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秦暮楚+番外——银白灰黑小螃蟹
银白灰黑小螃蟹  发于:2014年10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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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属性分类:现代/都市生活/年上攻/正剧 关键字:洛覃  季慕楚  梦逝如寂 主角:季慕楚X 洛覃(qin) 配角:尹粲悠 路冰 秦疏逸 Cp:温雅渣攻 X 单线条痴情受 关键字:娱乐圈 三观不正 渣攻贱受,老梗,意图卖肉,回头草,无节操无下限,慎入 01 “啊……不……不要了,楚,求你,嗯呜……”一波强烈过一波的汹涌快感积聚在下腹无法排遣,洛覃(qin)不堪忍受地弓腰颤抖着大腿,用带着哭腔的甜腻鼻音向身后的男子求饶。 “求我什么?”季慕楚用手指漫不经心地夹着洛覃胸前的一颗乳珠,语气平淡地仿佛在问今天的天气。 “嗯……哈……”因为双手被反绑在背后,洛覃只能费力扭转脖子,强忍着下腹处越来越汹涌的快感,啜泣般断断续续地哀祈道,“楚楚帮我……摸啊……摸一下……” “不行,我想看你用后面释放。”季慕楚淡淡笑着,压得略低的声线格外性感魅惑。 洛覃恍惚地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咫尺处那张斯文俊雅的面容看了一会,仿佛听不明白眼前人说的是多么过分的话,还主动把红唇送过去和他接吻。 季慕楚半睁着眸,边观察洛覃的表情边回应他的吻,深如黑夜的瞳仁里荡过一丝鲜以察觉的波澜。对方热情地与自己交缠着的滑腻小舌似乎是要传递什么心意,季慕楚的眸光一暗,冷不防托高了洛覃的臀,将下身嚣张挺立的肉刃完全抽离出那紧窒灼热的甬道,而后松开手,任他重重跌落进怀中,重新把自己欲望整根吞没。 “啊啊啊啊——!”始料未及的洛覃忍不住刺激尖叫了一声,而季慕楚并没有给他任何休息的空档,立即快速而凶狠地连续顶弄那点埋在肠道深处的敏感点,令他难以克制地高亢呻吟起来。 “呜呜……慢,慢一点……啊啊啊啊要坏了,要捅死我了……”洛覃疯狂地摇着头,无法合拢的口中吐出了一连串狂乱的银叫。 感受到小穴逐渐紧密的抽搐频率,季慕楚忽然停了下来,在洛覃不满而困惑的眼神中解开了束缚住他双手的领带,把他的身体翻转过来推到床上,将那两条碍事的长腿用力折到身体两侧,狠命地抽插起来。 肠道被反复摩擦的触感太过鲜明和强烈,洛覃剧幅地抖了抖身体,如同溺水之人寻到浮木一般,抬起上身紧紧搂住了季慕楚的脖子。 “啊……楚楚……”听着身下人忘情地一遍遍喊着自己的名字,季慕楚有点烦躁地皱皱眉,俯身堵住了他艳丽的唇。 洛覃陡然睁大了眼,双腿死死勾住了季慕楚的腰,秀美的脸孔微微扭曲,嘴中漏出了些含糊不明的呜咽,紧接着抵在季慕楚小腹上的分身就跳动着,在无人慰抚的情况下喷出了无数滚烫的种子。 因为高朝而痉挛的穴口死死咬住了季慕楚的阳物,他绷着脸咬牙冲撞了最后几下,没多久也跟着爆发在了洛覃的体内。 情事过后,季慕楚趴在洛覃的肩窝处稍稍喘息了一会,便直起腰,滑出疲软的性器,伸手扯了几张纸巾,先简单帮自己清理了下,随后用手指插进洛覃尚未闭合的菊穴中,掏出了一大团混着透明黏液的浓稠白汁。 欢爱的余韵尚未褪尽,洛覃大腿内侧的肌肉因为季慕楚的动作,又不受控制地收缩了几下。他生来白皙的脸孔上此刻布满了旖旎的红潮,晕开的水痕将那轻颤的长睫染得又黑又亮,衬着他失了焦距而显得楚楚可怜的眼神,散发出一种欠蹂躏的美感。 季慕楚垂眸扫了眼他满身大大小小的玫瑰色吻痕,喉结上下动了动。 “不再做一次吗?”洛覃软软地摊在床上,他的嗓子叫得有些哑,配着那微微吊起的眼角,原本清丽恬淡的五官竟透出些慵懒妩媚的味道来。 季慕楚浅浅地牵了牵嘴角,利索地拽着洛覃的胳膊将他抱起来丢进了浴缸中:“Rax一直联系不到你,只好打给我,‘雾面’的新片发布加首映提前到六点开始,你若再迟到,又要被记者写耍大牌了。” 洛覃还来不及抗议,季慕楚修长的身影就伴着干脆的关门声消失在了视线中。“切,我都不care被说耍大牌,你这么在意干什么啊!”他嘟着唇撑起酸痛的腰,愤愤地拧开了水龙头。 等洛覃磨磨蹭蹭地裹着酒店的白浴巾走回客厅的时候,季慕楚早已在另一间浴室里洗漱干净,换好了一身笔挺的西装,正对着镜子打领带。 望着季慕楚线条美好、宽肩长腿的背影,洛覃眼睛一亮,刚要张臂扑过去抱住他,对方就通过镜子察觉到了身后人的意图,敏捷地转了个圈往旁边挪了半步,不偏不倚地抓住了洛覃的肩。 “好痛……楚楚……”洛覃委委屈屈地撅起嘴,半仰着头撒娇道,“我都两个多月没见你了,难得见上一面,明天我又要去B城宣传了……就让我和你多呆一会嘛……” 季慕楚不为所动地道:“别闹别扭了,快点穿好衣服去找Rax,化妆师和造型师都在等你呢。” “分开这么久,你就一点不想我吗?”洛覃皱着俏脸,口气充满了幽怨。 季慕楚瞥了眼从他湿漉漉的发尖滴到自己手指上的细小水珠,不着痕迹地抽回手,习惯性地展开招牌式的温和笑容:“怎么会呢。” 他这种明显敷衍的态度连神经不纤细的洛覃都注意到了:“我不去了。”他扯开围在腰间的毛巾狠狠一甩,而后往床上一跳,像小动物一样拱了拱身子,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洛覃有着骨肉停匀的身材,看着单薄,抱着却不硌人。季慕楚的目光在他明显清减了的腰身上停留了一会,半跪到床边,把一只手搭到了他背上。 洛覃不自然地绷紧了身体,当对方那根不安分的手指沿着背脊一直滑进尾椎的凹陷处时,他敏感地颤了颤,本能地夹住了双腿:“干什么?” “你瘦了。”季慕楚俯身把唇贴到身下人那对凸起的蝴蝶骨上,暧昧地轻轻吮吸着。 洛覃闷闷地哼了一声,没有回话,背上的皮肤却像触水融化的胭脂般,慢慢漾开了一层粉红。他有一身触感细腻的皮肤,凝脂一般滑柔,丝缎一样细腻,摸了会让人上瘾。 02 男主角认出自己昔日的梦中情人,自然欣喜之极,邀请女主角共进晚餐。而女主角见到成熟多金的男主角,也不自觉被他的气质吸引。 两人在日本度过了短短两周快乐的日子。之后,女主角回中国,男主角则回美国,分开之后,彼此性格以及观念上的差异逐渐被放大,两人的恋情终究无疾而终。 现实中很多人都和片中的男女主角一样,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憧憬,是距离了解最远的距离。 喜欢不代表需要。需要也不代表喜欢。而爱,是既喜欢,又需要。彼此不能分开。 影片里许多细节的部分体现了这个主题。比如女主角家里有许多名牌的包包,衣服,很多都连标牌也没有拆。比如男主角总是提当年自己如何喜欢女主角,却不知道这些都只是对过去的迷恋。 女主角需要一份爱,只是那个给爱的人,并不一定非是男主角不可。而男主角虽然喜欢女主角,但十年的时间已经让感情淡化了,远没有到离开她就不行的地步。 他们的关系就像是影迷与粉丝。影迷需要粉丝,却不会介意是哪一个特定的粉丝在注视他们;粉丝喜欢明星,但即使没有明星,生活也依然可以继续。 影片关于爱情观的阐述,令许多现实生活中对爱情迷茫、渴望、困惑的年轻人产生了共鸣。因此,这一部本来不被看好的文艺片,却丰收了意想不到的票房。 饰演女主角弟弟的洛覃在戏里是一个高中生,他与姐姐有十岁的年龄差距,从小生活在姐姐的光环之下,是一个被保护得很好,性格温和纯真,善良好脾气的孩子。 弟弟一共只有两个镜头。一个是影片开始,他坐在喜欢的女生后面,看着她和同桌的男生说说笑笑,却不敢搭话的场景。 另一幕则是影片最后,在高中的毕业典礼上,他接受姐姐的劝告,鼓足了勇气,走向心仪的女生,准备向她告白。 告白是否成功,没有人知道。但是珍惜眼前,把握现在,这一种乐观积极的态度。影片想借此呼唤这种纯粹的爱情观,与金钱,世俗,怀念,遗憾都无关。最美好的爱情不过就是我喜欢你,你也恰好喜欢我,然后我们就一起走下去。 可惜这种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在家里看还是过于沉闷了。电影还没放到一半,洛覃就歪过脑袋枕在季慕楚肩头睡着了。 季慕楚凝视着怀中人,那张面孔仍旧秀丽年轻,只是七年前的青涩和稚嫩已经不见了踪影。 是他亲手磨去了少年的棱角,也是他用心丰盈了少年的羽翼。 就在他凝眉晃神的时候,洛覃醒了过来:“……结束了啊?你怎么不叫醒我?”他打了个呵欠,眼中氤氲着刚睡醒时的水汽,头发微微地凌乱着。 季慕楚弯起眼,屈指刮了刮他的鼻梁:“你睡得太香了,猪一样。” 洛覃不满地嘟囔:“见过我这么瘦的猪么。” “不稀奇啊,打了瘦肉精的呗。” 洛覃暗暗朝天翻了个白眼,腿一跨坐到季慕楚身上,指尖暧昧划过他的胸膛:“我们来做一点不无聊的事让我醒醒神吧。” 季慕楚慵懒地躺在沙发背上,嘴角保持着弧度,黝黑的瞳仁里深沉沈地不见底,既不拒绝也没主动。 这就是接受的意思的。 洛覃妩媚地舔了舔下唇,低头吻上了季慕楚的嘴唇。季慕楚仰着脸,斜睨着洛覃拉开他的裤头,舔弄他的性器,掰开双臀扶着自己的阳物坐下去,放荡地大声呻吟,到最后尖叫着射出来。 极致到分不清愉悦还是痛苦的数十秒过后,洛覃从失神中缓过来,慢慢从季慕楚胸口爬起。他的脸庞艳若桃花,双眸含唇,一缕发丝贴在泛着水光的颊侧,说不出的动人风情。 季慕楚从头到尾都很冷静,除了射经的瞬间闷哼着皱起眉头,他的表情几乎没有变过。 洛覃以为他并未得到满足,单手撑着他的腹部,本想再来一次,却被对方托住了臀部:“小覃。” 洛覃抿了抿唇,还要再继续,季慕楚大力扣住了他的腰:“小覃,我有话和你说。” “如果不是好事,我不要听。”洛覃腾升起不好的预感,颤了颤嘴,双手捂住耳朵。 季慕楚眼皮一跳,面上仍是笑得无懈可击:“乖,你先听我说。”他好声好气地哄道。 洛覃有点无力地垂下双手,不安地与季慕楚对视了一瞬,随即用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帘。 季慕楚缓缓道:“我已经耽误了你七年,你再和我耗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的。” 洛覃心一寒,打了个冷战,哆嗦着沾染艳色的嘴唇磕绊问:“……什么……” 季慕楚顺了顺洛覃的背脊,动作轻柔,声音凉薄:“是我不好,我一直拖着,让你没有死心。只要你开口,我会尽力补偿你。” 洛覃睁大眼,不相信季慕楚居然能在这个时候说出如此残忍的话。他半软的分身甚至还埋在自己的股间。 “很感谢你这七年的陪伴,但我只能说……对不起。其实本来是想陪你过完这个生日的。可是再留给你美好的记忆,对你来说,也许只是更大的伤害。”季慕楚从来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但在对待洛覃上,他却一再动摇了自己的原则。 一时兴起的欢爱,根本没有来得及拉窗帘。夏末依旧炽烈的阳光从落地玻璃窗穿进来,流淌在季慕楚温雅俊秀的面容上,好像冷冷的水面漂了一层绮丽的霓虹,浅浅地浮在表皮上,根本渗不进骨子里。如同他的笑,美丽,却疏离。 “这是……你第三次和我说分手了。”洛覃抽了一口长气,声音没有什么起伏,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表情很木然,或者说呆滞。 季慕楚将洛覃抱起来摆到沙发上,用纸巾帮他清理了下体,温言道:“希望你离开我以后,能过得更好。再见。” 洛覃愣愣地盯着衣冠楚楚的季慕楚,乌眸中的水汽将散未散,抱紧了一丝不挂的自己,到底没有再出声挽留。 季慕楚走了。留下了一把钥匙和一张银行卡。 干脆的关门声隔断了屋里逐渐崩溃的哭响。 漫长的七年濡沫终化成了一句轻描淡写的道别。 03 季慕楚其实已经记不太得第一次见到洛覃的场景。是事后听洛覃说,才隐约有了那么点印象。 那时候洛覃只是某位二三线女明星身后的小助理,那个女星因为试镜时表现的不好,在后台把火发泄到洛覃身上,借一点小事对他拳脚相向。偶尔经过休息室的季慕楚看不过去,英雄救美地出面阻止了。 第二次见到洛覃是在某个高级会所。洛覃被之前那位女星炒了之后,跟了另一位男星。那个男星是圈内有名的公车,只要给钱就能上。本来没洛覃什么事,只是男星忘带了什么东西,临时让他送,结果洛覃意外地被老板相中。他激烈地反抗好不容易逃出包房,拉住了一位路人向他求救,巧的是那位路人又是季慕楚。 季慕楚同情他的遭遇,见他长得不错,只做一名助理真的屈才了,就为他引荐了L.M的总经理尹粲悠,还给他在自己的一部戏里争取了一个女主角弟弟的角色。 或许是金子总会发光,洛覃的本色出演意外赢得了一致的好评,让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从此逐渐走红。 那是季慕楚第一次写爱情题材的小说,也是洛覃得以崭露头角的第一部电影。票房突破一亿大关的庆功宴上,洛覃正好坐在季慕楚旁边。他酒量不好,又因为是新人,所以被灌得大醉。季慕楚送他回家,接着两人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倒到了床上。 虽然是洛覃主动吻季慕楚挽留他的,可是真正被进入的时候,他还是疼得哭了出来。不是那种刻意做作博得同情的哭叫,而是依稀断续的类似呜咽的啜泣,配合着生涩不懂情欲的反应,不知怎地就令季慕楚于心不忍了。 所以第二天醒来看到少年苍白中透着薄红的脸庞,季慕楚无视了对方眼中的期待,残忍地将真相告诉了他:“我已经结婚了,我妻子不会管我在外头有多少床伴,所以我也不会和她离婚。昨晚对我来说,只是一夜情。” 他清楚自己的脾性,他花心,他薄情,即使表面上他可以对所有的床伴都很温柔体贴,但是没有人值得他长久的流连。这个单纯的男孩注定会被他伤害,那长痛不如短痛。 男孩眼中的光如他所想地暗淡了下去,退去血色后,本来就白的肤色看着有点骇人。 “不管怎么说,你昨天都是第一次,我会负责,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我会尽力满足你。”季慕楚的语气很温柔,他一向遵从好聚好散的原则,更何况他不想伤害这个还很天真,不懂人心险恶的孩子。 男孩低着头,略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眉眼,显得下巴格外的单薄:“我可不可以跟在你身边?我不是图你什么,也不用你承诺什么……你有需求可以找我,我很干净,没有和其他人上过床,真的。”男孩一开始说得很慢,最后几个强调的字又说得很急切,满是恳求的意味。 “……我不适合你的,你还太年轻,不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季慕楚委婉地拒绝。 “我喜欢你……我知道我不配……可是我……真的……”洛覃纤细的手指无措地揪着被子,洁白的手背上露出细细的青紫血管。 季慕楚叹了口气,揉了揉少年柔软有点蓬松的头发:“我不喜欢欠人家什么,如果你要名要利要钱,我都可以帮你。可是感情,我给不了。” “那你就当我是要名要利要钱,我陪你上床,你帮我上位,好不好?”洛覃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季慕楚,他下眼脸的弧度比一般的东方人大,琥珀色的瞳色清澈澄明,总给人一种猫科动物一般惹人怜爱的感觉。 季慕楚有些哭笑不得:“我不缺陪床的,你又不是技术特别好,说实话,你昨晚痛得厉害,我也没能尽兴。” “我没经验,但我可以学……你喜欢怎么对我都可以……就算我不舒服,你也不用介意的,我虽然瘦,可是身体很好的,从小就不容易生病……” 到后来,季慕楚实在不知道如何才能说服这个执着倔强的孩子,只得暂时答应下来。他本以为洛覃只是说说而已,做爱的时候会故意用一些比较困难的姿势和下流话逼他,偏偏这个貌似柔弱的少年都忍了下来,甚至随着他的TJ,两人在身体上的契合度倒是越来越高。 季慕楚成名得早,英俊多金又风度翩翩,身边的情人,或者说床伴从来没有断过。大部分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基本都不超过三个月,唯独洛覃是个例外。季慕楚也不是没和洛覃说过分手,那是在两人维持肉体关系差不多要到三个月的时候。 他记得说了“分手吧”三个字之后,洛覃的反应很平静。他沉默了大概有近十分钟,然后说:“我知道你还没有彻底厌倦我的,所以我想再多呆在你身边一会儿……如果有一天你看我一眼都觉得烦了,我保证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 少年说话的时候垂着发红的眼角,连音调都是颤抖的。季慕楚一瞬间就莫名地心软了,本能将他拥进了怀里。 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预料到,这个男孩会如此执着地陪伴了他七年。而这七年里,他非但没有对洛覃腻味,反而越发割舍不掉了。 04 将近两个小时的电影,季慕楚看得很认真。 《雾面》是他擅长的题材,在恐怖的氛围中剖析一些人类内心的黑暗面。电影对小说的情节没有做太大改编,基本还原了小说的意境,几个主演包括洛覃在内全是俊男美女,表演也都可圈可点,煽情的场景也恰到好处,不多不少,刚好能引起观众的共鸣,应该会是一部成功的商业片。 洛覃在演戏方面很有天赋,悟性极高,虽然不是正规科班毕业,对于眼神等细小地方的把握却十分细腻独到。尤其是他的哭戏,绝对是催泪的保证。《雾面》最后一幕里,洛覃所饰演的主人公独自步入夜色的海里,一边笑一边流泪,最后被海水浸没的画面,当场就令许多女观众纷纷用纸巾抹泪。 事实上在现实生活中,除了床笫间,季慕楚没有见过洛覃真的哭。很多时候,他都以为洛覃要哭了,可是却始终不见眼泪掉下来。 荧幕上青年被放大的面部特写秀美而忧伤,季慕楚心里有些感触。仿佛那个世界里纤细敏感的洛覃才是真实的,而此刻台上笑得没心没肺的人,是假的。 首映后无例外的是自助酒会。投资商,剧组演员,导演还有被邀请的明星大腕们佯装热络地交际着,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洛覃漫不经心地和投资商客套了一会,眼神时不时地穿过人群瞄向远处正与人攀谈的季慕楚。恰巧对方也有意无意地朝他瞥过来,眼角含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洛覃瞬间脑中一片空白,手间端的香槟还半口未少,他的心脏却猛地剧烈跳动起来。 “小洛?”某投资商老板对洛覃的戛然而止表示疑惑。 “不好意思,我失陪一下。”洛覃连敷衍的情绪都没了,挤出一个招牌笑容,不多解释地往季慕楚的方向走去,把接下来的事都丢给了经纪人Rax。 季慕楚是作家,而非明星,但他就像一只鹤,其他所有在场的男星与他一比都成了鸡。 季慕楚的眼珠很黑,眼型比桃花眼略长,眼尾微勾,再加上鼻梁高挺笔直,光看嘴部以上的部分会觉得他点冷,高高在上,不易亲近。好在他生了一张菱角嘴,不笑的时候唇角也总是翘着,柔和了整张面孔给人的印象,所以众人对他的评价都是,谦谦公子,容颜如玉,气质温雅云云。 洛覃不算顶聪明,但跟了季慕楚这些年,也了解这些不过是虚伪的假象。季慕楚的心是冷的。他可以今夜抱着你说温柔的情话,也可以再隔天清晨,用同样温柔的语气与你说分手。他就像是自由的风,想来就来,要走就走;抓不到,拥不紧,抱不牢,留不住。 在认识季慕楚之前,洛覃不懂什么叫做温柔才是最伤人。原来当你最爱的那个人的温柔不只属于你一个人时,你宁可他对你残忍。 “你来得正好。”季慕楚笑盈盈地搭住洛覃的肩,姿态亲昵又不显得暧昧,“路导正夸你在《雾面》里表现不错呢。”他神态自然地把洛覃介绍给了路冰。 “路导过奖了。”洛覃伸手与对方握手,路冰也礼貌地予以回应。 距上一次见到路冰本人,已近过了三年。路冰仍旧打扮得很潮,染着一头鲜艳如火的红发,穿的是休闲西装配破牛仔裤和凉拖鞋。他明明比季慕楚还大了几岁,比洛覃更是大了几近一轮,但那张得天独厚的逆生长娃娃脸和洛覃摆在一起,硬说是同龄的也丝毫没有违和感。 路冰是心直口快的人,属于有什么说什么的性格。虽然外界评价他脾气比名气还大,但不可否认他确实很有才能,这三年拍的两部戏都得了国际大奖,是新生代导演中的领衔人物。 这次见面,他对于洛覃倒是交口称赞,欣赏之情溢于言表,立刻就拿出手机与他敲试镜的时间。 季慕楚见两人相谈甚欢,也松了口气。他知道洛覃其实并不在乎的什么奖,而且在外面他脾气也很大,偏偏路冰一拍起戏来,根本不会估计演员的感受,如果洛覃顾忌这点,不愿意看人脸色而拒绝,场面就尴尬了。 幸好洛覃并没有流露出任何勉强的样子。因此季慕楚也心情很好,酒会结束后又与洛覃在楼上的套房里缠绵了大半夜,第二天清晨还亲自送洛覃去了机场。 之后的几周,洛覃和剧组一直于各地来回地奔走,做影片的宣传工作。但他记得季慕楚说过给他过生日的事,所以15号那晚一结束宣传,立刻连夜从G市赶回S城。 下飞机的时候,航站楼玻璃外边的天色还暗着。洛覃打开手机,短信和通讯记录里都没有出现期待的那个号码。他面无表情地把手机塞回裤袋,戴上墨镜,压低帽檐,急匆匆地往外走去。 坐在出租车上,洛覃给季慕楚发了条短信,却半晌没有得到回应。他咧嘴一笑,望着暗掉的手机屏幕慢慢闭上了眼睛。 05 一个多小时后,车停在了洛覃所居住的大厦楼底。他揉揉眼,迷迷糊糊地付钱下了车,只想立刻回家倒头大睡。 把钥匙插进锁孔后,居然只转了一圈就打开了。洛覃隐隐觉得不妥,准备转门柄的手缩了一下,门却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洛覃还来不及惊讶,对方一伸手就拦住他的腰将他带进屋内抵在了门板上。当气息灼热又熟悉的吻压上来的时候,洛覃本就处于休眠态的大脑近乎死机。 直到皮带被解开,裤子滑落至脚踝时,他才喘着粗气,呼吸困难地确认:“楚……楚?” “嗯。”对方含糊地应了一声,灵巧地解开了他的衬衫纽扣,绵密的吻从锁骨一路往下,延伸至他的三角地带。 “呜……楚楚?”季慕楚的舌头滑进他的内裤后,洛覃忍不住绷紧大腿,扶住了他的头,出声制止,“不要了……”一直以来都是洛覃帮季慕楚口交,反过来享受这种待遇,洛覃连做梦都不曾奢望过。季慕楚前所未有的热情令他受宠若惊,甚至手足无措。 季慕楚当然没有听他的,色情地舔弄着他半勃起的分身,有技巧地吞吐着,在洛覃喷发的前一刻退了出来。 高朝过后,洛覃浑身都湿透了,手脚软得像陷在云雾里一样。季慕楚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勾手开了玄关处的灯。 “积了很多嘛,”季慕楚调侃着撩开洛覃半湿的头发,亲了亲他微凉的额头,“你还好吧?” “嗯……”洛覃半张着红唇,带着微微的鼻音软绵绵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等你。” 简单的两个字就让洛覃的胸口里有什么东西涨得像要满溢出来。 “出了这么多汗,我帮你洗澡。”季慕楚把洛覃抱进浴室,剥下了他半透明的衬衫。 洛覃赤裸地躺在宽大的按摩浴缸里,胸口以下浸没在温水中,半阖着双眸,神情慵懒。他的肤色是剔透得晶莹的白,衬得胸口的两点熟艳如樱桃,季慕楚不自觉地眯眯眼,卷起袖子,倒了点沐浴露在掌心。 感受到有人接近,洛覃笑着睁开眼凑过来吻他。 “别闹,”季慕楚被他滑腻腻的胳膊环住了脖子,有点无奈地笑,“乖,你这样没办法帮你洗澡了。” “不做吗?我会让你也舒服的……”洛覃挑起眼尾,神情妩媚又蛊惑,蒸腾的薄雾细细地凝在他光洁如瓷的肌肤上,比他平时塑造的小清新的形象性感了何止十倍。 季慕楚的下身不可控制地有了反应,但他还是理智地推开了洛覃:“今天还长着呢,最好的要留到最后。” “好吧。”洛覃不满地撇撇嘴,摊手摊脚地任季慕楚把自己由里到外洗了个干干净净。 洗完澡,两人窝在沙发上,洛覃倚在季慕楚胸口喝粥。季慕楚吹吹调羹,一口一口地把紫米粥喂进洛覃的嘴里:“烫吗?” 洛覃换了个更舒适地姿势依偎进季慕楚怀里,抿着嘴摇摇头。 洛覃有不吃早饭的坏习惯,却又容易低血糖,所以他一旦不接戏休息在家,季慕楚都会订好粥,让人上门外送。 “饱了。”洛覃皱眉打了个嗝。 “你要不先睡一会吧,黑眼圈都出来了。”季慕楚把碗搁到茶几上,瞥到青年眼脸下的青晕时有几分心疼。 “不。”洛覃像一只大型犬类蹭蹭季慕楚的胸膛,搂紧了他的腰,“明天早上我要赶去H市,和你一起才24小时都不到,哪里有时间睡觉啊!” “好吧,你是寿星你最大,说说你想做什么?”季慕楚宠溺地笑了。他到年底就要三十二了,看上去依然很年轻,只是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细细的皱纹。洛覃以前在某些杂志上看到过,说男性年轻时笑起来就有鱼尾纹的,生来花心。 “看片子?好久没一起看片子了。”洛覃说着就兴奋地翻下沙发,从电视机柜里翻出一沓影碟推到季慕楚面前,“你想先看哪一部?” 季慕楚粗略翻了几下,发现几乎张张封面上都有洛覃的身影,不禁笑道:“自己看自己演的戏?原来你这么自恋。” “明星都很自恋的,不自恋的当不了明星。尤其是我们这种靠脸吃饭的偶像明星。”洛覃说得正儿八经的,像是在阐述什么真理。 季慕楚挑起嘴角,用指尖数了数,一共有十一张碟。出道七年,十一部电影,平均两年不到要拍一部戏,也算是极高的曝光率了。 其实洛覃演的戏,大多数他都看过。于是他用指尖随意地点了一张:“就这个吧。” 那是少数封面上没有洛覃头像的影碟,片名叫《影迷》。英文名翻成distance——距离。 原作是季慕楚的第一本爱情小说,也是洛覃出演的第一部电影。 因为是中日合拍的电影,导演和女主角都是日本人,选景大部分在日本京都,画面十分美轮美奂。 故事的情节十分简单。 男主角高中时期,整整三年都暗恋女主角,却从来只是默默埋藏在心里,没有表白过。 高中毕业后,女主角踏入了娱乐圈,从一位平面模特开始,逐渐往影视圈发展。而男主角则选择了出国读书。 十年间,女主角成了颇有名气的影视电视双栖的红星;而男主角也创立自己的公司,成了事业有成的商人。 因为某些负面新闻,女主角陷入了事业低谷,去日本散心,男主角也刚好去日本谈生意,两人在街上偶遇。 06 男主角认出自己昔日的梦中情人,自然欣喜之极,邀请女主角共进晚餐。而女主角见到成熟多金的男主角,也不自觉被他的气质吸引。 两人在日本度过了短短两周快乐的日子。之后,女主角回中国,男主角则回美国,分开之后,彼此性格以及观念上的差异逐渐被放大,两人的恋情终究无疾而终。 现实中很多人都和片中的男女主角一样,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憧憬,是距离了解最远的距离。 喜欢不代表需要。需要也不代表喜欢。而爱,是既喜欢,又需要。彼此不能分开。 影片里许多细节的部分体现了这个主题。比如女主角家里有许多名牌的包包,衣服,很多都连标牌也没有拆。比如男主角总是提当年自己如何喜欢女主角,却不知道这些都只是对过去的迷恋。 女主角需要一份爱,只是那个给爱的人,并不一定非是男主角不可。而男主角虽然喜欢女主角,但十年的时间已经让感情淡化了,远没有到离开她就不行的地步。 他们的关系就像是影迷与粉丝。影迷需要粉丝,却不会介意是哪一个特定的粉丝在注视他们;粉丝喜欢明星,但即使没有明星,生活也依然可以继续。 影片关于爱情观的阐述,令许多现实生活中对爱情迷茫、渴望、困惑的年轻人产生了共鸣。因此,这一部本来不被看好的文艺片,却丰收了意想不到的票房。 饰演女主角弟弟的洛覃在戏里是一个高中生,他与姐姐有十岁的年龄差距,从小生活在姐姐的光环之下,是一个被保护得很好,性格温和纯真,善良好脾气的孩子。 弟弟一共只有两个镜头。一个是影片开始,他坐在喜欢的女生后面,看着她和同桌的男生说说笑笑,却不敢搭话的场景。 另一幕则是影片最后,在高中的毕业典礼上,他接受姐姐的劝告,鼓足了勇气,走向心仪的女生,准备向她告白。 告白是否成功,没有人知道。但是珍惜眼前,把握现在,这一种乐观积极的态度。影片想借此呼唤这种纯粹的爱情观,与金钱,世俗,怀念,遗憾都无关。最美好的爱情不过就是我喜欢你,你也恰好喜欢我,然后我们就一起走下去。 可惜这种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在家里看还是过于沉闷了。电影还没放到一半,洛覃就歪过脑袋枕在季慕楚肩头睡着了。 季慕楚凝视着怀中人,那张面孔仍旧秀丽年轻,只是七年前的青涩和稚嫩已经不见了踪影。 是他亲手磨去了少年的棱角,也是他用心丰盈了少年的羽翼。 就在他凝眉晃神的时候,洛覃醒了过来:”……结束了啊?你怎么不叫醒我?”他打了个呵欠,眼中氤氲着刚睡醒时的水汽,头发微微地凌乱着。 季慕楚弯起眼,屈指刮了刮他的鼻梁:”你睡得太香了,猪一样。” 洛覃不满地嘟囔:”见过我这么瘦的猪么。” ”不稀奇啊,打了瘦肉精的呗。” 洛覃暗暗朝天翻了个白眼,腿一跨坐到季慕楚身上,指尖暧昧划过他的胸膛:”我们来做一点不无聊的事让我醒醒神吧。” 季慕楚慵懒地躺在沙发背上,嘴角保持着弧度,黝黑的瞳仁里深沉沈地不见底,既不拒绝也没主动。 这就是接受的意思的。 洛覃妩媚地舔了舔下唇,低头吻上了季慕楚的嘴唇。季慕楚仰着脸,斜睨着洛覃拉开他的裤头,舔弄他的性器,掰开双臀扶着自己的阳物坐下去,放荡地大声呻吟,到最后尖叫着射出来。 极致到分不清愉悦还是痛苦的数十秒过后,洛覃从失神中缓过来,慢慢从季慕楚胸口爬起。他的脸庞艳若桃花,双眸含唇,一缕发丝贴在泛着水光的颊侧,说不出的动人风情。 季慕楚从头到尾都很冷静,除了射经的瞬间闷哼着皱起眉头,他的表情几乎没有变过。 洛覃以为他并未得到满足,单手撑着他的腹部,本想再来一次,却被对方托住了臀部:”小覃。” 洛覃抿了抿唇,还要再继续,季慕楚大力扣住了他的腰:”小覃,我有话和你说。” ”如果不是好事,我不要听。”洛覃腾升起不好的预感,颤了颤嘴,双手捂住耳朵。 季慕楚眼皮一跳,面上仍是笑得无懈可击:”乖,你先听我说。”他好声好气地哄道。 洛覃有点无力地垂下双手,不安地与季慕楚对视了一瞬,随即用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帘。 季慕楚缓缓道:”我已经耽误了你七年,你再和我耗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的。” 洛覃心一寒,打了个冷战,哆嗦着沾染艳色的嘴唇磕绊问:”……什么……” 季慕楚顺了顺洛覃的背脊,动作轻柔,声音凉薄:”是我不好,我一直拖着,让你没有死心。只要你开口,我会尽力补偿你。” 洛覃睁大眼,不相信季慕楚居然能在这个时候说出如此残忍的话。他半软的分身甚至还埋在自己的股间。 ”很感谢你这七年的陪伴,但我只能说……对不起。其实本来是想陪你过完这个生日的。可是再留给你美好的记忆,对你来说,也许只是更大的伤害。”季慕楚从来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但在对待洛覃上,他却一再动摇了自己的原则。 一时兴起的欢爱,根本没有来得及拉窗帘。夏末依旧炽烈的阳光从落地玻璃窗穿进来,流淌在季慕楚温雅俊秀的面容上,好像冷冷的水面漂了一层绮丽的霓虹,浅浅地浮在表皮上,根本渗不进骨子里。如同他的笑,美丽,却疏离。 ”这是……你第三次和我说分手了。”洛覃抽了一口长气,声音没有什么起伏,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表情很木然,或者说呆滞。 季慕楚将洛覃抱起来摆到沙发上,用纸巾帮他清理了下体,温言道:”希望你离开我以后,能过得更好。再见。” 洛覃愣愣地盯着衣冠楚楚的季慕楚,乌眸中的水汽将散未散,抱紧了一丝不挂的自己,到底没有再出声挽留。 季慕楚走了。留下了一把钥匙和一张银行卡。 干脆的关门声隔断了屋里逐渐崩溃的哭响。 漫长的七年濡沫终化成了一句轻描淡写的道别。 07 《第四者》是一部都市爱情悬疑题材的小说,讲述的是表面寻常内里不寻常的一段三角爱恋。 男一和女一是互相深爱对方的情人,可惜因为男一的朋友男二介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平衡点,导致他们的种种猜疑,最终关系破裂。这个作为第三者的男二暗地里挑拨离间,似乎是为了得到女一。其实他有着严重的精神疾病,也就是俗称精神分裂的患者。 他分裂出的第二人格男三喜欢的正是男一。或者说,喜欢男一的第二人格才是他的主人格,他为了掩饰自己内心对男一的占有欲,才分裂出了男二去破坏男一与女一的感情。 三个月前,收到路冰寄来的部分剧本时,洛覃有些恍惚。他被安排的角色是有双重人格的男二。那段时间《雾面》的宣传早就结束,他正好闲得慌,于是便答复了对方会去试镜。 《雾面》剧组举行开机仪式当天,洛覃作为双男主之一与另一男主演秦疏逸以及女一号陆黎雪共同出席了。不出意料,受了邀请的原作小说作者季慕楚并未到场。 洛覃与模特出身的陆黎雪曾有过拍摄同一支广告的经历,和秦疏逸倒从来没合作过。 秦疏逸今年二十八,业内出名的“三高一少”——高产,高质,高报酬而且少负面新闻。他刚出道时是一个歌唱偶像组合的成员,也担任过娱乐主持,单飞之后开始往电视圈拓展,近几年的收视口碑和唱片的销量都颇佳,是洛覃所属的L.M娱乐的对家,Los的当家小生。 秦疏逸高挺俊美,长相亦正亦邪,荧幕上塑造过很多痴情无情的经典形象,是众多女粉丝心目中的男神。可他私底下并不多话,甚至有些寡言,也从没和同剧的女演员传出过什么绯闻。有一阵子网上流传出他出入gay吧与不同男子勾搭亲密的照片,不过后来也被澄清了是有人故意黑他,照片是后期合成的。 这样一位年轻俊美有名多金的男明星私生活却是一片空白,更令他高不可攀,周身笼上了一层神秘的光环。 秦疏逸和洛覃不同,他工作上总是兢兢业业,也不耍大牌,只是闲人勿近的强大气场摆在那里,第一天午休吃饭时,都没人挨着他坐。 因此当他捧着饭盒走到洛覃身边问能否搭台时,洛覃也有点意外。不过洛覃很快换上了笑脸请他坐下,毕竟两人在片中的对手戏很多,戏外交流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 秦疏逸说得很客气,他说自己除了偶有在电影里客串过一些配角,正儿八经地出演男一号还是头一回。特地来请教洛覃指点指点。 洛覃比秦疏逸小三岁,出道也比他晚,怎么算是都他的后辈。难得秦疏逸如此谦虚,他自然也摆不出架子来了。 理论这种东西,买本书谁都可以读。 电影与电视对于演员来说最大的差别在于,拍电影时必须一开始就全情投入,因为一部电影的片长一般只有那短短的90到120多分钟。 其次演技也要更收敛,台词少了,就要学会用眼神表情传递更多的东西,简单概括,就是一个由量化到质化的过程。 但具体怎么个质化法,怎么个全情投入法,仍是很抽象的东西。 “指点不敢当。其实秦哥你演得很好,路导是吹毛求疵到了一定境界才会卡你几条,不用压力太大。”洛覃说得是安慰,也是真心话。 路冰一整个早上就拍了两段,都是陆黎雪和秦疏逸的戏份。影片一开始两人就已经是陷入热恋的情侣,路冰很不满意他们彼此间的眼神,说缺乏爱意,可这对刚刚认识,并不太了解的他们来说,一下子就找到情侣的感觉确实有难度。 “哇,你怎么也不等我回来就先偷吃了啊。”陆黎雪补完妆回来,看到洛覃的盒饭已经动了四分之一,不禁嘟起嘴抱怨。 “Michelle你来的正好。和秦哥多聊聊,培养一下两口子的感觉。”洛覃让助理又搬了把椅子过来。Michelle是陆黎雪的英文名,她是中法德意四国混血儿,五官深邃不失甜美,身材娇小又前凸后翘,像是真人版芭比娃娃。 “不好意思,占了你的位子。”秦疏逸勾唇浅笑着道歉。 “哦,没事没事,我减肥啦所以不吃剧组的午餐。话说秦哥你长得好像我前男友,所以前面我一直走神害得你一起被导演骂……sorry啊。”陆黎雪洋妞作风,男友换得一直很勤快,洛、秦二人也不知道她所谓的前男友是前几任男友。她说着侧身朝助理做了个手势,那个胖胖的小姑娘立刻递过来一盒削了皮切块的苹果和一只保温杯。 陆黎雪家里做珠宝生意,是众星捧月的大小姐,不过她脾气倒很好,爽直开朗,也会适时展现女性的妩媚娇嗔,即使是不善于聊天的秦疏逸,也与她沟通得不错。 也许这半个多小时的交流真的起了作用,下午秦疏逸与陆黎雪间的互动明显就有了火花。 本来路冰说晚上要拍一段洛覃的心理独白的,结果好不容易天黑了,他接了个电话说什么要回家吃大闸蟹,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洛覃在北风里吹了一天,冻得脸都僵了。看着男女主角你侬我侬,自己一个镜头也没拍,郁闷地如同哑巴吃黄连。 08 后面几天基本都在室内的拍摄,只是依旧没有洛覃出场的份。洛覃坐在五星级酒店的咖啡厅里吃着冰激凌,看着副导,摄影,美指,灯光甚至群众演员等等忙里忙外,自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没有办法融入进去。 已经是第七天了。洛覃也没料到自己的忍功会这么好。能坐冷板凳一坐坐上一星期。 头两天大家都还不以为然,到第三天洛覃还是被安排坐在一旁等待,连陆黎雪也悄悄跑来问他是否得罪导演了。 洛覃摊摊手一脸无辜。 路冰在片场通常都是球鞋牛仔裤,T恤外面套卫衣的装扮。他染回了黑发,个头清瘦,长得又嫩,如果忽略他眼中的傲气,不说话的时候就像个乖乖的大学生。 这天下午五点一到,他一挥手爽快地喊了句收工。 洛覃似笑非笑地揶揄道:“路导又赶着回家吃大闸蟹啊。”不轻不响地一句,刚好能传到路冰耳朵里。 路冰回过头,弯眉浅笑:“今天不回家,约了个朋友在玲珑楼吃全蟹宴,你们谁有空的都一起来吧,我请。” 导演开了口,有谁敢没空。工作人员和演员各自偷偷发信息或者致电推掉了原有的饭局,面上一脸期盼地样子。 只有洛覃一个人默默地收好随身物品往外走。 “诶,洛洛,你不去吃螃蟹吗?”陆黎雪有穿透力的嗓音响起,引得众人一齐侧目。 “嗯,我要看病。”洛覃温吞吞地道,脚步没有缓下来。 “你身体不舒服?这会儿医院医生都下班了呀,你没事吧?”陆黎雪踩着小细高跟婀娜地小跑过来。 “没关系,我看的是私人诊所。”洛覃摇摇头。 “到底哪里不舒服了?”陆黎雪扇动长睫,满脸关心。 “要不我开车送你去。”连秦疏逸都走了过来。 “没有不舒服,我约的是心理医生。”洛覃说得并不大声,只是因为咖啡厅里很安静,所以大家都听见了。 见众人愣住的脸,他轻描淡写地解释道:“我只是为了揣摩这个角色,才去咨询心理医生,你们不必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我吧。” 众人含糊地哈哈笑起来。 洛覃毫不在意其他人的反应,笔直地朝路冰望过去,眼神有些挑衅。而对方正好也看着他。那张稚气的娃娃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悠悠地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洛覃和医生约的是七点。他先去自己喜欢的火锅店一个人点了个鸳鸯锅。吃得热气腾腾胃里的了,才开车去诊所,在里面呆了差不多一个多钟头,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得没了边。 他的车就停在路边,但他并没有走过去。因为旁边还停了一辆深色的阿斯顿马丁。 那是季慕楚的爱车。 洛覃僵在原地的时候,阿斯顿马丁的车门就打开了。里面走出一个修长的人影,款款步步地朝他靠过来。 冷风迎面刮过,洛覃冻得指尖一抖,车钥匙就掉到了地上。 对面的男人先他一步捡起了车钥匙,语气平淡又不失熟稔:“我送你回去。” 洛覃没有抬头,只瞥到了那人微微泛着冷色月光的下巴。浑浑噩噩地坐在副驾驶上,他揪着保险带,右手手指无意识抚过左手腕间的佛珠,扭过头看窗外。 “你很冷?”季慕楚调高了车内的温度,腾出右手按在了洛覃搁在膝头抖得厉害的手。 洛覃心一颤,本能地缩了一下,到底没挣开,只是青白的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季慕楚观察到他的反应,知道他想问什么,于是道:“市内有名的私人心理诊所也就那么几家,一处处问过来,也花不了太多时间。” “……路导约的朋友就是你?”洛覃的嗓子有点干。 “嗯。”遇到红灯,季慕楚收回手拉了刹车。 两人都没有再继续说话。 洛覃心烦地闭起了眼,过了一会又睁开:“不想回家。” “那你想去哪里?”季慕楚的声音听着十分好脾气。 “夜露。”洛覃说着拿眼角瞄了身侧的人一眼,面上镇静,心里忐忑。 夜露是S市最顶级的同性会所之一,季慕楚也是里面的常客。 季慕楚轻笑了一声,完全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明天你还要早起。”间接而霸道地驳斥了洛覃的抗议。 洛覃被他堵得慌,继续眼不见为净地别过头去睡觉。 季慕楚把车停进地下车库,倒进库位,熄火。 “嗯……谢谢你今天车我回家,也晚了,你自己路上当心。”洛覃哈哈笑着,没心没肺的样子。 季慕楚似乎听不懂洛覃逐客的意思,温尔地笑道:“没关系,我送你上去。” 洛覃心底吐了老大一口血,甩甩袖子疾步奔向电梯。 09 小小的液晶屏上数字渐渐变大,洛覃极其不自在地抱着手肘,时不时扫扫旁边手插裤袋一脸坦然的季慕楚。 洛覃先怨念了一会自己住得太高,然后沉不住气地问:“我说你到底想干嘛?该不会要和我复合吧?”话一出口,胸中心跳如鼓。 “没,就想看你过得好不好。”季慕楚招牌式的笑容没有一丝变化,眼底甚至带了点脉脉的情谊。 “擦!”洛覃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你他妈闲的蛋疼是吧?” 季慕楚看他眼都红了,黑幽幽的眸子里晃过了一点道不明的情绪:“对不起。” 洛覃被他这种无奈的眼神望得火蹭蹭地飙:“你他妈少自作多情了,老子没了你过的不知道多潇洒惬意!” 随着数字跳到32,电梯门适时地打开。洛覃腿一迈就跨了出去。 黑漆漆空荡荡的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清冷的味道。洛覃脱了鞋,自顾自地开了灯和地暖,一边脱外衣一边往卧室里走,也不在意身后的人就这么跟了进来。 季慕楚关了门,看到被扔在地上的大衣和围巾,叹了口气,捡起来挂到了玄关边的衣帽架上。环顾四周,桌上乱糟糟地堆着一些杂志报纸,细看都是好几个月前的期刊。打开冰箱检查了一下,里面的一瓶开了封牛奶还有一盒吃了一半的寿司也都过期了好几个月。 季慕楚的眉头微微紧了几分,对冰箱做了个彻底的大清理,把过期的食物该倒的倒,该扔的扔,审核赏味期限的神情专注得像是在验证青花瓷古董的真伪。 “你还没走啊?”凉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季慕楚把过期的速冻饺子丢进一旁的垃圾桶,站起身来拍拍裤腿:“你怎么这样就出来了,会着凉。” 洛覃赤着脚踩在开了地暖的地板上,裸着清瘦的上身,胯间松松围了一块浴巾。 他用一种厌烦的表情走过去,打开冰箱上层,掏出一罐啤酒打开:“你管得着么?我这儿也没茶水招待,你差不多好回去了。” 季慕楚看着他半湿的发间淌下水珠,顺着白皙的胸膛流到瘦削的腰腹:“你这段日子都住哪里?” “季大作家你都不关心娱乐八卦的么?”洛覃顶了一句。神情既不屑又冰冷。那是他以前从来不会在季慕楚面前表现出来的。 季慕楚眯起了狭长的桃花眼,敛了笑,脸色不太好看:“你真的和尹粲悠一起了?” 洛覃扬唇弯成一个讥讽的弧度:“是又如何。” 季慕楚绷紧了下巴,平时收敛起的寒气都从俊雅斯文的面容上透了出来,目光深远又凝重:“他是什么人,你不是不清楚。” 洛覃冷笑道:“尹粲悠是个没节操的双插头,男的要搞,女的也要搞。不过你又比他好多少?你现在说他,是一百步笑一百步?” 季慕楚的眼底闪过转瞬即逝的不明情绪:“你就算恨我,也不用这么糟蹋自己。” “哈哈,”洛覃大笑两声,双手紧紧地握拳,“我乐意,他那根比你大,操我操得比你爽……” 那一刹那,季慕楚的眼光冷到了极致。 洛覃的声音忽然就低下去,反应过来后,立刻不甘示弱的用力瞪回去。 对视片刻后,季慕楚忽然挑起唇,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转过身大步踏向玄关。 洛覃无力地后退半步,虚脱一般靠在墙上,用力咬住下唇,毫无血色的指甲都掐进了掌心。 迟迟没有听到关门声,他不解地直起身子把头探出去,竟差点撞到季慕楚的胸口。对方不知怎的换下了风衣,衬衫领口松了两颗,露出性感的喉结与锁骨。 洛覃瞠目结舌,呆了半天也没反应过来。 季慕楚伸手抹掉他睫毛上的水汽,把他揽进怀里:“挂个衣服而已,怎么你就哭了。” 洛覃气得耳根子都红了:“你才哭了呢,你全家都哭了!”一开口全是颤音。 季慕楚把下颚抵在青年的头顶,温柔地抚摸他光滑的后颈:“我没走。” “你滚得越远越好,最好再也不要回来!”洛覃一边骂一边紧紧搂住了对方结实温热的身体。 他知道自己贱。可这年头,尊严多少钱一斤呢? 第二天很早洛覃就醒了。季慕楚面朝他睡在旁边,只要自己微微一偏头,就能碰到对方的鼻尖。洛覃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优美的睡颜,心中暗暗祈祷,如果这是梦境,那就永远不要醒吧。 偏偏天不随人愿。 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铃声大作。 洛覃吓得连忙抓起手机调到静音,瞟了眼来电显示是自己的助理tink。他瞥瞥还在熟睡的季慕楚,皱眉下了床,托着腰一瘸一拐地摸进洗手间接通了电话:“什么事?” “洛哥啊,你还要多久到?大伙儿都等着你呢。” “我今天不来了,帮我向路导请个假。”洛覃靠在洗面台上揉着酸痛的腰,想反正去了也没他什么事。 “洛哥你也要请假?不是吧……Michelle姐昨天吃完蟹后全身过敏,半夜里被救护车送医院了。我们今天在盛世度假村取景,你也知道那个场子很难book的,所以导演临时决定今天先拍洛哥你和秦哥的戏……洛哥你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有其他要紧事?如果可以的话……我来接你好不好?”tink的声音听上去着急又无奈。 “……”洛覃猜得到tink那边是什么表情。如果他不去,路冰的火肯定要发到tink身上,“好,我从家里过来,至少还要一个小时,代我向导演还有大家说声抱歉。” 10 洛覃挂了电话。腰部的酸痛与股间的异物感令他难以忽视。想起昨晚季慕楚一边在他体内冲刺一边逼问他“你说谁的更大,嗯?”,他忍不住低声咒骂道,“年纪一把还这么记仇,混蛋!” 他一扭头,镜子里青年脸色略有些苍白,双颊微泛红晕,眸中闪动着异常明亮的光芒。他自嘲地拍了拍脸颊,走进淋浴房打算冲个凉。 洗到一半的时候,洗手间门外传来模糊的声响:“小覃……” 洛覃调小了水量,高声应道:“门没锁。” 季慕楚推门而入,淋浴房是玻璃制的,染着雾气的表面映出了洛覃若隐若现的身躯:“你等下要去片场?” “嗯。”洛覃把身上的泡沫冲干净,关上水走了出来。 这下他身上的斑斑点点暧昧红痕都一清二楚地暴露出来,季慕楚看得有点移不开眼。 洛覃弯腰从柜子里取出一条新的毛巾搭到身上:“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 注意到青年原本笔直的双腿岔得有点o型,季慕楚说:“要不今天别去了。” 洛覃本能地笑了笑,看到季慕楚一脸认真的样子,又笑了笑:“陆黎雪大闸蟹过敏进了医院,我也不去的话,路冰该要发飙了。” 季慕楚的眸光动了动:“你身体真的不要紧?” “嗯。” “那我送你去。” “……好。”洛覃转了转眼珠,笑靥如花地同意了。有人愿意当免费司机,不要白不要。 盛世度假村是盛世集团旗下的一个高档休闲场所,建在s城郊区的一座岛上,拥有五星级酒店,马场,高尔夫球场,spa等等一流设施。因为采取了会员制,所以有资格出入其中的客人自然也非一般的身份。 有剧组拍摄自然会打扰到其他客人的休息,因此制片好说歹说,度假村的负责人才勉强愿意让他们进岛拍摄三天。 季慕楚送洛覃到码头,候在长椅上频频东张西望的Tink立刻起身迎了过来。 洛覃没有摇车窗,对季慕楚说:“我下去了。” “嗯,收工之后记得打电话给我。”季慕楚侧过身把头凑过去吻在了洛覃的唇角,眉眼间淌动着温和的笑意,“拍戏注意安全,不要勉强自己。” 洛覃咧开嘴想要笑,但肌肉实在太僵硬没有成功。于是他索性冷着脸直接拉开了车门。 洛覃的车窗户是随着光线会变色的,所以Tink看不到刚才季慕楚亲吻洛覃的一幕,也不会多嘴去问驾驶座坐的是谁。 “洛哥,你来了真是太好了!” “嗯。” “你早饭吃了么?我前面让酒店做了小米粥。” “哦。” 洛覃心不在焉地回着话,同tink一起搭快艇上了岛。 一月的海风吹在脸上像是呼巴掌。 路冰上身套着羽绒服,下身却是短裤人字拖,以腰部为界限,上下身的穿着可以出现在冬夏两个季节。他站在沙滩上正对着电话大骂,看到洛覃来了,他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一点:“我现在没空和你罗嗦。”然后把手机扔到躺椅上朝洛覃走过来。 洛覃以为他会先数落自己一番,不料路冰却是翻脸快过翻书,没事人一样平平地叙述道:“去换套衣服补补妆,等下要拍你和秦疏逸布置海滩,准备给陆黎雪求婚。” “好。” 洛覃进准备室时,秦疏逸正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看到来的是洛覃,便摘下耳机冲他打个招呼:“你身体没事吧?” “没,只是睡过头了,不好意思。”洛覃也回以一个微笑。 秦疏逸点点头,再度套上了耳机。 洛覃的肤质本来就很好,只是眼下的青影有点重。化妆师给他补了点遮瑕膏再上了蜜粉,本来有些憔悴的面容立刻精神起来。 根据剧本里的情节,洛覃饰演的男二表面上是秦疏逸的好友兼学弟,一个性格阳光的大男孩。他帮着秦疏逸一起排蜡烛,撒花瓣,设置烟火,说说笑笑,只是看到每每秦疏逸提到陆黎雪的幸福模样时,眼神都会有微妙的变化。 作为一部悬疑剧,细小的线索要不经意地流露出来,不能完全没有征兆,也不能过分展露使得剧情索然无味。 如何拿捏尺度,对演员来说就是最大的考验。 在《第四者》中,接受这个考验的自然是洛覃。他所饰演的角色单纯又复杂,热情又冷漠,是个矛盾的综合体。表面上,似乎秦疏逸与陆黎雪是男女主角,事实上,洛覃扮演的男二才是整个故事的核心与灵魂。 路冰的戏一向很注重内心戏的诠释。然而他看着镜头里洛覃,却几乎挑不出毛病,每一个举手投足都是那样的恰到好处,减一分则少,加一分则过。 “很好,过——”路冰同时拍拍秦疏逸和秦疏逸的肩,“你们刚才表现得很好,先去吃个饭,待会天黑了,再继续。陆黎雪今天来不了,副导临时找了个替身,小洛你培养下感觉,争取一次就过了。” “好。” 在戏里,洛覃饰演的男二为了制造男女主角的隔阂,雇人强暴了女主,然后串通医生做出假的怀孕报告,再无意中撞见女主走出妇产科,偶然撞破真相。他用百般的体贴爱护让女主对自己产生依赖,同时也令她不安羞愧,无法面对男主。 11 冬日的夜来的早。月光清冷得有点惨淡,将深入骨髓的黑隔得半透,依稀有点空寂的味道。 路冰找来的女替身材很像陆黎雪,五官粗看也像,虽不及陆黎雪洋气,但上了妆后竟有七分相似,特别是眼睛,足以在黑暗里以假乱真。 洛覃说要带女替去见秦疏逸,便面无表情地走在前面。他迈的步子很大,女替跟不上,只得脱下高跟鞋狼狈地提在手上,跌跌撞撞地连走带跑。 秦疏逸傻傻地等在摆着蜡烛铺满玫瑰的沙滩边,手拿戒指盒衣冠楚楚如情圣,身后是一帮受邀参加party的朋友;那边厢洛覃却领着女替往沙滩反方向的别墅区越走越深。 “小郁,到底还要走多久啊?”女替不满地抱怨。 洛覃并不答话,身影一折便消失在了一栋别墅后。 女替赶紧快步追上去,发现他在距离自己十步之遥的地方:“林郁,等等我啊!”她舒了一口气。 洛覃背对她停住了脚步。女替快跑过去,在接近他的一瞬间,那个背影与洛覃一模一样的男人转过身用一块手绢迅雷不及掩耳地迷住了她的口鼻。女替睁大眼没挣扎几下就失去了意识。 真正的洛覃阴测测地直起身子,从别墅的阳台里翻出来,换上若无其事的表情回沙滩去见秦疏逸。 “倩倩人呢?”秦疏逸一看洛覃身后没人,失望过后转而是着急。 “我去了下洗手间,出来后她就不在lobby了。我以为她自己跑来找你们了……”洛覃的表情局促又无辜。 “倩倩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秦疏逸急了,语气也不大好,“你怎么搞的,她一个女孩子,迷路了怎么办?” “对不起,我……”洛覃没有辩解,只是难堪地咬住了下唇,薄如雾气的月光笼在他苍白透明的脸上,说不出的脆弱和惹人怜爱。 “算了,我也不是怪你,”秦疏逸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却接进了留言信箱。他嘴角绷得更直,但也不忍再对洛覃说什么重话,“大家帮忙分头找找,小郁,你和我一起回lobby找找。” “好。”洛覃的眸子沉沉的,背过身去古怪地笑了笑,眼里没有反出一丝光。半边面容陷在黑暗里,像是魔鬼与天使的结合体。 “卡——”路冰满意绽放出一个大笑容,“很好,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都辛苦了,那个啥,”他指了指女替,没有说下去。 女替连忙诚惶诚恐地堆起笑容:“我叫夏衣,路导。” “哦,小夏,你也演得不差,继续加油。”路冰纯真灿烂地露齿一笑,惊得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的夏衣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原本这一天是可以在这样不太完美的演员阵容中画上圆满的句号的,可惜刹那间就雷鸣大作,闪电劈开了黑夜,暴雨势如倾盆。 摄像师们连忙用可用的衣物之类保护住镜头和器材。众人非常狼狈地逃回了酒店。 路冰黑着脸和摄像师们一起去检查带子,剩下的副导演还算有人性地提醒道:“大家回房间快点把湿衣服换下来,洗个热水澡,千万别着凉。” 洛覃回到房间后,想起季慕楚叮嘱过他要打电话。他找了半天没找到手机,想起来应该是在大衣口袋里没拿出来,而大衣被他留在了准备室。于是他脱下湿掉的衣裤,翻出衣柜里的毛巾浴袍披上,坐在床头用酒店的电话拨了季慕楚的号码。 响了几下电话才被接通了:“喂。”背景声有点吵,但季慕楚的嗓音还是那么柔和动听。 洛覃的耳朵莫名有点烫,不自在地舔了舔嘴唇,干巴巴地道:“是我。” 季慕楚过了一会才出声,似乎换到了一个安静点的地方:“刚收工啊?” “嗯,我们这边下雨了。” “新闻里气象局刚才发出了台风警报,说是会在s城边郊擦过。你没淋到吧?” “收工时正好赶上,不过也就五分钟就跑回酒店了。”洛覃吸了吸鼻子。 季慕楚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度:“那你洗澡换衣服了吗?怎么声音闷闷的,感冒了?” “我换了。”洛覃揪着衣襟裹紧了浴袍,嘴角一直上扬,“哪有淋五分钟雨就感冒的啊。” “没感冒就最好了,自己的身体最要紧。” “你怎么讲话跟我妈一个调调。”洛覃翻了个白眼。 “你们要在岛上拍几天?” “去掉今天,还有两天。” “哦。”季慕楚没有顺着往下接。 “你后天……有空接我吗?”洛覃鼓足勇气问。 “看情况吧。”这种回答约等于没空。 洛覃有点失落:“最近很忙吗?” “有点。” 洛覃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过了不到12小时,季慕楚的态度就完全变了。昨夜果然只是one night stand吧。 “你早点休息吧,昨晚上也没好好睡,今天补个眠。”季慕楚说。 “嗯。” “晚安。” “晚安。”洛覃握着切了线的听筒发了会呆,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 “秦疏逸。” 洛覃一听,系好腰带过去开门:“秦哥,什么事呀?” 秦疏逸手臂上挂着一件外衣:“我前面去楼底准备室拿我的衣服,结果这件外套里手机一直震动,我记得你好像是穿这件来的……” “啊是的,谢谢啊,我正找手机来着呢。”洛覃接过了衣服。 “不用。”秦疏逸穿的是自带的睡衣,很居家的款式,使得他略显冷淡的俊脸显得平易近人了几分。 “要进来一起喝杯啤酒吗?”洛覃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便把门敞开了一些。 “不了,不打扰你休息了。” “哦,那好,明天见。”洛覃关上门,觉得秦疏逸的反应有点莫名其妙。 他取出手机将大衣随手扔到沙发上,走到梳妆镜前卸妆,这才发现浴袍的领口松垮地垂下来,裸露的皮肤上清晰可见暧昧的吻痕。 原来如此。 洛覃挑了挑眉毛,拉开椅子坐下,输入密码滑开了手机屏幕,嘴角瞬间微微下垂了几毫米。 那里面三通未接电话全来自同一个名字——尹粲悠。 12 这次的台风来势汹汹,雨断断续续下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清早也没有要停的迹象。 昨天拍摄的片段都没什么问题,但是镜头进水了需要及时送去店铺检修。可惜这大风大浪的,快艇根本没法出海。于是外景拍不了,回城回不去,会议室里的路冰满面阴霾。 就在路冰愁眉不展的时候,洛覃的助理tink好像幽魂一样,带着一种惴惴不安的小眼神从门口不经意地飘过去,飘过来,又飘过去。 “你他妈一大早抽风啊,有屁快放!”路冰猛地一拍桌子,语如放枪。 Tink一个踉跄差点跪倒地上:“咳咳……”他扶住门框,畏畏缩缩地耷着脑袋,小声道,“导,导演,那个洛哥他……” 路冰挑眉等了一小会也不见他接话,不禁又火了:“洛覃他怎么啦?你个大男人吞吞吐吐的干什么啊?” “我前面去给洛哥送早餐,可是怎么拍门他也没反应,打他手机也不接……会不会,出事了……” 路冰本来就可以媲美窗外天色的脸更加黑了。 洛覃睡得昏昏沉沉地隐约听到耳边很大的动静。可是眼皮很重,怎么也抬不起来,于是他皱眉往被子里缩了缩又睡了过去。 “洛哥,洛哥!”tink怎么也叫不醒洛覃,无助地回头望了路冰一眼。 路冰拨开tink,把盖住洛覃脸孔的被子拉下一点。洛覃露出的半张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呼吸急促,额头很烫,脉搏跳得很快。 瞥到床头的白色小药瓶和三罐空啤酒瓶时,路冰的脸色顿时一变:“洛覃平时有借助药物入睡的习惯?” “嗯,额……”tink支吾了半天,也不知道到底是要说有还是没有。 路冰绷着脸问身后帮忙开门的酒店工作人员:“你们这儿有医生吗?” 约莫二十分钟后,一位穿着白大褂的青年拎着医药箱敲了门,大大咧咧地自我介绍:“我是这里保健室的医生,我叫姜冽。”他看上去年纪很小,一头卷卷的短发,鼻梁上架着没有镜片的黑框眼镜,举手间都流露出一股涉世不深的稚气。与其说是医生,倒更像是在医院实习的学生,“请问病人是哪位?” 路冰充满狐疑地审视着他,微微折过身子,朝床上指了指。 姜冽对洛覃胸口的吻痕熟视无睹,正儿八斤地用听诊器听了一会,又给他测了个体温,将电子温度计呈到路冰面前:“发烧了,40.2度。最好应该是验个血,不过这里没有设备。外面刮台风你们暂时出不了岛,先紧急处理一下,吊个盐水吧。”他站起来,“你们等一会,我去准备一下。” 大导演盯着姜冽消失的门口,面上阴晴不定,小助理忐忑地站在一旁不敢吭声,表示压力很巨大。 路冰把药瓶拿起,在手中把玩,然后拧开瓶盖,用细白的手指数了数剩下的锭数。 Tink低着头,用眼角瞄到导演嘴边浮现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随后摸出手机飞快地敲了一串字。 当tink还在为导演的手速叹为观止的时候,姜冽推着架子走了进来。 天色慢慢亮了起来,只是雨依旧很大,风声凌乱,透出一种诡异的气氛。 洛覃的半截手臂裸露在被单外,白皙又削瘦,隐隐透出点孱弱的味道。 路冰没呆多久便走了,tink舒了口气,刚欲坐下,得知洛覃生病的秦疏逸过来探望。Tink忙喊了声“秦哥”把椅子让给了他。 姜冽看到大明星也没什么反应,抬眸朝他点点头,继续看书。 “他怎么样?”秦疏逸低声问。 “洛哥发烧了,多半是因为昨夜淋了雨吧。”tink恭敬地答道。他进剧组这些天,秦疏逸还是第一次主动与他说话。 “只是淋了雨吗?医生怎么说的?” “医生什么也没说……” 秦疏逸抿着薄唇,若有所思地望着翘着二郎腿的姜冽,没再开口。 挂完盐水,洛覃还是没醒,于是姜冽又给他输了一瓶营养液。 快到中午,姜冽合起书本说饿了,话音未落,肚子就配合地发出了一串呻吟。 Tink立马接话:“都这个点了呀,我打电话叫room service吧,秦哥和姜医生要吃什么?” “榨菜肉丝面拌老干妈。”姜冽抢着说。 “……”tink默默地扭头转向秦疏逸。 “商务套餐就好。” 报完“两份商务套餐”后,Tink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在电话里对客服说了“榨菜肉丝伴老干妈”,结果对方居然用甜美含笑的声音回答说知道了,请等候半小时。 难道这个听起来颇为穷酸的“榨菜肉丝面拌老干妈”竟是盛世这样高档的酒店厨房的隐藏菜式,tink有点闷。 吃完饭,姜冽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两副牌,兴致勃勃地提议打斗地主。三人正打得如火如荼,杀得脸红脖子粗,不远处骤然响起“嗡嗡”的震动声。 “嗯?谁的手机?”姜冽边问边砸下四张K,得意得嘴角都歪了,“哈哈,我大我大。” “我有铃声的……秦哥,是你的吗?”tink答得没精打采。他之前被轮流做地主的姜、秦二人炸的体无完肤,难得抢到一次地主,炸弹却都在另外两个农民手里。天理何在。 “我没调振动。”秦疏逸把视线从手中的牌移到不远处的梳妆台前,“是洛覃的在响。” Tink转身望向在桌上震颤的白色爱疯:“洛哥还没醒,怎么办?” 洛覃有两只爱疯,一黑一白。黑色的那支管公事,他丢给tink处理,而白色那支里的联系人,只有他为数不多的朋友和家人。 秦疏逸倏地立起,三步并作两步,抢在电话转入留言信箱前滑开了手机:“喂?” 13 整个电话的时间长不超过30秒。 Tink从秦疏逸口中捕捉到了的最关键的两个字“尹少”。 秦疏逸挂了电话后,tink没敢多问,却也再也无法把精力集中到打牌上了。 姜冽也瞧出了他的心不在焉,结束这一轮后,他嚷嚷着累了累了,整个人四仰八叉地躺回了沙发。 Tink看看表,都快两点了,折腾了这么久,也没见洛覃有半点要苏醒的意思,再也憋不住满腹疑问,问:“姜医生,洛哥一直没醒,会不会有事啊?” 姜冽挠了挠一头蓬松的短发,懒洋洋打了个呵欠又给洛覃测了个体温:“唔……38.2,已经降了很多了,应该没大问题。他没醒,可能是安眠药药效没过的关系吧。”说完继续晃悠悠地趴回沙发打瞌睡。 Tink觉得不安,微微挑起一点窗帘眺出去,刚明了一点的天此刻又暗得如同昼夜。风狂雨暴中,隐约可见一艘白色的小艇在颠簸中前行。Tink用力揉了揉眼,确信自己没有看花后,不禁惊呼出声:“天哪!有,有船开过来了!” “不是,洛覃没有要自杀,他没有过量服用安眠药……他只是淋了雨引致发烧而短暂昏迷……都说了洛覃没有自杀!啪!”Rax耐着性子解释了好几遍都又被同一个记者绕回去,终于飙高音挂断了电话。 “这位先生,请不要在院内大声喧哗。”路过的小护士用埋怨的语气提醒道。 “啊,sorry,sorry……”rax抚了抚眉心,对着手机的镜面拨了拨用摩丝定得有型有款的头发,推门进入了走廊尽头的vip病房。 素洁的病房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花瓶里插着的一大束红玫瑰,艳丽妖媚,衬得床上的病人脸色越发惨白如纸。看到rax,他虚弱地笑了笑:“rax,你来啦。” 坐在床边的男子闻声别过脸,修眉星眸,也是一副好皮相。只是比起季慕楚的内敛含蓄,他的美张扬又略显浮夸,眼神间尽是藏也藏不住的风流。 rax愣了一下,主动朝他打招呼:“尹少。” 尹粲悠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继续专注于削一个没留下多少果肉的梨。 Rax何时见过这锦衣玉食地大少爷给别人削过水果。尹粲悠用一种别扭的姿势拿着刀,rax在一旁看得提醒吊胆,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割下了手指。 他瞅了瞅洛覃,小心翼翼地道:“尹少,你昨天一晚上没好好休息,现在洛覃没事了,你不如回家好好休息吧。不过医院外面现在堵了许多记者,你呆会走的时候要从后门。” “谁说我要回去了,我已经让秘书帮我回家拿衣服了,这几天陪覃覃住在这里。”尹粲悠眼睛也没有抬。 “啊……”Rax扶住要脱臼的下巴,挣扎着朝洛覃挤眉弄眼。 洛覃没什么表情:“尹少,你留在这里对公司的形象不好。你那天说的事,我会好好考虑的。” “真的?”尹粲悠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嗯。” “好吧。”尹粲悠放下水果刀,把那个像被狗啃得只剩下果核的梨递给了洛覃,“那你吃点梨,无聊了可以打电话找我聊天,还想吃什么也要告诉我,我让人给你送来……” “嗯,我知道了。”洛覃歪过头甜甜地笑了笑,露出两枚尖尖的小虎牙。 作为一个标准的二世祖,尹粲悠的经商手段不见得多出众,但是砸起银子来绝对是脸不红气不喘。 洛覃刚进L.M娱乐时,他就追过洛覃一阵,送名车送豪宅送游艇的戏码一个比一个大手笔,搞得洛覃避之不及,走在公司里都能听到人家问“洛覃是谁啊”。后来还是季慕楚出面和尹粲悠的表哥,LM集团总裁凌展昔谈了一谈,尹少爷才不得不收手。 这七年里,尹少爷又追了不少模特主播歌星影星的,但对洛覃却是没彻底死心过。逢年过节的,总会找个理由试图单独约他出去。 现在季慕楚和洛覃分手了,他当然不会放弃这个趁虚而入的大好机会,甚至还上演一出台风天亲自开快艇渡海的玩命戏码,从用钱到用心,不能不说是上了很大一个档次,有了质的飞跃。 尹粲悠在rax的陪同下离去。洛覃把梨扔进了垃圾桶,按铃让护士进来洗了个苹果,连皮啃起来。 之后,剧组的其他人员陆续有来。大部分就是礼节性地问候一下,屁股也没坐热就放下东西走了。 医院的规定是四点后谢客,这一天最晚一个到的是路冰。 他两手空空大大方方的走进来时,洛覃正从秦疏逸送来的水果篮里挑出一个香蕉。他咬了一口,有点口齿不清地道:“哟,路导,你也来了啊,唔,请坐请坐,吃香蕉吗?” “你还吃得下香蕉?”路冰皱皱眉。 “怎么了?”洛覃不明所以地抬起头。 “他来过吗?” “谁?”洛覃两腮鼓起咀嚼着香蕉的样子有点傻气。 “你相好。”路冰没好气地说。 洛覃翘起了淡得没有血色的唇:“季慕楚?没啊,我都和他分手了,他来干什么。” “你还真是想得开……”路冰有点哭笑不得地抚了抚眉心,目光扫到花瓶里鲜艳欲滴的玫瑰时神情变了变,“要真放得下也是好事。季慕楚那货是挺不是东西。我昨天给他发了短信,故意说你高烧昏迷不醒,可能是服药自杀,他居然至今也没回我。相比之下,尹粲悠虽然过往的风评不太好,但这一回应该是对你动了真心。” 洛覃默默垂眸吃香蕉,本来就很惨白的脸看上去没什么变化。 14 洛覃在医院里住了三天。 期间各大娱乐报刊杂志都刊登了无数关于他昏迷入院的揣测。网上的八卦论坛更是曝露了洛覃与季慕楚和尹粲悠的三角关系,还用无数小箭头分析了季、尹二人的历任情人,错综复杂的关系密密麻麻,犹如一张蜘蛛网,简直令人眼花缭乱。 他出院后第一件事,自然是开记者会澄清事情。尹粲悠以他老板的身份陪同出席,表示洛覃是个积极向上的好员工,绝不会自杀,也没有自杀的理由。秦疏逸和骆冰也代表《第四者》出面证明洛覃拍戏时精神状态很好,发挥十分正常。 记者会结束后,洛覃在一干保镖的保护下,坐尹粲悠的车跟他回了别墅。 由于男女主演相继入院,《第四者》剧组无奈停机了一周后,终于重新开机。 那是一个天高云疏的晴天,《第四者》全组的人员再度到齐。陆黎雪经过数日的调理,曾经过敏的皮肤早已光滑得看不出任何瑕疵,雪白的颊上扑着玫瑰色的腮红,犹如料峭寒风里一支逆了季节生长的美人蕉,娇媚依旧。 当天要拍一场男一给女一求婚的戏。秦疏逸好不容易把躲了他许久的陆黎雪约出来,坐在法国餐厅里等的时候,时不时把裤袋里的丝绒戒指盒翻出来看一看。却不知道女主角已经决定要跟他分手。 姗姗来迟的陆黎雪一露面,秦疏逸就兴奋地举起了手:“倩倩。” 陆黎雪生硬地笑了笑,不自在地撩撩长发,坐到了他对面。 面对秦疏逸嘘寒问暖,陆黎雪显得魂不守舍。特别是每到精致的美食被端上桌时,她就有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路冰在一旁看着陆黎雪翘腿的姿势从左换到右,又从右换到左,不禁眉头直皱,把陆黎雪的助理胖妹唤到一边问:“怎么回事,她的过敏没好彻底?” 胖妹眨了眨有点泡泡的眼皮:“不是,michelle姐过敏好了……”却似乎又有什么难言之隐。 “到底怎么了?”路冰拉下脸。 “那个……服务员……” “啊?关服务员什么事?” 最后一道甜品也上来了,陆黎雪用小勺子翻搅着半融化的冰激凌,迟迟没有开口。按照剧本,她应该要在秦疏逸求婚之前就先提分手的。 秦疏逸用余光瞄向导演,却发现路冰和胖妹在角落里说话。既然导演没有喊“卡”,那就这么继续演下去吧:“倩倩……”他念得很深情,眼光中糅合了期盼与紧张,“Would you marry me?”就在他举着打开的丝绒盒,姿势标准地单腿下跪时,忽然侧边飞来一句惊天动地的:“She won’t marry you!” 洛覃坐在餐厅楼下靠近旋转扶梯的位置。根据导演要求,待男女主角争执着下楼后,他就要英雄救美地冲过去带走女主角。 咖啡已经喝了三杯,蛋糕也吃了三份,还不见有人下来。他便打了个饱嗝打发tink上去了解一下情况,哪知tink也是一去不回了。 洛覃纳闷得很,只得自己攀上楼梯去一探究竟。 隔得老远,洛覃就望到秦疏逸手中捧着枚硕大的钻戒,那迷人炫目的光芒简直要闪瞎了他的眼。他抽搐了一下嘴角,心想这又不是演舞台剧,至于找一块大玻璃代替么,好假。 紧接着他注意到秦疏逸身上的服装很奇怪。这不是餐厅服务生的制服吗?再定睛细看,秦疏逸的块头比上午见到壮了不少? 突然肩被谁拍了一下,洛覃转过头,惊悚地发现拍他的人正是秦疏逸?! “你怎么……”洛覃很快反应过来,喘了口气,指指跪在陆黎雪迷你裙边的男子,“那是谁?” “michelle的前男友。” “哦……”洛覃若有所思地眯眼瞧瞧远方的男子,再对比身边秦疏逸的脸,光看侧面轮廓还真不是一般的相似,“他这么乱闹导演也不管?话说这人拿这么个假玻璃michelle能同意嫁给他吗?” “他……”秦疏逸刚要说什么,却见一直仰着脖子女王一般用鼻尖俯视男子的陆黎雪换了个坐姿,附身凑到男子耳边低语了几句。 那个男子先是惊讶的睁大眼,继而毅然地摇了摇头:“I don’t care……I love you.” 陆黎雪笑了,优雅地把手伸到了男子面前,取出戒指套到了无名指上。然后那个高大的男子激动得原地跳起,挥舞着健壮的手臂一把将娇小的陆黎雪抱起来转了三圈。 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就在众人以为这剧情已经足够跌宕起伏,不能再峰回路转的时候,陆黎雪勾着男人的脖子,小心地双脚点地,婀娜聘婷地走到路冰面前,柔声道:“导演,我怀孕了,这戏我不演了。对不起。” 事后,大家才知道这个面貌酷似秦疏逸的男子是石油大王的儿子,是陆黎雪三个月前去杜拜游玩时偶尔结识的。石油王子花了三个月时间才千辛万苦地找到陆黎雪,而陆黎雪过敏入院检查,竟被告知已怀孕三周。也就是说,这孩子绝不是石油王子的。 洛覃缩在沙发上,从电视机里看到这段意外拍下的求婚影片,和画外音的点评,再次深刻的意识到:这个世界,果然是没有下线的。 15 尹粲悠捧着微波过的爆米花桶坐到洛覃身边:“给。”瞥见洛覃看一条娱乐新闻看得表情如此严肃,不禁道,“怎么了,你要喜欢那钻戒,改天我也给你买一个,比他那还大。” 洛覃不屑地白了他一眼:“20多克拉的钻戒,你想让我出门就被人砍手指么。” “怕什么,我给你多配几个保镖不就好了。”尹粲悠满脸认真,竟不似开玩笑。 洛覃连忙让他打消此念:“别别别,我又不是女人,傻到会相信钻石代表永恒的爱情。” “那你喜欢什么?”尹粲悠为博佳人一笑,大有烽火戏诸侯的架势。 可惜尹粲悠愿意做昏君,洛覃却不愿当褒姒。他抛了一颗爆米花扔进嘴里,满不在乎地道:“老板,我不是白给你干活的,我有工资的。如果我缺什么,我自己会买。” “我……” “少爷,表少爷来了。”佣人走过来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尹粲悠立刻显现出有点坐立不安的样子,套上拖鞋就二话不说地出去迎接了。他自小被父母宠惯了,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是他的表哥,凌展昔。 洛覃瞅到他一脸如赴圣面的表情,一下子就乐了。 凌展昔是L.M集团的最大股东兼董事长,L.M娱乐只是集团旗下诸多子公司中的一间,所以他可以算是洛覃的大老板。洛覃入L.M娱乐七年,亲眼见到凌展昔本人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印象里,那个人终年皮肤苍白,神情淡漠,姿态高贵,就像是电影里走出来的、俊美得光用眼神就能杀死人的吸血鬼。洛覃想象着从他的嘴中吐出“汝等愚蠢的人类,XXXXX”的画面,全身的鸡皮疙瘩不寒而栗。 事实上,尹粲悠曾提过,他们的曾祖父那辈确实是欧洲的贵族。可惜那份高贵的血统在尹粲悠身上隐匿得不见踪迹,在凌展昔这里倒是体现了十足十。 不过人太完美,也成了缺陷。 尹粲悠说凌展昔情路坎坷得厉害,大学毕业之前喜欢过三个人,向对方表白后两个一声不吭落荒而逃,另一个吓得当场患了帕金森一般,腿抖得显些从楼梯上跌下去。 随着年纪渐渐逼入三十大关,凌家的旁亲闲戚没少给他说过亲,大部分相亲对象都是一顿饭还没吃完,就找各种理由半途溜走的。勉强撑完一顿饭的几个人,也是在那之后再也联系不上了。 想来也是,他那种与生俱来的,让人见了就想跪的气场强得可怕,哪个不要命的敢日日与他朝夕相对啊。 所以三十有二的凌展昔至今单身,无妻无妾,连个暖床人也没有。 就在洛覃胡思乱想的时候,尹粲悠已经和凌展昔出现了在他面前,两座山一样挡住了他的光线。 “咳咳,覃覃。”尹粲悠单独一个人的时候,还很是光鲜亮丽,风流倜傥,人模人样的,可惜在凌展昔旁边一站,活脱脱一跟班跑腿的。 “哦,凌总请坐。”洛覃仰起脖子露齿一笑,起身的同时掸了掸裤腿,把吃爆米花掉下的碎屑全扫到了地上。 于是凌展昔的冰山脸蹭蹭地青了。 熟知凌展昔有严重洁癖的尹粲悠顿时眉毛一歪,两边嘴角都不对称了:“哈,哈哈,哥,我们还是去书房谈吧。” 兄弟俩从二楼下来,差不多是两个多小时后的事情。 电视屏幕上放着一部很老的外国喜剧片,洛覃则抱着垫子盖住脸蜷在沙发上睡了。 “都快12点了啊……”尹粲悠瞄了眼墙上的钟。 凌展昔面无表情地望着沙发上的一团人影,没头没脑地道:“你很喜欢他?” 尹粲悠被这句不接上下文的话问得一愣:“嗯……”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大概就是见不到他就想得发慌,见到了就觉得人生圆满。” “唔……” 洛覃闷在垫子里装睡,听到俩兄弟如此文艺的台词,咬得嘴唇都破了才忍住没笑出声。 过了一会,尹粲悠轻轻摇了摇洛覃:“覃覃,回房睡吧,外头凉。” 洛覃皱皱眉从垫子中探出脸,入目的刚好是影片最后羽毛飘在风中,沉沉浮浮的画面。他的眼神还有些迷离失焦,落在尹粲悠眼里则成了含情脉脉。 “嘴怎么破了?”尹粲悠用食指抚过洛覃渗血的下唇,暧昧地放回嘴边伸舌舔了舔。 洛覃眼皮一跳,捏紧拳头偏过脸道:“额……做噩梦了……” “什么梦?” “好像是在和海豹玩耍,被啃了一口……”洛覃想起白天看过的动物世界胡诌道。 “……” 陆黎雪的辞演意味着剧组不得不重新甄选新的女主角。新一轮面试进行了两天,被路冰骂跑的女演员过了两打。 “导演,歇歇气,”制片见路冰气得不轻,赶紧给他顺气,“陆黎雪确实也是太不着调,但她经纪公司已经赔了违约金,而且她也似乎有息影的意图,我们真的是拿她没办法的啊……” “那你倒是也给我找些会演戏的货色啊?!来的这些哭不会哭,笑不会笑,我看着能不火大吗……”路冰折起候选人名单给自己扇风。 “我也没办法啊,演技好又有人气的,像是范芸芸啊,陈如心啊都有其他片约了。一时半会真的是……我真的尽力了……”制片也是满腹的委屈。 路冰并起两指敲着台面,沉思片刻道:“那没办法了,只有让编剧改剧本了,减少女主的戏,增加男主和男二的互动。” “这没问题,我马上就打电话给编剧。可顶替陆黎雪的女演员总还是不能少吧?” “反正是女配,你联系那个之前演陆黎雪替身的来试镜吧。” 夏衣是个小山城里长大的姑娘,从小的志愿就是当演员。中专毕业后打算考电影学院,连着五次都落榜。渐渐地,她年纪也大了,可对做演员的梦想却没有放弃过,哪怕是群众演员的角色,她也愿意接。 作为陆黎雪的替身出演路冰这样一流导演的电影对她来说已经是从天而降的喜讯了,至于能转正,她压根想都不敢想。 所以当路冰冷淡异常地说“就你吧”的时候,她完全是一脸被雷劈的样子,有惊无喜,半晌才找到调:“路导,我,我真的可以吗?” “嗯,片酬方面,我们制片会和你经纪人谈的,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和他提。” 夏衣早就激动得热泪盈眶说不出话来。多少人倒贴着送钱给路冰想上他的戏都上不了,自己是何德何能…… “不过你素颜不打扮还真是蛮土的……我刚才差点没认出你来。”路冰在夏衣的名字边打了个钩,转着手中的笔补充道,“有空多看看日系欧系的时尚杂志,这种钱不能省。” “……谢谢导演的建议,我会的。” 16 经过编剧四日四夜不眠不休呕心沥血地改本子,新的剧情总算被路冰通过了。 第三度开机前,制片特别迷信地带了全组的人去庙里拜神,又添了一把笔金额客可观的香火钱,令寺里的和尚方丈都喜笑颜开。 所谓花钱消灾果然有道理,接下来的六个多月拍摄都十分顺利。到了夏仲的时候,《第四者》的拍摄也进入了收尾阶段。 洛覃出事的时候,季慕楚正在从h城回s市的飞机上。两小时的飞行后,飞机平安着陆于空港。他提起公文包,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起来,即使旅途的疲惫也影响不了他的好心情。 下机舱前,他习惯性打开手机,信号连接上之后,手机就抽了疯一样连续震动起来,跳出了十几通未接电话和短信。他粗略地扫过去,大部分信息都来自于两个署名。他打开最新的一条一读,血液延着脊椎一路逆流下去,刹那间如坠冰窖。 坐在出租车的副驾驶座上,季慕楚即使双手用力地交握也无法克制住震颤。 司机听他报的目的地的是医院,又这般表现,于是安慰道:“嘿,小伙子,放松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说着扭开收音机的按钮调到音乐台,试图缓解身边这位乘客的紧张。 电台dj甜美平和的声音流淌出来:“又到了娱乐整点播的时间,大家好,我是cherry。现在最受大家关注的可能就是人气小天王洛覃的坠马受伤事件了。今日下午,陆冰导演的新戏《第四者》剧组再度发生意外。 男主角洛覃所坐骑的马匹忽然失控,撒腿狂奔。洛覃被抛下马,头部着地,当场陷入昏迷。剧组立即将他送往了就近的启鑫医院,目前情况不明,如有进一步的消息,本台会即使进行报道……接下来的一则新闻是……” “哎,你说这年头明星拍个戏也不容易,动不动就要见血光……话说洛覃也是在启鑫医院,你等下说不定能见到他呢,嘿嘿……”司机缺心眼地评论着,完全看不到昏暗的光线里,季慕楚的脸像镀了一层霜。 亮着红灯的手术室门外,路冰神色恹恹地靠在墙上,秦疏逸木雕一样坐在椅子上,尹粲悠则暴躁又焦急地来回地踱来踱去。 Rax抽完烟回来看到与自己先前离开时一模一样的场景,立马觉得心烦,掉头又下去抽了一根。 听到脚步声逼近时,尹粲悠以为又是rax,忍不住暴怒吼道:“草!你他妈上上下下烦不烦,要抽烟你他妈一次性不抽够就别上来了啊!” 模糊的黑影在转角现了身,瘦瘦长长的,眉眼斯文,不是rax,却是季慕楚。 尹粲悠愣了一秒,睁圆了布满血丝的双眸,冲过去一拳挥向季慕楚的脸:“你丫还来做什么?” 季慕楚结结实实挨了他一拳没有避让,脸色灰败得比身后的墙面还要凄惨,嘴角流下一丝血线,鲜艳得着实刺目。 尹粲悠见他不回嘴不还手,一副心虚理亏的模样,憋了许久的火更加盛,眼看又一掌要呼过去,路冰和秦疏逸赶紧上去拉住他。 “尹少,冷静点,别这样……”秦疏逸费劲地从后面抱住尹粲悠,还是拉不住此刻力大如牛的他。 “我他妈怎么冷静啊!覃覃进去了好几个钟头了,是生是死也不知道,你他妈的叫我冷静!”尹粲悠狠狠瞪着季慕楚,那眼神简直恨不得将季慕楚千刀万剐。 “是我叫他来的……”路冰挡在两人中间将他们隔开,“他和洛覃毕竟也是……说不定洛覃醒了会想见他……” “你叫他来?嫌他还折磨得覃覃不够吗?要不是他,覃覃怎么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尹粲悠一把揪起季慕楚的领口,“你这个人渣,根本不配覃覃对你痴心一片!” “就算我对不起他,也轮不到你来骂我。”比起尹粲悠的冲动,季慕楚还算冷静。 “我没资格骂你?哈!笑话!你以为你很了解覃覃吗?你知道你和他分手后他定期要去看心理医生,不是因为角色需要,而是因为他有中度的神经衰弱吗?你知道他即使现在还会每晚发恶梦,不靠药物就无法入睡吗? 你他妈知道个屁!他生日的时候,你要陪你老婆,他每次需要你的时候,你都不在,现在居然好意思在这里出现?你以为覃覃会稀罕你的假惺惺吗?你他妈是我这辈子见过最虚伪的人了!” 季慕楚静静地半垂着眼皮,素来上翘的菱角唇拉成了一条直线,自始至终没有反驳一句。 尹粲悠骂得累了,一脚踹在旁边的自动售货机上。 不知何时回来的rax见这火烧的差不多了,才露脸买了瓶水把他拉到旁边,叫他润润嗓。 静下来的走廊里弥漫开一股死气沉沉的寂静。 手术室的红灯终于暗下来。 四人不分先后地拥过去围住了走出来的医生:“医生,洛覃……病人他怎么样?” “病人断了四根肋骨,其中一根伤到肺叶,才会引致大出血,好在经过抢救已经脱离了危险。” 医生都是这样,好的先说在前面,这情形一看就知道后面还有转折。 果然,医生又面色凝重地接下去道:“可是病人的头部受过剧烈撞击,表面伤得不重,但不保证有脑震荡、颅内出血以及其他后遗症,具体的还要继续对其观察才可得知。”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尹粲悠的声音有点抖。 “如果他这一周内能醒过来就是最好的了,否则,我们不排除他有变成植物人的可能性……总之,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了……”医生的声音飘远了。他的话却像万吨重石压在了四人心头。 17 洛覃这一生的前十八个年头也和天底下大部分孩子一样,有父母疼,有学上,平凡的生活里有简单的幸福。 直到他高考前一天晚上,父母所坐的车在高速公路上与闯红灯的货运大卡车相撞。他在手术室外守了一夜,推出门的却是两具冰冷的尸体。 然后他的世界里就没有光了。 高考理所当然地落了榜。他也没有心思再复读。为了生计,他开始打零工。他做过酒吧侍应,兼职模特,后来经人介绍,进了演艺圈做艺人的助理。 洛覃本质上是厌恶演艺圈的。他厌恶老板投资商道貌岸然的面目下赤裸裸的欲望,也厌恶艺人明星们包裹在华丽的衣装里满目疮痍的心。 可是在黑暗中过得久了,再接触到阳光也会觉得刺目。他已经失去了那份勇气。有个无形的漩涡在将他越吸越深,总有一天,他会彻底地万劫不复。再也恢复不了最初的白。 再后来他遇见了季慕楚。 他以为季慕楚会把他从泥潭里拉出去,原来他还是太天真了。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谁也不能拯救谁。 季慕楚不是光。但他也不是暗。他是介于两者中间的平衡色,像是清晨的薄曦,或是黄昏的余晖——温暖而不灼人。是一种怠惰的希望。 于是洛覃放弃了自救,选择了沉溺于这种若即若离的温柔。 他喜欢季慕楚,喜欢他俊雅又冷淡的容貌,喜欢他深情又凉薄的微笑,喜欢他缠绵又霸道的爱抚…… 谁说幸福一定要长久呢?哪怕只有一刻,它真实存在过,便值得回忆。 往昔的美好画面在眼前浮光掠影般闪过,洛覃想笑,却发现呼吸一下都很疼。 真的很疼,疼得五脏六腑都好像被碾过,有什么东西要从体内炸开,令他难以压抑地喊叫出来。冲出喉咙的却只是一声虚弱到不可闻的呻吟:“疼……” 尹粲悠与季慕楚正在就“今晚谁陪夜”的问题进行“石头剪刀布”,谁也没注意到病床上的人张开了双眸。 洛覃眨眨眼,试着动了动唇,可是嗓子很痛。四肢都软绵绵的,连抬一下手臂都没有力气。耳边能听到两人的对话声,两把声音都很熟悉,一个属于尹粲悠,而另一个……是季慕楚。 他想坐起来,可是一使劲肋骨就痛得不行。他费劲地扭过了脖子,床头左侧的花瓶里摆着艳丽红玫瑰,而右侧的插着纯洁的白铃兰。 空气里漂浮着淡而刺鼻的消毒水味。比一般病房豪华的装修也掩饰不了这里是病院。 想起来了,自己在拍戏时坠马了。明明驯马师挑了匹最温驯的母马给他,结果还是搞成这样,以后还是不要骑马了…… 他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看了一会,无聊地猜测那两个在吵架的笨蛋谁会先注意到自己。 “小覃……?你醒了?!”季慕楚回过头,一向俊雅的脸呆滞了半秒,随即快走到床边,满目关切地凝视洛覃的脸,“你觉得怎么样?” “覃覃?!……”尹粲悠也是满脸难以掩抑的喜色,“覃覃,你昏迷了两周……医生说你有可能就一辈子也醒不了了!真是太好了……” 洛覃嘴角微妙地抽搐了一下。默默地替尹粲悠的语文老师哀悼。 尹粲悠见洛覃的表情古怪地望着自己不吭声,欢喜的表情骤然严肃起来:“覃覃,你知道我是谁吧?你该不会……失忆了吧?” 一旁的季慕楚也蹙起眉,神情跟着紧张起来。 洛覃很想笑。人的头骨很坚硬的,哪会撞一下就失忆。又不是拍电影。可是难得看到季慕楚为了自己如此慌乱的样子,就偶尔配合地狗血一次吧。 于是他揪紧了床单,绷着下颚,惶然地摇了摇头。他用无辜又不安的眼神滑过失落的尹粲悠,最后落到了季慕楚的脸上。 然而季慕楚竟然松了口气,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洛覃的心一沈到底。再也笑不出来了。 所谓自作孽,不可活。 因为洛覃开的这个小玩笑,尹粲悠在接下来的两周里又请了国内外各大医院脑科专家给他复查了好几次,都检查不出什么问题。 “今年是几几年?”这次来的医生比前几位都年轻,既不秃顶也不老花。戴一副无框的平光眼镜,模样斯文得很,莫名地让人看了窝火。 洛覃无法直视他的面目,扭过脸支着下巴望向窗外:“2x07年。” “你的职业是什么?” “没有正职,缺钱了就去做做酒吧适应,发发传单这样。” “你的家人和你生活在一起吗?” “我爸妈都死了。车祸。” “哦,抱歉。12+34=几?” 洛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46。” “树上有八只鸟,用枪打下来一只,树上还剩几只?” 洛覃忍无可忍:“医生,你的题库有多久没更新了?” 眼镜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没脾气地笑笑,在病历上刷刷写了一行字。 他一拉开门,候在外面的尹粲悠就急性子地追问:“怎么样,覃覃到底要怎样才能恢复记忆?” “他的记忆停留在七年前,对于这七年里新认识的人物,他一概不记得,可是之前的事情,他都记得很清楚,逻辑思维也很清晰,就算他恢复不了记忆,也不会给他的日常生活带来影响。” “他是明星啊!他接的戏都快拍完了,现在却闹失忆,外面有多少记者天天候在医院门口要独家采访,这还叫没给他带来影响?”尹粲悠很不满意医生的答复。 “我的意思是,摆脱演员的身份,他作为一个普通人,可以独立地生活。我是精神科医生,我的职责是判断他精神方面有无障碍,而我得出的结论,是没有。人脑有自我保护的机制,他忘记了这七年,一定是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令他非常不愉快,以至于无法承受的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想不起来,也未必不是好事。” 尹粲悠被他说得怏怏的:“那……他恢复记忆的几率有多少?” “基本上,带他多和这七年里常处的人接触,回顾回顾这七年的相册什么,都能促进他回忆起来。可是具体要花多久的时间,这医学上也没有精准的说法。” 洛覃随意地朝门口瞟了一眼,却无意识地撞到了季慕楚的视线。他之前一直靠在门边没插话,对上洛覃的眸光后,便朝他温和地笑了笑。 洛覃心脏剧烈地一跳,躲躲闪闪地缩回目光。 哪知季慕楚却面向他走过来安慰道:“想不起来就算了。医生说的对,不愉快的事情,还是忘了的好。”他菱角般美丽的唇优美地启阖,贝壳一样细白的牙齿若隐若现。 洛覃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索性闭上眼充耳不闻。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漏下来,投在他薄得血丝微现的眼皮上。 季慕楚看着他轻轻颤振的小扇一样的睫毛,心中一片宁静。 18 洛覃出院那天,尹粲悠和季慕楚都前来接他。 可惜两人都晚到了一步,半小时前,洛覃就坐Rax的车回了自己的家。 “小洛,你要不再好好考虑一下?你现在是失忆了,可是难保你什么时候就会想起来。到时候,你会为你现在一时的冲动而后悔的。毕竟你能有今天不容易……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给你先安排一些轻松的广告和代言。过去的事,你慢慢想,想不起来也不要紧,毕竟又不是脸毁了,演技什么的,可以再慢慢练也不打紧。” Rax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洛覃表面说再考虑,心中却没有半分动摇。退出演艺圈的念头,他其实酝酿了很久了。 送走rax,他洗个澡换了身衣服。从替换下的裤子里摸出钱包,他本能地打开皮夹数了数里面的现金,随后就瞥见了塞在最里层的一张外国银行卡。 他上网查了一下,在这个银行开户起码要6千万人民币。想不到季慕楚如此大方,一年差不多要给自己一千万。之前他一直懒的去查季慕楚究竟往卡里打了多少钱,可是现在他要辞职了,自然也得为自己的未来筹谋一下。 于是他走去就近银行的ATM里拉了一下卡。 当屏幕上跳出九位数字的时候,洛覃一下子就懵了。这个数目,比他预想的多了十倍还有余! 洛覃脑中嗡嗡的,下意识地攥紧钱包,步伐匆匆地离开银行,过马路时差点被一辆转弯的车撞到。 幸好他人没有被车擦到,只是受了惊吓,手一松,钱包掉落到地上。 阿斯顿马丁的车主打开车门,优雅地跨出腿,捡起钱包站到他面前。 “……”洛覃惨白着脸瞪大眼说不出话。 “你不记得了吗?我是季慕楚。”见青年满目仓皇,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季慕楚温柔地笑笑,伸出手把钱包递到他面前,“你掉了的。” “嗯……”洛覃的思绪依旧十分混乱。 “你要去哪儿?我送你去。” 洛覃心里乱糟糟的,还是没说话。 他穿得很随便,T恤短裤和人字拖,也不像要跑很远的样子。季慕楚便试探地问:“是要去超市买什么东西吗?” “嗯……”洛覃心不在焉的,也没听清季慕楚问的是什么,随口应了一声。 结果季慕楚就陪他进超市买了好多吃的用的,还抢着付了帐。 七个亿的分手费都给了,洛覃也不和他计较几百块的小钱。 “我送你回家。”季慕楚体贴地替他拉开车门。 半推半就地上了车,洛覃坐在副驾驶座,心事重重地咬起了手指。 已经不想再与季慕楚有任何瓜葛了。可是这笔超出常理的巨额分手费是怎么回事?季慕楚虽然是名利双收的大作家,但七亿也差不多是他整副身家了。如果不问清楚,他实在无法安心。可是该怎么问…… 从超市到洛覃的小区也就两三分钟的车程。季慕楚还主动做苦力帮洛覃把买的东西提上楼。他的右手以前受过伤,不能提重物,洛覃看他单手拿得辛苦,心里也不好受。 一路被送到家门口,洛覃咬咬下唇,垂着眼盯着自己的鼻尖问:“你要进来坐坐吗?” 季慕楚有点意外的样子,水润漂亮的桃花眼弯成明媚的弧度,唇边牵扯出淡淡的笑意:“那就打扰了。” 半年没有回过家,冰箱里也没什么存货。幸好洛覃让人定期清洁,才不至于到处积灰。 “给。”洛覃从刚买的食物里翻出两听可乐,一罐摆到季慕楚面前,自己则就着易拉罐开口仰头喝起来。 “谢谢。”季慕楚礼貌地道谢,接过可乐,只是并没有要打开的意思。 洛覃知道季慕楚不喝可乐。就算要喝,他也不会直接把唇贴在满是细菌的铝罐表面。他是那种非常注意细节的人,即使大热天,出门也从不穿短裤凉拖,衬衫的扣子最多只会解一颗。 而洛覃则恰恰相反。不工作的时候,他的衣着都很随便,如果是一个人宅在家,更可以用邋遢来形容。打扫屋子这种事,他有没有空都不会做的。佣人偶尔放一个小长假,家里可以乱得像被洗劫过一样。 “你不喝可乐啊……那我给你倒点水吧。”洛覃说着跑向厨房开始找杯子,乒乒乓乓地把厨房都要掀个遍。最后还是季慕楚过去拉开上层的移动橱柜,自己拿出杯子洗干净,然后给自己倒了杯水。 洛覃装作很纳闷地问:“我们什么关系?怎么我家杯子放哪里你都知道?” 季慕楚笑笑,风轻云淡地带过:“算是朋友吧,我来你家玩过几次,你这个橱柜的设计挺特别,就记住了。” 洛覃在心里奔腾过几百匹草泥马。狗屁朋友!明明就是炮友……还只玩过几次呢,光被压在这个料理台上“玩”就好几十次了。胸闷。 季慕楚注意到洛覃捏着可乐罐的手指发白,脸色郁郁,不由关切道:“你没事吧?伤口又痛了?” “没。”洛覃愤愤地深呼了一口,敷衍道,“有点饿而已。”然后摸出手机,打开通讯录,一路滑到最低端。 “你要叫外卖?” 洛覃挑挑眉,奇道:“你怎么知道。” 季慕楚没正面回答,只是皱皱眉:“你身体才好,外卖一点营养也没有……要是你不介意,我借你的厨房烧点什么给你吃吧?” “你会做饭?!”洛覃张大嘴,十分惊讶的样子。 “嗯。你想吃什么?”季慕楚浅浅地笑。 洛覃当然知道季慕楚会做饭。他不仅会做,而且厨艺很好,中餐西餐甚至日式料理,样样都精。虽然洛覃在过去七年里尝过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心里雀跃,面上却一副狐疑的样子,刁难一般故意点了几个高难度的菜式。 季慕楚又皱眉了:“这些太油腻了,你现在要吃的清淡一点。我给你熬点粥,才配几个素菜好了。” 洛覃垮下脸,不开心了:“不会做就少吹牛逼,不要弄出一副为我好的样子,矫情。我又不是胃不好,喝什么粥啊,你也不是医生,少不懂装懂了。再说了,你是我谁啊?我爱吃啥就是啥,你管得着么?”他说完了故意扬起下巴,一脸非常不屑的样子。 季慕楚一番好意遭了数落,倒也没生气,只是温和地笑笑放下杯子,说了句:“对不起。” 然后走了。 19 洛覃眨了眨眼,傻了。 他没料到季慕楚会说走就走。想想自己刚才的那番话,他心里后悔,又拉不下脸追出去。 郁闷之下,他倒头扑进沙发,用椅垫盖住脸,蒙头大睡。 才没合眼多久,手机就响了。 他浑身一震,顾不上太激烈的动作会伤到刚长好的骨头,九十度坐起捞过茶几上的手机——结果屏幕上出现的名字是尹粲悠。 他失望不已,兴致缺缺地滑动手指解锁:“喂?” “覃覃啊,”那边开头的三个字就令洛覃心里像爬了虫子似的,怎样都不舒服。 “尹先生,你好。”洛覃故意用生疏的称谓拉开两人间的距离。以前称他老板,好歹两人在工作上还是上下级的关系;现在他都要息影了,尹粲悠于他与一个陌生人无甚差异。 “你现在在家?中饭吃了吗?……”尹粲悠一个人絮絮叨叨地问长问短。一会儿说《第四者》剧组那边让他不用担心,公司已经帮他请了一个无限期的长假;一会又问他什么时候准备再开始工作,公司可以找编剧专门量身为他写剧本……简直自相矛盾,不知所谓。 “我的态度已经和rax表明很清楚了,rax没有向尹先生你汇报吗?”洛覃心情不好,音色也沉沉的,没什么起伏。 “覃覃的声音怎么了?是不舒服吗?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你刚出院,又失忆,一个人住不方便。要不你暂时来我别墅住住,我晚上下班来接你怎么样?” “没,我在午睡……尹先生你既然知道我刚出院那就行行好,体谅体谅我吧,过几天我会亲自去公司谈解约的事,有什么问题到时候见了面再说吧。先这样。”洛覃像捏着烫手的山芋一样秒切了电话。扔回茶几前,他关了电源,确保不会再有人来骚扰他午睡。 又躺了一阵,门铃响了。 洛覃想装尸体,可是门铃吵个不停实在太闹心,于是他赤着脚火冒三丈地冲出去。 透过猫眼窥出去,门外站得居然是个年轻小姑娘。洛覃在这里住了好几年,自然认得出她是这栋大楼的管理员,不过他失忆的消息早就传遍了街头巷尾,所以他打开门,有点茫然地问:“你是……” “洛先生,您好,我是这里的大楼管理员,叫我小叶好了。”小叶嘴边两枚米粒一般的酒窝让人说不出重话。 “你好,小叶……什么事啊?”洛覃注意到小叶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疑似外卖的盒子。 “是这样,季先生让我把这个给您,他说有急事,就不上来了。”小叶解释道。 季慕楚也是这栋楼的住户,他那套房在顶楼三十五层。洛覃之所以在这里买房,也是因为这样串门方便,可以掩人耳目。 “他没说什么吗?”洛覃隐隐有些高兴,脸色也和悦了不少。 “他很温柔地让我立刻给您送上来,叫您趁热吃。”小叶回想的时候面泛红晕,就差眼冒爱心了。 季慕楚是个畅销作家,年轻又英俊,虽说不是明星也常在各类娱乐杂志上露脸,知名度非常高,微博的粉丝也很多。恐怕小叶也是其中之一。 洛覃见怪不怪地笑笑,道了谢正欲关门,却听到小叶低声叹了一句:“哎,可惜马上就要见不到了。” 洛覃的笑容戛然而止:“什么意思?” 洛覃总是一脸难以亲近的样子,小叶平时也不敢主动和他搭话。难得有这个机会,小叶自然是知无不言:“季先生要把房子卖掉了。最近已经有几组人陆陆续续地被中介带来看房……您是季先生的好朋友您不知道吗?” 看洛覃脸色尴尬,她自知失言:“啊,对不起,我忘了您失忆了……” 关上门,洛覃把外卖拿出来摆到餐桌上,将印着著名中餐馆店名塑料袋卷成一团扔到旁边。 一份鸡丝温色拉,一锅海鲜粥,还有几碟精致的酱菜。 洛覃将色拉和酱菜都拌进粥里,默默地喝着。 喝完粥,他把碗收进水槽里用水浸泡着,折回客厅打开手机。没有电话记录也没有短信。 他皱着眉,翻出季慕楚的名字,开始编辑短信。写了删,删了写,最后望着短短的四个字发了半天呆,还是没有勇气按下发送键。 白天就这么过去了。 套用一句文艺的台词,一个人的夜总是特别的漫长。 洛覃调暗了灯光,把中午吃剩的半锅粥热了热,坐在电视机前看一部几年前很红火的日剧。 他对流行有一种迟钝的领悟,大家都在微博脸书转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他会觉得大众喜欢的是粗俗的,不屑去了解。往往过了一阵子,甚至两三年,他却会因为偶然的发现而对退了流行的东西沉溺其中。 日剧不像韩剧美剧,可以拖个十季几百集。日剧短小精悍,往往十集左右就完结了。 洛覃白日里懒洋洋的,夜色渐深,却越发兴奋。他跳过片头片尾,一集连着一集地看。天还没有亮,最后一话也就播完了。 他关了电视,在床上辗转了一会,还是睡不着。于是拉开落地窗,跑到阳台上晒月光。 夏夜的空气都很灼热,风潮湿而懒散,隐隐约约能吹来栀子花甜美馥郁的香气。 洛覃闭上眼,脑中清晰地浮现出了季慕楚的脸孔。他的眸子亮了亮,赤脚跑回客厅,拿起手机,将草稿箱里那则“我没失忆”的短信发了出去。 完了,他回卧室把被子一拉蒙住头,很快进入了梦乡。 20 洛覃醒过来的时候是下午三点。 起床后,他镇定地瞥了眼床边的闹钟,慢吞吞地刷了牙,再慢吞吞地走进客厅,然后慢吞吞地滑开手机。 指尖有一点颤抖,他输了两次密码,才解了锁。 未接来电有好几通,分别来自rax,尹粲悠,季慕楚和一个陌生的号码。 洛覃立刻就点季慕楚的电话回拨过去,那边却暂时无法接通。 他撇撇嘴,转而接听了陌生号码的留言电话,对方自我介绍居然说是xx区警察署的警员,说他坠马的事可能另有隐情,请他去协助调查。 洛覃觉得又荒唐又可笑。警方所谓的隐情,即是暗示可能马儿发疯并非事故而是人为?但他都对外宣称失忆了,还有什么可协助调查的?不过谨慎起见,他还是打电话给了rax。 L.M娱乐的总部离洛覃的住宅区很近,十五分钟后,rax就告诉洛覃他到楼下了。 出门看到一辆宽敞气派的奔驰时,洛覃心里就本能地咯!一记。果然,后座的车窗徐徐降下, 露出来一张风流俊美的笑脸:“嗨,覃覃。” 洛覃不太情愿地坐进去,却发现尹粲悠身边还有一个人,三十岁上下的模样,西装笔挺,神情干练。 尹粲悠介绍道:“这位是罗臻律师,是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等下他会全程陪着你的,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噢。”洛覃只是惦挂着季慕楚何时会来电,对于坠马的真相倒并不上心。 录完口供已经超过八点了。 洛覃一天都没有吃过东西,走出审讯室的时候脚步踉跄了一下。 一直等在外头的尹粲悠连忙过来扶住他:“覃覃?” “没事,我只是饿晕了。”洛覃捂住了空瘪瘪的肚子。 “也是,都这个点了,我陪你吃点东西吧。”尹粲悠斜目朝rax使了个眼色,rax立即掏出车钥匙交给了他。 “罗律师,今天辛苦你了。” “尹少言过了。这是我应分的。”罗臻一丝不苟的面容上没有半点疲态。 尹粲悠与他握了手,转头嘱咐rax送罗律师回去,而后同洛覃上了车。 “想吃什么?”尹粲悠发动了车。 “随便。”洛覃昨天忘记给手机充电,现在手机耗尽了电池,自动黑屏了。他此刻只想快点回家看看季慕楚有没有找过他。 “后滩二十八号新开的意式餐厅很不错,你有兴趣吗?”尹粲悠像是察觉不到身边人敷衍的态度。 “我很累了,想早点睡觉。我家后门附近有家越南河粉店,就那个吧。” “好。”尹粲悠一脸宠溺。 处理此案的警察局与洛覃家跨了好几个区。幸好夜里交通还算通畅,尹粲悠驶上高架,一路从外环开入内环也只用了四十多分钟。 下了高架,尹粲悠问:“那家店在哪里?” “前面左转。” 到越南餐厅要穿过一条窄长的小巷子。车开不进去,于是尹粲悠把车停到了巷子对面,两人下车步行过去。 一入餐厅,洛覃就招来服务员点了一份牛肉丸河粉,一杯金桔汁。 尹粲悠于是也没看菜单:“我和他一样。” 店铺有些狭逼,两人桌子下的腿时不时会撞到。洛覃轻微地拢起精致的眉尖,侧过腰把腿移到桌子外侧。 他穿得是一条七分的中裤,裤腿到帆布鞋之间裸露了一截小腿,藕白色,细细的,脚踝处更是不盈一握。腰往上是浅色的T恤,因为瘦的关系,锁骨的线条即使隔着布料也很明显。 河粉一上桌,洛覃就掰开一次性筷子低头猛吃。细碎的发半遮住他的眼鼻,蒸腾的热气中,只能隐约见到那启启合合的唇,像一朵多汁水嫩的红玫瑰,艳丽不可方物。 尹粲悠罕见地没有聒噪地硬没话找话,整整沉默了一顿饭的时间。 洛覃把河粉的汤都喝了个底,招手一扬:“买单!” S城今年的夏天热得史无前例。即使进入了立秋,夜里的空气还是烫的。 巷子很逼仄,容不下两个成年人并排前行。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一段,走在前面的洛覃听到尹粲悠唤了声他的名字,不耐烦地转过了身。 几乎是同时,尹粲悠拽住他的胳膊把他顶到墙上,两具身体密密地贴合在一起,毫无缝隙。 洛覃吓得要惊呼,却被对方用手牢牢堵住了嘴。 小巷子里没有路灯,只有一点稀薄的月光淌下来,依稀勾勒出尹粲悠的轮廓。他的大半边脸都陷在黑暗里,一对风流的眸子却亮得异常,流转着陌生无比的光。 洛覃想要反抗,尹粲悠强硬地用身体围住他,另一只手则与洛覃十指交缠。 洛覃感觉到掌心里被塞入了一样冰冷坚硬的东西,尹粲悠把下巴埋进他的肩窝,贴在他耳侧轻声道:“有人跟着我们,好像不太妥,这是车钥匙,我等下松开你你就快跑。” 洛覃还来不及消化尹粲悠的话,对方就用力将他往前推了一把,他脑中空得可怕,由着惯性没跑几步,身后就传来两声闷闷的枪响。 他拼命忍住回头的冲动,撒腿狂奔。胃里翻江倒海的,胸腔又开始隐隐作疼,然而他不能停下来。 耳边全是风声,眼看出口就在前方,视线逐渐明朗,忽然一辆车一个急刹车堵在巷口,拦住了他唯一的逃路。 那瞬间,洛覃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21 车里只跳下来一个人,逆着光的关系,看不清眉目,但洛覃认出了他身后那辆车,是阿斯顿马丁。 “楚楚?……”他心一松,浑身像被抽了筋一样,止也止不住地滑下去。 季慕楚赶紧接住他:“你怎么了?我看到尹粲悠的车停在对面……” “我没事,尹粲悠还在里面……你快去救他……”洛覃磕磕绊绊地说。他脸上都是汗,湿淋淋的一层泛着光,白得和鬼一样。 “出什么事了?”季慕楚把洛覃抱回车里。 “有人要杀我们……他们有枪!你还是别去……我们先报警……”洛覃语无伦次地死死拉住季慕楚的衣摆不肯放手。 “没事的,你乖乖在这等我。”季慕楚安抚地摸了摸洛覃的后颈。他的手很凉,声音却很温暖。 警笛声来得很快,尾随其后的还有救护车。 尹粲悠被担架抬上救护车时并未完全失去意识,还迷迷糊糊地叫着洛覃的名字。雪白的衬衫上全是触目惊心的血。 “他……会死吗?”洛覃脸木然地直视前方,眼神很空茫。 “不要多想了,我先送你回家。”季慕楚温柔地替洛覃系上安全带。 “要不是我,他不会搞成这样……我想去医院等消息……” “好。”季慕楚轻轻按住洛覃的手,“不论发生什么事,我总是会和你一起面对的。” 洛覃没说话。犹豫了一下,还是回握住了季慕楚的手。 一群西装革履块头高大的男人拥入视线中时,洛覃下意识地以为来了黑社会。 黑压压的一堆西装男左一列右一列齐刷刷地排开,被簇拥在中间的人便露出了真面目。那是一位穿着旗袍的瘦高女人。妆容浓丽,神情冶艳,聘聘婷婷地立着,高傲得如同女王。 洛覃第一次看到能有气场强大到能与凌展昔匹敌的女人,不由朝她多望了几眼。 女人察觉到后将目光定到洛覃身上,红唇微勾,婀娜地朝他走来。她穿的是一件珍珠白绸缎的短款旗袍,高领,无袖,叉开得很高,走动中更是风情无限。 “六哥。”女人对着季慕楚热情地打招呼。 季慕楚皱起眉,没搭腔,女人毫不在意地笑笑,把视线移向旁边:“你就是洛覃吧。” 走近了,洛覃才发现她是真的很高,穿上高跟后比一般的男人都高。她的声音不似一般女子尖锐高亢,而是低低柔柔,略微有些沙哑,是那种性感的烟嗓。 “嗯,你好。”洛覃光看她这种架势,就知道一定不是什么闲杂人等,多半是尹粲悠的堂姐表妹之类的,于是起身来和她握手。 女人修长的手擦过他的手掌,用长长的朱红色指甲拨开了洛覃的刘海:“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啧啧,真人比起荧幕上更有味道,怪不得不单傻乎乎的小银子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为你要死要活,”她眼珠微动,似笑非笑地瞟向旁边,“连我六哥这般精明的,也为了你,居然和嫂子离婚……” 洛覃愣愣的,不能霍然明白她话语中过多的信息量。 季慕楚站起来打断了她,眼中透出浓浓的防备:“尹粲悠还在里面,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女人突然对又移回眸光,对着洛覃道:“啊呀,不好意思见到你太兴奋,都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白琉柒,是小银子的表哥,季慕楚同父异母的弟弟。” 洛覃在季慕楚身边七年,从来不知道他有个弟弟,还是不同妈生的。不过更重要的是——“你是男的?!”洛覃犹如晴天霹雳,盯着眼前这个不能再女人的女人,觉得自己的眼睛瞎掉了。 “我大妈二妈三妈生的全是儿子,所以老爷子非常想要一个女儿,可惜我还是个男的。幸好我小时候长得非常秀气,我妈就会给我穿女装讨老头子欢心,导致我现在穿男装反而不习惯了。”白琉柒笑眯眯地解释得非常坦然。 “哦……这样……”洛覃被“大妈二妈三妈”搞的混乱了,尴尬地搓了搓脸颊,尽量使自己的表情不要太惊讶。 季慕楚护犊子地把洛覃护到自己身后,不悦地瞪了白琉柒一眼:“你和他说这些干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说还是六哥手段高,居然能让一个对你一无所知的人对你死心塌地。小银子这辈子是别想和你斗了。”白琉柒妩媚地弯着细长的眼。 季慕楚的脸色森冷下来:“你适可而止吧。” 白琉柒一脸无辜:“我做了什么了?” 季慕楚眯起眼:“尹粲悠出事,凌展昔和尹家肯定会彻查到底的。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 “原来六哥这么关心我,我真是好开心呀。”白琉柒似乎一点不担心,笑嘻嘻地瞥过洛覃,“六哥,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然后婀娜地走了回去。 洛覃听不太明白他们的对话,却也察觉出白琉柒和季慕楚关系不一般,最后那句祝福明显是反话。他顿时脸色有些难看。 “小覃……” 洛覃偏过头躲开了季慕楚伸来的手,垂着眼角淡淡地道:“我去洗把脸。” 急救手术并没有进行太久。尹粲悠所中的两枪都避过了重要部位,一发子弹穿过肩胛骨,另一发则是擦过侧腰。 当医生说尹粲悠无大碍,麻醉过了就会苏醒后,众人悬着的心也都落了地。 Icu不允许家属陪夜,白琉柒听到尹粲悠没什么事,也就在保镖们的簇拥中打道回府了。 季慕楚小心翼翼地问洛覃坐不坐他的车回家时,洛覃没有拒绝。 季慕楚送洛覃到他家楼下,洛覃松开保险带,没有立即下车:“白琉柒说的都是真的吗?” “嗯。” “早在和我分手前你就都计划好了吧。包括那张七亿存款的外银卡。” “嗯。” “哼……你的财产都在我这儿,你现在岂不是变成穷光蛋了。” “呵呵,差不多。”季慕楚笑了。 “呵你妹……你现在住哪儿?” “西区的雅诗艾格。” 洛覃蹙起眉头:“你都没钱了,还住什么五星级酒店……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季慕楚被他这个用得非常“贴切”的成语逗乐了。 洛覃别过脸望窗外,琥珀色的眸子里透出一丝狡黠:“既然你没地方住了,我就勉为其难大发慈悲地收留你吧。” 良久没有听到回应。他侧头看季慕楚。季慕楚正专注地看着他,眼珠黑得纯粹,眼底淌动着温和的光芒,绮丽而缱绻。 “……楚楚?”洛覃莫名地红了脸。 下一秒,一个温柔的吻落在了他的额头。然后耳边划过了一句“我爱你。”很轻,可是很坚定。 洛覃笑得湿了眼眶:“我也是。” 22.季慕楚的番外 上 在认识洛覃之前,我都相信这个世界是冷漠的。维系人与人之间关系的仅仅是钱、名利和地位。 丑恶的人性天生是贪婪而自私的,追根究底,不过是在满足自己的欲望。纯粹的爱情完全是狗屁。 母亲是个虚荣的女人。她像所有肤浅又平凡的小人物一样,向往上流社会纸醉金迷的生活。年轻时,她也确实点外貌上的资本,再靠一点心机,她成功勾搭上了一位不年轻,但是多金的男人。 她一厢情愿地以为那个男人可以成为她永久的长期饭票,可惜这种小女人的如意算盘打得太天真了。 那个男人没与母亲恩爱多久,便人间蒸发了。直到我二十岁那年,他才出现在我面前,声称是我的亲生父亲。 t 这个老得足以做我爷爷却自称是我父亲的人,是h城黑道第一大势力,白帮的帮主——白啸。 白啸风流花心,先后有四个老婆,暗地里的情人更是不计其数,根本不缺继承人,之所以会突然想要认我,是因为陆尔珍。 陆尔珍是h城第二大势力青帮的老大,陆青颜的妹妹。陆青颜自小与陆尔珍相依为命,对陆尔珍的宠爱到了有求必应的程度。也许是命运的捉弄,陆尔珍偏偏看上了我。 母亲除了保证我吃饱穿暖之外,是不会给我闲钱享受任何的娱乐活动的。读书便是我唯一的乐趣。 也正因为读了很多书的关系,我从小就喜欢写点东西,高中时候,不经意投稿的小说居然被编辑看中,后来顺势出了几本书,卖得还不错,被冠上天才作家的头衔,也算是小有名气, 陆尔珍就是这样喜欢上素未谋面的我的。 白啸希望我能以他儿子的身份与陆尔珍结婚。那几年青帮发展得很快,手中有几条重要通道,白啸也想分一杯羹。而利用我与青帮联姻,就成了他谋取巨大利益的手段。 我当然没有同意。从来没有见过的人突然要融入我的生活,一个成为我的父亲,一个成为我的妻子。简直是笑话。 可惜我有个好赌的母亲。7位数字的债款是当时的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承担的。虽然她没有怎么尽过一个母亲的责任,但是毕竟也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当她哭着跪在地上抱着我的腿求我的时候,我看到了她眼底的卑微和低贱。 原来掌控一个人的生死,是这样的滋味。 我最终还是答应了白啸。那个暑假,我就和陆尔珍飞去美国L.A结婚了。 因为学业还没有完成,我依旧留在了s城,陆尔珍时不时会利用周末来看我。她是个很奇特的女子,比我大了两岁,无论脸蛋身材看上去都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她对我的喜欢,在我看来只是一种病态的迷恋。 毕业后,我搬去了h城。其实在哪里住我无所谓,反正s市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我留恋的。 就这样与陆尔珍一起生活了半年。 有一天,她对我说,她厌倦了。她厌倦了每天对着相同的一个人,这和她想象中不一样。 我当然也没有喜欢过她。我是同性恋,她即使赤身裸体站在我面前,我也无法对她产生欲望。 这种事当然不能隐瞒,瞒也瞒不住,第一次见面时,我就和她坦白了。她说她不介意,她只要我能她喜欢就好了。 这段婚姻因她开始,她要结束,我自然不会有意见。 “好,那我们离婚吧。”我平静地说。 “不行,不能离。” “为什么?”如果不是要离婚,她所谓的厌倦是什么意思? 陆尔珍说:“离了婚,青帮和白帮会闹翻的。” 陆尔珍是一个任性的人,否则也不会莫名其妙地执意和对她没有感情的我结婚。这种顾全大局的话会出自她口中,实在令人难以信服。 而且陆青颜从来不让陆尔珍插手帮中事物,陆尔珍只管花钱,对青帮没有任何的贡献。 我直觉陆尔珍不想离婚和陆青颜有关。他们兄妹俩十分古怪,表面上陆青颜对陆尔珍百依百顺,可是陆尔珍似乎不喜欢陆青颜,除了逢年过节,她都不会回陆家,平时也绝不对主动提起她哥哥。 我怀疑她和我结婚就是为了离开她哥哥。不过事实是怎样都好,与我并没有太大关系。 “那你想怎么样?”我问。 “我们可以各过各的。我已经申请好了去美国读研究生,明年九月入学,我会提前半年过去适应。” “下个月就走?”我没料到她早就全计划好了,“我恐怕没办法和你一起去。” 那一年,也许是流年不利,白啸最得力的大儿子和三儿子一个被关进牢房,一个在械斗中被重伤成了植物人,白啸大概是年纪大了怕没儿子给他送终,对我的态度也热络起来,甚至让我进入白帮,带我跟在他身边做事。 对于黑道这块未知的领域,我有好奇心。这确实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但又不是电影里所描述的那样简单的打打杀杀。可以覆手翻云,掌控大局的那种滋味,确实不坏。 “白啸不会放我去美国的。”我说。 “我一个人去,你不用跟来。”陆尔珍回得也很快。 “你哥会答应?” “只要你还是我老公,他就管不了我。”陆尔珍是这么答的。 一个月后,陆尔珍就走了。白啸对于我们夫妻分居的事没作任何评论,只是叫我搬回白家和他一起住。 白啸本来有六个儿子,算上我就是七个。按年龄算,我在他七个儿子中排行第六。白啸已经七十出头,他的老大都快五十了,连老五都比我大了一轮,全都成了家住在外面。只有老么比我小一岁,当时还在念大学,他的母亲当然也就是白啸的第四任妻子。 第一次进白家见到白琉柒时,我以为他是白家亲戚的小孩。谁让白啸总是把没有女儿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挂在嘴边。所以我看到那个花枝招展的女孩子时压根没想过他会是我名义上的弟弟。 后来我才知道白琉柒有异装癖。俗称伪娘。他喜欢化妆穿女装留长发,他说这样可以令他产生安全感。 这在心理上其实是一种病。 白琉柒很自来熟,开口就叫我“六哥。” 他虽然念大学,但是不住校,每天都回白家,如果我也在,他就会过来缠着我。其实也算不上缠,只要我眼中流露出不耐烦,他就会识趣地自己走开。 和他的相处方式很奇怪,他是我弟弟,可除了身高之外,不论脸还是体型甚至性格都像一个柔弱没有长大的小女孩。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他更像是我妹妹,哪有二十岁的男孩子还要拉着哥哥的手臂撒娇,在睡前嘟起嘴要求晚安吻的? 我是同性恋,也偏好体型纤细一些,皮肤细嫩一些的年轻男孩。虽然白琉柒平时打扮得很女性化,基本还是符合我的审美的,只要卸了妆,脱了衣服,他还是比女人少了两团胸一个洞。如果只是打一炮,未尝不可。 可惜他是白流柒最疼爱的小儿子。我不能动他。而且白流柒眼中偶尔窜出的执念令我心惊,那是一种埋得很深的欲望。一旦与白流柒突破了兄弟的关系,也许就摆脱不掉了。 我不清楚白琉柒的交友圈,他表面上是个乖孩子,每天回家,连晚归都很少。白啸也仿佛真把他当作女孩子来疼爱了,纵容他物质上的挥金如土,却似乎没有打算让他管理白帮。 在白琉柒不点破之前,我也就假装不懂他的明示暗示,对于他不太过分的肢体接触我也不抗拒,就这样不冷不热地处着。 ****** 青指的是陆尔珍 白是白琉柒 无是洛覃 23.季慕楚的番外 中 第二年九月,我飞去加州参加陆尔珍的入学典礼,顺便给她过生日。陆青颜托我带了份礼物给陆尔珍,她看都不看,就随手塞进了抽屉。 晚上回酒店时,我居然在大堂里碰到了白琉柒。 这当然不是一场巧合。他是专程在等我的。 “六哥!”他一看到我就高兴地扑了过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毕业了嘛,爹地又叫我不急着找工作,所以我就想先旅行一阵子,刚好六哥你在美国,所以我特意来找你啦!”白琉柒嘟起涂了厚厚一层唇蜜的嘴唇,用平坦的胸部蹭我的手臂,“六哥,我从下飞机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好饿哦。” 我已经吃过了,就陪他在酒店里随便又吃了一点。饭后,他又说要去买东西。结果我们进了维多利亚的秘密。 白琉柒外貌再怎么女性化,本质上还是个带把的男人。看着他混在一群女人中间兴致勃勃地挑选着内衣的样子令我觉得不舒服。 大概是感受到了我的情绪,他最后结账时没有买胸罩,只买了一打内裤。 那天夜里,白琉柒来敲我的门。他一进门就脱了睡袍,那底下只有一条几根带子组成的女式蕾丝内裤,根本什么都兜不住。 “六哥……我喜欢你……”他抱着我的腰,声音软绵绵的,白皙的脸颊上一层诱人的酡红,应该是喝了酒,但肯定没醉。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素颜的样子,果然很清秀,身材也很诱人,比我想象中还要好。 我们顺理成章地做了。 他自己事先做了润滑,我没费多大力就进去了。他在床上的反应不如之前风骚大胆,甚至有点青涩,叫声也非常隐忍,只是细细的压抑的呻吟,而且他下面很紧。我一时也判断不好他是不是经验丰富。倒不是我介意他不是处,我是怕万一他是处,分手起来会很困难。 因为他的缘故,我在加州多呆了两周,即使回国后,我们也依旧维持着这种类似情人的关系。 其实白琉柒不化妆比较漂亮,他天生有种清冷又妩媚的气质,一化妆就变成了艳俗的妖冶。他很敏锐,察觉到我不喜欢他浓妆艳抹后,私下和我独处便都是素面朝天。 刚开始大半年,白琉柒表现得很听话,床上床下都是言听计从的。不过是狐狸,终归要露出尾巴。 渐渐的,我发现他身上有其他人留下的痕迹。和白琉柒一起后,除了逢场作戏,我很少与其他人上床了。我那时候挺喜欢他的,头两次,也就装作没看到算了。次数一多,我觉得大概是我满足不了他,便提出结束这段关系。 一脚踏几船的事,我不是没做过,也没什么立场怪他。所以我说得非常心平气和。 没想到他哭得很伤心,泣不成声地求我别不要他。 过往的经验告诉我,出轨这种事不是想收手就收得了的。 我们还是分手了。 那之后白琉柒和我就疏远了。不过他没有和白啸说我们的事。就算说了我也不怕。 这两年来,白啸越来越倚重我,不仅把手下几个最大的黄赌场子划分给我,连最紧要的贩毒走私一块也有意移交给我。照这个趋势,下一任的接班人非我莫属。我其他几个哥哥自然很不甘,不过他们都是些没脑子的酒囊饭桶,不足畏惧。 白啸也知道那几个儿子不成器,所以是他离不开我,而不是我离不开他。 秋天的时候,我亲自去日本和当地三大社团之一的杉山组接洽。与杉山组合作走私烟酒这条线当初是大哥谈下来的,本来一直五五分账的,很多年也没有变过。大哥入狱后,日本人就开始狮子大开口,由五五分账提高到六四。接手的是二哥,他为了不和日本人翻脸,六四也忍下了。 但是日本人变本加厉,六四成功后居然要求七三。他们的态度很强硬,似乎吃定了我们会买账。二哥带着手下登门拜访两次,连组长的面也见不到。 二哥知道再下去要黄,不得不上报白啸。白啸发了一顿脾气派我去搞定这件事。 我认为这事有古怪。杉山组确实有很好的走私渠道,可是七三的比例,是没有任何下家能接受的。这种无理要求的最终结果无非是一拍两散,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去到那边,拉开和式门看到跪坐在榻榻米上白琉柒和陆青颜时,我才恍然大悟这是一场精心布局过的戏。二哥、陆青颜和杉山组全是主要演员,幕后的导演则是白琉柒。 我不是没怀疑过二哥有阴谋,但我觉得凭他的智商,不可能实际打击到我,除非他背后还有人。不过我千算万算也估不到那个人竟然是白琉柒。 原来他竟恨我到这种地步。恨到下这么一大盘棋来借刀杀人。 我被关在杉山组的地下室,一轮用刑后,白琉柒来看我。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部署的?”我不解。分手至今不到半年,短短半年时间内,他要拉拢二哥和陆青颜,几乎是不可能的。二哥没脑子就算了,陆青颜是狠角色,怎么会听白琉柒摆布? 白琉柒冷笑:“和你从美国回h城没多久,陆青颜就找上我了。” “难道他知道我和你的事了……”我心一沈,“他该不会……” 白琉柒的神情很无所谓:“陆青颜不是同性恋,他没有真的搞我,只不过用了一些道具。” “那些痕迹……你为什么任我误会你?”我握紧了拳头。 “告诉你有差吗?你只会更快地和我分手吧。” 我沉默。如果知道白琉柒因我而受侮辱,我肯定会为避免把他牵扯进来,与他分手。 “陆青颜为什么不直接对付我?” “陆尔珍不让他碰你,他只好发泄到我身上。可惜他高估了我对你的影响力。” “陆青颜对尔珍……” “没错,陆青颜也是个变态,他喜欢自己的亲生妹妹。”白琉柒咧开嘴角。 全部都串起来了。杉山组之所以能有恃无恐地漫天开价,是因为青帮在背后撑腰。陆青颜无所谓多花一成的钱,只要我是名正言顺地死在杉山组的地盘上,就与他半点关系都没有,陆尔珍也无法怪他。二哥愿意被白琉柒利用,无非因为他也想除掉我这枚眼中钉。 杉山组、陆青颜、白琉柒、二哥谁赢得更多难以定论,输家却只有我一个。 陆青颜拿着枪走进来后,白琉柒退到一边,冷眼抱起双臂。 枪口抵在我脑门上的时候,我平静地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这一生很短暂,但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在子弹上膛的瞬间,外面忽然冲进来一个人:“青哥!”他高声嚷嚷着举起手中的手机,“二小姐的电话!” 陆青颜眯起眼接过电话,脸色变得很难看:“季慕楚妈逼是个爱插男人屁眼的基佬!”他扭曲着五官怒吼道。 电话那端传来了更响的一个近乎尖叫的女声:“就算季慕楚是基佬我也喜欢他!他要是死了,你这辈子也别指望我能原谅你!” 陆青颜“啪”地把手机砸到地上,把枪口对准了我的右手开了一枪:“滚出h城,以后别让老子再看到你!” 24.季慕楚的番外 下 多亏陆尔珍的一通电话,我被废了一只手,好歹是抱住了一条命。 事情的真相我没有和白啸说。这一次输给白琉柒,我心服口服。 休养了一段时间后,我提出要回s市。白啸劝了我好几次,最后见实在挽留不住我,只得放我走。 回到s市后,我重新联络了编辑,继续写小说。我的右手被伤到了神经,做了修复手术后,敲敲键盘还是没问题的,勉强也可以拿一些轻巧的物品。 幸好我是小说家,如果是画家或者音乐家,陆青颜那一枪就断了我的经济来源。 许是应验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新小说我只用两个月不到就写完了,前面三分之一在网上连载时便点击破千万,出版后第一周就卖出了十万册的好成绩。紧接着,l.M娱乐又派人来和我商议买版权翻拍电影的事。 被对方看中的是我唯一的一本纯爱小说《影迷》,初次面谈时我见到了l.M娱乐的总经理,好巧不巧,他居然是我大学室友凌展昔的表弟,尹粲悠。 尹粲悠新官上任三把火,对《影迷》的翻拍也是非常重视,从找导演、改剧本到选角他都全程参与,公事上的往来多了,他私下也时常会约我出去喝两杯。 作为一个纨!子弟,尹粲悠理所当然地把吃喝玩乐视为本业。而且他还是个双,男女不忌。了解我的性向后,他就带我去了当时市内唯一一家高级同性会所,夜露。 在那里,我遇到了十八岁的洛覃。 男孩衣衫不整地趴在地上拉住我裤脚含泪向我求救的样子让我想到了白琉柒。 于是我弯下腰,朝他伸出了手。 洛覃当时是某男星的助理,只是被那个男星叫来送东西,却被男星身边的老男人骚扰了。这摆明了是设计好的。夜露是会员制会所,普通人根本连大门也踏不进来,那个男星根本就是利用洛覃来借花献佛的。也只有洛覃这样初入演艺圈没什么经验的小绵羊才会入套。 尹粲悠对于强上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十分不屑,三两下搞定了那个老男人,让我送洛覃回家。 这样一闹,洛覃的工作肯定是没了。他说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被炒鱿鱼了。也难怪,他长得比他跟的明星还漂亮,怎么会被看好脸色呢。 帮人帮到底,我把他引荐给了尹粲悠。恰好《影迷》里还缺一个女主角的弟弟,戏份很少,导演给他试了镜,觉得外貌气质还不错,就让他演了。 我其实没想过和洛覃上床,更没想过他会是第一次。做的过程中,他痛得直抽泣,含糊地喊着疼,却还是紧紧地缠着我不放。第二天醒来看到床上的血迹我很后悔,继而隐隐有些害怕。我后悔自己碰了不应该碰的人,又害怕把他变成第二个白琉柒。 洛覃对我的喜欢里,掺杂着报恩的成分。一旦他认清我是个自私、冷漠的小人的真面目,肯定会退缩的。于是我和他坦白了我已婚的身份。 可是我低估了洛覃的底线。又或者说,我高估了自己对洛覃的抵抗力。 换做以前,流两滴眼泪是绝对换不到我的同情的。 就这样,洛覃留在了我身边。 《影迷》之后,洛覃正式与L.M娱乐签约进入了演艺圈,拍了不少卖座的电影,身价年年水涨船高。这当中尹粲悠出了不少力。那小子也喜欢洛覃,不过洛覃的心在我这里。 陆尔珍毕业后留在学校做了讲师。我每年九月会抽空飞去美国看望陆尔珍给她庆生。当年她能及时打那通救命电话,果真是白琉柒泄的密。 我离开h城后不出两年,白琉柒顶替我,成了白帮的半个当家。我、二哥、青帮、杉山组都不过是他上位的棋子,他没有赶尽杀绝,无非是想利用我牵制陆青颜,他的心机之深,野心之大,连我也始料未及。 不管怎么说,他确实对我手下留情了。 我最初帮洛覃是因为在他身上看到了白琉柒的影子,慢慢的,我认识到他和白琉柒很不一样。他是一个很单纯的人,单纯到有点傻气,在他眼中我看不到任何复杂的欲望。就像一片没有颜色的净土。 我一直在单调的冷色世界里生活,而他让我感受到了温暖。淡淡的,却能渗入骨髓。 我想一辈子保护他的那份纯真。这个念头冒出来后就再也无法停歇。 这些年,除了洛覃,我还有其他情人,洛覃是他们中时间最久的,但也不见得有多特别。我不能让人发现洛覃对于我的特别。为了有一天能正大光明地和洛覃在一起,我必须忍。我害怕陆青颜会对洛覃下手。和他明里斗,我没有胜算。 我面上保持着对洛覃若即若离的态度,暗地里开始筹备。 只要我还是陆尔珍的丈夫,哪怕只是名义上的,陆青颜就会视我为眼中钉。我必须和陆尔珍离婚。 陆尔珍一个女孩子就算要躲陆青颜,也不一定要呆在美国。我请私家侦探一查,她果然有一个谈了很多年的恋人,是她读研究生时的导师。她不和我离婚的理由和我养其他情人的目的一样——让我做她保护她恋人的幌子。 我在等,陆尔珍比我先沉不住气。 我等到了。有天半夜,陆尔珍打电话来告诉我,她怀孕了。 原来陆青颜曾经强暴过陆尔珍,陆尔珍还有了他的孩子,倍受打击的她跳河自杀,被路人救上来,从此不能生育。这一次的怀孕是奇迹,令她相信是主的暗示,暗示她可以抛下过去,拥有一段新的人生。 她希望我帮她,我让她稍安勿躁,给我一点时间准备。 我陆续和情人们分手,包括洛覃,他是最后一个。我的大部分财产早就转进了一个账户,而那张卡,我用分手费的方式留给了洛覃。万一我遇到不测,至少他以后的生活也能得到保障。 我在分手前说服洛覃拍路冰的戏,一方面希望洛覃能在分手后分散一下注意力,另一方面我也能通过路冰了解洛覃的近况。 然后我若无其事地与陆尔珍在L.A会面,一办完离婚手续,我就给了她一笔钱。我以前在白帮时,和美国的黑帮也有关系。我把托人在黑市买好的两个假身份交给了他们。毕竟是在美国,青帮的势力鞭长莫及,只要换一个城市隐姓埋名地生活,陆青颜没那么容易找到他们的。 从美国一回来,我就约了路冰吃饭。路冰说洛覃在看心理医生,我一时忍不住,跑去见洛覃了。 他瘦了不少,神情似乎还好,我也就放心了一点。本来只想送他回家就走的,结果他提到尹粲悠后,我竟然按捺不住妒火。他住在尹粲悠家的事,路冰一早告诉过我,我不认为洛覃会那么快移情别恋,顶多是尹粲悠的一厢情愿,可是亲耳听他讲又是另一回事。 小别胜新婚。他的反应告诉我,尹粲悠没有碰过他。洛覃还是喜欢我的。我很庆幸。 第二天我送洛覃去片场,回家的路上,车子被陆青颜的人截下了。 我并不意外。陆尔珍的身边一直有陆青颜的眼线,她一失踪,陆青颜第一时间就会怀疑到我头上。 洛覃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在机场,马上就要登机了。 时隔七年再回h城,不免产生一种物是人非的情愫。 我手上有一张加了密的光碟,是陆尔珍交给我的。 陆青颜关进房一个人看了几个小时,出来后像是憔悴了十岁:“你滚吧。”他有气无力地挥挥手。 H城半边天下都掌控在白帮手里。 刚踏出青帮,白琉柒就笑盈盈地出现在我面前:“六哥,好久不见啦,老爷子很想你,特地让我请你回家坐坐。” 白啸老了。昔日的风光化作了他脸上纵横的沟壑。白啸还是想让我再回白帮,我拒绝了。 白琉柒狼子野心,除了大哥和三哥,其他几个哥哥也被他打压得先后离开了白帮。他没有逼白啸退位,但帮里帮外都知道,白帮现在真正的当家是这位外表娇弱如女子的白琉柒。 我无心再卷入这些是非,隔日就向白琉柒辞行。 白琉柒却不放我走,天天找人陪我四处玩。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质问他。 “你和陆尔珍离婚,是因为洛覃吧?”白琉柒漫不经心地问。 当年的事我以为他已经放下了。他这种反应令我吃不准。 白琉柒笑了:“你放心,我不会动他,我表弟也喜欢洛覃,我这个做哥哥的,理应帮帮弟弟。” “你表弟?” “你也认识的,是尹粲悠。” 我很吃惊。这个世界真小。 “你一直在洛覃身边,对小银子很不公平。不如这样吧,你接下来半年住这里不要联系洛覃,要是他的心半年后还你那里,就当我表弟没这个命,我以后都不会干涉你们了,你说好不好?” 我没有第二条选择。我只能希望白琉柒遵守约定。 我和陆尔珍离婚后,青帮与白帮貌合神离的关系正式破裂。陆青颜心中有火,处处针对白帮。白琉柒忙着挡子弹,应该没什么精力分心搞洛覃。 半年六个月一百八十多天,我度日如年。半年时间一到,我立刻订机票飞回s市,可是白琉柒比我更快一步下手。 洛覃的坠马不是意外。我懊悔非常。尤其是尹粲悠气急败坏地控诉我对洛覃的所作所为后。原来洛覃受了那么多苦。要是他和尹粲悠在一起的话,就不用遭这种罪,白琉柒也不会迁怒他。 所以当他睁开眼,无助又惘然地看着我时,我震惊之余产生了一丝释然。也许我应该放手。 若非那次在洛覃家附近差点撞到他,捡到了他的钱包,我不会怀疑他是假装失忆。他的皮包里滑出了刚打印出的外银收据。那张卡的密码是由我和他的生日组成的。他能记得密码,没道理不记得我。 为了试探着他的反应,我故意带他去超市买了很多东西,还主动帮他提上门。我的右手不能提重物,所以全部用左手提,他看我的眼光充满犹豫,好像很不忍心。 这招苦肉计令我确信他没有失忆,而且依旧对我余情未了。我暗自高兴但没有拆穿他,白琉柒这次失手,一定还会有下一次。 一味的防范是没有用的,我必须先下手为强。 我买通了白琉柒派来的杀手,让他们把目标改为尹粲悠,当然不是要他的命,随便弄点擦伤造成误伤的假象就可以了。尹粲悠的背后有尹家和凌展昔,势必要追查到底,到时候白琉柒必然是一身腥。 尹粲悠会如此搏命地配合倒是出乎我的意外,虽然令效果大大加分,但同时他的伤也比预想中严重得多。 尹粲悠对洛覃是真心的。 可是那又怎样。这个世界上,能给洛覃幸福的只有我。 而我也不会再放手了。 25 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水声,洛覃无意识地蹭了蹭枕头,慢慢睁开眼睛。他一动,腰部和下盘就传来一阵隐隐的酸楚,他下意识地呻吟了一下,把手放到后腰上。 季慕楚从洗手间走出来,看到洛覃姿势别扭地趴在床上,被单大半滑到了地上,只有一个角堪堪地遮住了臀部,雪白的背脊上错落地分布着深深浅浅的痕迹。他眯起眼,走过去单脚跪到床上,不轻不重地帮他揉腰。 “楚楚!”洛覃侧过脸,猫咪一样无辜的大眼睛里晕着些水汽,白皙的脸上泛着睡醒时才有的红晕,在对上季慕楚那张俊雅温润的脸孔时,瞬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季慕楚低头轻轻碰了碰他的嘴唇:“饿吗?” 洛覃立刻点头,用带着点鼻音的语气软软道:“嗯。”昨晚剧烈的两人运动让他腹中早已空无一物。 “那你再躺一会,我去弄早餐,等下端进来。”季慕楚微微弯起漂亮的眸子,神情十分温柔。 “楚楚真好。”洛覃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季慕楚又帮他按摩了几下,便去准备早餐了。 洛覃继续赖了一小会床,撑着腰起身去洗漱。 距离尹粲悠被枪击已经过去一周了,却半点风声也没透出来,显然是被人压下去了。 季慕楚站在料理台前,薄薄的白衬衫贴在线条优美的身躯上,腰身被围裙的带子细细的一扎,大长腿微微叉开,简直引人犯罪。 洛覃踮着脚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楚楚……” 季慕楚翻煎蛋的动作滞了滞,口气很是宠溺:“怎么跑出来了?” “楚楚,我们这些天都没怎么出门。”洛覃把脸贴在季慕楚的背上。 “闷了?想去哪里?” “尹粲悠应该还没出院吧?” “你想去看望他?”季慕楚的语调很平淡。 洛覃看不到季慕楚的表情,生怕他不高兴,连忙解释道:“我和尹粲悠没什么的,只是他到底是因为我才受伤,总归有些过意不去……” “傻瓜,又没说不让你去。”季慕楚关掉煤气,转身摸摸洛覃的头发,“先吃早饭吧。待会我给凌展昔打个电话。” 下午他们就去医院了。 “小覃,你来啦!”尹粲悠连“们”字都省略,直接把洛覃身边的季慕楚屏蔽了。 “尹少。”洛覃捧看到他病床边的白琉柒时,明显有些不自在。他捧着花走到另一侧,“祝你早日康复。” 白琉柒倒是毫无芥蒂:“六哥,小覃。”他张口就喊洛覃的小名,显得非常亲昵。 “白……咳,先生好。”洛覃对着白琉柒这张女人脸,总觉得十分别扭。 白琉柒今天穿的是黑色的丝质短裙,肩上搭了一件白色针织衫,帽子斜斜戴着,配上正红色的口红,妖艳又不失贵气。 “小银子可是盼你来盼得脖子都长了啊。”他说完起身朝季慕楚走过去,“六哥,让他们好好聊吧,我们出去抽根烟。” 洛覃立刻转过头,琥珀色的眸子张得圆溜溜地望向季慕楚。 “我很快回来。”季慕楚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门被带上后,宽敞的病房里只剩下洛覃和尹粲悠。 “你真的决定和他一起了?”尹粲悠的口气酸溜溜的,再加上眼神幽怨,问得洛覃心里发凉。 “呃,你饿吗,要不要吃水果?”洛覃岔开话题。 尹粲悠沉默了片刻,道:“梨。” 洛覃从水果篮里翻找出一个梨,用水冲了冲,擦干净递给尹粲悠:“吃吧。” “……”尹粲悠接过梨,泄愤般连皮带肉地啃了一大口,继续不休不饶地逼问,“论长相,我不比他差,要论钱,我也绝不比他少,而且我比他年轻,比他对你好,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他确实没有什么比你好的。”洛覃平静地说。 “那你为什么不能选择我?”尹粲悠又激动了。 洛覃垂着眼帘玩弄自己的手指:“我记得我上次发烧住院,你也是给我削了一个梨。可其实我想吃的是苹果。你在我需要苹果的时候给我一个梨。”他抬起眸,目光笔直地对上尹粲悠,“懂我意思吗?你就像梨,而季慕楚是苹果,哪怕那个梨再好再甜,也不是我想要的。” “我懂了。因为我不是他。”尹粲悠自嘲地笑了,“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对不起。”洛覃说不出别的安慰的话。除了这句苍白的“对不起”。 “算了。你喜欢苹果果篮里也有,你也洗一个吃吧。”尹粲悠任命地叹了口气。 “我晚上就回h城了。”白琉柒夹着细长的雪茄,悠悠吐出一口青烟,“以后都不会有人骚扰洛覃了。” 季慕楚质疑地眯起眼。 “没办法,六哥这招移花接木使得太妙了。”白琉柒歪过头弹了弹烟灰,妖艳的妆容如同一层厚厚的面具,遮住了他真实的表情。 “彼此彼此。”季慕楚不敢松懈。 “我走了。”白琉柒面无表情地把烟头抛向窗外,背朝季慕楚摆摆手,“再见,六哥。” 高跟鞋与地面摩擦的声响渐远,季慕楚的目光追着白琉柒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电梯里。 但愿这一次再见之后,能真的再也不要见了。 季慕楚抽完一支烟,走回尹粲悠的病房。 “楚楚!”洛覃闻声转过头,手里捏着大半个没吃完的苹果,“我们回家吗?” “嗯。”季慕楚浅笑着朝他伸出手,“我们回家。”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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