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米尔只看了一眼，胃便难过地翻腾起来，隔夜饭都吐了出来。至于杨阳，从一开始就被凯瑟蒙住了双眼。修文，自始至终昏迷不醒。
这场杀戮，只属于外围的五个男人。
念动咒语，释放魔法，杀倒一片……
念动咒语，释放魔法，杀倒一片……
五个人如同游戏中挂机的角色，遵循着设定好的程序机械地重复着这几个动作。
一开始确实不费力，几乎是群攻和秒杀。然而，蚁多咬死象，一波波魔物前仆后继，源源不断。
年轻人们最大的敌人，变成了时间。
再充沛的精神力也搁不住时间消磨。很快的，巴尔脸色变得苍白，身体开始发飘，但是，勇敢的火系魔法师并没有丝毫退缩，依然坚守他的位置，没有吝啬半分力气。
但是，敌人却越加强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些较为高等的魔物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不约而同地朝着几人扑来。
情况变得更加危急。
巴尔的额头滑下豆大的汗珠，相对娇弱的兰斯也露出疲态，扎克脸上露出焦躁的表情，凯瑟还要分神注意杨阳的情况，也不好受。
“巴尔，你退回去……”注意到巴尔的状况，凯瑟出声提醒。
巴尔没吱声，因为他已经顾不上了。原本善于远程攻击的魔法师，却悲惨地被魔物近了身，也只得拼着最后一丝力气，进行肉搏。
显然，巴尔不是野蛮的魔物们的对手。
“巴尔！听话！”看到巴尔的窘境，兰斯急得心头火燎。
“我……不要……”巴尔依靠本能，挥动魔法棒，敲掉近旁的一只魔物，使劲儿晃了晃脑袋，打算让自己清醒些。
然而，就在晃动的那一刻，巴尔只觉脑袋一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精神领域炸开了，下一刻，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兰斯想要跑过去扶住他，迈出去的脚一软，堪堪打了个晃儿，同样狼狈地趴在地上。
看着自己的伙伴一个个倒下，扎克咬咬牙，挥动法棒，使出了土系魔法中的大禁术——“地热岩浆”！
“轰隆隆”的响声从地底传来，森林中的鸟兽纷纷奔走，黑暗之湖，堪堪地从中间断开。
黑色的湖水，从中间的裂缝倾斜而下，眨眼间便流了个干净，只余下湖底乌黑的岩石、断裂的地面，散发着氤氲的水汽。
“地热岩浆”，具有翻山倒海的力量。扎克毕竟火候不够，只是将黑暗之湖劈成两半——即便如此，也足以震惊整个大陆。
原本疯狂的魔物们，有近半数掉入裂缝之中，那些幸存的，也因为太过震惊而呆在原地。
湖水消失了，血魔对黑暗能量的摄取被迫停止，不满地低吼一声，转动着头颅，寻找始作俑者。
扎克因为越级使用大禁术，遭到的反噬也是致命的——显然他比修文还要凄惨，连连吐出几口鲜血，只觉内脏都要碎了。
血魔锁定扎克的位置，扬起右手。
大小魔物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让开一条通道。
然而，血魔并没有过去，只是盯着扎克大口呕血的样子，似乎体味到了几分快意。
血魔的视线转向依然站立在前方的两个人，拉比和凯瑟，视线在拉比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喉咙里发出“嗤嗤”的低笑声。
是在嘲笑他们吗？两个人已无暇再想，现如今，保命要紧。
实际上，凯瑟和拉比如今也已是强弩之末，他们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甘——如果只有自己，杀到死亡的前一刻倒也快意；偏偏，他们还有需要保护的人！
凯瑟回身，拉开杨阳罩眼的纱布，把那双因为担忧害怕而冰凉的小手紧紧地包裹在自己的大手中。
杨阳感应到凯瑟内心的震动与伤感，乖乖地偎在他的身边，乌黑晶亮的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一圈，将整个杀戮场尽收眼底。
杨阳意外地没有什么反应。
凯瑟低头，沾满血污的脸凑到杨阳眼前：“如果，我们可以活着，结婚……好吗？”
杨阳抬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凯瑟，看到他俊秀的双眉，英挺的鼻梁，汗湿的额发，微抿的薄唇，以及罕见的凌乱的衣服和脏污的脸，淡定地点了点头。
巨大的喜悦让凯瑟忘了如今的境地，刚刚晋升为准新郎的他一把抱起小媳妇儿，傻乎乎地转了好几圈。
杨阳两手扶着凯瑟的肩膀，被他高高地举着，灿然一笑。美人一笑，顿时如天地初开，万物明朗，周围的残肢血污全都不复存在。
拉比根本没注意他们这边的动静，而是，被更加重要的东西吸引了。
那些狂躁的魔物们，不知为何也安静下来。
凯瑟太过兴奋，以至于失去最起码的观察力。
作为唯一见证者的兰斯，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带笑的声音略微沙哑：“或许，你们的婚礼我还有机会参加。”
“嗯？”凯瑟敏锐地听出兰斯的弦外之音。
兰斯抬起右手，指向半空。
凯瑟抬眼看去，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半空中悬着一个颀长的身影，剑眉星目，乌发飞扬，身上的黑袍无风自动，恍若神只。
他怀中抱着一个人，似乎昏迷不醒。
他的身下，原本蓄满湖水的地方，如今已是一片谷地。这片谷底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人，皆是黑衣黑袍，肤色苍白，散发着浓重的黑暗气息。
周遭的魔物被悉数肃清，只余下这数千名黑袍者，乌压压地站着。
拉比，像是受到召唤般，毫不迟疑地加入了他们的队伍，自觉地站在人群的最前方，以一种领导者的姿态。
凯瑟惊呆了：“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就在你发傻的时候。”
“从哪儿？”
兰斯指指脚下。
“你别告诉我是从土里钻出来的！”
兰斯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差不多……”
他们确实是从土里钻出来的，不过……借住了裂缝而已。
凯瑟瞪大眼睛，又看了一眼：“他们都是亡灵法师？”
“看拉比的架势，应该是的。”
“呵！原来魔幻大陆还有这么多亡灵法师，藏得可真够深的！”
凯瑟环顾四周，原本嚣张不可一世的众魔物们，包括他们尚未进化成功的魔物，已经生生地被压制到边缘地带，苟延残喘。
凯瑟指指半空中的人：“那是布鲁？”
兰斯点头：“长相没变。”但是周身的气势，却完全不同了……
凯瑟哼哼了两声：“头发不错！”
“那是杰瑞吗？”杨阳指着布鲁怀里的人，语气中难掩担忧，“他怎么了？”
凯瑟摸摸杨阳的头：“有布鲁在，没事的！”
杨阳看看凯瑟，又看看明显不一样了的布鲁，被说服了。
“嗷嗷嗷嗷——”这边，血魔长嚎数声，打算拼死一搏。
布鲁单手拥住怀里的人，空出的手挥动权杖，大地再次颤动起来。
亲眼见识了同伴殒命的魔物们心有余悸，纷纷露出惊慌的表情。
那些黑衣黑袍白色脸庞的亡灵法师们，一个个安然不动。
凯瑟看看这边，再看看那么，啧啧称奇：“看到没？这就是差距！”
暂时确认危机解除，兰斯将注意力转回到伙伴当中，一一检查他们的受伤情况，喂下相应的药物暂时缓解。
凯瑟和杨阳也着手帮忙，萨米尔回过神来，也加入了救治的队伍。
战场，留给了亡灵大军。
随着布鲁的召唤，一具具残骸从泥土中崛起，这里面不仅有人的，也有魔兽的，甚至还有万年古木的枯枝，只要是曾经拥有生命，如今保留有一把枯骨的，都必须听从布鲁的指挥，这是刻在他们身上、印在他们骨头中的本能，即使已经失去了灵魂，本能却无法违背。
骷髅大军一波波朝着血魔逼近，原本就被充沛的暗黑能量束缚住的他，此刻更是寸步难行。
这就是亡灵至尊的能力——掌管世间一切未安亡灵。
第93章：神界使者
魔物们没理智，骷髅们打不死，两相争斗，便宜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你看那个！你看那个！”杨阳兴奋地拉着萨米尔，像看马戏表演似的对魔物和骷髅大战指手画脚，“那只骷髅，腿都被打飞了还能打架哎！”
萨米尔“切”了一声，指着另一个，“这个才叫厉害呢，看到他爪子里拿的东西没？”
“呀！”杨阳惊呼，“好像是半截手臂！”
萨米尔点点头：“刚从他另一只胳膊上扯下来的……”
“呀！”
“神奇吧？幸亏他们是在帮咱们打架！要不就凭这打散了也打不死的劲儿，还不得把你老公他们累死！”
杨阳连连点头，看着眼前白花花的骷髅们也觉得可爱起来；然后又反应过来萨米尔说了什么，立马害羞道：“凯瑟才不是我老公！”
萨米尔翻翻白眼：“我有提到‘凯瑟’这两个字吗？”
杨阳的脸一下子红透了。
另一边，凯瑟和兰斯两人席地而坐。
“刚才还吓得什么似的，现在倒好……真是！”听着杨阳他们那边讨论得起劲儿，兰斯忍俊不禁。
“单细胞这种生物，人类怎么能理解？”凯瑟随口应道。
“什么？”
凯瑟反应过来，好像又不自觉地说出了地球语，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兰斯识趣地不再追问。顺着凯瑟灼热的视线，看到另一边的杨阳，不觉失笑：“所以说，一物降一物，枉你平日目中无人，不也栽在了小美人手上？”
凯瑟对他的调侃毫不介意：“你不也说了，是小美人。”
“和杨家结亲，陛下肯定会很高兴。”兰斯扭头看了看杨阳，他正和萨米尔看打架看得起劲，“这次是保准了吧？不会煮熟的鸭子又飞了吧？”
凯瑟一拳捶过去：“我说，你什么时候被巴尔附身了？八卦加乌鸦嘴！话说回来，咱俩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兰斯明白凯瑟的意思，不自觉地看向巴尔的睡脸，笑中带着几分苦涩。
看着他的样子，凯瑟叹了口气：“还没搞定？”
兰斯极不情愿地点点头：“小孩儿太倔，一点儿进展都没有。”
“不行你就主动献身呗，你搞不定他就让他来搞定你！”凯瑟随口出着馊主意。
兰斯却身体一震，直直地对上兰斯的视线，眼中写满热忱。
凯瑟惊：“我就是随口一说！”
兰斯了悟似地点点头：“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凯瑟顿时哑口无言：兰斯这次……不会来真的吧？
兰斯不管凯瑟是惊叹是怀疑还是其他，自己拍拍屁股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回过头来招呼凯瑟：“你不去？”
凯瑟朝着杨阳他们的方向努努嘴：“总得有人看着吧！”
“倒忘了你是妻奴！”兰斯回过身，朝着战场走去，“我得活动活动了，巴尔都突破了，我也不能落后。”
“你的确是成不了妻奴了，顶多算个“夫奴”！”凯瑟在他身后腹诽。
战场上，呈现一边倒的局势。
魔物们本来数量不少，却在之前的战斗中损失了大半，留下一批等级较高的，数量却不多。
骷髅大军动作迟缓，却胜在数量，再加上上千名后方指挥，战斗力绝对不容小觑。
兰斯找了个易守难攻又便于逃跑的位置站定，开始一波波施放群攻技能。这一举动成功拉到了不少仇恨值，可那些魔物们被各种骨头缠着，也只能用凶狠的眼神杀兰斯几下，然后，下一刻被兰斯的风刃片成渣儿。
单方面的屠杀，激怒了半觉醒状态的魔族之王，身形长到两米多高的血魔挥动着手臂，一波波暗黑能量袭击着周围的偷袭者。
一个接一个的亡灵法师被牵连，嘴角渗出血丝。
然后，布鲁出手了。
半成品的血魔显然不是亡灵至尊的对手，只一招，便把血魔定在原地。
“该结束了。”淡淡的一句，声音不高，却足以让所有人或非人注意。
布鲁握紧手中的权杖，牵引着血魔的能量光束也随之收紧。
如果布鲁有心，下一刻，血魔浑身的能量便会被吸食殆尽。
这一次，不会放过他……
布鲁抱紧心爱的人，心头发狠——这刻骨的仇恨！
“啊——”
本源能量被生生抽离，仿佛撕扯灵魂的疼痛。血魔爆发出一声惊呼，不是寻常的嘶哑，而是稚嫩如孩童。
“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一个狼狈的人，跌跌撞撞地跑到血魔跟前，双手握住那道有形的黑色光束。相触的那一刻，俊美的脸有片刻扭曲。
布鲁有一瞬间的不忍，但还是没打算放开血魔。
“好歹也是认识几万年的老伙伴了，干什么做得这么绝？”来人仰头看向布鲁，脸上露出哀伤的神色。
兴许是被这张似曾相识的脸打动，布鲁缓缓下降，落到地面，和来人对峙。
布鲁盯着来人，终于从脑海中搜索出一个名字：“梦魔？”
梦魔翻了个白眼：“亏你还记得我！你先把他放了，成不？”
上午刚刚见过面，此时的梦魔浑身破破烂烂，脸色脖子上还有明显划痕，跟之前俊美无畴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也难怪布鲁认不出来。
“你不是说看好他？”布鲁难得抢白了一句。
梦魔做了个晕倒的动作：“我确实想看好他来着，但是你们前脚刚走他后脚就醒了，我连个心理准备都没有！你应该也听到了我们的厮打声吧？追到半路我就被他打晕了——话说你能顺利跳进湖里也应该有我的功劳！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你还是把他放了吧，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行不？”
布鲁皱皱眉，这梦魔是个话唠。鉴定完毕。
布鲁摇摇头：“他伤了杰瑞。”
“那是我做的，你要杀也是杀我！”
布鲁视线停留在梦魔握着光束的手上，暗黑光束在孜孜不断地汲取他体内的暗黑能量，想必梦魔并不好受。但他却可以如常地帮血魔求情，看来他是很在乎这个魔王了！
布鲁这样想着，语气中却没带上任何情绪：“如果再不放手，你的确会跟着一起死。”
梦魔咬咬牙，压下心头涌上来的一阵阵痛楚。指着血魔耷拉着的脑袋，说：“你看他都没有意识了，兴许已经还原成之前的小孩子了。先把他放了，好吗？他都要支撑不住了！”
梦魔话里带上了哭腔，如果不是打不过布鲁，他当然不介意使用非常手段。但是，此时此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布鲁思考了片刻，最终摇摇头：“如果放了他，他还会伤害杰瑞。”
梦魔咬牙道：“我保证……”
“你保证不了什么。”布鲁肯定地说。
梦魔一口气噎在嗓子里，差点没喘上来。
布鲁正要说什么，突然感觉怀里的身体动了一下。布鲁屏气凝神，试探性地唤了声：“杰瑞？”
其实杰瑞的头脑已经清醒了，只是感觉身体上压着万斤大石，异常沉重，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