就只有七八个人,除了作为丁一宁助理的小何还算是个有心有肝的常规化人类之外,其他的要不冷酷无情要不精明干练,都是工作狂人人格怪咖,精神多少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所以丁一宁的八卦虽然大家都有所耳闻,可一看自己老板过来上班,反应出奇的一致,抬头看一眼,然后事不关己地继续工作。 小何小心翼翼而又不安谨慎地跟在丁一宁身后,生怕他磕着碰着,丁一宁嫌烦地给人打发走,晁远接了个案子昨天飞了台湾,丁一宁不动声色地锁上办公室的门,有些虚脱地软到椅子上。 安静的办公室里骤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实在突兀瘆人,丁一宁微微一震,阴沉着眼瞥了眼来电,稳稳地接起,“事情我已经开始处理,也一定会成功……再给我几天时间,我还有别的事必须先解决才能消除后顾之忧……我知道他学的是法化系,警告你们最好不要打歪主意,如果你们拿他去试毒或是其他什么,我不会好脾气地任人宰割,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的同归于尽。” 那头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丁一宁冷哼一声挂了电话,闷了一会儿急促地站起来,走到窗边猛地打开了窗户。 六月春心里的暖风温柔轻轻吹过,镇定安抚着浮躁的心,丁一宁闭着眼深呼吸了几次,掏出手机给莫然发了条短信:今天我生日,晚上去你家,我知道郝思蕾带孩子回娘家了。 中午的时候莫然才回了过来,简单的一个字:好。 丁一宁瞅着手机看了半天,有些粗鲁地将手机丢进了一旁的抽屉里。 六点钟的时候,丁一宁合上面前厚厚的一本大律例,摘下眼镜揉捏着鼻梁,抻抻懒腰活动了一番筋骨,长长舒出一口气,拍拍脸带着少见的精神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刚要走小何从后面追了上来,丁一宁有些疑惑地转过身,“什么事?” 小何将一个精致的嫩绿色锦盒递给丁一宁,“邵先生之前来过,说是怕打扰你工作所以让我转交给你。” 丁一宁的眉目有些松动,心情复杂地看着那精巧的礼物,想也知道是邵亮送给他的生日礼物,真是…… “放我桌上去,我现在有事带着也不方便,明天再过来拿就好。” “怎么不方便了?你应该先拆开来看一眼再做结论。” 丁一宁有些诧异地看着从天而降的邵亮,从他那双不愿遮掩冷嘲热讽的眼睛里似乎察觉到了微妙的不妥,他有些紧张地撕开了锦盒的包装纸,手一抖掀开了盖子,脸色瞬间黑了四个色度。 纯白的天鹅绒布上嚣张地躺着一盒杜蕾斯至尊持久12只装,炫彩的包装盒闪瞎人眼。 小何站在一旁非常尴尬,扭曲地呵呵了两声,赶紧扭头遁走,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丁一宁咬着后牙槽,生生将怒骂憋了回去,面无表情地合上盖子,将锦盒收进自己口袋,“谢谢你这么贴心,我收下了。” 说完擦着邵亮直接过去,这侮辱人的手段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邵大爷表示有些不爽,很有些不爽,他一把攥住丁一宁的胳膊,顿时有些心惊,怎么瘦成这样了?! 只这一个怔忡,丁一宁已经甩开他的手,出门左转进了电梯。 邵亮杵在那儿,有一个念头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可就是一直在脑海里盘旋不愿散去,那一瞬间,他总觉得他若有似无地感觉到丁一宁想要做什么,只是终究没有抓住。 丁一宁赶到莫然家的时候七点已过,天已经黑了,华灯初上,莫然关了家里的灯,映衬着窗外的街灯点燃了桌上的蜡烛。 丰盛而浪漫的烛光晚餐,优雅而别致。 丁一宁轻轻笑了笑,“很久没有跟你喝过酒了,不知道你是不是依旧一杯就倒?” 莫然没有戴眼镜,目光显得柔和许多,他给丁一宁面前的高脚杯倒了些红酒,“很久没跟你喝过酒了,不知道你是不是依旧千杯不醉?” 气氛恬淡怡然,一瞬间让丁一宁觉得好像真的一切都回到了从前,那时候的单纯和天真好像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然而,过去的终究只能是过去了的。 这一桌明显是从酒店外卖过来的菜肴让丁一宁根本就没有食欲,他现在无比想念向前做菜时帅气的侧脸、超不和谐的围裙还有那让人眼花的刀工,以及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家的专属味道。 丁一宁象征性地吃了几口,莫然的酒已经两杯见底,丁一宁看了看表,想着该是上主菜的时候了。 虽然很可悲,但是身体的记忆是不会褪去的,丁一宁很快就找到了莫然的敏感点,在酒精的双重刺激下,耐不住撩拨得眼神都有些涣散。 空气都变得暧昧而火热,到底只是初夏,木地板多少还有些凉,只是这微弱的凉意显然完全影响不到地上纠缠的人影。 莫然有些急切地拉下丁一宁的脸索寻着他的嘴唇,却是被丁一宁巧妙地躲过去,牙齿找到了莫然脖子上的嫩肉,磨了磨用力咬了下去,疼得莫然闷哼了一声。 说不上轻柔的爱抚充满了性交的意味,野蛮而直白,这彻底点燃了莫然,他积极配合着丁一宁的动作脱掉了身上的西装,任由他将手指粗鲁地填进自己的后茓,仿佛已经渴望了一个世纪,再也不愿等待哪怕一秒。 疯狂的交合还没有开始,莫然觉得自己的身体才刚刚被打开,家里的门陡然被推开,客厅的水晶吊灯瞬间照亮了世界的所有角落,将地上银靡不堪的一幕丝毫不漏地照进了郝思蕾的眼中。 丁一宁有些落魄地将手指从莫然的后茓里抽出,惊恐地瞪着呆立在门前的郝思蕾,莫然显然还没有从之前的狂热中冷静下来,整个人还有些发懵。 郝思蕾瞪着眼,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丁一宁突然满眼哀伤地看着她说道,“小蕾,我和莫然是真心相爱的,对不起,可是我们控制不住,对不起。” 莫然渐渐恢复理智,自己这样赤身裸体在一个男人身下承欢的银荡模样对于自己的妻子来说显然太过刺激和不堪,他闭着眼调整着依旧有些急促的呼吸。 “妈妈,爸爸为什么不穿衣服啊?” 莫念懵懵懂懂的一句话瞬间唤醒了郝思蕾被震懵掉的神志,她慌忙捂住儿子的眼睛,情急之下随便将儿子塞进了最近的一间屋子,然后将门死死锁紧,之后才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莫然拖过一旁的衬衫遮住自己的下体,坦然得仿佛这事根本不值一提,“你怎么回来了?” 郝思蕾暴怒的开关被这风轻云淡的一句所触碰,她胸口剧烈起伏了几次,气极反笑,“也对,我这一回来你们的好事也就被我打断了,还真是对不起你们!” 丁一宁的眼神有些委屈和无辜,“小蕾,我们……” “不要叫我小蕾!!” 郝思蕾尖锐的嗓子将丁一宁的话震退了回去,莫然皱了皱眉,推开丁一宁坐了起来,不当心碰到了脖子上的伤口,让他下意识地抬手捂了过去,郝思蕾一看那见血的齿痕,气得口不择言,“莫然,你就这么缺男人干么?” 莫然抬眼有些冷漠地看着郝思蕾,“小蕾,不要这样跟我说话。” 丁一宁不由在心中暗笑,郝思蕾则是直接一记冷哼,“你除了这句还会什么?我跟了你这几年,你除了让我不要这样不要那样,你还做过什么?!你连孩子的生日都会忘记!莫然,我今天再问你一次,你到底爱不爱我?” 丁一宁觉得这个时候他应该给莫然一些压力,再给郝思蕾加些油,他探去手握住莫然的手,看似示弱实则挑衅地看着郝思蕾,“小蕾,莫然肯定是爱你的,不然他怎么会忍心让我这个原配退居地下不见天日?” 莫然头疼地揉着脑袋,他看着竟然渐渐冷静下去的郝思蕾,心里的不安突然开始蔓延,郝思蕾收敛起浑身的戾气,冷冰冰地看着地上交握在一起的两只手,竟然甜美可人地笑了出来,“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莫然,没关系,今天的事我已经知道原委,一定是这个贱人勾引你的,我相信你,我帮你杀他,好不好?” 丁一宁被唬得睫毛一颤,眼看着郝思蕾拣起桌子上的水果刀,诡异地笑着一步步向他走来,觉得老心肝都发虚。 不至于吧,他还不能把命交待在这里,那笨蛋还等着他去赎呢!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只是躲闪的身体却是被莫然一把拽住,完全在计划之外,莫然竟然搂着他转了个圈,郝思蕾急刺过来的刀来不及收手,一下子戳进了莫然的肩膀。 五十、一桩一桩来 剧痛让莫然脸色发白,额头生出细细密密的一层汗,郝思蕾难以置信地瞪着自己手上的刀,以及刀下莫然已经染红的肩膀,吓得赶紧松手,连连后退跌坐到地上。 丁一宁愕然地看着莫然,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又是何必?郝思蕾一回来你就应该知道这些都是我设计的。” 莫然笑得有些苦涩,“我只是想赌一把,看你是不是真得回来了。” “我是真得回来了,只不过不是回来重修旧好,而是为了整垮你,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我都有录下来,明天各大报纸杂志的头条都将会是你,市长的好女婿。” “你就这么恨我?” “我是不应该再恨你了,毕竟咱俩那破事都过去那么些年,可我还是恨你,因为你不应该将那些肮脏卑鄙的手段用在向前身上,你得知道,现在他就是我的命。” “可是你的命已经没了,你不也还活得好好的么?” “你知道向前学的是法化系么?你以为你跟青莲堂买了向前的命,他们就会如实动手?如果我没有猜错,向前现在应该被关在他们某个实验室里进行毒品研制。” 莫然脸上的镇定此时才被彻底打破,他狠厉地瞪着若无其事的丁一宁,眼中凶光乍现,有些急切地在他身上摸索机关,丁一宁任由他动手动脚,“没用的,莫然,这些材料已经传到我个人电脑上了,哦,还有,不要指望这一次你的市长爸爸能够帮你摆平,因为此时此刻,他老人家应该正在为他户头上一处来历不明的房产而焦头烂额。” 肩膀痛得都开始泛麻,鲜血带着温度一同从身体内流逝,莫然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有些支持不住地歪到一边,粗重地抽着气,说话都有些吃力,“小宁,你不会这么狠心的,我知道你,你不会这样对我。” 丁一宁坐直身子,泰然地看着莫然,轻轻笑了笑,“莫然,你自己摸着良心问问你自己,你对我究竟是几分真心?” “娶郝思蕾说是为了我,可是你怎么能够否认这其实是为了做市长的女婿?” “五年之后你如愿的飞黄腾达了,可是你回来找我哪一次带着诚心?你高高在上得仿若我丁一宁就该为着被你莫然记住而感恩戴德。” “郝思蕾找了一帮人那样对我,你说你的真心是怎么能够纵容她这么卑鄙放肆的?” “你又是拿哪一国的真心可以若无其事地将那段视频寄给向前?” “莫然,不要说你还爱我,我是脑子被车撞烂了都不会相信的,你自己信么?你也只不过是因为我竟然没有按照你预想的那样继续爱你而执拗着,从来都是,你做任何事情目的性都太强。” 莫然的嘴唇都开始发白,豆大的汗从额头滚滚落下,丁一宁眉头微蹙,走到桌边去取手机,准备叫救护车,玄关一侧的房间里陡然传出女人歇斯底里的凄厉惨叫。 丁一宁转身一看,不知何时郝思蕾已经不在客厅,他面色一紧,脚不沾地地掠过去,就看到郝思蕾僵直着身子站在那儿,两只手捧在脸上。 直觉情况不妙,丁一宁推开郝思蕾,一眼看过去顿觉心惊肉跳,这是一间储物室,堆放着乱七八糟的东西,郝思蕾回来时过于震惊,想都没想就将孩子锁在了里头。 莫念也就只有两岁半,小孩子胆子小,房间里没有开灯,怕黑的他在里头一直呼唤着爸爸和妈妈,只不过外头战事激烈,没有人分神去听,莫念个头矮够不到门锁,就想着能搬张凳子站上去,没想到就这样出了事。 昏暗的光线下,莫念摸到的凳子有一只脚有问题,当他爬上去的时候,那只脚不受力直接断掉,莫念重心不稳整个人朝左边倾倒,跌倒时后脑勺直接磕到了身侧木箱子的边角。 郝思蕾那时候精神已经有些失常,又被莫然肩上的鲜红的血所刺激,跌坐在地上惊悚了好一会儿,站起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帮莫然叫救护车,而是想到带着儿子离开这里。 而当她想起来儿子还被关在小屋子里急忙去开门之后,才震惊地发现孩子竟然躺在地上,脑袋旁边一滩血都已经没了温度。 小小的身体,趴在血泊中,再没了往日的活泼和天真。 那是她和莫然的孩子,那是她能够从莫然那儿得到的唯一的纪念。 痛彻心扉,几不欲生。 郝思蕾崩溃般的大吼大叫让丁一宁实在不堪其扰,他看着外头显然行动不能自理的莫然,真心觉得这一大家子怎么一个个都这么烦人? 急救电话已经打了出去,丁一宁不算温柔地将郝思蕾请出小房间,蹲下去屈起手指贴向莫念的鼻端,虽然微弱但是还有呼吸,虽然技艺生疏,但是丁一宁还是将能做的急救措施都做了一遍,急得也是一头大汗。 莫念可千万不能有事,他可以让莫然一无所有,但是他背负不起任何一条生命,虽然他觉得这孩子要是真没命了也是郝思蕾的责任,可关键是这事儿若是被那个已经很圣母的笨蛋知道了,肯定又是一大串让他颇感无趣的道德问题,继而直接升级演化成真正能让他头疼的家庭和谐幸福问题。 市长的孙子名号太响亮,急救车带着分秒必争的旋风式态度将莫念送往医院抢救,顺手就将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莫然也推进了急救室。 郝思蕾精神不稳定,丁一宁斩钉截铁地请求医生千万不要手软,喂她一剂镇定,她好所有人都好。 前后忙活差不多都要过了半夜,丁一宁才拖着累惨了的身心回到家,着手开始准备个个都能堪称头条的材料。 有些记者朋友现在恐怕已经到医院蹲点了,毕竟市长女婿身负重伤,市长孙子命悬一线,市长千金精神失常,而这一大家子不是伤就是残的竟然都是被一位陌生男子送到医院,而该男子很有可能就是莫庭长的前任男朋友! 到底是意外还是一场感情纠葛,整件事实在是拥有太多话题和疑点,一路跟进铁定能挖出不少重量级的爆料。 舆论的焦点一时集中到了市长一家,然而市长本人也已无暇分身顾及,从那处说不清楚来历的房产开始,纪检委有些微妙而不近人情地开始死咬着他不放,就连十年前的旧账他们都要拿出来翻一翻。 不能算是丁一宁的功劳,上头其实早就决定要对付郝市长,他在H市根深蒂固,势力盘根交错,各方黑势力都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定要找准点才能一举击破,而丁一宁只不过是掐准了时间点,借这件事的风声顺道轻而易举地击垮莫然。 威胁、买命、受贿,甚至还有家暴、性丑闻等等,郝市长已经是泥菩萨,莫然也只能自生自灭。 只是整件事过后,让丁一宁有些诧异的是,莫然始终没有拉着他一起下水,不论被如何追问,自始至终没有承认他们的关系,哪怕等待着牢刑的宣判,对于外界满天飞的传言丑闻他都没有回应一个字。 莫念的命是保住了,只不过伤到了大脑目前还没有任何清醒的征兆,郝思蕾精神正常的时候会一直守在莫念床边,温声细语地跟他说说话,可是一旦发起疯来就完全不认人,当天莫念满脑是血的场景太过刺激,郝思蕾下意识地认定莫念已经死了,所以她不受控制地会发怒,因为他们怎么可以用一个活死人来冒充她和莫然的孩子? 丁一宁没有再去关注莫念的病情,他本来就不想关心不是么?真要说起来,连那个孩子他都是讨厌的,只不过有时候想想,他也觉得郝思蕾只不过是另一个傻蛋罢了,不能说莫然完全没有在她身上用心,但是用上的那仅有的几分之中到底掺没掺假,其实郝思蕾自己是清楚的吧,只不过是不愿意面对现实,所以才会在莫念出事后彻底崩溃。 如果连唯一的念想都没了,那究竟还要靠什么才能活下去?那种绝望和无措需要多大的勇气和信念才能熬过去? 所幸他又找到了希望,而郝思蕾只有疯癫。 当然,这些也只是有时候想想,既然市长大人和庭长大人都已经自顾无暇,那么和青莲堂的这一笔笔烂债,也是时候好好清算清算了。 莫然的事情一经曝光,邵亮他们多少也就明白了丁一宁当初的用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当真是狠起心来就不当自己是人,邵亮在丁一宁快把自己饿死在家里的时候,别别扭扭地被晁远拖着,提着一篮子食材登门道歉,当然后面还跟了条尾巴,赵贱人表示晁远的手艺他想念得晚上做梦都能哭出来。 酒足饭饱,丁一宁满足地将下巴搁在饭桌上,眉开眼笑地看着对面坐着的三个人,“三堂会审么,可否不要如此严肃?” 赵宇舔着饭后一颗糖,调戏了一下丁一宁没肉的脸蛋,“难道真能瘦成一道闪电?哈尼,减肥秘笈透露一个?” 丁一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邵亮拍开赵宇吃豆腐的爪子,虎虎地说道,“是兄弟现在就说实话,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赶紧提,过期作废!” 丁一宁眼睛弯弯只管笑,三言两语就将那些事情揭了过去,眼中精光一闪开始说重点,“所以我已经不是怀疑而是肯定,向前一定在青莲堂手里,所以兄弟们,我现在还真的很需要你们的帮助,种马回来了没?” 五十一、久违的你 青莲堂旗下的五处合成毒品研究所十分神秘,警方追查了许久都没有嗅到丝毫味道,而这其中的一所实验室中,最近正在紧锣密鼓地改进一种新型毒品配方,传说中这种新毒甚至可以躲过警方最为科学严密的分析程序。 向前在警校读的是法化系,毒品分析课成绩优异,莫然以黑白合作友好为前提向青莲堂买了向前的命,只不过地中海郑义驹在偶然之下获悉这小警察肚子里的货对他们还挺有用,原本只是打算利用他胁迫丁晖的儿子给他们洗白一笔钱成立正规公司,没想到倒是额外收获,正好让他这个正儿八经的警察去检验检验他们的新毒。 向前是被药迷晕了直接拖过去的,被关在研究所的一间小屋子里,三个多月没见过太阳,都快忘记天地灵气长啥模样了,陪着他的就是一套精密仪器还有不定时会送过来的新毒样品,而他需要做的就是检测出其中的违规成分,提出改进意见,实打实的助纣为虐。 丁一宁接了青莲堂的案子后,一直都在着手处理,好不容易将手续办得滴水不漏,连忙赶到青莲堂名下的大厦找郑义驹签字才能生效运行。 背靠大树好乘凉,只是这大树都要倒了,再靠过去多半就得陪葬,郝建民现在官司缠身朝不保夕,青莲堂自然启动紧急预备方案,想将手里现存的二十亿洗白拿去做正经生意,以防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丁将军可以说是他们的死对头,虽然他的工作范围广而密,可是对青莲堂的监视从来没有放松过,就等着有朝一日能够一击必杀,眼下这风口浪尖他们的行动就需要更加慎之又慎,一招错满盘输,所以青莲堂内部重要大人物一商量,才决定采纳郑义驹的方案,由丁晖的儿子来帮助他们,丁晖再狠也不能连带自己儿子一起端。 腾飞大厦坐落在自由城旁边,离着“人间”两条街的距离,三十二层的楼只留下十五层作为青莲堂自己在日常明面上的办公室,其他全部租了出去,丁一宁站在恢弘的大厦前,不由咋舌,这就靠着租金都死赚死赚了,还舍不得放手毒品,真是贪得天理不容。 郑义驹正在和客户通话,丁一宁无所事事地四处乱瞟,这里摸摸那里看看,财迷心窍差点将壁橱上的一尊小金佛揣自己兜里了,魔爪刚伸出去,甜美的小秘书婀娜多姿地走过来,“丁先生,请!” 丁一宁颇有些失望地看了眼那尊慈悲为怀的小金佛,憾然离去。 郑义驹的头顶依旧光可鉴人,逆着光一道亮丽的弧线闪得丁一宁眼前一花,这心里就格外有些忍不住想给他提个建议,保留这地中海的造型还不如直接剃成光头!那一圈头发不是诚心膈应人么?! 郑义驹刚挂了电话,拿起一旁的湿毛巾擦了擦手,抬头笑得和善,“不愧是专业,效率就是高。” 丁一宁从包里取出一叠文件,公事公办冷冰冰地回道,“看过了没问题就可以签字了。” 郑义驹满意地挑眉,伸出去的手却扑了个空,丁一宁不动声色地睨着他,“让我先看看他。” 郑义驹眼色微沉,丁一宁将文件微微举起,气氛冷僵着,郑义驹突然笑起来,“不要紧张,丁先生,你爱人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毕竟我们是礼仪之帮,该有的礼数是必须做到的,等我看过文件就带你去见他。” 丁一宁迟疑地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将文件递了过去,郑义驹接过去一页一页仔细翻查着,似乎很满意,脸上的笑都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看完最后一个字,拿过笔筒中的签字笔,在签名处潇洒地签着自己的名字。 丁一宁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郑义驹签完,一直插在口袋里的手悄无声息地按下发讯器,再掏出手去接文件,却是很不小心地碰翻了放置在一旁的咖啡杯,污渍张扬地染花了整份文件。 郑义驹手忙脚乱地扶起咖啡杯,将文件拎起来抖抖,气恼地瞪着丁一宁,丁一宁睁着眼睛很无辜,“重要文件必须备份是常识,你也不用瞪着我,是我错没错,但是我随身还带着两份,也就是再签个名的事情。” 看着递到眼前的洁白纸张,郑义驹下意识地皱起眉,眼神中本能地带上怀疑,他将桌子上的咖啡擦干净,谨慎地将文件拿过来接着一页一页地翻查。 丁一宁插在口袋里的手略有些紧张地攥起来,故作镇定,只不过眼神已经瞟了桌上的电话好几眼,随着郑义驹翻页的动作心跳都不受控制地越来越快。 我操,还不来?!这他妈都要翻到那一页了! 就在丁一宁内心狂嚎的时候,桌上的电话骤然响起,丁一宁如释负重却又不动声色地看着郑义驹眼神没有离开文件,手却摸向了电话,“讲……接过来。” 经过小秘书的转接,中环盘口的堂主终于接上了郑义驹,“郑先生,不好了!马坤豪带着人来闹事,说是逮着我们手下的一个小弟在他场子里卖K粉,他拉着中环联盟的几个死老头就坐在咱这儿,再不弄走他们警察都要来了!” 郑义驹拧起眉头,“老三呢?” “陈三哥他不接电话!一直找不到他人!” 郑义驹不相信,拿出自己的手机当即给陈光打过去,听到的同样是一个女人死气沉沉的声音,这混蛋竟然关机? 这也不能怪他,秃头老三最近迷恋上了天耀旗下的新晋模特安琪儿,一路要死要活地追着人不放,又是送花又是邀约,忙活得一头热孜孜不倦,好不容易得到女神垂青说是要去看电影,立马屁颠屁颠地跟了进去,得了女神酥软的一句“看电影要关机哦”,脑子飘飘然找不着北,傻不愣登地就把手机关了。 郑义驹找不到人,颇为烦躁地捏着手边的湿巾,不多时发现那上面全是咖啡,于是更加心情郁闷地将湿巾远远丢开,“先稳住他们,我马上就去!” 挂了电话起身要走,丁一宁给人叫住,“郑先生,请你先弄明白,我不是拿你工资为你办事,被人威胁我的心情已经很不好,你这是还要让我再等着你的意思么?” 郑义驹默默咬着牙,眼色阴郁地瞪着突然强硬起来的丁一宁,半晌沉默后,走回去大致翻看了一下那份干净的文件,利落地在最后一页签上字递给丁一宁,丁一宁收起文件,死咬不放,“然后现在,我要见到他。” 中环联盟的那几个死老头资格老得巴不得全世界都得跪倒在他们的龙头杖之下,时间拖得越久对他越不利,郑义驹不免有些横眉竖目,可是丁一宁这么方便的捷径他又舍不得放弃,只能妥协地拿起电话,“叫魏忠。” 不过五分钟,魏忠就出现在了郑义驹的办公室,丁一宁回头看了眼,心里突然就乐呵了,难怪他觉得那些天跟他打电话的声音听起来如此之耳熟,整半天还真是熟人。 两人都是若无其事地看了眼对方,不做停留眼神当即错开,魏忠站到郑义驹面前,墨镜卡在脸上十年如一日,就像是已经成为了他的一部分一样,他面无表情地喊道,“二哥。” 郑义驹点点头,其实对于这个一年前刚进组织的魏忠他还不是很放心,办事能力卓绝深得大哥的疼爱,凭着仅仅一年的打拼就已经爬上了H市总堂老四的位子,连老三都差点被他挤下去,实在不能说不令人吃惊,大概就是过于优秀和顺风顺水,总让他有一种摸不清底细的不安,可是紧急情况之下也只能交给他了,“老三也不知道浑哪儿去了,中环那边出了事我要过去一趟,你带他去设备三看那个警察,注意安全和戒备。” 魏忠僵硬地点了点头,回头看着丁一宁,无声地做了个“请”的动作,丁一宁拿起包,看了眼郑义驹,之后淡定地跟着墨镜哥出了办公室。 丁一宁被蒙着眼睛一路山路十八弯也不知道被弯到了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反正睁开眼能看见的时候,眼前就已经只剩下一个高科技防盗防撬门,看着非常之高端大气上档次。 他有些不确定地看了眼快要酷出亚洲的墨镜哥,抬手指了指眼前的门,“这里?” 墨镜哥继续很酷地点了点头,让一旁的工作人员繁琐地打开了那道天之门,丁一宁眨着眼,竟然一瞬间觉得有些……羞涩?? 这扇门的打开对于一直居住在其中的向前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事,他两眼无神地抬起头来,刚好和门外眼神错愕而期待的丁一宁撞上,一瞬间时光静止,风云无声。 无言的对视,连眼睛都不敢眨,彼此都有一种只用眼神就想要将对方里外都看透一般的激切和冲动。 丁一宁车祸后掉的肉根本不见长,比记忆中瘦了少说有两圈,脸色依旧是不正常的苍白,眼睛却是一如既往的漂亮,带着愕然闪闪发亮,朝思暮想的人此时此刻就像是变戏法的一样站在他眼前,向前觉得心脏一抽一抽地疼,嗓子有些发干,好久没说过话黏在一起让他的发声迟了一步,正打算咳一嗓子试试音,丁一宁急促地后退了一步,瞪着眼叫道,“这他妈谁啊?!” 向前难以置信地睁圆了眼,满怀激荡的小心肝顷刻七零八落,他不自觉地抬手摸上自己的脸,触手一片毛茸茸,直觉不对,赶紧四处翻了个镜子出来,一眼看过去活活把自己吓得心跳失衡。 镜子里头哪儿还有人样?蓬头垢面都不足以形容的新时代野人造型真是太煞人了!向前突然发现丁一宁先前眼神中的激切和冲动大概跟他是不一样的吧…… 他苦逼地回过身,将都快遮住大半张脸的头发拢到脑袋后面,可怜兮兮地看着丁一宁,说道,“是我啊,向前……” 五十二、前路漫漫 那双正直的牛眼凄楚可怜泫然欲泣,丁一宁手里的公文包嘎达一声掉到地上,满眼心疼地看了会儿向前,突然回身气愤地质问一旁的工作人员,“你们这是侵犯人权!连人样都不给他留一个你们真是太残忍了!” 墨镜哥很自觉地后退了一步,那位过来开锁的小胖哥一脸被狼牙棒兜脸砸中的懵然表情,智商急剧下降,“不、不是,好歹他是人质吧?饮食起居已经很照顾他了,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呢?” “人质也是人!你妈被抓做人质你就忍心看着她衣不蔽体形容枯槁?!” 胖子显然下意识去脑补了一下,一时怒起吼道,“看不看?不看就赶紧滚蛋!” 墨镜哥咳了一声,僵硬地说道,“注意你的语气。” 小胖子气呼呼地站到一边,别过脸,丁一宁冲他狠狠地哼了一声,三步并两步地跨进监闭室,抖着双手抱住了向前的脑袋。 冰凉的手指在久违的脸上充满眷恋地游走,胡子都长到了鬓角,青黑密集,硬得都扎手,几个月没减的头发放下来都要齐肩了,这样子活像八十年代出来混的地痞流氓,叼支烟都当自己是古惑仔。 丁一宁一寸一寸地摸,一分一分地看,反反复复都不嫌腻歪,突然将向前整个人搂进怀里,咧开嘴笑得像只午后晒日光的猫,满足而惬意。 向前反手抱住丁一宁的后背,贴身相拥才真正感觉到这人已经瘦得让人心酸,他的日子都是掰着手指头数着过来的,而他完全无法想象在自己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情况下,这个人又是怎样度过这一百六十二天的? 胆战心惊,惶惶不安。 脖子上察觉到的一阵湿热让向前再也忍不住,热泪恣意,他咬着嘴唇没有让自己发出声音,两个男人就这样在这间陌生的禁闭室里相拥而泣,哭尽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恐惧和委屈,带着劫难后的重逢,狂喜而知足。 发泄的时间不算长,丁一宁抹了把脸,冲着向前笑出灿烂的八颗大牙,突然撬开他的牙关,将自己的舌头塞了进去,在向前满脸回不过神的震惊中,翻搅着湿热的口腔以及滑腻的舌头,一吻之下仿若整个空气都开始燃烧,透着躁动的情欲。 丁一宁微微抬眼,估算着摄像头的角度,看似忘情地带着呆萌呆萌的向前转了个身躲进了房间的角落,小胖子立马就要追过去,“哎,你们干什么!” 墨镜哥不动声色,狂拽酷炫地只说了一句话,“偷看别人亲嘴会长针眼。” 小胖子的脚步不由有些迟疑,只需要这十来秒的时间,丁一宁已经将自己嘴里一直藏着的胶贴推到了向前嘴里,仓促地凑到他耳边招呼道,“窃听加定位,一定要收好!” 向前神情微整,眨巴着眼表示“OK,没问题”,丁一宁弯着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他,向前心里发痒,凑过去贴着他红润的嘴唇,细细舔了起来。 小胖子回过神,因为怕长针眼,可又没胆量失职,只能背着身子走进去,吼道,“好了!时间到了,你必须离开这里!” 丁一宁恶狠狠地瞪着那一坨不识趣的脂肪,有些急躁地吮吸着向前的舌头,甘甜得让他舍不得撤离,虽然时间地点都不对,可是来之前他也算不到只是亲一下就会变得这样不可收拾。 懊恼地用已经有了反应的下身往向前身上蹭了蹭,亮牙不解气地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沉声说道,“回家了再收拾你!” 向前显然忍笑很不容易,憋得肩膀直抖,看得丁一宁更加气恼,飞起一脚将人踹飞,胡乱抹着嘴,接过墨镜哥递过来的包,恨不得就这样一走了之,原地别扭了半天,还是很没骨气地回头,深深看着向前,“等我。” “哎!”野人版向前一如既往的明朗阳光,暖进了人心里。 半个月后,郑义驹签署的公司正式注册运行,只不过公司运转了还没有半天,就被工商局勒令停业,说是因为手续中有不规范的地方,必须接受调查。 紧接着,新公司的股票以创历史最低的股价在股市拍卖,开拍的瞬间就被一个大户头用十亿全部购入,彻底掌控了这家公司的命脉。 郑义驹被打得措手不及,一方面应付工商局的人,一方面马不停蹄地找到丁一宁,“你干了什么好事?!” 丁一宁安然自若地笑道,“郑老板自己签的字,怎么能说是我干的好事呢?” 郑义驹一个激灵想起了那天被泼倒的咖啡,再将所有的凑巧和不凑巧联系到一起,瞬间就明白了所有的一切原来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马坤豪的突然袭击,和老三失去联系,设备三……设备三! 郑义驹浑身一震,当即给设备三打去电话,准备让他们销毁重要文件赶紧撤离,多年的直觉告诉他那个地方百分之两百已经暴露了,不能留下把柄,绝对不能! 只可惜,再迅猛的反应也比不上蓄谋已久,当郑义驹心慌气乱地开始拨打设备三的紧急联络电话却仍旧没有得到丝毫回应的时候,他就知道大势已去,一切都将不可挽回。 向前在又一次被拉出去进行毒品分析时,就将丁一宁丢给他的高科技小玩意儿黏在自己鸟窝一样的头发上,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正是这样隐蔽的窃听设备及时清晰地将现场发回给了赵宇,而赵宇早前就已经通过卫星定位锁定了向前的位置,这个时候只需要将坐标还有一小段截录的视频发到警察局的内网上,后续的事情就不需要他操心啦。 他舔着棒棒糖,漫不经心地看着监视屏上的实时视频,突然发现了一个熟悉到令人厌恶的身影,控制不住力度“咔嚓”一声咬碎了嘴里的棒棒糖,脸色阴沉地看了半天,慢悠悠地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串滚瓜烂熟的号码。 后面的事情就很顺利了,警方在某匿名举报下,一举端掉了H市的一个大毒瘤,设备三中的所有实验用品和材料通通被征收销毁,新型毒品的配方也被警方截获,再加上向前这三个多月来所有积攒下来的分析报告,警方很快就确立了一种专门针对此种传统方法检测不出的毒品分析工序,以确保市面上的新毒不会被漏检。 郑义驹因为绑架、制毒贩毒还有商业欺诈罪已被刑事拘留,罪名太多保释不了,目测无期是跑不掉的了,就算法院不想这样判,最后也会判成这样,因为自打H市总堂出事至今,青莲堂的老大都没有露面,大有一种让他们自生自灭的放弃态度。 上面的事情你永远都参不透,当你能想通的时候,多半是已经到了死期。 警方可以算是大获全胜,大快人心得恨不得花上三天三夜来庆祝,丁一宁也很激动,接到郑义驹电话前,人就已经在警局蹲点了。 他一刻都不想耽搁,必须在第一时间看到他家那个笨蛋,拥抱他,亲吻他,告诉他,欢迎回家。 然而,激昂期盼的心情随着天幕转黑,一分一分冷却下去,丁一宁不厌其烦地已经随手抓了很多个无辜路人,麻木机械地重复着,“向前没有回来么?” 一干警察们都为他的执着所动容,路小玲一直忙到下班回家了,走到门前看到丁一宁才想起来,好奇地跑过去问道,“你怎么还在这儿啊?向前不是回家了么?” “他不用来这里报告么?难道不是跟着警察一起回来么?” 路小玲也有些疑惑,“我也很纳闷,不过他们说进去是有看到向前,可是整队回来就没见着他人,难道不是他自己先跑回去了么?” 丁一宁怔了怔,二话没说开着车就往家跑,正是下班的高峰期,车堵得人恨不得将所有的车都砸烂,丁一宁烦躁地抽着烟,越想越不对劲,就向前那颗脑袋,他怎么可能丢下工作先回家? 虽然对于拿自己和工作相比之后得出的结论略有些让人忧伤和不爽,可那个笨蛋不就是因为这份难得的耿直和率真才吸引了他么? 那个笨蛋,最好是在家里!不然他真的再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了……一定要在家里啊…… 丁一宁满心忐忑地回到家,开门的手都有些发抖,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门,意料之中的清冷却仍然挡不住失望恣意横生。 真的……不在家里…… 丁一宁彻底没了主意,他眼巴巴地看着一片漆黑的屋子,和过去的半年一样,冷清得像是无人区,梦游一样慢吞吞地走进去,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搜寻着,然而一无所获。 跌坐在沙发上,丁一宁将手贴向自己的心口,虽然微弱可是仍然在跳动,不死心地死命掐着自己的大腿,很疼,也不是梦。 那个笨蛋竟然又失踪了?! 心被抽空,一大片一大片的茫然和无助,丁一宁无措地根本无法冷静下来,不安地转头四处乱瞟,脑袋也已经彻底放弃思考,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反应都慢了好几拍,手机震了好几次才察觉到,麻木地接起来,也不知道应一声,那边似乎是知道这头的情况,话说得干脆利落,“去找你爸。” 丁一宁浑身一震,猛然打起精神,失神的瞳仁精光聚现,他急促地问道,“你说什么?!” 然而那头却已经挂了电话,丁一宁听着那一片忙音,脑子转了好几个弯才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雷厉风行地打给了赵宇。 “你最好别让我爸见到向前!” “……谁告诉你的?”赵宇一看丁一宁来电就预感事情暴露了,只是他不知道会这么快。 丁一宁压抑着自己的怒气,“你不用管是谁,放了他。” “丁一宁,老师是不会同意的,就算我现在放他回去,总有一天老师也会亲自过来,到时候就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了,你难道忘了当年的莫然了么?” 丁一宁咬着牙,呼呼喘着气,虽然有动摇最终仍旧坚持,“放了他。” 赵宇头疼地扶额,“他已经在老师那里了,军用直升机,我是追不上的。” 丁一宁一窒,气愤地摔了电话,赵宇无奈地看着被切断的通话,想了半晌,脸色一沉,拨了个号码,“你是不是闲得蛋疼啊?什么事都要插一杠!” 墨镜哥在电话那头微微挑眉,斟酌了半天终于想到一句话能够表达自己的想法,“宁拆十座庙 ,不毁一门亲,你太缺德。” 五十三、坚持我所喜欢 向前一路登上直升机的时候,还很是诚惶诚恐,谈不上立了多大的功,这待遇是不是有些太浮夸风了? 机师几个显摆的甩尾稳稳降落后,向前双脚往那灰尘漫天飞舞的停机坪一站,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谁来告诉他难道不是回局里么? 一个两毛二穿着灰蒙蒙的作训服孤身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见向前下了飞机,微微挑起帽檐,墨镜后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一路懵过来还没回过神的向前。 不能嫌弃熊孩子这么大了没见过啥世面,关键是一直以来都是军警各一家,眼下这明显是军政界哪个大人物即将召见他的节奏,熊孩子一颗心忐忑得都不知道手脚往哪儿摆。 陆飒看着向前眨巴着眼尽显迟疑的样子,突然龇牙毫不遮掩地嗤笑一声,两大步走上前拍了拍向前的肩膀,“怕什么?社会主义好同志咱还能吃了你?” 向前被那两下拍得有些不稳,亏得基本功扎实,晃了晃愣是没打摆,偏头一本正经地看着陆飒,“我没有害怕,我只是不安。” 陆飒面色一僵,牢牢盯着向前,直到确认他脸上的认真不是开玩笑,怪异地握拳抵住嘴巴虚咳了一声,“走吧,将军正等着你。” 向前觉得脚步有些飘。 这是一块临时驻地,丁晖的办公室暂时安置在荒地上的一处帐篷里,风一过黄沙翻飞,四处走动的军官士兵个个都包得严严实实,向前眯着眼呼吸都变得不流畅。 将军的行程本来安排今天下午就要飞往菲律宾,不过赵宇来了消息说是青莲堂的设备三就要被查获,他才在这里多等了半天,只为见一见丁一宁的新男友。 很显然,这次的行动只能算是对青莲堂的一记重击,却绝对没有办法彻底击毁他们,向前还没到的时候,丁晖就接到了青莲堂龙头老大雷战的电话。 像是老朋友一样的聊聊天,却绝对无法给丁将军带来老朋友一样的惬意和关怀。 “这年头不是黑社会都得不见天日,洗白做公司才是长久之计,阿驹不听话,还要谢谢你帮我教训他。” “也要雷老大你心狠才行,不然哪儿轮到警方捡这么大的便宜?” “你追了我这么多年,这么大一份功你就甘心让给那些警察?” “我要抓的是你,其他小角色还入不了我的眼,雷战,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这日子都还得小心着点过,洗白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能耐彻底洗干净。” “哎呀,将军的威严让我很是害怕,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追我几年?” “走着瞧。” 被人当枪使,还要刻意被炫耀,丁将军面上不动如山,心里却已经是波涛汹涌,很不幸的向前人品刷爆最低点,赶着枪口把自己推到了岳父大人面前。 向前一路跟过来的时候搜肠刮肚也没想起来他和哪位将军有过过节,抬眼看去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可怜兮兮地看着陆飒站在帐篷外打报告。 “将军,人带来了。” “进来。” 极具威严的声音,带着莫名的威慑力穿透而来,向前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盯着陆飒掀开的棉布帘子,咽了咽口水抬脚走了进去。 比想象中年纪要略微大一些,浓密的头发中夹杂着不算多的白发,面容刚毅而庄严,轮廓深邃,眼神特别锐利,一眼就能将人看穿似的,常服的袖子细致地卷起来挽到胳膊肘,看了他一眼后继续埋头批阅桌上的文件。 陆飒将向前送进去后就退了出去,也不知道是去溜达了还是守在外头,向前回头看看厚厚的帘子,再转过来看看视他如无物的所谓将军,颇为尴尬,“请问……您找我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么?” 丁将军没抬头,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向前抓着自己半长的头发,很为难得不知如何是好,这个那个嗯嗯啊啊了好半天,才得了将军一句金言,“陆飒,带他先去整理整理仪容。” 显然陆飒并没有离开,丁将军话音刚落,外头就响起了一声憋不住的爆笑,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艰难地应了一声,然后拖着明显呆掉的向前直接去了他帐篷。 就着极其恶劣简陋的设备条件,向前谨慎地刮着自己恣意横生的大胡子,陆飒在一旁笑得差点撒手人寰,这人不熟向前实在不好意思骂他脑子有病,可是被笑太长时间,活佛都能被气出毛病,向前严肃地瞪着陆飒,问,“有什么好笑的!” 陆飒抿住嘴看了他一眼,支持不住还是一场喷笑,好半天稳住自己的情绪,断断续续地回道,“都说、都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可我、哈哈!我还是头一回看一头猩猩来见公公的!哈哈哈哈!” 向前手一抖,锋利的刀片在下巴颏上刮出一道红殷殷的长痕,一脸的匪夷所思,“谁是猩猩?谁是公公?” 陆飒揉着自己笑得发痛的肚子,眨巴着眼,“你来的时候赵贱人没告诉你么?” 向前很无辜地摇着头,明显一副被坑的可怜相,这回轮到陆飒傻眼了,他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那你知道丁一宁他爸是谁么?” 向前隐隐约约能够察觉到一些什么,但是很模糊想不透,英气的眉毛在茂密的丛林中都快要被淹没了,皱起来都看不见,想了半天不太确定地说道,“将、军?” 陆飒满脸同情地看着他,悲壮地点了点头,向前手里的剃须刀啪嗒一声砸到了地上。 再站到丁将军面前时,向前这心理状态明显就不一样了,之前是不明所以而忐忑,现在是察觉真相于是更加忐忑。 头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工具修剪只能用一根绳子绑在脑后,脸上倒是清爽了许多,疏朗的眉眼豁然开朗,看着很阳光的一小伙,丁晖看了一眼,微微挑眉,合上那怎么看都看不完的文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向前保持着标准的跨立动作,微微抿起嘴,眼神平视前方,稳稳心神问道,“不知道将军找我有什么事情?” 丁晖手里的笔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子,稍作考量还是决定直来直往,“我不可能让我儿子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向前背在身后的手顿时攥紧,紧张得唾液急剧分泌,眼神飘忽有些不敢去看坐在那儿的威严。 丁晖眼色微沉,没有等来向前的辩解,于是继续说道,“你父母的工作都还算不错,再过几年退休晚年的生活应该称得上安稳幸福,还有你妹妹应该正在争取出国的机会吧,有时候有些事情并不是只有实力就能决定的,孩子,你懂我的意思么?” 向前有些错愕地眨巴着眼,突然笑出一抹羞涩,腼腆得说话都打结,“谢、谢谢您的关心!” 丁将军手里的笔尖猝然扎进了木头桌子里,他强忍住内心莫名的冲动,非常不能理解地瞪着向前,沉声说道,“我没有在关心你。” “那您怎么会对我家这样了解?连我妹妹要出国您都知道?” 向前明显一副极为诧异的表情弄得丁将军都有些心虚,他头疼地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的话?我的意思是不希望再看到你和我儿子搅在一起厮混!” 向前的脸色陡然一变,正直而坦诚的双眼不再躲闪,逼视那个有些恼怒的小老头,郑重其事地说道,“就算您是将军,就算您是丁一宁的父亲,也请您注意您说话的语气和措辞,我们不是搅在一起厮混,我们是要过一辈子的。” 丁晖气得眉毛直跳,脸色都开始发绿,粗蛮地来了几次深呼吸,尽量说得和颜悦色,“你的资质很好,只不过在现下的体系中想要晋升需要的时间不算短,我可以帮助你缩短这个时间,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向前听完直皱眉,“您这样是不对的,体制体系就算再不完善也要遵守,不然谁都有特权谁都有后门,那不就都乱套了么?还有,将军,如果您一直都在这样行使你所谓的特权,那还希望您能注意作风清廉问题。” “我他妈需要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来教我为官之道?!” 丁将军原本在雷战那儿受的气这下子一股脑全发泄了出来,一巴掌拍得桌子震天响,吼声惊得帐篷外的陆飒浑身都是一抖,不由自主在心里为向前默默点蜡。 向前显然也被吓了一跳,不可思议地睁圆了眼,看着突然暴怒的将军,琢磨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说道,“您是将军,德高望重的表率,说话不应该这么粗俗,您的兵都会听到,影响不好。” 不知为何,丁晖在这一瞬间首先想到的居然是庆幸自己没有心脏病和高血压,这样的境况显然已经让他无法继续安稳地坐在那儿,他站起来气愤地转着圈,待那一阵摧心挠肝的怒气渐渐散去后,重又冷静地说道,“离开我儿子,我保证你和你的家人都会活得比现在好。” 向前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将军原来真的不是在关心他家,而是在用他的家人威胁他,离开丁一宁。 手心手背的选择让向前陷入了繁杂的思考之中,混乱的思绪中,他猛然想到了丁一宁那张悲伤的脸,他曾经带着一股绝望中的期许问过他,“那如果我爸为了拆散我们威胁你,诱惑你,用前途或是你的家人,你要怎么办?” 对啊,当时他是怎么回答他的?表现得好一点?还是两全其美?对,当时的他说得信心满满,“不会有那一天,就算真的发生了,我也不会让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受伤,因为你也是我的家人,连家人都保护不好,那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喜欢你的资格。” 现在回想起来,丁一宁那个时候其实是不信自己的吧,因为此时此刻,这句话再拿出来,他自己都要质疑。 所以要放弃丁一宁么?那个只有嘴巴强硬的别扭的家伙,甚至是真的说过“如果真有那一天,记得要放弃我”,那样的沧桑悲凉还有无助和绝望,这些他真的舍得让那个家伙再去体会一次么? “喜欢是谁都会说的话,可是说出来的话却不是所有人都能坚持到最后,你知道雏鸟首次展翅需要多大的勇气么?那是生命的重量,因为失败了等待它的就是粉身碎骨,一宁之前伤得太狠,那颗心连雏鸟都比他强大,所以我请求你能够坚持到最后一口气。” 是的,他喜欢丁一宁,那就死都不要放手。 五十四、他是我的家人 说不害怕不担心那纯属瞎掰哧欺骗智商偏低人群,向前背在身后的手已经满手心的汗,用力缠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指都变得黏唧唧,指尖冰凉,感觉动脉血管中的血液带着越来越用力的剧烈跳动汹涌而来,茫茫血色中,丁一宁最后转身的一句“等我”却带给他莫大的鼓舞以及最为弥足珍贵的坚定和勇气。 对啊,他们只是相爱然后在一起,只是如此又究竟是犯了哪一条法律才变得这样天理难容,以至于连家人都要遭受殃及? 他们只是想要在一起,何错之有? 不,错的不是他们。 心中的惶恐渐渐散去,当心神不再摇摆,他就又变成了那个凡事都要讲道理的耿直不阿的小警察,他努力用一种不卑不亢的姿态,坦然地看着丁晖,“就算您是将军,如果您所谓的特权伤害了我的家人,那我也不会因为惧怕而退缩沉默,因为我始终相信,公道自在人心,总有特权失效的时候,总还有正义保护着的地方,哦,还有,丁一宁是我的爱人,也是我的家人,伤害他同样算在内,将军。” 才二十五岁,嫩得都能挤出水来的毛头小子就这样坦率直接地当面挑衅将军的威严,丁晖稍微回忆了一番,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么有骨气的年轻人了,如果,如果他不是儿子的男朋友,这势必是一个值得期待的新动力。 真是可惜了…… 丁晖卸去上半身不知不觉间紧绷起来的力量,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抽出一根烟悠然地抽起来,直到这支烟燃了一半,才抬眼傲然地睨着向前,“所以,你打算用生命、时间还是金钱、权势来和我对抗?不,你无能得根本不堪一击。” “都不是,是用这里,将军。”并没有被激怒,向前伸出右手稳稳地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笑话!以你的智商?” 丁将军的反应是本能的,鄙视不是他本意,向前看着那颇为生动和微妙的表情,突然咧嘴笑出八颗大牙,明晃晃闪得丁将军不由有些心虚,“虽然我智商还可以,但还不足以打败您,我需要倚靠的不是我自己的脑袋,而是我脑袋上的军用高科技。” 丁晖脸色一放,他谨慎地排查着向前的脑袋,思绪千转百回,军用?还高科技?等等……赵宇…… “陆飒!” 将军一声吼,陆飒急忙到位,“到!” “找赵宇!” “是!” 陆飒给赵宇打电话的时候,忍不住好奇偷偷瞟了眼站成一根标杆的向前,微妙地察觉到他身上的气场好像不太一样,无暇顾及太多,赵宇的电话很快就被接通。 “赵宇,你给丁一宁弄了什么玩意儿?” 赵宇还以为是陆无赖的电话,一时放松警惕,直接被自家老师阴恻恻风雨欲来的语气震慑住,好一会儿才找回心神,“队里刚普及的监听定位胶贴啊……老师,怎、怎么了?喝!不会是向前……” “影像资料还在你手里么?” 赵宇心惊肉跳,用脚趾头都能猜到老师会和向前来一场怎样恃强凌弱欺负压榨晚辈的对话,这手资料要是流出去还得了?!部队的黑幕已经够多了,这次再实打实来一个证据确凿,完了!完了!! 赵宇胆战心惊,欲哭无泪,看着窗外不断流窜而过的风景,狠狠咽了咽口水,“老师……我现在已经离开了H市,设备都还放在公寓里呢……” 丁晖倒抽一口凉气,陆飒看着将军脸上的不淡定突然跟着就不淡定了,他阴沉着眼瞅着气定神闲的向前,实在想象不到就凭他这样一个没背景没权势的人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让将军如此慌张。 “立、刻!马、上!回去销毁所有的证据!!” 丁晖几乎是用尽全力克制爆发的怒气,一字一顿下达命令,怒火中烧的双眼锐利地剜着向前,恨不得啖肉噬血,帐篷中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恰在此时厚重的棉布帘子突然被掀起,伴随着一道进来的是一阵爽朗的笑声,“老丁啊,你躲这鸟不生蛋的地方还真是让我好一通找啊!” 屋里的三个人都是一脸错愕地瞪着门边的人,向前眨巴着眼,用力揉一揉,接着扑棱一下,惊喜地喊道,“局长,您怎么在这儿?!” 丁晖血光大盛的瞳仁忽明忽暗,鹰隼般盯着走进帐篷还要拍出一身灰尘的葛墨林,冷僵了片刻,突然颓力地坐回到椅子上。 “处理点家事也要劳烦葛局长千里迢迢特地跑来么?” 葛墨林还穿着正式的局长制服,显然是匆匆赶来,他不动声色地目测着向前是否完好安全,老大不客气地给自己找了张凳子坐下,笑眯眯地说道,“好歹是我们警方的人,被你咋呼咋呼地用军用直升机接过来做客,说得不清楚落了话柄,被人乱嚼舌根子不是要闹误会么?我刚好在隔壁市开会,赶巧了就过来看看老朋友叙叙旧。” 丁晖冷哼了一声,倒是很自然地抛了一只烟过去,葛墨林眼睛一亮,逮过来细细一看,“喝!哪个熊孩子孝敬你的?竟然还是软中华啊!我闻一闻!” 说着还真的也就凑过去拼命闻了闻,如痴如醉的模样太招人嫌弃了,只不过完全没有要点燃的意思,丁晖有些诧异地挑眉,葛墨林笑笑,“老邓身体不好,早就戒了,倒是你,明明医生让你戒戒戒,你还要背着阿清偷着解馋,小陆啊,这事儿你可得好好跟你师母汇报汇报!” 陆飒站在一边,很是尴尬地看着自己老师,无奈地干笑打着哈哈,丁晖走过去抄手想将葛墨林手里的烟抢走,“不抽还我,比宁清还要啰嗦!” 葛墨林手一摆躲过去,“别啊,好歹我收着过干瘾也好,好了好了,你也是,这么大年纪了,还跟孩子置气,我这队员都快四个月没着家了,家里人都给急疯了都,你这不厚道的,风风火火地就把人拉这荒地儿上来,没什么事我正好一路将人带回去啊。” 丁晖脸色一冷,垂眸冷冷看着葛墨林,“我说了是家事,你管太宽了,老葛。” 葛墨林和丁晖还有宁清是高中同学,老朋友多少年了,拜过把子的,看丁一宁就跟自己亲儿子似的,能不知道他那些事? 前段时间隐隐约约知道向前大概也许可能是和丁一宁同居了,当时还想着找时间跟他俩聊聊天儿呢,没想到事儿多一耽搁,向前被绑了不说,这回好不容易救出来就直接被这暴脾气的丁晖给截了过来。 好在魏忠这孩子比较靠谱,紧急通知了他,丁晖的脾气他太了解了,他也听常炳生提过向前这小伙儿,这个浮躁的社会还能保有纯真的正义真的已属罕见,这两个人正面交锋他还真说不上到底谁占上风,当时他刚好在隔壁市开会,所以马不停蹄就赶了过来,眼下看来还没捅什么大篓子,真是万幸。 葛墨林将那支烟别到耳后,微仰着头看着冷面罗刹,“一宁的男朋友你承认过?一宁愿意回家了?还家事,也不怕咬着自己舌头。不管怎样,这人是我们警方的,我的人我现在就要带走。” “你!”一句话直接戳中将军的痛脚,丁晖气得啥也说不出来,是啊,这都五年了,那个混小子在外头玩飘了,都没有一时一刻想到过要回来!真是太可恨了! “丁一宁是我的家人,他父亲找我确实是家事,局长。” 向前无辜的声音说着他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脑子直白得葛墨林直接捂住脸不忍直视,丁晖讶异地回身看着一脸坦然的向前,突然暴起,“谁是你的家人?!他是他,你是你,你要是还敢缠着他不放,有你的好果子吃!” 葛墨林不赞成地直皱眉,刚要开口,向前面向他们转过身体,标准的跨立,语气平静地插道,“将军,请问您幸福么?您带给丁一宁幸福了么?” 一句话问得丁晖直接愣住,葛墨林一副有好戏看的兴奋表情,识趣地住嘴,静观其变。 向前大有一副豁出去的架势,倒豆子一样一辈子没这么顺溜地说过话,“我不知道您这样的大人物所谓的‘家’是什么样的概念,只不过对于我来说,家就是安心,当我想到我喜欢的是丁一宁的时候会安心,当我想到我下班回去的家里有丁一宁的时候会安心,我们牵手共同面对每一天的太阳,努力活在每一分每一秒之中,就算有争吵也不会放开,想要一直陪伴在彼此身边的心跟普通的夫妻没有任何区别,如果这样的生活在您看来仍旧是肮脏不堪的,那我请问您,您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和我们的到底有什么不一样?还是您介意我是男人,不能给丁家传宗接代?不,您身为我党的高级将领,不应该保有这样封建的思想,影响不好。” 帐篷里的三个人都是一副看到恐龙的表情,张着嘴再也合不起来,被这一番朴实却生动的话震撼到了心灵的每一寸灰暗的疆土。 丁晖情不自禁地想到,是啊,他幸福么?其实是不算的,因为那个家他的儿子已经缺席了五年,五年之久,他再没听丁一宁叫过他一声“爸”,那丁一宁幸福么?眼前这个傻蛋一样的男人给他的真的是幸福而不是镜花水月么?他到底在介意什么? 是这个男人不能替他生个大胖孙子?显然不是,他并不是在介意什么,他只是从一开始就用世俗的眼光去看待儿子是同性恋这件事,他并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不是么?他只是不能接受他的儿子走上了完全和他的预想背道而驰的一条路。 根深蒂固僵化的思想,以及对于为父尊严的扞卫,可是眼下,难道真的要他在这个青年坦诚的眼神之中推翻自己所有的坚持么? 不,不可能。 向前还梗着脖子,一副“我反正该说的都说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意思,丁晖深深地叹了口气,头疼地捏着鼻梁,再看向向前的眼神依旧冷峻,虽然有些动摇可是他仍旧选择坚持,“不……” “老师……师母的电话……”丁晖的话并没能说下去,陆飒略显紧张地打断了他的话,他捂住话筒,小声地加了一句,“刚才他的话师母都听见了!” 丁晖恨恨地皱着眉,抄手夺过电话,若无其事地问道,“阿清,什么事?” “什么事?你儿子就要死了,你是不是到他死都不打算再见他一面,让他这一辈子就这样憾然结束!丁晖,我怎么会跟了你这样铁石心肠的人!” 一通怒吼后毫不容情地挂断电话,徒留一屋子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的疑惑尽数被惊恐所取代。 五十五、跟我回家 向前率先反应过来,拔腿就跑,陆飒身手敏捷,一把将人抱住拦下,向前拼命挣扎,拳脚无眼,招招朝着陆飒的要害处击打过去,同时粗声粗气地吼着,“让我走!就算您是将军也无权禁锢我的自由!我要见丁一宁!有种你就毙了我!不然就给我放手!” 陆飒被打毛了,一脑袋撞上向前的脑门,“咕咚”一声闷响,向前被撞得头晕眼花,动作有一丝凝滞,下一秒就被陆飒绞死双手动弹不得,陆飒转头看了愣住的丁晖一眼,“对不起,老师,这次我不能再听您的,无论事后您如何处罚我,现在我必须送他去一宁身边,老师,请您同我们一起,五年了,一宁现在需要您!” 丁晖觉得呼吸有些凝滞,宁清最后的哽咽让他的思考变得非常迟缓,身体里血液不知为何流动得越来越慢,连带着身体的温度都将要离他而去一样,寒冷战栗。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一脸急切的陆飒还有他手里不停扑棱着的向前,直到葛墨林从后面猛地推了他一把,他才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一般,浑身发了一阵冷汗,不再犹豫跨步出了帐篷,不多时就发现陆飒愣在原地没有动作,不由怒骂一声,“死了么?还不快点!” 陆飒可以说是喜出望外,拖着向前就跑了过去,向前不明所以还处在自己混乱得快要崩塌的小世界里,十分之不配合,陆飒踹了他一脚,骂道,“带你坐直升机过去,再不消停就把你丢在这里!” 向前瞬间老实,抿着嘴眨眼变身乖宝宝,只不过脸色很难看,鼻翼有些急促地翕动着,额头密布着一层细汗。 这里上最大航速也要70分钟才能到达将军的家,当真是心焦如焚,分分钟都觉得太他妈熬人了,丁晖不断给宁清打电话,不想没有一通有应答,只当她是在闹别扭,气恼地抢了葛墨林的电话接着打,没想到还是没人接,气得丁晖恨不得自己能够瞬间移动。 向前自打上了飞机后,就一直缩在一个角落,安安静静地把自己缩起来,看着很冷静,其实仔细看过去,就能发现那双交握在一起的手正在颤抖,捏得越紧抖得只会更厉害。 葛墨林在向前的手上轻轻拍了拍,凑过去轻声安慰道,“孩子,放心,不会有事的。” 向前低垂着脑袋闷闷地应了一声,突然仰起脸来又坚定地点了点头,“他说过等他,不会骗我的。” 丁晖面无表情地看着向前,突然将手里的手机丢到地上,烦躁地砸着自己的脑袋,葛墨林立马瞪眼,“那是我儿子给我买的,你当心着点!你这人真讨厌!” 丁晖垂眸冷眼看着无辜的手机,想着他儿子这么多年连个打火机都没给他买过,老天怎么能现在把他收走?一股邪火噌地烧起来,越烧越旺,抬起脚狠狠地在那手机上碾压起来,直到葛墨林猛扑过来解救了它。 漫长的时间终于熬到了头,可是向前他们就算到了也不知道丁一宁现在到底在哪儿,家还是医院?正是一筹莫展的时候,宁清的电话掐着点打给了陆飒,“来XX医院。” 高贵冷艳得一如既往,葛墨林跟在气呼呼的丁晖后面,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高中时代的趣事,如此紧张磨人的时候竟然也能咧着嘴笑得开怀。 等一群人风风火火地赶到医院的时候,向前还差点在门口和丁晖打了起来,谁都想第一个看到丁一宁,谁也不让谁,最后还是陆飒扯了向前一把,才让差点败北的岳父大人险胜一筹。 然而病房的气氛显然不如他们一样紧张恐慌,悠然得像是来医院度假的一样,丁一宁靠着软绵绵的垫子,正享受着母亲大人细心切出来的兔子苹果,和谐得仿佛刚才的世界末日只是在cheating father。 葛墨林和陆飒反应比较快,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不知死活的母子档,再看一看周身气场开始渐渐降温的翁婿二人组,很有远见地及时远离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丁晖摆出一张死人脸,不动声色地问道,“没命了?嗯哼?” 向前眨巴着纯洁的大眼,平波无奇地接着问道,“憾然离世?哈啊?” 丁一宁笑眯眯地看着表情越来越扭曲的两个人,宁清稳稳削着苹果,又递了一个兔子塞丁一宁嘴里,若无其事地回道,“不这样你能把人带回来?不这样你去哪儿找台阶把儿子要回来?粪坑里的石头。” 丁晖的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要把自己的手捏碎一样,然而有人根本学不来他苦逼的压抑和克制,直接冲过去不留力的一拳就挥了出去。 只不过最后砸向的并不是丁一宁的脸,而是他耳朵边上的床板,可是这一发已经把宁清唬得心跳一顿,手里的刀险些割伤了手,丁晖一愣,气恼地走过去想要将那头发疯的蠢牛踢开,岂料向前呼呼喘了几口粗气后,猛然将也吓傻的丁一宁紧紧抱住,随之而来的是再也控制不住的喜极而泣。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你不是真的有事!真是太好了!你没有事!你没有事!” 心悸的感觉,带着电过的酥麻从心脏一路游走到指尖,满满的都是幸福的东西,丁一宁满足地眯起眼,也不管爹妈看着丢不丢脸,反正眼睛红就红吧,哭就哭吧,陪着这个笨蛋,在全世界面前发疯他都乐意。 他像安慰一个委屈的孩子那样轻轻拍着向前的后背,抚摸着他的头发,柔声说道,“放心,放心,我没事,都是骗我爸的,不要害怕,我没事。” 向前却又突然站直身子,通红的大眼满含怒气狠狠瞪着丁一宁,丁一宁再一次被吓到,愣着有些不知所措,向前突然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这人怎么能这样?连自己爸爸都骗你还有什么诚信可言?还有,千骗万骗也不该拿你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你考虑过我们这些爱着你的人是什么感受没有!竟然还这么无耻地拉着你妈妈跟你一起骗人!丁一宁,你的心都是什么做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丁晖和宁清对于这样的发展显然彻底失语,丁一宁懵然地扑棱着眼,一瞬间怒气就上了天,“我他妈到底是为谁啊!我这样没脸没皮没羞没臊的还不是为了把你弄回来!你以为我想啊!你不知道我看不见你会心慌么?你不知道我找不着你会不安么?你他妈你自己蠢得跟猪一样,什么人都跟着跑,让我满世界都找不到,还好意思骂我没心没肝!你说!我这样都是为了哪个混蛋笨蛋蠢蛋!” “就算我是混蛋笨蛋蠢蛋,可是你都知道我在你爸那里,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爸又不是狮子老虎还能吃掉我不吐骨头么?!你不要狡辩,这次事件性质很严重,你必须道歉!” “我还不是怕你被我爸一吓唬都不要我了嘛!!你怎么这么混蛋呢!” 怒火中烧一冲动什么话都往外放,而且一说出口,那些委屈恐惧和担忧一股脑全撒了出来,丁一宁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已经是涕泪横流,哭得悲悲切切。 向前嘴巴一闭猛然收声,像是斗败的公鸡一样收起浑身的怒气和斗意,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烟消云散,他看着哭得一塌糊涂的丁一宁,想着这家伙果然只是在逞强,还说什么只要放弃他就好,根本就是口是心非。 表里不一得让人心疼。 向前胡乱地抹了把脸,再凑过去将丁一宁抑制不住的泪水细细擦去,罔顾风化直接在他嘴巴上亲了一口,抵着他的额头笑道,“你才是笨蛋,我怎么可能会不要你!走,跟我回家。” 丁一宁很没出息地揉着眼睛,时不时抽噎一下,火气散完了乖巧地跟着向前的节奏起身下床。 向前死死拉着丁一宁的手,两步走到傻傻弄不清的丁晖和宁清眼前,扑通一声竟然笔直地跪了下去,吓得丁晖猛然后退了一步,向前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请把丁一宁交给我,不管是娶我还是嫁给我,反正你们得同意我们在一起!爸!妈!” 不要脸不要皮之程度堪比丁一宁平常坑人钱的时候,宁清捂着嘴很不合时宜地笑了出来,越笑越欢畅,丁晖脸色一时青一时白,然后渐渐转红,最后直接黑了,“谁是你爸!你他妈要不要脸啊!” “爸——!” 丁一宁之前就凭借跪功和哭功拿下了他妈,这会儿再一看他爸的脸色,和向前如此坚定不移的攻势,直接又给丁将军扔了一颗手榴弹——五年来销声匿迹弥足珍贵而饱含深情的一声呼唤。 丁晖明显的动摇让跪在地上的两个人看到了希望曙光,轮番交替的爱的呼唤吵得丁晖脑仁疼,直接转过身眼不见心不烦。 宁清悄悄地给儿子使眼色,丁一宁笑出一抹得逞的意味,拉起还在继续死磕的向前,喊了声“谢谢爸!谢谢妈!”,拖着人就跑了出去。 丁晖一听声音回过头,好哇,他这还没点头呢,兔崽子们竟然敢跑?!当即甩开步子就要追过去,宁清在后边阴森森地来了一句,“我闻着你身上的烟味了,老丁啊,医生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 丁将军浑身僵住,被这冷不丁的一刀威胁得动弹不得,好半天才转过身,瞪着眼栽赃嫁祸搞得自己好清白好无辜的样子,“是老葛抽的,我没抽!” 宁清低着头继续削苹果,慢悠悠地说道,“反正你死了我就能跟儿子们一起过了,早死早好。” 丁晖脸色一沉,硬汉形象最终没能坚持下去,语气一软,“阿清,我错了。” 宁清将削好的苹果递到丁晖眼前,“甜的。” 丁晖盯着眼前的苹果看了老半天,最终还是弯下腰别别扭扭地张嘴吃了下去,老脸一时都有些发红。 丁一宁的家在一处充满风情的江南小城里,华灯初上,沿着环城河的街灯一路亮起来,映着河水璀璨成了一河星辰。 步行街两边都摆了许多摊位,小吃、玩具、服饰,品种繁多目不暇接,夜晚朦胧的安全感之中,丁一宁和向前牢牢牵着彼此的手,混迹在人群中,心情很好得把这一切当成了庆典的庙会。 站在桥上享受着初夏的习习凉风,丁一宁突然侧脸认真看着向前说道,“我是真的生病了,大概一辈子都是好不了的。” “怎么会?什么病?你别吓我!” 向前明显有些慌,扶着丁一宁的肩膀将人掰过来,仔细检查。 丁一宁笑得心满意足,趁着月光躲猫猫的间隙在向前嘴巴上偷了一个香吻,“就是爱上你啊,笨蛋。”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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