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世药香+番外——兔子琪
兔子琪  发于:2014年10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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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一个温文尔雅的大夫 一个才华横溢的画师 不经意的相遇成就了他们的缘分 从此开始了平淡温馨的相处 渐渐萌生的情愫 在不间断的事件中升温 当他们身边来来去去走过那许多过客 才发现彼此是最贴近的距离 他们选择相拥 没有浮躁,没有矫情 有的只是淡淡流淌的温馨 这个薄凉的秋日 他是他唯一的温暖 内容标签:花季雨季 布衣生活 情有独钟 不伦之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紫苏,贺兰恺之 ┃ 配角:陈问荆 ┃ 其它:治愈温馨妙手回春 楔子 当阳光拨开云雾,正式洒向那青砖灰瓦的街道,坊内的人声便开始喧腾起来,商铺开门做好了迎客的准备,酒楼的小二已经忙活起来,街边的摊位也渐渐被各式小贩占满。 在众多商铺中,有一家十分显眼,不是门脸有多恢宏,只一个榆木牌匾上面用清秀的柳体字书着:药厢,外面一块麻布旗子写着医字,明明白白的告诉别人这里是医馆。这些都不吸引人,而是这家医馆开门了,却不见大夫和药童,大大咧咧敞着的门让人觉得进去折腾一番也不会有人注意,这不,一个贼头贼脑的人摸了进去,刚想打开药柜看看可以顺手牵羊些什么的时候,一道清亮的喝声阻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先生红光满面,肢体健全不似病人,就这样贸然进入我的医馆有何贵干?”略带笑意的声音,并不恼怒,仿佛说着家常。 是了,这位便是这间医馆的主人,也是这里的大夫兼掌柜。一身浅杏色的素衣,与一般大夫仙风道骨的装扮不同,他没有大大的衣摆,衣袂被月白色的衣袪收拢在手腕处,这样活动方便了很多,一条淡黄头带松松的挽住一半的头发,细碎的刘海在额头前散落着,背后披散着如瀑的黑发。 ****** 〖辨证〗阴虚肺热。 〖治法〗养阴清肺宁络。 〖方名〗咳喘止血汤。 〖组成〗生地五钱,功劳叶五钱,仙鹤草五钱,百部草五钱,白芨三钱,百合十钱,天冬五钱,沙参四钱,煅花蕊石四钱,秋石二钱,三七粉一钱 〖用 法〗水煎服,每日1剂,日服3次。 第一章 这家医馆的主人唤作楚紫苏,自小被父母遗弃,一位悬壶济世的医者收养了他,并收他为徒,为他取名紫苏,原是一种药材,清热去火,姓也是随了师父的,紫苏很聪慧,不仅医术尽得师父真传,每去一个新的地方便会向当地人了解一些土方记录下来。 有古话说偏方治大病,紫苏也相信辈辈流传的一些治病方法定是积累下来的精华,与师父游历学习的日子中便也积累下不少,师父常常感叹紫苏是生下来便为悬壶济世的人。 日子在漂泊中过去的很快,紫苏一天天长大,转眼已是弱冠的翩翩少年,然而紫苏的师父身体却因为四处漂泊越来越差,于是他们留在这个离皇城不远,繁华确相对安逸的并州开了这家医馆。 这里最大的是贺兰世家,世代经商,贺兰老爷听传言是个和气的好人,商场上无论如何诡谲,在城中商铺出现危机时总是力挽狂澜,在重大的节日还会开仓救济穷人,因此声望颇高,紫苏的师父便是看上这里的安逸选在这里生活。 可人总是经不起时间的消磨,即使紫苏和他师父都是医者,却无法摆脱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年轻时的颠沛让师父或多或少积下病根,紫苏的师父在安逸下来不久便安详辞世,留下紫苏一个人守着这个药厢。 师父对于紫苏是父亲般的存在,紫苏心里不可能不难过,当他逐渐从伤心中走出的时候,取而代之心中涌起的是无边的寂寞。 紫苏是个温柔的人,与一般大夫不同,这个大夫稀缺的时代,多数大夫总是有一种高高在上的颐指气使,被病人好言好语哄着。但紫苏不一样,他对待病人他总是无比的耐心和细心,时常让病人受宠若惊,许是习惯的问题,他的嘴角总是微微向上,不笑时也带着三分笑意,让人忍不住亲近那种如沐春风般的气质,但是走近之后却发现或多或少带着淡淡的疏离。 不仅个性柔和,紫苏长相也不似北方一般男子的深刻,柔和清秀的面容,淡色的薄唇,反而有些南方男子的味道,却不是弱柳迎风般的脆弱,在外游历不保护好自己是不行的,所以基本的防身功夫紫苏是跟师父学的,后来为了保护师父,他也在漂泊中不断向别人学个一招半式,虽不系统,但自保已是绰绰有余。 谈起早上的事,那是因为紫苏总是想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当师父离开之后,伤心之余紫苏剩下的只有一个人的孤单,光阴变长了,在时间里摊开,迎来拖拉的时刻,这样的日子,若不让自己充实忙碌起来紫苏觉得自己会被那无边的寂寞吞噬。 所以早上他在医馆外支起摊子卖起了粥,他煮的粥总带着药香,是时令的粥:春季阳气生发,冰雪消融,应多吃温补阳气的食物舒气养肝,所以他会准备山药薏米红枣粥;夏日烈日炎炎,阳气最盛,应食气味清淡的食物,因而他会准备荷叶山楂粥;秋季阳消阴长,天气由热转寒,应多吃滋阴润肺的食物,所以他会准备莲子枸杞粥;冬日寒邪强盛,易伤人体阳气,应食性温热补肾阳的食物,因此他会选择桂圆粟米粥。 可能是味道好吃,可能是价格便宜,又可能是楚紫苏招人喜欢,他的粥总是很快卖完,即使有其他店主学他熬一样口味的粥,也总是没他卖的好。 楚紫苏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他会因为别人吃粥的满足而开心,会因为为一个病人看好病而舒心,会因为病人的千恩万谢而慌乱感动,这些组成了他忙碌生活的全部,而他只有在这些时候觉得自己不是寂寞的,觉得自己是被人需要的。 当夕阳西下,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变得空旷时楚紫苏又会感到空空的不适,那寂寞匆匆来到又匆匆走开,仿佛不曾来过,但是彷徨带来的痛苦很尖锐,楚紫苏时常想自己是不是应该找个伴,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又会被自嘲的否定,哪家姑娘会想嫁给自己这样没有前途的大夫。 于是,楚紫苏总是早早的睡,这样可以早早的起来熬粥,这样自己又不会有时间像个女人一样多愁善感、伤春悲秋了。 第二天,夏天的阳光即使是清晨也总是明媚的过分,紫苏摆上荷叶山楂粥,等待第一位客人上门,一位书生打扮的少年走进,他面色苍白,步履虚浮,虽然衣着还算干净整齐,整个人却没有生气,他走到紫苏的摊前,轻轻的说:“请给我一碗粥。” 第二章 楚紫苏诧异片刻立即恢复一贯的笑容,用白色的瓷碗盛好粥,放上瓷勺递了过去,相触的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 楚紫苏不由得缩回递粥的手,另一手附上了那人的手腕,就着环着手腕的姿势简单号了一下脉,微微蹙眉,开口道:“公子脉象浮紧,阳气在表,想是患了风寒,步履虚浮,面色惨白,应是拖了很久不加治疗的缘故,可愿与我进馆内一坐?” 相触的手被挥开,那人态度突然恶劣起来:“不用你多管闲事。”语毕,似是感到自己态度太差,看向愣住的楚紫苏流露出些许歉意,缓和下来语气说:“大夫的好意我心领,不过既无可留恋,现在这样的身体我并不在意。” 说罢转身,竟是连粥也不要,楚紫苏感到自己冒犯了别人,因此略带歉意赶忙道:“是我多有冒犯,但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公子还当珍惜。” 那人没有回头,只是叹息般的说了一句:“逝者已矣。” 楚紫苏没有将话题继续下去,而是邀请:“我做的粥很好喝,公子不要了么?” 那人转身,轻轻笑了一下,说:“今天就算了,明天我会来品尝大夫您的手艺的。” 楚紫苏望着他的背影,总觉得那个背影很寂寞。 一瞬间的重合,如同夕阳下一个人守着药厢的自己。 人渐渐多了起来,粥很快就卖完了,楚紫苏收拾摊子,准备进馆出诊的时候,一袭水蓝色衣衫的人停在了他的面前,投下一片阴影,逆光下紫苏一时间没有看清他的样子,耳畔传来,仿佛玉石相击的冷清声音。 “大夫有粥?” 抬眼望去,剑眉星目,身材修长,发束鎏银玉冠,此外再无修饰,干净的轮廓看起来非常俊朗,他身上的气质很特别,英气逼人却冷漠疏离,总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清。 楚紫苏盯着人家看了半天,那人也不出声,直到他自己回过神来才惊觉失态,不由得窘迫的双颊发红,看着空空荡荡的锅,不由得更窘,有些不自然的说:“抱歉,公,公子,粥已经卖光了。” 那位公子挑了一下眉说:“大夫这里的粥总是卖的这么快?” 不知怎的,楚紫苏面对这样一个像画里走出的人生出了一股紧张,于是说:“大家捧场,我做的本也不多,自是卖的快。” 那人笑了一下,“明早我自会早点来,家母听说这里的粥很好喝惦念了许久。” 被这好看的笑容闪了一下,又听到人家惦念很久,这粥本也好做,于是楚紫苏说道:“那公子可愿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做?” 那人有些诧异楚紫苏的回答,客气道,“如此不会太麻烦了么?” “怎么会,能被令母这样记挂可真是我的荣幸。”楚紫苏恢复了常态,带着满足的笑容。 那人看着楚紫苏浸着笑意的嘴角,突然觉得这样将一切心思明明白白显示在脸上的小大夫很有趣,不由得也染上了更真实的笑意说:“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楚紫苏走向药厢内,边走边说:“公子进来坐,我这就去准备。” 人便去了后堂,也没注意那人的去向。 那人看着这里没有任何其他的人不由得有些奇怪,对于这么放心一个外人呆在这里的小大夫更多了几分好奇。 片刻端上来一大碗粥,粥碗似乎很烫,楚紫苏很快的放在桌上,指尖微红,他嘶嘶的吸了两口凉气,把手指放在耳朵上降温。 那人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大夫不要着急,烫伤的话我罪过就大了。” 楚紫苏呆呆的眨了眨眼睛,之后把脑子里关于这个人好好看,好温柔类似的羞人想法清理了一下,解释说:“令母的话,我给做了荷叶百合粥,比山楂粥更温和些,润肺止咳、养心安神、滋阴清热。” “小安,装上粥。”那人对身后小厮样的人吩咐道,这时楚紫苏才注意到这位公子竟带着小厮,一看便是名门望族,怪不得气质如此。 “大夫似乎总是走神呢。”那人的一句调笑彻底让楚紫苏红了脸。 “在下贺兰恺之,敢问大夫名讳?” “楚紫苏。” “楚大夫,今天多谢了,”贺兰恺之起身道,“告辞。” 楚紫苏目光追寻着贺兰恺之,目送他走出药厢,在门口,他突然回头问道,“楚大夫,可出诊?” 楚紫苏愣了一下回答:“当然。”总有些病人不便移动,只要有要求自己都会随家属出诊,一般大夫都是要出诊费用的,但是楚紫苏不会主动要,这样的做法让他有时一天都在外面奔波,晚上才能回到药厢。 “如此甚好。”贺兰恺之留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转身离去。 和这位公子相识的事让楚紫苏有些在意,不只是自己开始的失态,还有那人的名字总觉得很耳熟,也不单纯因为他是贺兰家族的人。 当楚紫苏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一位老妇人颤巍巍的走进药厢,楚紫苏赶忙扶着她坐下,询问病症,老妪的声音有些嘶哑,“大夫,我最近总是冒虚汗,腰酸背痛,走路用不上劲。” 楚紫苏弯腰按了按老妪的膝盖,腰部,之后说:“您不用担心,上了岁数总会这样,您这就是阴虚火旺所致的骨蒸劳热,虚烦盗汗,才会腰脊酸痛。” 知母、黄柏、熟地黄、山茱萸、牡丹花、山药、茯苓、泽泻,抓好这些药后按量混在一起,这过程中,老妪开始跟楚紫苏搭话,楚紫苏很理解他们,上了年纪喜欢和人聊天,但是子女白日多不在身边,每每这时,他总会更有耐心陪老人聊天,直接导致他成了老人吸引器,这周围居住的老人没事时也愿意来药厢坐片刻。 “要我说啊,人和人真的是不能比,住我隔壁的那个穷书生,他娘还在世的时候总是嚷嚷读书考功名,现在他娘走了,书也不读了,开始卖字画,你说说,不是谁都能像那个什么贺兰恺之一样,人家随便涂两笔也价值千金。” 贺兰恺之?原来他就是那个一画千金的第一画师,楚紫苏这才恍然大悟,一个街头巷尾总能听到的谈资,怎能不熟悉。 “这都是自己的选择。”楚紫苏淡淡的回了老妪一句,手上包药的动作一点不见慢。 “话是这么说,像楚大夫这样,读了书能治病,又能养活自己多好,那就想着靠读书升官发财的人能有什么出息。”老妪不依不饶的说。 “这您可抬举我了,来,您的药包好了,这药早晚各煎一副,我给您开了一周的量,要是效果不好再来找我,效果好的话您拿着方子去药铺再抓两周的量。”有些不好意思的打算了老妪的夸奖,同时细致的讲好药的用法,扶着她走出了药厢。 “各有各的活法,子非鱼啊。”送走了老妪,楚紫苏自语道,手上开始收拾东西,该打烊了。 第三章 早上依旧是早早起来,楚紫苏想着那书生可能会来,便做了不一样的粥,荆芥,防风,薄荷,煮好,去滓取汁,再加用水煮粳米成粥,加入药汁及糖便成了荆芥防风粥。 这是药粥,那人不愿看病,作为大夫的本能却让楚紫苏不能视而不见,做好之后他单盛了一碗,之后才开始做今天的荷叶山楂粥,想了想,先盛出了一碗,接着摆好摊位等着第一位顾客上门。 灰白的粗布衫,远远的看见那书生向这里的粥摊走来,那书生袖口还有墨渍,应是昨天蹭上的,可见他并没有换衣服,不时的咳嗽声随着他脚步渐近而越发刺耳,来到楚紫苏跟前,一拱手,说:“昨天冒犯还望大夫海涵。” 楚紫苏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那人见状顿了顿,咽了口吐沫,有些干巴巴的说道,“给我一碗粥吧。” 把特意为他准备的粥拿了过来,那书生显然有些诧异于粥的颜色,但是没有多说,端起就向边上的座位走去,他喝得很慢,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当人渐渐多了起来,楚紫苏也就无暇观察那书生的反应。 粥又是很快的卖完了,楚紫苏收拾东西的时候想着今天贺兰恺之会不会来买粥,随即嗤笑了一下自己的想法,人家或许是客气话那么一说,也就自己傻傻当真,还留下一碗粥,现在可好,都凉了。 收拾好之后,楚紫苏端着剩下的那碗凉粥回到了内堂。 “楚大夫,若是今天没约,随在下去府上看一下家母的病情可好?”又是那道冷清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楚紫苏突然发现自己竟是有些期待的。 楚紫苏轻咳一声,调整好自己的表情,点点头道,“一般我都是没有预约的,公子若是不弃,紫苏愿意随公子前去。” “紫苏?”好听的声音钟磬般的响起,“楚大夫未免生疏,若无表字,称呼你紫苏可好?” 明明是很简单的称呼,时常来的一些相熟的大爷大妈也总是这样叫他,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贺兰恺之这样叫自己,有些心跳加快的感觉,也许是这个如玉的公子说话太过好听了,楚紫苏这样安慰自己。 “公子喜欢就好。”有些手足无措的说,好像被调戏的感觉是他的错觉么。 贺兰恺之似乎是被他这样动不动就害羞的样子逗到了,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有些戏谑的说:“还叫公子,不如叫恺之?”作为画师的他自是有表字的,但是他却突然觉得自己被紫苏这样叫起来似乎更加亲切,不过是一时兴起。 说道现在,还没有正式介绍贺兰恺之是何许人也。这要从他的画说起,他向来只作山水画,笔致清秀中和,恬静疏旷;用墨明洁隽朗,温敦淡荡;青绿设色古朴典雅,凭借自己对古人书画技法得失的深刻体会,他摄取众家之法,按己意运笔挥洒,融合变化,达到了自成家法的化境,被前辈大家称为:“苍生以来未之有也。” 他的画一幅千金绝不是虚言,更是因着他家世显赫,便也没有人敢随意冒犯,性子又是冷冷清清,待人有礼却疏离,作画对象只看眼缘,要是他看上眼的人送画也不是不可能,让他画肖像更是不可能,怪才这个称呼也渐渐叫开了。 “恺,恺之。”紫苏突然变得结巴起来,不禁暗暗唾弃自己没见过世面,随随便便就紧张起来。 自知逗弄有点过头的贺兰恺之也不多说,善良的出言转移了话题,“家母这是老毛病了,看了很多大夫起色不大,紫苏也不必带什么药,开出方子我叫人去抓药便是了。” 闻言紫苏也停下来,不再收拾出诊的东西,背上了便携的布包,里面只有一些应急的药物和针灸用的银针,便跟着贺兰恺之出了门。 门口有一匹骠骑大马,看上去健壮精神,贺兰恺之手握缰绳,足下发力,轻巧的跃上马背,向紫苏伸出手来,“不知紫苏是否通马术,便委屈你于我同骑吧。” 到底是男子,对于马这样精神的坐骑都有跃跃欲试的冲动,楚紫苏当下便也不再扭捏,搭上贺兰恺之的手用巧劲上了马背,挺直了腰背让自己不至于窝在他的怀里,贺兰恺之赞赏的看了下楚紫苏,轻揽住他握上缰绳,并没有实际的肢体接触,凑近似乎嗅到了悠悠药香,那是楚紫苏身上的味道。 “驾——”伴着喝声,两人的身影向前划过。 药厢与贺兰府相距不算远,骑着马很快就到了。 进入府内,楚紫苏心里感叹道不愧是城中第一大户,商贾世家,庭院假山、花木、池塘错落有致,过一道长而弯曲的石桥,从一树桂花下走过,有着沁人心脾的香气,一路欣赏过来,一个雅致的院落便出现在眼前。 和一般妇人的屋子不同,这房间不落俗套,屋内有淡淡的檀香,一把摇椅上一位接近五旬的妇人正在闭目养神,脸上虽已显现皱纹,但是只凭轮廓仍依稀能看到年轻时的风华。 贺兰恺之叫了一声娘,周身清冽的气息都收拢了起来,变得柔和,满满的关怀直射眼底,浸着的笑意变得真实而自然。 那位妇人睁开了双眼,目光沧桑而慈祥,望向楚紫苏,“这便是你请来的大夫?” “正是,娘你念叨的粥也是他做的。”贺兰恺之仿佛有些炫耀的介绍,楚紫苏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 原来是这样,孩子你叫什么名字?”贺兰恺之的母亲问道。 “楚紫苏。” 那妇人点点头,接着道,“劳烦楚大夫亲自跑一趟,我这是老毛病了,肢体关节冷痛,游走不定,屈伸不利,就是这一阵子突然变得严重起来。” “夫人客气了,唤我紫苏就好。”说着将手附上了夫人的手腕,片刻沉吟之后,“在下想看一下夫人的膝关节,多有冒犯,不知……” “恺之帮我一下。”夫人朝楚紫苏笑了笑,很善解人意的叫贺兰恺之帮忙,也就是同意了他近身检查。 贺兰恺之温柔的帮他娘挽起裤腿,楚紫苏对待病人从不扭捏,直接附上关节处左按右压,不时出言询问。 总说工作中的男人是最吸引人的,这话不假,贺兰恺之突然觉得这个本来不起眼的小大夫此时整个人像星辰般闪着光芒。 第四章 “敢问夫人关节处是否遇寒则痛剧,得热则痛减?”轻蹙双眉,楚紫苏斟酌着开口问道,特意放缓的口气,让人如沐春风,这是他与病人交流的一贯方式,目的是让病人能更加明确的表达自己的感受。 “正是这样,其实约莫是我产后落下的病根,但是没有怎么发作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天气闷热的缘故,突然难受起来。”说罢,贺兰夫人调笑一句,“这就是平时不当病,疼起来真要命。” 楚紫苏也被逗笑了,他对这位乐观的夫人很有好感,“夫人脉弦缓或弦紧,或浮,肢体关节冷痛,游走不定,遇寒则痛剧,得热则痛减,局部皮色不红,触之不热,关节屈伸不利,恶风畏寒,应是风寒痹阻证,所幸是早期,根治并不难,服药配以针灸月余便会有很大起色。” “此话当真,之前的大夫可是没有紫苏你这样乐观的啊?”贺兰恺之急急地问道,这样莽撞的直接质疑和平时风度不大相符,但是医者父母心,楚紫苏早就习惯了家属的各种反应,贺兰恺之这已经是很客气的了,他也曾遇见过得知病人无法痊愈直接冲上来想揍自己的人。 安抚性的向贺兰恺之笑了笑,楚紫苏并不气恼,解释道:“我断不会虚言,医者仁心,说出的每一句话当首先对的起良心。” 贺兰恺之有些尴尬,讪讪的说:“我自是相信紫苏的。” 这句话不是安慰,自从第一次见到楚紫苏他便觉得这个人与其他大夫并不相同,他对病人用心几乎亚于病人亲属。他贺兰恺之断不会贸然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野医生来为娘看病,之前他有调查打听过楚紫苏这个人,医术和人品都是上上,所以他对楚紫苏也抱有了极大的期待,至于其他的悸动和兴奋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老实说,楚紫苏听到这话是有欣喜的,这样直白的认同让他有了欢喜的感觉。 “恺之你刚刚说其他大夫诊断过令母,那可有方子?方便给我看一下么?” “当然。”说着贺兰恺之从书匣中取出了药方递给了楚紫苏。 楚紫苏接过,视线反复扫过,眉头却是越皱越紧,“哪里的庸医,这乌头汤是针对寒湿痹阻证的,两种病看似相似,却在用药上大不相同,难怪夫人的病不见起色。这方子不能再用。”语气中有些气愤。 言罢楚紫苏才觉得这么说似乎不妥,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定定的看向贺兰恺之,等着他的决定。 “听你的。”贺兰恺之几乎脱口而出,说完才看向母亲的反应,母亲只是怀着了然的神色颔首同意。 “太好了,那我开一个新的方子。”楚紫苏露出孩子般兴奋的神色,直白表露自己感情的行为让贺兰恺之心头一跳,这个人总是能给自己带来不一样的新鲜感。 楚紫苏却没没在意他的反应,走向桌案提笔写下:防风、麻黄、肉桂、当归、秦艽、姜、枣、甘草、茯苓、葛根。 “防风、麻黄祛风散寒;肉桂温经散寒;当归养血活血,有‘治风先治血,血行风自灭’之意;秦艽,除风湿、止痹痛;葛根解肌止痛;茯苓健脾渗湿;姜、枣、甘草和中调营,且生姜有助诸药发表散寒之意;诸药相合,有祛风散寒、温经通络之功。”楚紫苏写好后出言解释,毕竟刚否决了别的大夫的用药,“另外我希望给夫人一周针灸一次,配合着药疏通筋脉。” 方子递给贺兰恺之,娟秀的柳体让他流露出欣赏之意。点点头,吩咐下人,“小安,拿着方子去抓药,不要出了差错。” 施针完毕后楚紫苏出言告辞,贺兰恺之送他至府门口。本想送他回药厢,奈何这人一再推辞,于是只好改为目送。 楚紫苏走在路上心不在焉,不知为何今天贺兰恺之的信任,让他有了一种别样的开心,就好像孩提时代被师父表扬而高兴一整天的那种满足感,这喜悦占据了他大部分情绪,以至于冲淡了那种挥之不去的寂寞。 “让开!”一声大喝让楚紫苏愣在了哪里,前面俨然一辆疾驰的马车冲过来,刚从自己思绪中回过神来的他他有点反应不及,一时间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突然跌入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飞身旋转,轻巧的立定,救人的场面被表现的仿佛舞蹈一般行云流水,楚紫苏双手抵在那人胸口,略显迷茫的眼神直直望进一双带着愠怒的眸中。 “走在路中央还三心二意,像这样的状况被撞伤了怎么办?!”贺兰恺之质问道。 困惑的眨眨眼,楚紫苏显然纠结于贺兰恺之怎么在这里救了自己这个问题,没有搭理他的质问,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窝在他怀里的动作多么暧昧。 “瞧你迷迷瞪瞪的样子,这么短的路都让人不放心,罢了,还是我送你吧。”贺兰恺之对这样神游物外的楚紫苏有些无奈,似乎刚见面这个人就总是一副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样子,这算不算另一种意义上的无视?贺兰恺之这样想着,见楚紫苏没有反应就自顾自的做出了决定。 对视了一会儿,楚紫苏才猛地推开贺兰恺之,两个人后知后觉的同时尴尬起来,楚紫苏懊恼于怎么总是在同一个人面前失态,贺兰恺之则是回想着腰软软的,触感不错。 楚紫苏出言打破了这沉默,“如此就麻烦你了。” “怎么会。”贺兰恺之故作潇洒状耸了耸肩。 到了药厢门口,贺兰恺之说道:“一周后之后来接你。”语气仿佛约定一样。 耽误了半日,下午药厢才正式开始门诊,忙碌中一日便又过去了。 之后的几日,贺兰恺之每天来这里买粥,他似乎也不好意思让楚紫苏留给他,来的时间越来越早,但总不是第一个,第一个光顾的是那位书生,他总是和别人错开时间来,楚紫苏也总是把药粥单独给他,两人不多话,眼见书生的气色好了不少,证明他也是喝了所有的药粥。 这天,第一位来的不是书生,竟是一个半大孩子,他来到楚紫苏面前,没有要粥,只是递给他一把做工不算精细的木扇,留给他一句:“城头住的方书生让我给你的。”也不等楚紫苏出言询问,一溜烟的跑走了。 楚紫苏满心疑惑的打开折伞,上面字迹有些凌乱,但是笔画间却很深刻,书道: 凭栏西望,笑焦中鹿。妄自殊赏,何不道郑人忘? 须谈梦醉,依然明朗。尔度虚实,又可晓凡世非量? 忆梦境,惜鹿应悔,却不得重返虚茫。 邀君共赏名花葬,丁香结,竟挽花三两,芭蕉不展素客。 娥影乱,伴清辉漾,陌路故人,既忘情,谁懂有情长? 纵空弹高山流水,只留一人唱。 第五章 这么悲戚的词让楚紫苏很诧异,即使他并不通晓诗文也能体会到字里行间的决绝,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东西会给自己? 心中的疑惑很多,突然又有点担心,这书生不会寻死吧,楚紫苏开始胡思乱想。 这种可怕的联想既是产生,便让人心神不宁。于是他片刻也坐不住,收了粥摊就急急忙忙向小孩说的城头跑去。 但是楚紫苏并不知道书生的具体住址,只得到了城头附近,随便敲开一家的门询问,想不到开门的就是之前来看过病的老妪,她听到楚紫苏急切地打听一个书生的地址,想到这个年轻的大夫也曾好好给自己诊过病,便有点犹豫的说:“我家巷子边下破破烂烂的那间就是了,不过楚大夫,这书生就是我之前说卖字画的那位,他虽没什么本事,但也不是惹事的人,最近时不时出来摆摊,之后也不见个人影,不会是惹到您了吧?” “说哪的话,您多虑了。”楚紫苏不由得失笑,自己这样确实有点像讨债的人啊。“那多谢了,告辞。” 转身向那件破屋走去,敲了许久不见人应门,用力推了推门发现门上了锁,只好离开。 满腹心事的慢慢向药厢走去,他很担心这个书生,他的举动有些矛盾,开始生病不让自己诊治,之后却每天喝粥,他再怎么粗心也不会这么多天还没注意到自己给他的是药粥,和别人不同。可既然愿意喝药粥,等于接受了自己给他治病的好意,那为什么不干脆来自己这里看病。今天不仅没来还让人给自己带来这样一封绝笔似的诗,真的是太奇怪了。 回到药厢门口,发现贺兰恺之在门口等着自己,身段修长挺拔,只是随意的靠在药厢门前的柱子上,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中做工精细的折扇,不时轻蹙眉头,抬眼左右逡巡一下,却自成风流,不经意间展现的是惹人注目的风华。 边上有来来去去的行人议论着他,毕竟第一画师、怪才的名号不是说说而已,平时在市坊也不常见到这世家公子的面,反倒是最近在这家小小的医馆前时常得见。姑娘们悄声议论着,羞红了脸,但也矜持着不去搭话,更多人则是揣测医馆的人和贺兰家是什么关系。 一拍脑门,楚紫苏懊恼之情溢于言表。他因为一时着急居然忘记了今天是去给贺兰夫人看病的日子。 他直直冲向贺兰恺之,上来就语无伦次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今天……” “你没出什么事真是太好了。”毫不吝啬的向楚紫苏展现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仿佛松了一口气般出言打断了他的道歉。 这个人明明高高在上,有了太多人羡慕不来的名望和才华,却不在意自己的爽约,却来医馆这里等着自己这个小大夫,却在自己迟到许久第一句关心自己的安全,楚紫苏心中涌起一股的感动,或许不只是感动,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流淌在其中,那挥之不去的寂寞却真真正正的因为这个人的出现而被冲淡的若隐若无。 他整理好了自己的思路,开口解释,“今天是我不对,上周约好今日出诊,却没说一声出门。” “是忘记之前和他人有约了么?”贺兰恺之从善如流的解围道。 楚紫苏犹疑了一下要不要告诉恺之那个书生的事,他明白这是贺兰恺之体贴的不去打探自己的隐私,想把话题结束在这里,但是他总有冲动想去告诉贺兰恺之有关自己的事情,或许是因为他虽对人冷清却对自己信任,但更多的可能是自己想要分享生活给他,一个人太寂寞,日子太孤单。 “其实早上一个来我这里吃粥已经有一周多的书生托人给我这把扇子。”说着楚紫苏把扇子递给了贺兰恺之,简单讲了下那个书生引起他注意的原因,还把自己担心他寻死的想法一并都说了出来。 略显潦草的行书比不上自己,词句还算能看,扇子质感很粗糙,没有注意到自己用很挑剔的眼光评价了这把扇子,顺便心里暗暗不爽了一下,表面上还是云淡风轻,言语间滴水不漏:“应该不会,若真是寻死便不会接受你的好意,还来送把扇子,至于他究竟想干什么,待会帮我娘诊治之后我陪你去看看他。” “太麻烦你了,我一个人……” 楚紫苏的拒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我不放心你。” 有磁性的嗓音说出这样不容置喙的话,让楚紫苏温暖的同时红了脸。 贺兰恺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小大夫这么关心,本是冷冷清清的人,却喜欢逗弄他,关心他似乎也是一件很自然的事,可能只是这个人和自己之前遇到的都不甚相同,所以好奇吧。他才不会承认自己不放心的原因除了昨天马车事件之外,还有担心这个书生对楚紫苏有什么非分之想。 不过为什么他会担心别人觊觎楚紫苏,这个尖锐的问题他却选择性的忽略了。 从贺兰府出来两人便直接前往城头书生家。 “夫人恢复的状况很好。”一路无言,还是楚紫苏先打破了沉默。 “还是多亏你发现药方不对,换了药,辅以针灸娘才好的这么快。”贺兰恺之说道,“现在娘活动比以前好多了,寒热变换时疼的也不那么厉害,全是你的功劳,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至于那个庸医,贺兰恺之垂眸隐藏了目光中那抹狠厉,医术不行还要出来祸害别人,欺负到自己头上可不是那么容易了结的事。 “说什么感谢,我们是朋友,令母我也视如娘亲,”说完才发觉自己这话有点高攀之意,偷偷观察了一下贺兰恺之的表情并无不妥,便插诨打科道,“更何况她是我的病人,你是我的老顾客,怎么说都不能不用心。” 事实上贺兰恺之被楚紫苏那句你娘是我娘的等价句很好的取悦了,心情颇好的说:“紫苏你真好,不过对谁都太温柔了啊。” 楚紫苏正不知道怎么接话,幸好两人已经走到了书生家门,敲敲门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人应,反倒是出了名的公子贺兰恺之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毕竟一个看起来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怎么会来城头这种穷人聚集的地方。 “许是出去办事,傍晚回来也不一定,反正走到这里了,不如紫苏随我出城走走,城郊一处风景很好,回来的路上也可以再看看这书生在不在?”贺兰恺之提议道。 其实楚紫苏不是很有心情出去游玩,但是给人看病更忌心浮气躁,最后还是点头顺从了贺兰恺之这个提议。 第六章 贺兰恺之带楚紫苏来到出城几里处的一条小溪旁。 起初贺兰恺之提议租车,他想自己虽有功夫,但对没有功底的人来说这段路走起来还是很辛苦的,没想到楚紫苏拒绝了,并表示自己会些拳脚功夫,这点路并不为难,这倒是出乎贺兰恺之的意料。对楚紫苏更是青眼有加,在他看来这对于一个大夫已经算是文武双全了,各位看官应当原谅对一个人有好感时看他干什么都比实际更加顺眼这个事实。 正如贺兰恺之所说,这里风景的确优美。时值夏末,空气中的燥热还未褪去,这山泉着实带来不少清凉之意,溪边是一片开阔的空地,茵茵绿草柔柔的铺满整块地面,周围是环抱的大树,枝叶甚是繁茂,很好的将这里的景色与外界隔离开来。 没有人声的喧闹,在这里耳畔传来只有风穿林叶的婆娑声,泉水跌宕的冲击声,雀鸟清脆的嬉闹声,来自自然的声音和在一起却不显杂乱,反而让人从产生全身心的平静,毛孔仿佛都舒张开,尽情享受着自然的关爱,一种天人合一的境界油然而生。 贺兰恺之含笑看着楚紫苏闭眼享受起来的表情,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满足,这里是他寻找作画灵感时无意中发现的,景物并不奇特,却实实在在的能让人心情宁静。 每当夕阳西下,楚紫苏结束一天的门诊时,都会觉得耳边只有单一的心跳声,好像宣示般告诉着他自己有多寂寞,那时候真的很想找人来陪。而现在,明明这里让人感到很安静,安静的仿佛能听到心跳的声音,却因着身边这人,那种寂寞却不再那么强烈,不仅如此,自己原本平静的心中甚至每天生出了期待,期待这个人再来。 贺兰恺之注意到了楚紫苏投向自己的目光,还未开口,便听到那温和清朗的声音说道:“我很喜欢这里,也很欢喜你能和我分享这里。” 不期间撞进了了一汪澄澈的眼中,干净的不染杂质,直直的仿佛望向自己的心里。 那一刻,贺兰恺之听到了自己心跳变快的声音。 两个人并肩坐在溪边,阳光穿过云层,光线变得朦胧而迷离。抬望眼,已是夕阳西下,尽绽光芒。在不经意间,夕阳无声的记录下他们的点滴,用它锋利的光,在天空镌刻下他们生命中漏去的记忆,填补空白。 多年以后,当他们相拥着看了不知多少个夕阳的时候,还是会时常回想起这次夕阳,他们第一次离得如此之近的时刻。 时间不早了,两人默契的向城中走去,远远的看到书生家有了微弱的亮光,料想应是有人在家了。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楚紫苏上前敲门,来开门的正是那书生,他似乎对楚紫苏的到来并不惊讶,反倒看到在后面跟着的贺兰恺之时微微诧异了一下。 屋内虽然寒酸但姑且算的上干净,一口水缸,一方书桌,桌上堆放着笔墨纸砚,几把长凳,不远处是床榻,再无他物。 引着二人入座,未及楚紫苏出言询问,那书生便开口说道:“楚大夫,学生姓方,单名一个凡字,这些日子多谢你的照顾。” 他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有气无力,应是风寒还未痊愈,“其实我本生无所恋,并没天分读书的我,在娘没走时还有个动力读书,为考个功名让娘过上好日子,也为早日能娶我青梅竹马的阿妹过门而悬梁刺股,自娘去世之后,我本就已经痛苦不已,却又得知阿妹他爹已经应下了她和王员外的婚事,王员外已是不惑之年,几乎和妹妹的爹一样大,这婚事本就不妥,我便想让她逃了这门婚事和我走,谁知……” 听到这里楚紫苏和贺兰恺之对视了一眼,心下了然,故事虽是俗套,但是若真真发生在自己身上确实是无法承受的打击,毕竟生命中有的过客留下了太浓重的色彩,以致可以影响一个人原本的生活轨迹。 “结果自然是妹妹也很欢喜这场婚事,她说那样她可以过上富足的日子,”方凡说到这里凄然一笑,“也是我不争气,无心读取功名,书画也卖不出去,打击之余又因着之前的大雨受了寒气,那时的我生无所恋,想着这样死了也是种解脱,佛家说的不错,人活着就死受罪。” 看着楚紫苏欲言又止的样子,书生笑着安抚了他一下,“其实对亏了楚大夫。你我本非亲非故,我又出言冒犯在先,但先生却特意为我熬了药粥,也许对于先生,只是因性本善所做,但于我却是一种救赎,给先生的词是我与之前颓唐生活的诀别,今日我去娘的坟前想了一天,如果说,我与先生因为寂寞偶然相遇,我想这偶然真的是我最大的幸运。” 说罢站了起来,向楚紫苏行了一个大礼,“先生如同再造父母,请受小生一拜。” “不不不,”慌乱的拉起方凡坐下。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楚紫苏脸上露出狡黠的笑意:“现在总该让我给你看病了吧?” 没想到楚紫苏现在还想着这事,贺兰恺之和方凡同时诧异的望向他,方凡不由的失笑:“能遇上先生确实是学生的福泽。”说罢伸出手腕让楚紫苏号脉。 楚紫苏推开了他的手,“你的药方我可早就开好了。”从怀中摸出一张单子,上书:咳喘止血汤生地五钱,功劳叶五钱,仙鹤草五钱,百部草五钱,白芨三钱,百合十钱,天冬五钱,沙参四钱,煅花蕊石四钱,秋石二钱,三七粉一钱。 第二天清晨,楚紫苏刚刚收好粥摊,开张门诊,第一个来人竟然还是方凡,他向楚紫苏行了一礼,道:“先生这里只有一人忙碌甚是辛苦,学生虽不通药理,但识字记账还是绰绰有余,如不嫌弃不如收在下当伙计?” “月钱可很少哦。”楚紫苏调笑道。 既然都是寂寞之人,多一人陪伴也是好事。脑海中突然闪过贺兰恺之的身影,又或许,自己已经不寂寞了,楚紫苏如是想着。 第七章 我保护你 〖辨证〗脾胃虚弱,朐膈痞闷,腹胁膨胀。 〖治 法〗温中健脾。 〖方名〗 半夏调中方。 〖组成〗神曲三两、炒乌梅肉二两、半夏姜二两、麦芽一两六钱 〖用 法〗水煎服,每日1剂,日服3次。 ****** 既然方凡决定要来帮忙,楚紫苏开始让他读黄帝内经,这样之后也能帮忙照看病人,方凡提出想拜楚紫苏为师,但是楚紫苏一来觉得自己没有这个能力,二来他觉得方凡没有坚持行医的决心,第二个或许是可能,但第一个是他杞人忧天了,皇城我们无从得知,就这并州他已是数一数二的名医,为人和善没有架子,开方不走寻常路但效果总是出其的好,如今甚至已经有慕名而来的病人。 但是楚紫苏认为给方凡扫扫盲还是有必要的,“世俗之人多尊古而贱今,故为道者必托之于神农黄帝而后能入说。”一边介绍着楚紫苏一边把黄帝内经递给方凡,“《黄帝内经》分为《素问》和《灵枢》两部分。《素问》重点论述了脏腑、经络、病因、病机、病证、诊法、治疗原则以及针灸等内容《灵枢》是《素问》不可分割的姊妹篇,内容与之大体相同。除了论述脏腑功能、病因、病机之外,还重点阐述了经络腧穴,针具、刺法及治疗原则等。你若没有行医的念头便把前十四章认真读了,有不理解的来问我,剩下的咱们之后再说。” 楚紫苏虽然是个温和的人,但是一到行医之事便会严厉起来,浑身散发出不容辩驳又让人信服的气场。 方凡点头同意,他对楚紫苏的敬意让他愿意尽力做好所有楚紫苏安排的事。于是,在药厢没有病人之际,便会有这样和谐的场景:楚紫苏对方凡比比划划的讲解,方凡一副好学生的样子认认真真听着,不时点头,有时甚至低头记笔记,每每这时楚紫苏总是带着欣慰笑看着他。 同样的场景在有的人心中可就非常碍眼了,比如站在药厢门口接楚紫苏去给娘亲看病却看见楚紫苏和苏凡“眉来眼去”的贺兰恺之。 从小生长在商贾世家,从小就变得心怀生意经,即使后来他觉得做生意这样虚与委蛇的事情不适合自己改为钻研作画,并靠这个出人头地,也难免在待人接物上利益为先,不是说他自己趋炎附势,而是把怀着利益接近他的人看的很透,或者说他不相信有人接近他不是为了寻求什么利益,更何况他暂时不去对贺兰家的生意下手不是脑子不够用,而是时机还不到。 然而楚紫苏是特别的,自己最开始不打算与他深交,只是碍于娘亲的病才去“应付”他,对他比一般人客气些,显得热情些,但是他即使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没有改变和自己的相处方式,对母亲的病尽心尽力却从未向他开口要些什么,自己付诊金多给了他几倍的钱时还强调不能多收。不得不说,楚紫苏给了他一种全新的体验,让他渐渐敞开心扉,真正想去交一个朋友,关心一个娘亲之外的人。 从相处的点滴他发现楚紫苏的温柔,包容,耐心,这一切像盈盈的灯火,虽不夺目,却蚕食着他之前看人的偏执,激发着他对楚紫苏的真心。可他渐渐不满足楚紫苏对自己、对别人统一化的温柔,尤其是他和苏凡有说有笑时,自己无法融入的咫尺天涯让他十分郁卒。 这已经是楚紫苏为娘亲诊病的第四周,为贺兰夫人施针后,楚紫苏带着欣喜笑容对贺兰恺之说:“伯母的病恢复的很好,之后就不用针灸了。改用生姜外敷。鲜生姜切片炒热敷于膝上,两个晚上后再将陈小麦打碎,炒热包上。” “那你之后还来贺兰府么?”这句疑问脱口而出,说完后贺兰恺之才觉得不妥,连忙追加,“我的意思是你还来为我娘看病么?” 楚紫苏有些奇怪贺兰恺之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但还是耐心的说:“当然,伯母痊愈之前我还要定时来看望伯母的恢复情况,刚刚我说的是民间流传的偏方,不知对伯母是否有效,我也还要观察治疗情况。还是说恺之的意思是我以后不用来了?”关于伯母这个称呼,贺兰恺之强调自己和楚紫苏是好友,叫他娘夫人未免生分,便非让他改叫伯母,起初楚紫苏非常不习惯,而贺兰夫人对此反而欣然接受,还总是很关心的对楚紫苏嘘寒问暖,让楚紫苏的芥蒂也消除了,现在已经是能自然的叫出伯母这个称呼。 “当然不是,我非常愿意你来。”贺兰恺之着急的解释。他觉得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至少自己之后还有理由去找他。而才华横溢的贺兰公子这时却选择性忘记了他其实每天去楚紫苏的粥摊买粥。 时间过得不急不缓,而楚紫苏却觉得这一个月过得似乎快了许多,自己的药厢多了个勤学好问的伙计,自己的身边多了个体贴入微的友人,那寂寞的感觉已是曾经。人生苦短,如若寻得一知己,一红颜,相伴左右便是无憾。说道红颜,他却不像之前那么想找个女子婚配,反而想着比自己大两岁的贺兰恺之不急,自己又何必着急,至于为什么拿贺兰恺之作比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的确,人的一生总会遇见两个人,一个惊艳了时光,一个温柔了岁月。此时的楚紫苏还不知道贺兰恺之惊艳了他彼时的时光,温柔了他之后的岁月。 这日,药厢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样子应是大户人家的小厮,一进来也不管楚紫苏正在给一位被火烧伤的妇女涂药包扎,对他敷衍的行了一礼,便略带傲慢,仿佛命令的说道:“王员外府上有人需要诊治,楚大夫请随我走一趟。” 第八章 楚紫苏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动作轻柔的帮那位妇人缠着纱布,轻声询问:“我缠得紧不紧?这样不疼吧?” 反倒是那妇人明显被王员外的名头吓到了,有点惴惴不安的说:“楚大夫我没事了,你快去王员外那里吧……” 楚紫苏朝他宽慰的一笑,泰然自若的继续嘱咐他各项注意事项:“不要吃辛辣的食物,多吃蔬菜,绝对不要沾水,小心感染。” 因着王员外的关系,这个小厮虽然是个奴才,但是也是颐指气使惯了的人,多数人会因为不敢得罪王员外,对他表面上恭敬有加,而在楚紫苏这里却碰了一鼻子灰,于是很是气愤:“楚紫苏你一个穷大夫不要太嚣张,给王员外家看病是你荣幸,别给脸不要脸。”他这么一闹,倒是惹来不少看热闹的人来,生活太乏味,人们永远不会缺少对于八卦的兴趣,一时间药厢变得人头攒动起来。 不慌不忙的和那妇人说了句回见,楚紫苏才把正眼投向这个小厮。 “这里是医馆,不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来找我看病的我一视同仁,也请你讲究先来后到,别让人看了笑话,王员外的家仆就是这么没有规矩!”说着楚紫苏的气势也变得凌厉起来,他最讨厌仗着家世就横行霸道的人,尤其是在他工作的地方,同时他不由得想到,同是有钱有势,贺兰恺之比这个王员外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你还蹬鼻子上脸!”叉起腰,用手一指楚紫苏,之后还不解气的抬脚踹翻了边上的椅子。 楚紫苏见状,面色阴沉起来,带着命令的口吻说道:“捡起来。” 沉静的目光直射向那小厮,仿佛能穿透人心的视线竟让小厮开始心虚,可这么多人围在边上,认怂实在是下不了台面,只得硬着头皮,底气不足的虚张声势道:“少废话,赶紧跟我去王员外家!” 楚紫苏没有理会那小厮,只是抬脚勾起那把被踢到一边的椅子,用巧劲一抬,椅子一头直直的撞上那小厮的膝盖,那小厮便重重的跪在了地上。别看楚紫苏平时温文俊秀,难得的气势让人惊艳,特别是这套动作如行云流水,带着几分霸气和潇洒,让围观的姑娘不少看红了脸。 那小厮的脸因为这个刺激已经扭曲到极致,楚紫苏不想伤人,只用巧劲让他膝盖一麻,不受控制的腿软下去,但这样却让他颜面扫地。于是他忘记自己来这里的初衷,不管不顾的挥起拳头朝楚紫苏冲去。 楚紫苏本就做好准备接下这一拳,那拳头却没到自己跟前就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稳稳的接住。 贺兰恺之死死握住这小厮的拳头,力道之大竟让那小厮只觉得手指快被捏碎,忍不住惨叫着讨饶道:“疼,疼!大侠高抬贵手,小的有眼无珠!” 一用力把他推开三五步,贺兰恺之转向楚紫苏说:“你没受伤吧。”言语有些急切,透露着掩饰不住的关心。 有些诧异于贺兰恺之的突然出现,楚紫苏带着迷惑的回道:“没事,他并没有伤到我。” 其实从头到尾挨打的只有那个小厮贺兰少爷你真的没注意到么? 贺兰恺之这才放心,转身对那小厮说:“我竟不知王员外家还有这样不守规矩的东西,聚众闹事,还意图伤人,真是本事!” 那小厮战战栗栗的不敢出言顶撞,他曾有幸在某次宴会上见过一次贺兰恺之,知道他身份尊贵,如今又是站在楚紫苏一边,自是不敢多说。 “滚回去,让你家老爷教教你规矩,省的放出来随便咬人。”贺兰恺之毫不客气,敢动他的人,也要看看自己的斤两。 额,至于为什么贺兰少爷自动把我们的小大夫归为自己的人我们就无从得知了。 这时一道温婉又带着几分魅惑的声音插了进来,“老爷说张三办事毛躁,没想到请楚大夫出诊竟闹出这多事端,妾身在这里给楚大夫赔不是了。” 一个女子不急不慢的走到人群中央,后面还跟着个丫鬟,那女子头上梳着已婚女子的发饰,衣着很是大胆,锁骨露出,隐约之间可以看见撩人的酥胸,和现在多数女子保守的打扮格格不入,但她却也有这样的资本,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柔情绰态,媚于语言。 但那举手投足之间流露的魅意和撩人却破坏了她仿佛天上云月般的容颜,使她带上了几分风尘气息。 那女子向楚紫苏和贺兰恺之微微拂身,“贺兰公子请多包涵,不值得为这样的奴才动气。楚大夫深明大义,必定不会因为这样一个不入眼的人的冒犯而弃病人于不顾。” 很懂得交际的女人,几句话让贺兰恺之不能在与那小厮争执,否则就是自失身份;给楚紫苏架上了高帽,即使对其心生不满也不得不去王员外府走一趟,虽然楚紫苏真的懒得与这小厮纠缠,毕竟在他心中病人高于一切。 那小厮看着这女子,神情微动,略带轻蔑,嘴唇微微开合,似乎想反驳什么,最终还是规规矩矩的低头叫了一声:“三夫人”。 那女子看也不看他,只是厉声说了一句没用的东西,之后就手臂向外一挥,对着楚紫苏说道:“门外便是马车,若楚大夫不弃,便随妾身走一趟可好?” 楚紫苏自是不会拒绝的,他简单收拾了一下药箱,跟方凡嘱咐了几句之后跟贺兰恺之说:“恺之来找我有事吧?我现在随她出诊,不妨在这里等我回来,约莫用不了许久时间。” 贺兰恺之微微颔首,目送楚紫苏和那女子离开,郎才女貌的场景很和谐却意外的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仿佛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拿走了一样。而那小厮被一个人留在这里,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愤愤地说了一句:“我呸,不就是个婊子,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说罢气呼呼的跟着那走远的马车离去。 马车里,楚紫苏规规矩矩的坐在车座的外侧,眼观鼻,鼻观心,他与女子本就除了看病外没有接触,更别说这样全身散发魅惑的美女,生怕自己一个眼神被视作逾越。 这女子看着眼前这个清秀俊雅的男子微微露出窘态,竟是连看自己也不好意思,不由失笑,但眼睛里却是实实在在的讽刺,不过又是一个伪君子罢了,她心里这样想着,也没有搭话的心思,因为她现在更关心那突然嚷嚷自己头晕想吐的二夫人究竟要搞出什么花样。 看着这个女子无视自己,楚紫苏反而松了一口气,于是也有心思撩开窗帘,欣赏窗外沿途的景物,心里想到贺兰恺之对自己仿佛保护般的举动,不由得感到一丝甜意,这样想着,唇边便漾出了浅浅的笑意。 那女子无意间抬眼,就看见了这抹微笑,单纯的仿佛不食烟火,让女子早已沧桑的心弦微动。 第九章 王员外的府上很是气派,同是有权势的家族,贺兰府的样子明显更加雅致,而王员外府上装潢只突出了豪华却未免俗气。 被仆人引到一间可以用富丽堂皇形容的卧房,一个女子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边上还有一个铜盆和几个侍女服侍,想是真的吐的快虚脱了,这女子唤的一声大夫都气若游丝。 王员外并不在这里,管家陪同楚紫苏诊病,原来这女子是几月前王员外迎娶的小妾,因着性格温婉体贴,年轻貌美,虽不及刚刚见的女子般倾城,也可称得上是小家碧玉,因而王员外前一阵子很是宠幸于她,几乎夜夜在其房里留宿,只是近一阵子这位二夫人总是身体不适,头晕恶心,让王员外也没了兴致,于是又抬进府上一个三夫人。今天这个二夫人竟是晕倒,听闻楚紫苏医术精湛,这才叫人请了他。 即使是大户人家有一对下人簇拥着,楚紫苏也觉得这二夫人地位并不高,一个女人在一个家庭中真正的地位根本还是来源于丈夫对其的重视程度,可哪里有内人难受许久都不关心一下的丈夫,不仅如此,还冷落之下抬进来一个更美的三夫人,这行事真是糜烂不堪,估计这二夫人只被当成一个新鲜的玩物罢了。 正因如此,楚紫苏对眼前的女子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怜惜,更加详细的询问了女子进来的症状,略微思忖了片刻,对着这位二夫人说道:“冒犯了。” 经得允许,楚紫苏把手搭上了二夫人的手腕,之后语气带着几分轻快的对管家说,“不会有错的,二夫人这是喜脉,估计已经有两周了。” 二夫人本应该是很激动的,但呈现在脸上的表情不全是欣喜,反而很复杂,有一丝欣喜,更多的是心安的释然。而那管家则还是波澜不惊的棺材板儿表情,只是叫来一个下人说:“把这事报告给老爷。”连句恭喜也没有。 “我给夫人开付安胎的药方,”说着要来纸笔写下:太子参三钱,生地黄三钱,炒山药三钱,土炒冬术两钱,甘草一钱……“这付药方很温和,我先开五付,每次配以五颗大枣煎服。前三月对夫人和孩子来说都是危险期,需多加注意,避免受寒,情绪激动,饮食上多吃些清淡好消化的……” 楚紫苏很耐心的说了很多注意事项,因为他对这些并没有经验,想他未成婚,之前也没有碰上怀孕的病人,所以格外谨慎,开药方左思右想,嘱咐生活上的事情面面俱到,生怕有什么没提醒,边上的侍女看这位俊朗的公子这样唠叨,不由得抿嘴偷笑。 楚紫苏看着他们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有点过于婆妈了,以王员外的实力,定是有专人照顾,一时间气血涌到脸上,绯红了双颊。 那位二夫人看见这样的楚紫苏,也知道这位年轻的大夫真心为她着想,不由得带上了更加真实的笑意。 客套了几句之后,楚紫苏对管家说:“夫人身体若是出了什么状况随时来找我,这段时间就劳烦你们多加照顾了。” “照顾夫人是我们分内之事,楚大夫严重了。”平平淡淡的说着场面话,楚紫苏一向对病人十分关心,见到他这样公式化的态度有些不满,但是大户人家的事也不好多说,于是谢绝了管家所说的马车送他回去,告辞之后自行离去。 出府的路上竟是碰上了那位风姿绰约的三夫人,此时她似乎已经得到消息,出乎意料的对楚紫苏说:“听闻姐姐竟是有喜了,真是件让人开心的事情,多个娃娃这大宅子里也会多点生气。” 听闻这话楚紫苏不疑有他,绽开了一个真实而灿烂的笑容:“是呢,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对于新生命的期待让我也产生了丝悸动,唠唠叨叨说了半天,倒是失了医者的样子。” 那女子看着这样真实的楚紫苏有些失神,喃喃道:“若是楚大夫的妻子定是幸福的吧。” “啊,这话怎么好说,”楚紫苏又一次红了脸,定了定神,说道“哪家姑娘愿意嫁给我这个穷大夫呢?”这不是客套,楚紫苏心里真是这么以为,殊不知他美名在外,已是不少待字闺中的女子心仪的对象。 “妾身失言了,楚大夫莫放在心上。”三夫人歉意的一笑,“我还着急去看姐姐的情况,失陪了。”言毕匆匆离去。 楚紫苏见状却反而松了口气,果然,对他来说和既漂亮又聪明的女子相处很有压力啊,这不自在的感觉,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快步向回药厢的方向赶去。 回到药厢,发现贺兰恺之依言等在那里,这让楚紫苏微微吃了一惊,不曾想这位大少爷就真的听话的在这里等了自己一个时辰,之前的邀约也有场面话的意味。 “久等了啊,恺之,今日找我可是有要事?”楚紫苏带着歉意开口道。 “是也不是,只是今日突然来了兴致,想让紫苏陪我去个地方附庸风雅一番。”贺兰恺之没有不急不慢的说道。他没有开口询问楚紫苏出诊的情况,人说贺兰家二少待人有礼,其实他很冷淡,冷淡又疏离,对于他不在意的事情没有一点好奇心。 “什么地方竟能让你这般有兴致,那我可要好好去看一看了。”楚紫苏笑道。 贺兰恺之含笑起身向门外走去。楚紫苏却走向在药柜前明显走神的方凡,叹了口气道:“她很好,现已有身孕,有些人已是过去,便不值得神伤,时过境迁便会物是人非。” 方凡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苦笑道:“我明白,她安好便是了。”之后他认真的看向楚紫苏,眼中流动着比感动更为深沉的情绪,抬眼看到门口冷冷盯着自己的贺兰恺之,轻声道:“去吧,他在等你。” 楚紫苏拍了拍方凡的肩膀,有些顽皮的说:“今天可以给你放假哦。”转身朝贺兰恺之走去,方凡等着他们相携而去的背影许久,叹息般的道:“你应当得到最好的。” 第十章 贺兰恺之带楚紫苏来到一个造型别致的亭子,桃木匾额上书朗润亭。带着流苏的纱帘妥帖的束在亭子的柱子上,横梁上绘着传说故事,描绘细致不落俗套,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一方石桌,上面摆着作画用的笔墨纸砚,确实风雅而精致的地方。 然令人赞叹的不只是这亭子的巧夺天工,更引人注目的是亭外的风景。亭子位于地势较低之处,不远处一派小桥流水的景观,而其背后是一片绯红与浅粉融合的花海,宛如流动的丝绸,那是大片的合欢,仿佛蔓延到看不见的天边。 时值盛夏,合欢开得极盛,纤细的花瓣簇拥在一起,如云雾般给人柔软的感觉,微风拂过,那绒绒的花海仿佛流动起来,将淡淡的幽香送向很远的地方。风吹乱了楚紫苏用一条青纱随意扎起的长发,抬手勾住发丝别到耳后,随意的动作却有说不出的淡雅写意,或许是景太美,迷惑了人,又或许是人太美,衬托了景。 楚紫苏看痴了,清澈的眼眸中满满的全是锦簇的红云,勾起唇角,带着几分闲适,享受着这比画还美的景色。 这厢贺兰恺之已提起画笔,是了,他画的是楚紫苏,今日一身浅葱色的薄衫,依旧是衣袂在袖口处收拢的设计,并不华丽甚至有些寒酸的装扮却衬得他整个人很干净,君子如兰约莫不过如此。 不见合欢花,空依相思树。这句诗兀自出现在脑海,楚紫苏莫名的有些哀伤,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妙手仙姝织锦绣,细品恍惚如梦。脉脉抽丹,纤纤铺翠,风韵由天定。堪称英秀,为何尝遍清冷。最爱朵朵团团,叶间枝上,曳曳因风动。缕缕朝随红日展,燃尽朱颜谁省。可叹风流,终成憔悴,无限凄凉境。 自己竟是开始感时伤怀了,明明已不是之前那般寂寞。为什么?因为多了一个帮忙的方凡?不,不光如此,更多是因为身边有了贺兰恺之,想到这里楚紫苏不由得看向贺兰恺之,专注的作画的贺兰恺之别有一番韵味,带着书卷气息,冲淡了一贯的贵气和疏离。 上好的宣纸上已经氤氲一片,显然短短时间就已完成大半,这是楚紫苏第一次近距离见到贺兰恺之作画的样子,不由得更加仔细去看他所画的内容。画上已有一个男子的身形,身段挺拔,一手勾着随风飞扬的青丝,男子身着浅葱衣衫,笔锋浓转淡之间,仅用一种颜色便为那男子的衣衫勾勒上兰花的暗纹,腰间只有干净利落的衣带束着,一派潇洒。 虽然只有男子的侧脸,但是线条清俊柔和,与自己极为相似,画中男子目之所以是一片合欢,颜色减淡,洋洋散散模糊在纸的边缘。 完成之后贺兰恺之在画的一侧题诗道:雨晴夜合玲珑日,万枝香袅红丝拂。闲梦忆金堂,满庭萱草长。绣帘垂簏簌,眉黛远山绿。清水渡溪桥,凭栏魂欲消。 流畅的行书中透出豪迈之意,内容却是温婉而情意绵绵,贺兰恺之大概自己都不知道,他写下这些的时候表情多么的专注而柔和。 落款是朗润字。楚紫苏这才诧异的开口:“朗润是恺之的表字?” “正是,不过紫苏叫我恺之便是,朗润二字被世人叫的太多了。”贺兰恺之这才抬起头看着紫苏回答道。 “那这亭子……” “是我选址建造的,闲来无事之际便会来这里休憩片刻。” 之后不顾楚紫苏赞叹和崇拜的目光,折扇一指桌上墨迹未干的画作道:“这是我第一次为人作画,希望紫苏能收下。” 这一刻,心跳声似乎在楚紫苏耳边传来轰鸣,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惊喜却又欣喜。 自那日之后,紫苏除了诊病外便时常发呆,对着一副画发呆,时而蹙眉,时而微笑,时而困惑,表情变来变去很是丰富,方凡看着这样的他有些无奈但也不出言打扰,他知道对于社会关系非常简单的楚紫苏,能让他如此的只有贺兰恺之那位少爷了,可眼中的有着的那抹忧伤被掩藏的很深。 “楚大夫?楚大夫?”一双漂亮白皙的手在楚紫苏发呆的眼前晃过,呼吸间似乎传来了淡淡幽香。 抬眼发现是王员外家的三夫人,见楚紫苏回过神来,她柔柔的一笑,眼中流转的风情让人炫目,开口道:“最近府中很是忙乱,老爷得子很是开心,府中上下都是以二姐姐为中心转呢,抓药,煎药,膳食都有专人负责。” “如此甚好,那位二夫人在我出诊时气色真是很差,若是这样被优待着也是幸事。”说着向方凡那里看了一眼,眼中的关心溢于言表,方凡朝他安抚的一笑,继续忙着手头对账的事。 听到这话,三夫人挑了下眉,道:“不知楚大夫也是如此怜香惜玉之人。” 楚紫苏轻咳一声,有些尴尬的转移了话题,“不知三夫人今日拜访有何贵干?” “奴家唤名素素,楚大夫这样叫我便是。”没有回答反而这样说。 “这恐怕不妥。”楚紫苏出言拒绝,和有妇之夫不宜牵扯太多。 “妾身自知身份卑贱,楚大夫不愿也是情有可原。”言毕素素勉强的笑了一下,我见犹怜。 罢了,不过是个名字。楚紫苏本来就心软,和女子接触又少,有些不知所措的说:“我没这个意思,真的,素,素素姑娘。” 真是个单纯的人啊。素素这样想着,其实这种装可怜的把戏她用多了,能有几分真心现在自己也说不清了。让思绪恍惚了一下才开口说出今天来拜访的原因:“那五付药吃完了,姐姐的身体确实好多了,我觉得楚大夫医术了得,但管家却不让请楚大夫去了,这让我很是疑惑,今天逛到楚大夫这里便来看看。” 楚紫苏心中不免有些失落,毕竟自己的医术不被相信总归一件让人不舒服的事情。声音有些发闷:“大概是我医术不精。” “怎么会,我觉得楚大夫的医术无人能及。”这话脱口而出,素素也觉得有些逾越,羞红了双颊,所谓面若桃李不过如此。 看着这样生动的女子楚紫苏不由失笑:“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过得人信任的确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素素东拉西扯的说了一会儿,又问道楚紫苏关于养颜、养生的事,有些问题天真而可笑,楚紫苏很耐心的一一跟她说明并作了解释。不多时来了一位病人,看楚紫苏忙碌起来素素也不便多留,找了个缘由便告辞了。 之后的几天素素也时常会来拜访,似乎没什么目的,就是单纯与楚紫苏聊上几句,有时会碰上贺兰恺之,在贺兰恺之眼神的压力下,往往会比一般情况更快的告辞。 夏日的天气突然变化谁也说不好,所谓夏天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一点也不夸张。白天还是天朗气清,夜里就突然雷雨大作,被惊醒的楚紫苏披了件衣服从里屋走出来确认药厢门窗是否关好,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开门,竟是浑身湿透的贺兰恺之。 第十一章 “恺之?”这样狼狈的他让楚紫苏暗暗心惊,不顾他湿着的衣袖,拽着他往屋里走,“怎么了?快进来。” 没有跟着楚紫苏的力道往前走,只是湿漉漉的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腕,湿透的刘海黏在贺兰恺之的脸上,他很无助的说:“紫苏,娘亲不知怎么了晚饭过后没有多久就觉得喘不上来气,我不知道怎么办,你救救她,去救救她。” “啊?恺之不要急,我这就和你去,伯母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没有在意贺兰恺之弄湿了自己的里衣,楚紫苏出言安慰,把披在身上的衣服直接套上,随意扎了一下腰带便和贺兰恺之出门。 策马飞奔的两个人都湿透了,楚紫苏穿得单薄,所以有些发抖,贺兰恺之看这样的他,下意识的将他往怀里拥了拥,耳边是楚紫苏舒缓而让人心安的声音:“相信我的医术,我会保护你们的。” 楚紫苏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那一刻贺兰恺之一直犹如揪起不安的心忽的被安抚,没来由的心里软软的塌成一片。 进了贺兰府,两人简单的擦了擦手和脸上的雨水,楚紫苏步伐急促的走进贺兰夫人的房间。 贺兰夫人面色有些蜡黄,大口喘息着,似乎呼吸困难,楚紫苏把了脉,看了一眼舌苔,之后楚紫苏开口询问:“夫人今晚的晚膳都用了些什么?” “夫人今晚胃口很好,吃了不少羊肉,喝的是南瓜绿豆粥。”边上的小厮回答。 “那便是了。”楚紫苏松了口气对贺兰恺之说:“莫急,伯母只是吃了相克的食物,加上脾胃虚弱,才会有如此反应。” “食物中毒?”贺兰恺之扬了扬眉,转身厉声问向服侍他娘起居的丫鬟。 那丫鬟直接腿软的跪下了,慌张的说:“奴婢不知,奴婢不知……” “恺之别胡乱发火,南瓜可补中益气,羊肉大热补虚,两补同进,会导致胸闷、腹胀等症状,但这鲜少人知,而且因人而异,夫人身体不好,最近还在调养,才会有如此大的反应。”楚紫苏出言安慰。 走向书案,写下药方,交给下人抓药,楚紫苏这才走向贺兰恺之,用力抓住他微微颤抖的手说:“饮食注意就好,真的不用担心,伯母身体会好起来的。不介意的话,最近一段时间我每天来为伯母做药膳调养便是。” 贺兰恺之拉起楚紫苏快步走到书房,用脚踹上房门,一把把楚紫苏拥到怀里,喃喃道:“我很怕,很怕娘会离开我,看着她那么难受,我做不了任何事,整个人都混乱起来。” 明白现在的贺兰恺之不是那个举手投足展露无限风华的世家公子,也不是那个文武双全绘画技巧高超的怪才画师,现在的他只是担心母亲的一个脆弱的孩子,楚紫苏放人贺兰恺之抱着自己,轻轻拍着他的背,清泉般的声音仿佛呢喃,带着舒缓安心的味道,“没事的,没事的,我在,我在……” 贺兰恺之闭上了眼睛,心中有什么想要喷涌而出,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半晌才开口道:“从小我在父亲眼中便没有存在感,娘也一样,父亲其实唯一爱过的女只有大娘,可惜大娘去的早,所以他一心一意只培养哥哥,无论我优秀也好,顽劣也好他都不在意,娘和他只是因为利益联姻,那时的父亲因为生意陷入窘境,对于他来说,我娘很合适。准确说,我娘的家世,很合适。” 听到这里楚紫苏紧了紧拥着贺兰恺之的双臂,没有说话,只是希望这样能把温度传递给他。 贺兰恺之回抱似得把楚紫苏抱得更紧,继续说道:“可是,娘是真的……很爱他,很早就开始了,所以明明是大家闺秀,却不在乎不是第一房夫人,不在乎委曲求全,义无反顾的嫁了过来,可之后呢,只能如此过着相敬如宾的生活,而我就是这样不被期待的生下。所以,以前我在乎的只有娘,而我娘在乎的一直只有父亲。” 是什么原因让一个孩子只愿意恭恭敬敬的叫自己的爹为父亲,客气而生疏,或许,贺兰恺之这个贺兰家的二少爷过的一直很辛苦,无非是在笼中金丝雀,明明不快乐却接受者太多人自以为是的艳羡。 “我之前很寂寞,特别是师父走了之后,我常常感觉那铺天盖地的寂寞会吞噬掉自己,觉得自己在这世上没有存在感,直到恺之的出现,陪伴在我身边。”楚紫苏开口道,“所以我现在很充实,很快乐,所以你不要对自己产生任何质疑。” 很多时候,生命容不得我们多想,容不得我们太贪心,比如相遇,但此时的贺兰恺之和楚紫苏心中不由得同时想到:这个人要是一直在我身边就好了。 松开抱着楚紫苏的手,贺兰恺之似乎从难得一见的脆弱中恢复了过来,“紫苏快去换身衣服吧,都湿透了,我去看看娘。” 楚紫苏迷惑的看他快步离开,刚刚恺之……似乎脸红了? 泡在盛着温水的木桶中,楚紫苏感觉冰冷僵硬的身体渐渐恢复过来,舒服的发出了一声叹息,突然有人敲门,楚紫苏稍稍紧张了一下,“谁?” “二少爷让小的给楚大夫送身衣服来。”外面的小厮恭敬地回到。 “搭在屏风上就好,”这才想到自己竟是没有换的衣服,不由得为贺兰恺之的细心感到开心。 换上和自己风格明显不一样的衣服,上好的丝绸缝制的衣袍,上面有同色丝线修的暗纹,低调而华贵,应该是为贺兰恺之的专门剪裁的衣服,穿在楚紫苏身上有些宽松。 来到贺兰夫人的房间,楚紫苏看见贺兰恺之浑身湿透守在床边,不由得有些心疼,于是出言道:“恺之快去洗澡换身衣服,免得伯母没好自己却病了。这里我来看着就好。” 贺兰恺之闻言也没有推辞,为楚紫苏简单整理了一下松垮的衣领,轻声道:“我的衣服你穿还是有些大啊。”之后转身走向房门说,“那就先拜托你了。” 下人很快送来了煎好的药,楚紫苏细心的扶起贺兰夫人,舀起一勺药,确认吹凉了才送到贺兰夫人嘴边,喂她吃完药后,扶她躺下,贺兰夫人眉头微松,不过可能还有些难受,期间一直没有说话。 不多时贺兰恺之来换楚紫苏的班,楚紫苏说自己是大夫方便照顾伯母,想要坚持留下,这时贺兰夫人开口道:“紫苏,我知道你的好意,不过让恺之照顾我就是,我有话对他说。” 闻言楚紫苏不好再多留,心中隐隐有一丝失落,跟下人来到了贺兰恺之已经安排好的客房。 留下来照顾贺兰夫人的贺兰恺之帮她掖了掖被子,贺兰夫人叹了口气说:“我儿,你对紫苏到底是怎么想的?” 第十二章 “娘为什么这么问?”贺兰恺之反问回去。 “我想听真心话。”不理会贺兰恺之的试探,贺兰夫人很严肃的看着他说道。 沉默片刻,贺兰恺之声音有些低沉的说,“他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只是朋友?” “嗯。”微不可闻的一声回应,与其说是回应,更像是叹息。 贺兰夫人看着贺兰恺之微微攥紧的拳头,大概恺之自己也没发现这个紧张时的小习惯吧。 “自小你爹对你疏于管教,我对你关心不够,所幸你争气,对娘又孝顺,这些娘都看在眼里,有时候真的觉得对不起你。”没有再逼贺兰恺之回答,贺兰夫人幽幽的开口。 “不,娘……对我很好,真的。” “所以娘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幸福,无论你所认为的幸福是谁给的。”贺兰夫人直视贺兰恺之的眼睛这样说道,似乎看穿了他所有的掩饰。 “嗯,我懂。”贺兰恺之帮他娘放下床帏,轻声说,“今晚您受罪了,早些睡吧,我在这里守着。” 床上的贺兰夫人呼吸渐渐变得绵长,想是熟睡了,贺兰恺之看着慢慢燃烧的灯芯,想着娘的话,眼前闪过的是楚紫苏的脸。微笑的楚紫苏,生气的楚紫苏,害羞的楚紫苏,自信的楚紫苏……原来,不知不觉自己竟在短短的月余时间有了一个人这么丰富的记忆。 心微动,奈何情已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自己的目光便总是落在他的身上,或许是他难得一见的盛气凌人;或许是他诊病时的专注认真;或许是他为娘施针的细致耐心;或许是这个雨夜他给自己温暖的怀抱;或许是从第一次转身他叫住准备离开的自己去煮粥,又或许是从那第一眼,便望断了流年;不知不觉中,自己又为他改变了多少,多少个清晨去他的粥摊买一碗清粥;多少次不经意的巧遇;多少次刻意的登门拜访;第一次关注一个人的喜怒哀乐;第一次顾忌一个人的兴趣爱好;第一次为一个人画山水之外的画…… 那么,这便是喜欢了吧,不是所谓的一见钟情,不是抵死缠绵的轰轰烈烈,仿佛春雨般润物无声的情思,匝匝密密的铺满了自己的心间,恍惚间眼里心里总是有他的身影,无声宣告着他对自己的重要性。 缘起缘灭,缘浓缘淡,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我们能做到的,是在因缘际会的时侯好好的珍惜那短暂的时光。 或许娘比自己更早的看穿了自己,不过既然娘都不反对,那么,便没有什么能阻止我爱你,即便是你,紫苏。贺兰恺之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楚紫苏和贺兰恺之两人起的都不算早,楚紫苏为贺兰夫人看了下恢复的情况,换了一付养胃健脾的方子,之后贺兰恺之送楚紫苏回到药厢。他未曾想好怎样开口表明心意,但是至少让他生活里有自己的影子,爱其实是一种习惯,你习惯生活中有他,他习惯生活中有你。拥有的时候不觉得什么,一旦失去,却仿佛失去了所有。 所以贺兰恺之提出留下来用午膳,楚紫苏的手艺很好,简单清单的饭菜却很可口。 当贺兰恺之懒散的晒着午后阳光,和楚紫苏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年少轻狂的日子时,逆光走来一位盈盈少女,仔细看又是那位王员外的三夫人,素素姑娘。 素素姑娘似乎把来药厢已经当成自己的习惯,时不时来拜访一下楚紫苏,现在变本加厉的开始带来一些自己做的膳食和糕点给他品尝。 她很聪明,贺兰恺之这样想着,毕竟大大方方把自己的长项展示给自己喜欢的人在这个时代是需要勇气的,可是无论她有多好,她都没这个资格和自己争。 冷眼看着素素和楚紫苏聊天,楚紫苏始终温和有礼却又疏离有距,今天没什么病人造访,所以过了很久素素才出言告辞。贺兰恺之说不妨送送素素姑娘,于是一同告辞了。 看着那相携而去的背影,楚紫苏莫名的觉得有些刺眼。 “素素姑娘很聪明,也很漂亮,不愧是之前醉花楼的第一名妓。”贺兰恺之毫不客气的说出素素之前的身份。 “贺兰少爷过奖。”素素照单全收。 “不过王员外是否知道她这个新来的小妾中意了他人,总在做着红杏出墙之事?”贺兰恺之戏谑的问道。 “妾身不懂贺兰少爷在说些什么,若是无事,素素便先告辞了。”说罢转身就想离去。 “断了你的心思。”贺兰恺之语气冰冷。 “贺兰少爷不要过分,你有什么立场这样警告我。”并没有回头,素素很冷静的说。 “就凭你已做人妇,又出身风尘,配他不上。” “配与配不上贺兰少爷又怎能评断?” 贺兰恺之凑近她,“那就凭他早晚是我的人,这样够了么?” 素素瞪大眼睛,薄唇微动,不知是被这个仿佛宣誓主权的话吓到,还是被贺兰恺之喜欢男人这样惊世骇俗的消息惊到,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 “素素姑娘是聪明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应该不用我教。所以收了你的心思,以后少出现在他的面前,一个小小的艺妓即使有王家罩着你我也没有放在眼里。”贺兰恺之声线低沉而魅惑,将冷冽的警告说得仿佛情话般在素素耳畔呢喃。 之后毫不留恋的离去。 素素就站在那里,呆呆的不知想些什么,直到泪断线般的划过脸庞,才发现自己居然哭了,却也只能死死咬着下唇,无声恸哭。 无缘无份,从此,便是陌路。 第十三章 素素失魂落魄的回到王家,把自己锁在房间,丫鬟叫她去用饭,被她一句滚骂了出去。 在撒气般的把房内能摔的能砸的付之一炬之后,素素才觉得自己稍微能冷静下来。愤怒之余,是无尽的痛苦和哀伤。 从小沦落风尘的她本以为自己已经看破红尘,不会再把真心交付于任何人,可楚紫苏的出现,却像一道光一般照到了她在世事无常打磨下变得沧桑的心中。 如果说最初素素只是被他的纯粹和真实所吸引,那么之后的接近却让她彻底沦陷在他的温和和体贴之中。 如果说最初听到贺兰恺之喜欢楚紫苏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是吃惊,那么现在回忆起他们的点滴却觉得也许他们可以水到渠成。 喜欢上一个人便觉得他千般好,不是看不出他的疏离,不是看不出他的目光总是落在贺兰恺之身上,但是她以为,以为自己有时间去打动他,以为自己有机会让她发现自己的好,毕竟一个男人怎么会不需要女人的体贴,怎么能不迷恋于红窗帐暖? 可是现在无论楚紫苏怎样想,自己都没有机会了,素素以为摸爬滚打于风尘中的她不会再有得到什么的执念,只要自己过得好,衣食无忧便是一生,所以才会使出浑身解数让王员外为自己赎身娶了自己。但是这次,她真的不甘心,第一次那么恨自己的身份,为什么他贺兰恺之即使是男人也可以自由的追求自己想要的人,自己好不容易动心的时候只能妄自让那真心被时光消磨。而贺兰恺之又凭什么那么笃定贺兰家能容忍他喜欢一个男人。 可自己就算是女人也没有追求的权利。 罢了罢了,都是命数。 素素幽幽的叹了口气,似是吐尽心中全部的眷恋,年少的喜欢是会淡的,那么就让她将这段暗无天日的恋情尘封在心底,明天,她还是风情万种的三夫人。 当头脑不再为恋情左右,素素不去幻想自己拥有喜欢的人的可能,聪明如她也清楚的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现在府上有三位夫人,大夫人的儿子刚刚束发,虽然年少无知却是目前府上唯一可能的继承人,二夫人也已经有孕在身近两个月,现在只有自己无所依仗,又出身风尘,本就低人一等。那么,若想今后在府上立稳脚跟,她唯一的指望就是有一个孩子,不光是孩子,还要是儿子才行。 此时的素素不再是楚紫苏面前天真的少女,她目光阴沉的盯着已被自己打碎的镜子,心下也有了计较。 待到眼睛干涩才闭上双眼,泪又落了下来。 紫苏…… 最近似乎安静了很多,楚紫苏这样想着,有些奇怪的问方凡:“有没有觉得最近清净了不少,好像少了点什么?” 方凡看着一脸疑惑的楚紫苏无奈道:“紫苏你不觉得素素姑娘这一阵子没有来过药厢了么?”心里却腹诽着你心里都在关注些什么,素素姑娘那个大美人之前天天来这里晃你都没往心里去? “好像是这样的呢。”楚紫苏后知后觉的恍然道。 “怎么,紫苏你思念红袖添香了么?”从外面走进药厢的贺兰恺之刚好听到这段对话,隐去心中的不快,故作轻松的调笑道。 “这倒不是,不过素素姑娘很活泼,确实给药厢带来了更多生气。”楚紫苏认真的回道。这段时间贺兰恺之反倒是代替了素素总是往药厢跑,没什么实际的事情,尽管有些疑惑,但总的来说他还是很开心能经常见到贺兰恺之的。 素素之前的来到仿佛就是昙花一现,之后居然一次都没来过,她的消失在楚紫苏的生活中不过漾起了几道水纹,日子还是依旧不咸不淡的过着。要说有什么变化,大概就是楚紫苏和贺兰恺之关系越来越好,至少现在楚紫苏已经非常习惯身边总是有着贺兰恺之的身影,贺兰恺之也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大约一个月后的傍晚,天空中残阳如血。 这个时候,药厢已经准备打样了,贺兰恺之和楚紫苏还有方凡其乐融融的收拾东西、核对药材和帐目,楚紫苏满足的看着身边的人,毕竟,曾经这些都是他一个人完成,哦不,或许还伴着无边的寂寞完成。 就在这时,素素失魂落魄地来到了药厢,妆容还是精致动人,衣衫却是有些凌乱,特别是她的眼神,那种惊恐和绝望压抑的情绪仿佛能把看向她的人吞没。 楚紫苏见状赶忙让她进来,素素没了之前的客气,对于贺兰恺之也视而不见,呆呆的在楚紫苏的引导下坐在了凳子上。 “素素姑娘,你到底怎么了?”楚紫苏忍不住问。 沉默半晌,素素用干涩的声音说:“二夫人没了。” 三人皆是惊愕,楚紫苏下意识的看向方凡,见他也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没有在意三个人的反应,素素继续说道:“今儿下午去茶楼坐了一会儿回来就听到二夫人的孩子没了,结果大夫刚到,二夫人竟也跟着去了,大夫说是二夫人吃食有问题。”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谁能有能力让专人照顾的二夫人吃食有问题。 这便是在深宅大院的女人,一旦输了,输的从来不只是脸面,男人,金钱,而是地位、孩子、命。 素素以为自己没有身家,红颜枯骨,待到自己终是人老珠黄,无法以色事人那日,自己的地位需要一个孩子来保证,她没有想过争财产,使心机,所以不会有那些争斗。 素素偷偷找大夫开些令人情欲高涨的药,引诱王员外,目的无非是一个孩子,无关情爱,只是为了自己下半生有个保障的筹码,但是她真的没想到,大夫人竟容不得其他孩子的存在。 太可怕了,毕竟一个小小的艺妓能见过怎样的场面,这是第一次面对死亡,还在自己身边,二夫人的悲剧仿佛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若是不放聪明点,那就是自己的结局。 府里现在已经乱作一团,素素失魂落魄之下不知不觉来到了药厢,天地之大,除了这里她发现自己竟找不到一个可以歇息片刻的地方。 “求求你,帮帮我,我想逃,我不能呆在那里,”素素第一次如此失态,不顾男女有别,大力抓着楚紫苏的手臂恳求着,“我害怕,我真的怕了。” 楚紫苏瞪大了双眼,面前的素素已是泪流满面。 第十四章 种种刺激惊得楚紫苏说不出话来,一时间和素素相顾无言。 贺兰恺之拨开素素抓着楚紫苏的手,眼中的神色波澜不惊,他家的情况更单纯些,大娘之后,到现在只有他娘一位夫人,但是毕竟是世家长起来的孩子,即使没经历过,也比一般人更能接受这种扭曲的现实。 “素素姑娘想让我们怎么帮你?想清楚自己的立场,你现在可是王家的三夫人。”贺兰恺之替楚紫苏回应道。 顾不上对贺兰恺之的忌惮,素素很慌乱地摇头,喃喃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王家是素素姑娘之前给自己找好的归宿,若是想脱离王家不是全无可能,但是素素姑娘你可有决心?”贺兰恺之咄咄逼人的问下去。 “我有决心!”素素很肯定的说。 “你能忍受不再过锦衣玉食的生活?你能忍受颠沛流离的孤苦?你能有一技之长养活自己?”贺兰恺之将一连串的问题毫不客气的直接抛在了素素面前。 素素怔忡的看向了贺兰恺之,一句话也回答不出。 他只想着王家那里可怕,自己要逃,却没想过逃离之后的生活,自小在醉春楼长大的她除了舞蹈和琵琶外一无所长,养活自己都没有能力,那自己逃离的究竟是噩梦,还是逃走之后又进入了新的噩梦? 没有多给素素思考的时间,贺兰恺之出言打断了沉默:“你既是趁乱偷偷跑出来,在外不宜久留,快些回去,以免为自己和别人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点道理素素还是明白的,于是依言转身就要离开。 “你这个样子,还是我送送你吧。”楚紫苏皱着眉头突然开口。 “不可以,”贺兰恺之语气有些急切,“现在是多事之秋,让人看见会落人口实。”后半句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淡。 看着楚紫苏不加掩饰的担心和微微动怒的贺兰恺之,素素突然有一点满足和快意,至少现在他还不是你的,现在的你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想到这素素露出了今天来药厢之后的第一个微笑,轻声说:“贺兰公子说的对,我自己回去就好。” 走到门口,素素没有转身,而是说了一句:“谢谢你,紫苏。”仿佛道别一般的话。 留在药厢中的三个人沉默了片刻,方凡突然道:“紫苏,贺兰公子,我有点累,先回去了。” 楚紫苏点点头,看着那个落魄的背影,有些担忧。 “你想帮她么,紫苏,如果是你的愿望,我就能帮你办到。”贺兰恺之突然开口,语气变得很温和。 “你能帮她一辈子么?”楚紫苏勉强笑了一下,问道。 “我能,只要你想,我可以保证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贺兰恺之笃定的说。 看着这样笃定的贺兰恺之,楚紫苏不知怎么有了种窝心的感觉,我的愿望?是不是只要是我的要求多任性你都要满足?这样想着,不自觉就问了出来。 “是,只要是你。”贺兰恺之毫不避讳的说。 错开了他有些热切的目光。楚紫苏合上眼说道:“这要看她自己的决心和选择了。” 对于这样反应的楚紫苏微微有些失望,但是贺兰恺之还是很好地调整了自己的情绪。 一天后,素素没来,两天后,素素还是没来,日子过得很快,不经意间就已经有十余天了,素素都没有来。 当楚紫苏以为这就是素素的决定的时候,素素突然造访。 “我要逃。”素素这次很平静,眼中没有一丝波澜,所说出的话却是无比坚定。或许当初在贺兰恺之的质问下素素产生了动摇和犹豫,但从她看见那二夫人,怀着孩子的二夫人的尸体被一帘草席裹上让人埋在坟岗,连王家的坟都不能入,她才清醒自己的价值或许和房间里的一个摆件差不了多少。 悟妾合买者,以其贱同公物也。 “既然时隔这么久才来,素素姑娘想必是想好万全之策了。”没有诧异于她的开门见山,楚紫苏肯定地问。事实上,他很欣赏素素这样有想法有主见的女子,在这个妇女没有任何权利,只是一种象征和附属品的社会,素素这样的女生像月亮般吸引男人的目光。 “是,我需要你的帮助。” “愿闻其详。” “楚大夫有没有药可以让人身上犹如起疹子一般,若是这样,为了避免传染,我定会被送往别院,别院连下人都没有几个,不会有人在注意到我,只要一把火,三夫人就不在这世上了。”素素淡淡的说着这个她深思熟虑之后的方法。 有些诧异于素素大胆的想法,楚紫苏思索了一下这个方案的可行性和成功率,回道:“你的计划成功的关键就是这个药所能引起的反应。而中药讲的是药性,分为五种味,分别是,酸,甘,苦,辛,咸,对应的是五脏,酸入肝,甘入脾,苦入心,辛入肺,咸入肾等等。用中药主要是起到调和的作用,即调和阴阳,不足补之,太过泻之,因此若是反之用药想要产生一些病状也不是没有可能。” “太好了。”素素此刻才微微露出了一点开心的表情。 “但是,我从未这样用药,你想要的是毒药,若是计量上,效果上出现问题,后果不堪设想。”楚紫苏此时十分严肃的说。医者能治病,解毒,不代表能够随便做出毒药,更何况有特定效果不伤人的毒药。 “我不怕,更何况死在你手上,总好过在那里卑贱的死。” “这话可使不得,我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紫苏背负上你的命。”贺兰恺之忙完自己的事情之后又例行来楚紫苏这里报道。 楚紫苏看到贺兰恺之来了,心里确实下意识的松了口气,眉眼上不由得带上了笑意,“那你想怎么办?” “贺兰家虽是商贾世家,想在这世道上混也不可能没有些江湖朋友,自然是有惯用毒的,你告诉我要求我让人帮忙,紫苏最后来检查这药确定没有问题便是了。”贺兰恺之这话虽是对着素素所说,眼睛却看的是楚紫苏,仿佛是在征求楚紫苏的同意,而不是素素。 “如此再好不过,没有经验,我确实不敢妄自配药。”楚紫苏应了下来。 “素姑娘跟我说一下药效,我记下方便转达,明日可再来,我告知你什么时候能够取药。”贺兰恺之这才转向素素说道。 看着贺兰恺之认真的记下自己的要求之后,素素便出言告辞。说是放下,可感情这种东西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磨灭,否则这世上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与其看着两人互动,不如自己识趣地退场,输的也好看些。 贺兰恺之看着素素的背影,目光深邃,心道这女人真是聪明,知道自己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楚紫苏被卷入结果未知的事件中,若是楚紫苏想帮忙,自己定会为她打算周全,以免殃及楚紫苏。不过已经答应下来,只能去找一趟他了。 “恺之想不到你还认识江湖中人,那人是大夫吗?”楚紫苏好奇地问道,打断了贺兰恺之的思绪。 “怎么会,那人只会杀人,从不救人,和紫苏不一样的。”贺兰恺之摇头道,之后朝楚紫苏得意一笑,凑近他的耳边说:“其实我还有很多面,期待你去认识呢。” 第十五章 推开贺兰恺之,楚紫苏表面上波澜不惊的继续问道:“关于素素姑娘的事你是怎么想的?这次答应的怎么这么痛快?” 对楚紫苏的淡定有点不太满意,不过贺兰恺之还是很认真的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你已经决定帮忙了。”如果可以,我确实不希望你趟这浑水,素素姑娘对你的性格掌握的可是一清二楚啊。后面的话贺兰恺之在心里想着,没有说出。 “抱歉,许是大夫当习惯了,就养成了多管闲事的坏习惯。”楚紫苏有些赧然。 “没关系。”贺兰恺之说着揉上了楚紫苏的头,一脸的宠溺,楚紫苏挥开他的手说道:“不要随便摸一个男人的头。”眼中却全是笑意。 这个人在身边让自己感到安心,第一次有了任性一点也没有关系的想法。他小心翼翼的接受着贺兰恺之全部的关心,满足,欣喜的同时又不断的忐忑着贺兰恺之的离开,毕竟他实在太优秀了。 多亏贺兰恺之的主动,也许此时的楚紫苏心有已经有了什么情愫,但是他主观上却刻意的忽略了,逃避着承担不知名后果的可能。 第二天素素依言来到了药厢,贺兰恺之早早的就坐在那里和楚紫苏聊着些什么。 看到素素朝他们走来,贺兰恺之开口道,“那个药三天后就可以给你,拿到药之后你有什么计划?” “自是服下药,等我身上起‘疹子’。我已经买通了大夫让他说这个传染,建议隔离,这样王员外定会送我去偏僻的别院休养,之后应该就没人注意我的死活了,那时候一把火,我的痕迹也就没有了。”素素详细的说出自己的计划。 贺兰恺之挑了下眉,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竟是计划的如此周全,看来自己还是小看她了:“我会找人在你放火之后接应你,为你准备些盘缠,至于之后去哪里,怎样生活就看你自己了。” “大恩大德,没齿难忘。”素素起身行了个大礼,楚紫苏赶紧扶她起来。 眉头微皱,楚紫苏有些担忧的指出计划的不妥之处:“素素姑娘为什么不请我去为你诊病?这样不用收买大夫了,少一个人知道总归安全些。” “不必了,我已经打点好了。”素素婉言拒绝,“我不便在这里久待,三日后我来取药。”说着就匆匆向药厢外走去。她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楚紫苏的关心她深刻的感受到了,正因为是这样的人,她不愿意让他在看病上说半句假话,她舍不得。可总是这样体贴每一个人的楚紫苏,该说他是温柔呢,还是残忍呢,毕竟,真正的爱只有一份。 楚紫苏有些不满的说:“为什么不让我去呢?” “大概是不想让你误诊吧,即使是故意的也不行。”和素素怀有同样心思的贺兰恺之一语道破素素的想法。 楚紫苏没有说话,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素素的感情他看在眼里,但是未动心怎能有回应?只能装傻罢了,况且自己心中……楚紫苏看向了贺兰恺之,目光染上了复杂的情绪。 三日后,贺兰恺之拿来了药,楚紫苏一点点的检查:桃仁、红花、苦参、白鲜皮各四钱,生地八钱,川芎、赤芍、当归、土茯苓各六钱……这…… “这个人天才,”楚紫苏惊喜的叫道,“竟能与治疗荨麻疹的药材一致,但是剂量不同就转了药性,这样用药副作用一定有但是绝对不会致命。” 贺兰恺之笑了笑没有回应,其实靠闻,看,摸就能说出配方,还能自己悟出药理的楚紫苏也很厉害吧。 “能不能改日让我见见这位大夫?”楚紫苏一脸的期待,眨眨眼露出类似撒娇的表情。 不得不说这样的楚紫苏在贺兰恺之那里的杀伤力足够大,于是他微微别过头,露出有些泛红的耳尖,故作镇定道:“都说了他不是大夫,不过是精通用毒罢了,你若想见,哪天带你去见他便是。” “那这么说定了。”楚紫苏对这样的回答很是满意。 素素拿了药之后的一段时间内,楚紫苏关于她的消息只是听说,听说王员外府上的一个小妾患上了疹子;听说那个病很可怕,会传染;听说王员外没舍得杀了那个小妾,把她送往了别院调养……一切在素素的计划里进行着。 终于到了这一天,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夜晚,王员外的别院付之一炬,同样结束的还有他宠爱的小妾。 素素和贺兰恺之派来接应他的人回合后,执意要在走之前来一趟药厢,拗不过她的那人便答应了,素素见到楚紫苏的时候,他看着那还有着红晕的天幕出神,脸上是如释重负的表情。 这大概是自己最后一次见他了吧,素素这样想着,“楚大夫,我要走了”她出言跟楚紫苏道别。 “愿素素姑娘此番过后能找到幸福。” “多谢……这是我绣的手帕,如若不弃,便收下吧,是我的心意,也留个纪念,往后的一山一水,一朝一夕,我将自己安静的走完。”素素红了眼眶,从怀中掏出一方白色手帕,递了过去。 接过手帕,楚紫苏抱拳道,“一路顺风!” 素素上了马车,最后看了楚紫苏一眼,还是落了泪。 马车飞驰而去,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楚紫苏拿起手帕端详,上面只有一株兰草,将手帕叠起的时候感觉到了凹凸的触感,于是进屋将那手帕凑近灯光,上面用白线绣着: 问君食可足,谓君衣可暖,心念不敢对君语,恐君有所牵; 卿今远辞去,他年何时还,心虔一卦愿君安,来生不相见。 第十六章 牵我双手,倾世温柔 〖辨证〗失血,大面积外伤。 〖治法〗化瘀止痛,止血,收敛生肌。 〖方名〗血竭散 〖组成〗血竭一钱,红花一钱,当归一钱,黄柏六钱,白芷五钱,栀子三钱 〖用法〗上药研极细末,用时用纱布取上药末,醋调匀外敷。 ****** 自从素素走后,楚紫苏过上了一段相对平静的生活,一切回到了正轨,啊,也不全是,主要矛盾中心是贺兰恺之。依旧总是来药厢,对楚紫苏的举止却越发亲密,虽然不排斥这种亲近,但是心中萌生出的那种酸酸甜甜的情愫让自己心慌,为了避免这种无法控制的脸红心跳,楚紫苏倒是刻意的对贺兰恺之客气起来。 察觉到楚紫苏似乎故意客气起来的疏远时,贺兰恺之第一次觉得自己搞不清这个小大夫的想法了,明明已经越来越亲近,在他打算进行到下一步动手动脚的时候却突然遭受了不明缘由的打击。 为了缓和这种尴尬和无言的距离,贺兰恺之带着点引诱的语气跟楚紫苏建议道:“紫苏之前不是想见那个配毒药的人么,不如明天去我家,我给你引见,顺便可以检查一下娘的情况。” “好啊。”楚紫苏没有犹豫的应了下来,他对配药高明的人总是很憧憬。 没想到楚紫苏这么痛快的应了下来,贺兰恺之有些无奈,心想着看来还要去麻烦他了,不过看他对别人这么感兴趣心里还是很不爽啊。 晚上,贺兰恺之去并州最大的客栈找了那个人,那人相貌并不突出,温和又充满书卷气息的样子,一副短打打扮,倒是和那文雅的脸有几分不符,没有杀伤力的外表让人无法联想他是江湖中传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毒医”陈问荆。 看“毒医”的名号就知道这个人只杀人,不救人,擅用各种涂毒的暗器,且无药可解,他和贺兰恺之的相识源于他有一次误闯了贺兰恺之的朗润园,那个有一片合欢的地方。觉得这里景色宜人,十分惬意,便在一片氤氲的红霞中施展起拳脚,自己练的酣畅淋漓,加上飞扬的落英,不禁觉得十分快意。结束了一套动作,平稳气息之时才发觉在小溪另一边的朗润亭里多了一个人。 他对自己的武艺还是有自信的,但是这个人来到亭中却让自己是毫无察觉,说明应是武功不弱之人,那人专注着在面前的宣纸上涂抹着什么,毫不在意周围的情况和突然靠近的气息,陈问荆凑近看才发现那人画的就是面前之景,想是画工极其深厚的,与刚刚的景色别无二致。那纷纷飘落的红英是被自己的掌风和暗器击打树干所致,但是画中只有景色,没有自己。 这人倒是有意思,于是率先开口问道:“阁下画的是刚刚我施展拳脚之景,却没有画上在下,莫不是觉得在下容貌丑陋无法在画中出现?” “凭阁下那潇洒的动作贺兰某人便知道应是倜傥之人,何必妄自菲薄。”说着这话,贺兰恺之手上的动作不停,并没有抬头。 又添上了几笔,审视了一下这画,似是满意了才把头抬起,端详了陈问荆片刻道:“阁下容貌确实不错。” 被他这样的反应逗笑了,真实的笑容让陈问荆平淡的书生脸也多了几分生动,倒是没有了平时的暴躁和不耐,饶有兴致的问:“那阁下为何不把我画在画中?” “不入心,不入画。”贺兰恺之淡淡的说。言语间在画上将落款写好。 “这倒是有意思的说法,那阁下只会为和你结发之人作画了?” “画随心,人随缘。”依旧是淡淡的回答,说着把印章盖在画上,这画算是完成了。 这人当真有趣,言语间竟有些不食烟火的味道,陈问荆不禁生了结识他的兴致来,“在下陈问荆,敢问阁下可是这院子的主人?”刚刚他看见了落款是朗润字,和这园子,亭子名字是一样的。 “原来是‘毒医’,能看上我这园子倒是我的荣幸,在下贺兰恺之,表字朗润。”贺兰恺之一拱手,不卑不亢的回道。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跟个大少爷似得人物居然认识行走江湖的自己,贺兰这个姓氏好生熟悉,好像是个商贾世家? “陈兄若是不弃,便将这画相赠,相识也是缘分,在下的画应还是值上几个钱的。”看着墨迹渐干,将画卷起递了过去。 “这可折煞陈某了,怪才一画千金,今天倒是我白捡个便宜。”也不推辞,便收下了画。 这是他们的相识,后来又发生了的一些事,让两个人发现他们已是早有渊源,交情也变得深厚起来。也是靠了解了才知道这个让人畏惧的“毒医”平时有多不正经,这个看似温和有礼的世家公子其实多么冷淡任性。 “又来客栈找我,不会又让我帮你做药吧,总是这样我可就收费了。”远远的看见上楼的贺兰恺之,交叉着手臂环在胸前,随意的倚着门框,陈问荆戏谑的说。 “这倒不是,不过确实还要麻烦你。”贺兰恺之脸上这才带了点笑意。 “你可别笑得这么吓人,我受不了,一般你笑的时候就是有人倒霉的时候。”陈问荆夸张的摆着手。 “我到底在你心里有多坏的印象。”贺兰恺之有些无奈,“说正经的,明天中午能不能去我家做客?” “你这该不是鸿门宴吧,我最近来并州确实有任务要完成,但是没有损害到大少爷你的利益,怎么还要杀人灭口。” 贺兰恺之真的不懂这人脑子里都装着些什么,抽了下嘴角,面无表情的说,“想不让我杀人灭口就乖乖的去,明天有人想见你。” “啊啊,知道了,我去总行了吧,不过我倒是好奇,谁有这个本事让贺兰少爷屈尊降贵过来邀请我做客。”虽然是应下了,陈问荆依旧是死性不改的乐于八卦。 “他啊,可是我看上的人,所以别有什么非分之想啊。”贺兰恺之说着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让陈问荆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生生打了个寒战。 番外:黄泉不离(将军恺之X军医紫苏) 楚紫苏和贺兰恺之是青梅竹马的存在,一起长大,关系最好。 彼时,小小的楚紫苏对贺兰恺之说:“恺之,我最喜欢你了,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同样小小的贺兰恺之认真的说:“我也喜欢紫苏,娘说成了亲就可以永远在一起。等你长大了我娶你,这样我们就永远不会分开了。” “好。”小小的楚紫苏虽然不明白什么事娶,但是只要能和贺兰恺之一直在一起就好。 那梧桐树下的约定是年少时最美丽的回忆。 楚紫苏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不知怎的就梦见了这许久之前的往事,勾起淡淡的笑意,心里想着,恺之,若成亲就能在一起,该多好。 如今的楚紫苏是太医院的大夫,医术好,为人温和,长相俊秀,不同于一般北方男子的粗犷,楚紫苏可以算的上是纤细,五官精致,举手投足有一股君子如兰的气息。 贺兰恺之,是当朝的大将军,剑眉星目,是不少待字闺中的少女中意的郎君。因屡战屡胜而被称为“神将”。 他也是楚紫苏朝思暮想的人。 或许青葱岁月的懵懂已经淡去,贺兰恺之对楚紫苏虽然还是百般宠溺,却带着无形的疏离。那句喜欢再也没有听到过。 那日楚紫苏和贺兰恺之去戏院听戏,出门刚好碰上了刚从活色生香的怡红楼里醉醺醺出来的三王爷。 这个三王爷名声很是不好,不仅横行霸道,沉溺酒色,还男女不忌,可偏得圣上宠爱,因为更加嚣张跋扈。 这厢看见了清新可人的楚紫苏自然是上去调戏一番。 他猛地抓住了楚紫苏的手腕,另一只咸猪手凑上去摸楚紫苏的脸,嘴上说着,“小美人真是动人,不如跟了爷,定不会亏……” 话还没说完就觉得一股巨大的冲击袭上了腹部,顿时五脏六腑都纠结在了一起,缓了一会儿才破口大骂:“哪个王八蛋敢这样对爷,活得不耐烦了!” 揽着楚紫苏,用手帕帮他擦手擦脸的贺兰恺之这才分给了他一个眼神,冷冷的说道:“该打。”言毕不理会三王爷的反应,拽着楚紫苏离去。 回去的路上,贺兰恺之大力拽着楚紫苏,拽的他手腕生疼,于是楚紫苏用力往回一抽手腕,贺兰恺之才停下了快速前行的脚步,回过头来看他,楚紫苏不安的对贺兰恺之说道:“三王爷是有名的心狠手辣,睚眦必报,恺之你怎么能这么冲动。” “因为他碰了你,他太脏。”不带温度的说完这话之后,贺兰恺之闭上眼舒了口气,似是让自己平静下来,轻轻拍了拍楚紫苏的头,“有我在,你就不会受欺负。” “你能保护我一辈子么?”不知怎的脱口而出的竟是这话。 顿了顿,心中的情意叫喧着寻找一个出口,但是说出的话却只是,“嗯,只要你还在我身边。” 别的都不重要,只要他一世长安。 只是贺兰恺之从未想过走进楚紫苏的世界,若是进来,便会发现这里和他的世界一样。 现实总是这样荒芜而残酷,正值少数民族部落崛起,贪婪的蛮夷屡次挑衅边关重地,龙颜大怒,派贺兰将军前去支援边关,消灭蛮夷,三王爷负责粮草军饷的安排。 又要和楚紫苏分开了,军令如山,贺兰恺之即便再不舍第二天也要率部出发。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在外出征的每一个晚上,楚紫苏都会辗转反侧,伴着梦魇入睡。 这天,下人突然传话说三王爷身体不适,让楚紫苏前去诊病。 那人带楚紫苏到了一个别院门口看,对楚紫苏说:“楚大人,小的不便进去,王爷的厢房就在左起第一间。” 点点头,楚紫苏走进别院,心下奇怪这王爷的别院竟是没有一个下人。 “贺兰恺之那个混蛋敢冒犯本王,本王就让他有去无回,不是神将么,本王倒要看看没了粮草和军饷他怎么打出个胜仗。” 楚紫苏走到左起第一间厢房前就听到这样的话。 楚紫苏停下了脚步,愣在了那里,一时间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里面的人还在说着:“那个贺兰恺之不是心疼楚紫苏那个小太医么,我就先替他尝尝这个人的滋味,玩够了他要是能回来就还给他。” “王爷真是宅心仁厚。” “哈哈哈,这里你安排好了么,该走的人都走了吧。” “王爷放心,这宅子就咱们二人,楚紫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以王爷的威武还不是手到擒来。” “成了,待会你下去,莫要让些不相干的人扰了本王的兴致。” 听到这里,楚紫苏掉头就跑,这宅子里没人,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找到恺之,告诉他这一切。 楚紫苏身上有些银两,买了干粮和一匹好马就快马加鞭的向边陲方向赶去,大军只走了一天,能赶上的,楚紫苏这样安慰着自己。 当贺兰恺之看着憔悴不堪的楚紫苏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以为自己在做梦,眼中满是心疼和不可置信。 楚紫苏几乎是见到他的瞬间就晕了过去,他的体力其实早就透支,全靠精神的力量支撑着不倒下去。 楚紫苏昏迷了三天,睁眼时看见守在他身边的贺兰恺之,竟直接落下泪来,贺兰恺之慌了手脚,一边把他揽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让他放松,一边嘴里不住的安慰着,“紫苏不哭,我在这里,不哭不哭……” 楚紫苏趴在他怀里只是无声的落泪。在贺兰恺之再三追问下才断断续续的把自己听到的一切告诉了贺兰恺之。 贺兰恺之压抑着滔天的怒火,三王爷怎么敢用将士的生命报复自己,用国家边陲的安危报复自己,怎么敢……怎么敢用自己身边捧在手心里保护的人的清白报复自己。 于是派了一名士兵送加急快报到京城,贺兰恺之所率部依计划向边陲进发。 将楚紫苏留在身边作为随行军医,行军条件极为艰苦,尽管贺兰恺之对楚紫苏尽力照顾,但是楚紫苏还是眼见的消瘦下去,可是贺兰恺之不知道,这样清苦的陪伴却是楚紫苏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楚紫苏在军队中倒是声望颇高,主要是为人亲和,医术又高明,最近一段时间贺兰恺之唯一欣慰的也就是这件事了。 可是贺兰恺之没想到的是自己多少封加急快报都被三王爷挡在了京城之外。 已经一周了,军饷还不到位,贺兰恺之明白了自己的军报永远不可能送到圣上那里,但是自己却不能撤离这里,否则边陲门户对蛮夷打开,到时候定会是一片生灵涂炭,死守城门七日已是极限,那么明天只能正面迎敌,决一死战了。 是夜,惨淡的薄云笼罩着残月,月下是叫楚紫苏出来谈事的将军贺兰恺之。 “明日……将会是场恶战,你,留守军营,等着我凯旋。”贺兰恺之皱着眉头说道。 “我随你一起去。”楚紫苏很坚定。 “你一个军医跑去冲锋陷阵干什么,留守救治伤员才是你的职责。”贺兰恺之毫不退让。 “你究竟在怕些什么?”楚紫苏用手轻轻的抚上了贺兰恺之英俊却历染上沧桑的面容,拇指轻轻滑过他的眼睑,叹息般的说道。 贺兰恺之冷酷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深深地凝望着楚紫苏,眼中的感情仿佛漩涡般要将楚紫苏吞噬。突然他伸出手紧紧的抱住了楚紫苏,力道之大仿佛要把他嵌入身体,融入骨血,这样就能再也不会分开。 “我舍不得你。”贺兰恺之声音破碎的说,带着些许呜咽。这个骁勇的常胜将军楚紫苏面前第一次流露出了自己的脆弱。 这句话里含着多少意思楚紫苏不是不懂:我舍不得你上战场;我舍不得你受伤;我舍不得你离开我;我……舍不得离开你。 楚紫苏紧紧的环住了贺兰恺之的腰,用力回抱,一字一顿的说:“我,会,陪,你。” 向来流血不流泪的贺兰将军终是落下泪来,轻轻的一遍遍呼唤着:“紫苏,紫苏……” “我在,”温润的声音适时的想起,语调轻松的说出生死的承诺,“无论如何我们总是要在一起的。” 再善战的将军也不是神,当军饷迟迟不到位,将士死守城池长达一周逼不得已正面和敌人两倍的军力较量时,结果显而易见。 当敌人终于用粗壮的木柱撞开了城门蜂拥而入时,贺兰恺之知道,自己终于还是守不住这城。 他不恨故意拖欠军饷的三王爷,他不恨为贪欲挑起战火的外邦蛮夷,但是他心疼跟着自己来的紫苏,他心疼应该被捧在手心里的人儿所受的痛苦;他恨自己没有能力护他一世安康,他恨自己没有给他应下的幸福。 破空而来的箭矢刺破了贺兰恺之的胸膛,一时间鲜血如注,贺兰恺之不由得向下倒去,耳边一片寂静,恍惚间有谁喊了自己,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曾以为,任何一种陪伴都比行军的路途美丽。 我曾以为,任何一段时光都比那时那刻精彩。 殊不知,那清苦的时光啊,却是令我最难忘怀的痕迹。 年少的喜欢,是会淡的。 因为,那种喜欢,会转变为刻骨铭心的爱。 原谅我,紫苏。 我爱你。 这些话,没有机会说给你听了。 一行清泪落下,贺兰恺之闭上了眼。 怀抱着贺兰恺之的楚紫苏撕心裂肺重复叫着怀中人的名字。一袭白衣,飘扬的衣袂被血染得点点猩红,透露出妖冶的美感,不觉间已是满脸泪水。 敌人不断向他俩逼近,缩小着包围圈。 紫苏毫不在意周围的情况,低下头,细细的为贺兰恺之梳理乱了的刘海,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水,扯出一个微笑,凄美而哀伤。 楚紫苏凑近贺兰恺之的耳侧,呢喃着,“恺之,等等我。” 说着把穿透贺兰恺之胸口的箭压向自己的胸膛。 血花飞溅。 楚紫苏的表情很释然,很满足,用尽力气说着,“无论如何我们总是要在一起的。” 两个人维持着耳鬓厮磨的相拥静静的停止在那里。 黄泉路上,再没有人可以把我们分离。 你说是么,恺之。 是啊,紫苏。 第十七章 第二天,陈问荆依言来到贺兰府上,楚紫苏和贺兰恺之已经在主厅等候。 贺兰恺之看见了陈问荆进来的身影便向楚紫苏出言介绍道:“这就是之前配药的人。” “在下陈问荆。”站定之后抱拳向楚紫苏道,一派彬彬有礼的书生模样。 “久仰阁下医术高明,在下楚紫苏,在并州开了家医馆唤名药厢。”楚紫苏见到来人眼神不由得多了几分生动,温言介绍自己。 这个人的名字是药材名呢,两位大夫不约而同的想到。 不过一个是毒草的名字,一个是良药的名字。 两人姑且算是同行,共同语言有的是,即使一个精通救人,一个善于杀人,但一来二去关于医术上的交流还是让两人的谈话变得热络起来,不一会儿两人互相的称呼已经由开始的楚大夫,陈公子变成了楚兄和陈兄。 看着这两个人谈笑风生的样子贺兰恺之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无比错误的决定,居然让陈问荆这个不正经的当了和紫苏缓和关系的噱头。紫苏啊,你看看陈问荆对着你眉飞色舞的样子,明显就心怀不轨啊,你还傻乎乎的洗耳恭听状,这种乱七八糟的言论有什么好听的。 “其实我在郊外不远的地方建了一个茅屋,专门储存一些我自己偶尔去山里采的和定期去山里药农那里收的,在医馆堆积不下的草药,改日陈兄可以过去看看,很多草药品质都很好。”楚紫苏带着些得意的说。 什么?茅屋,紫苏从来没告诉过自己这事啊,还以为两人知无不言的贺兰恺之酸溜溜的想,其实他自己又瞒了楚紫苏多少事情呢。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们现在就一起去看看,顺便楚兄也可以去客栈看看我炼制的一些药。”陈问荆一激动不管不顾的提议。 谁要去看你那些破毒药,紫苏快拒绝。贺兰恺之愤愤的想。 理智在陈问荆的手搭上了楚紫苏的肩那一刻崩断,贺兰恺之不客气的拍掉那只不安分的爪子,自己揽过楚紫苏,无视了陈问荆,对他说:“紫苏别忙着走,娘那里还没有看过呢,况且接近晌午,怎么也要用过午膳再去,不急在这一刻。” 由于微妙的身高差,加上贺兰恺之从背后揽着楚紫苏的姿势,此时的楚紫苏仿佛窝在贺兰恺之的怀里一样,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让楚紫苏呼吸微微一窒,身体不由的有些僵硬,从背后可以看见他的耳朵上已经染上了一片嫣红。 “我这就去看看伯母,是我太唐突了,和陈兄相谈甚欢,都忘了正事。”语气有些急切的说道,一边说着,一边步履有些凌乱的往贺兰夫人的院落走去。 看着楚紫苏有些仓皇,有些尴尬的背影,贺兰恺之嘴角漾出一抹笑意,很快这笑的意味变了,不再是柔柔的温和,而是皮笑肉不笑的冷淡,贺兰恺之转向陈问荆,保持着这样的表情问道:“陈兄?” 看着这样的贺兰恺之,陈问荆心中大呼糟了,怎么忘记了这位祖宗的警告了。 没在意僵硬的扯出一抹讨好笑容的陈问荆,贺兰恺之继续用这样的语气说:“相谈甚欢?” 陈问荆摇了摇头。 “一见如故?” 陈问荆更大力的摇了摇头。 “择日不如撞日?” 陈问荆快把脑袋摇晕了。陪笑道,“贺兰少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午膳过后我就消失。” 贺兰恺之微微眯起了双眼。吓得陈问荆说:“我现在就消失!” “罢了,不过是看你俩亲密无间的谈话有点不爽,你要是现在就走的话紫苏会不高兴的。” 听了这话陈问荆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合着自己的作用就是你贺兰少爷讨美人欢心的玩物? “不过冷情冷性的你怎么会看上这个虽然清秀可人但总的来说还是很平凡的小大夫?别告诉我是因为他医术高明,这话也就蒙蒙傻子。”陈问荆稍微正经起来。 “嗯,蒙蒙你这话就够了。”贺兰恺之潇洒的落座端起茶盏轻呷了一口。 “你!”陈问荆被噎了一下,舒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才轻佻的坐下说道,“倒是个心思干净的人,若是能真心待你也是好的。” “嗯,紫苏很好,很温柔,很细心也很关心我。”贺兰少爷从善如流的说。 轻哼了一声,陈问荆说道:“听你这么赞美一个人倒真真少见,果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紫苏比我说的还要好。”贺兰恺之说了这话之后顿了顿道,“所以你离他远点,省的生出非分之想。” 嗤笑了一下,陈问荆道,“我还没饥渴到向朋友妻下手。” “不过,也差不多到时间了,没时间闲逛了。”手上无聊的把玩着茶盏,陈问荆淡淡的说着,眼神却有些落寞,有些哀伤。 没接他的话,两人的沉默直到楚紫苏为贺兰夫人检查身体回来之后才打破。 用完宾尽主欢的一顿饭后陈问荆推脱有事先行告辞,大厅里只剩下楚紫苏和贺兰恺之两个人。 “恺之有没有兴趣去我储藏草药的茅屋看一下,想来和恺之认识之后这几个月里都没去整理过呢。”楚紫苏提议。 “好。”这下子小心眼的贺兰少爷心里平衡了。 两个人没有选择任何代步工具,而是步行去郊外,反正都是习武之人,并不会因为这些路程而感到疲惫。 路上,楚紫苏出言问贺兰恺之:“最近有什么烦心事么?” 贺兰恺之怔了一下,回道:“没有啊,怎么这样问?” “最近我觉得你……额,行为举止上有些反常,刚刚伯母也说感到你最近好像被什么事情困扰着。”还让自己多多开导你,有空多陪陪你,贺兰夫人叮嘱的后半句楚紫苏没有说出来。 贺兰恺之没有答话,这种沉默一直延续到了目的地。 “紫苏,其实我有话对你说。”刘海挡住了贺兰恺之的眼睛,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第十八章 紧抿了一下嘴,贺兰恺之似乎在想怎么开口。 “在紫苏心里我是个怎样的人?” 楚紫苏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贺兰恺之开口问的是这个,不过心中却在暗暗期待,可期待的是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 “在我心中,恺之英俊潇洒,才华……” “在我心中,紫苏是无法取代的存在。”贺兰恺之没有听楚紫苏把话说完,自顾自的打断了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楚紫苏声音有些不稳,心中的期待仿佛沸水般翻滚着。 “意思就是,紫苏,我喜欢你。”贺兰恺之表情很严肃,语调坚定的说着。 一瞬间,楚紫苏明白了自己的期待。可明白的同时也想到了不得不面对的很多问题。垂眸不语,半晌,轻轻的说:“断袖是不容于世的,你还有你娘要照顾。” 贺兰恺之悬着的心放下了,至少紫苏没有拒绝,于是语调稍显轻松的说:“娘说只要我幸福就好。” “她知道了?”楚紫苏惊异的问。 “嗯,甚至比我发现的还早。”贺兰恺之带着微赧的笑意。 阖上双眸,楚紫苏似乎在梳理自己的情绪,以免自己的理智被情绪左右,说出不负责任的话来。长舒了一口气,睁开眼,眼中变得平淡无波,直视着贺兰恺之,楚紫苏语气平静的说:“恺之,你现在喜欢我,以后也许就不喜欢了。” “因为,年少的喜欢,是会淡的。” “这样说,你明白么?”言毕,不再理会贺兰恺之的反应,快步离去,慌乱中竟用上了轻功。 年少的喜欢,是会淡的。 因为,那种喜欢,会转变为刻骨铭心的爱。 紫苏,这样说,你明白么? 为什么不给我开口的机会,你在害怕着什么? 目光忧伤的望着面前堆积着各种药材的茅屋,贺兰恺之一瞬间觉得自己找不到了回家的路。 跌坐在药草堆中,闻到阵阵药香,仿佛紫苏身上的味道。抬头望天,午后的阳光很刺眼,炫目的让贺兰恺之眼睛都湿润起来。 回到药厢,楚紫苏语无伦次的打发走了方凡,关了门,独自坐在后院,望着结出花苞的梧桐,耳边回荡着贺兰恺之的话。 恺之……我对你的感觉可能和你一样,但是我们相识的时间太短,未来的日子却太长,你的喜欢我不敢接受,因为结局我可能无法承受。 害怕受伤所以心门紧闭,结果感知不到其他心灵的温暖,所以迷失了自我,忽略着自己的本心,这就是现在的楚紫苏。 贺兰恺之看着天,直到眼睛酸涩,再不会有湿润的感觉,似乎什么都没想,又似乎想了很多,但无论什么,都不会是放手,因为贺兰恺之没有办法放下自己的整个世界。 他不知道楚紫苏对他究竟怀揣着怎样的感情,但是又在微微庆幸着至少他不是讨厌,那么就够了,那么他就有继续向他靠近的动力。 我会等在你熟悉的地方,不放弃你,除非你真正的放弃我。 直到夜幕降临,贺兰恺之都没有回去,他静静倚坐在茅屋的门前,抬头是疏朗的星空,在一片柔和的药香中迷蒙了意识,眼前仿佛出现了嗔怒的楚紫苏,提醒着自己夜深加衣,带着些许笑意满足的睡去。 同样发呆到月悬中天的还有脑子里浑浑沌沌的楚紫苏。起身站起来,舒展着已经僵硬的身体,却突然听到前堂出来响动。 警觉的放轻脚步,走到前堂,环视一圈似乎没有发现人,可隐约传来的血腥味提醒着刚刚的声音不是自己的多心,带着疑惑转身想去后堂拿盏灯来,却在转身的瞬间被突然窜出的一道黑影捂住嘴,直直的压制着撞上了药柜,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响起:“别出声。” 楚紫苏眼睛微微睁大,还是很配合的没有出声,点了点头。血腥味随着这人的靠近越发浓重,现在但他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来这里为了什么,最好还是配合他的意思来行事,。 “我只是来这里拿些草药,乖乖配合我,我不会杀你,钱也不会少你。”那人的气息有些紊乱,似乎压抑着巨大痛苦说着。 待到那人捂住楚紫苏的手微微放松,楚紫苏开口道:“我是这里的大夫,你受的伤很重,让我来救你,不然你可能会死。”清朗的声音很真诚,清澈的目光直射心底,那人愣了一下,才开口:“我凭什么相信你。” “想活下去的话除了相信我你别无选择。”楚紫苏很镇定的说。不同于和贺兰恺之在一起的温和羞怯,此时的楚紫苏有着让人信服的魄力。 那人看着楚紫苏毫不躲闪的目光竟是笑了一下,喘息道:“你这小大夫倒是有趣,我信你。”说着松开了对楚紫苏的钳制。 楚紫苏扶他在椅子上坐下,步履匆匆的去后院取了一盏油灯放在那人面前的桌上,这才发现这个人右胳膊上有一条狰狞的伤口,半边身子都浸泡在血里。那人脸上的五官深刻,目光狠厉,不过样貌很是英俊。 撕开了他的衣服,才发现他黑色衣服刚刚挡住的右肩被暗器所伤,伤口微微发青,想是有毒,这才是麻烦的地方。 用银针封了他右肩周围的穴位防止毒性的扩散,去药柜取川芎、赤芍、当归、土茯苓……大量出血还要血竭,迅速的研磨成粉,用醋调匀,拿过纱布药酒,又打了盆清水后急急地走到他身边。 把纱布用清水浸湿,轻柔细致的擦拭那人右臂上的伤口,不时抬头观察那人的脸色,轻声询问力气大不大?疼不疼? 那人看着楚紫苏布满细汗的额头,眼中不加掩饰的担忧,心弦微动。多久了,多久没有人这样关心过自己,冰冷的心居然有了感动的情结,放柔了一贯冰冷的语气,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楚紫苏说,“你真温柔。” 第十九章 楚紫苏听闻这话,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挤出了一个苦笑,“我并不温柔……我,伤害了一个重要的人。” 那人看到了楚紫苏的哀伤,但是不能明白原因,他从小没体会过爱,甚至是七情六欲,到现在为止也只有一个人能让他稍微挂怀。不过他对人的气息判别很是敏感,他清楚的感觉楚紫苏说了那句话之后,气息变乱了,动作也不稳起来。 直到楚紫苏为那个人包扎好,两个人都没再说话,最后还是楚紫苏打破了沉默,“刚上了药伤口会很疼,我待会给你煮点麻沸汤,这样你能安稳的睡一个好觉。” “不必,疼着能让我清醒。”那人毫不客气的拒绝了楚紫苏的好意。 楚紫苏蹙起眉头,似是对他这种说法有些不满,于是他伸出手,故意在伤口上微微施力,一般人受了这样的伤,若是让楚紫苏这样触碰定是疼得嗷嗷叫嚷起来,但是这个人居然面不改色,连呼吸都没有乱。 “不疼?”楚紫苏讪讪的收回手,忍不住问道。 那人虽然没笑,但是眼中的笑意实实在在的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老实说,这个小大夫的一举一动让他感到新奇,让他忍不住想去接近他,了解他。 “当然疼,不过是习惯了。” 抿了抿嘴,楚紫苏没再出声,而是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那人右肩被暗器所伤的地方。 “这种毒我从未见过,但是看毒性只是想抑制你的行动力,并没有狠至要你性命,我待会用刀片割开伤口,挤出毒血,之后敷上些消炎的一般草药,让我研究一下你中的毒性成分,再对症下药。”楚紫苏再次检查了那人的肩伤之后说道。 “好,”那人答应了之后,顿了顿,别别扭扭的加了一句,“多谢了。” 被他这样的反应逗笑了,楚紫苏说:“我又不逼你道谢,何必这个样子。” 带着点顽皮和无奈的笑意,这样生动的楚紫苏莫名的让那人觉得很耀眼,只可惜他已经习惯了黑暗。 涂上草药之后,楚紫苏扶着那人去了后堂的客房,当初设计药厢的时候考虑到可能有的病人需要留在这里治疗或者观察,所以特意建了几间客房,虽然这一段时间没怎么用过,但是楚紫苏还是会每天来打扫一番,以备不时之需。 “我叫楚紫苏,是这里的大夫,要是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叫我,虽然你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是既然是我的病人,我总不能看你痛苦着。”楚紫苏临走的时候叮嘱他,显然是对他不打算服下麻沸汤有所不满。 “在下韩墨。”那人只是这样说了一句。 不知道为什么自然而然的告诉了他自己的真名,不过这个名字有多久没人叫过了呢,韩墨心中突然有些苍凉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新鲜的让他有些不知所措。看惯了尔虞我诈的他,自从失去了儿时的那个伙伴之后就不习惯别人不带目的的关心了。 “好的,那韩墨你早些休息。”说完楚紫苏便转身离开,韩墨透过窗户看着他的身影没有回房,而是去了前厅,虽不晓得他要干什么,不过总不会是害自己,便也没有追究,草草铺了下床就睡了,一夜无梦。 第二天韩墨醒来,竟发现天空已经泛白,本想稍事休息之后趁天不亮告辞,自己的毒既是不伤及性命那就等回阁里复命的时候让那里的供奉看一下,虽不一定根治,但是应该不影响活动了。 原计划是这样的,所以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毫无戒心的睡到此时,更没有想到自己不受控制的来到前厅想看看那个小大夫。 一个剑眉星目,气度雍容的英俊青年正坐在那个小大夫的身边,入秋的清晨有些凉,那人的衣袖上带了些朝露,估计刚从外面进来不久,一件昨天小大夫没有穿着的外衫披在他身上,那个青年就这样含笑的看着楚紫苏,眉眼间是化不开的温柔和细碎的忧伤。 似乎发现了韩墨的靠近,那人微微眯起了眼睛,声音虽低但是气势很强的开口:“躲在那里的朋友有何贵干,这里是医馆,没有金白之物。” 韩墨虽没有刻意掩藏但是也不易让人察觉的靠近竟被那人一眼识破,看来这个人也并不简单,最好不要生出什么事端,他并不愿意在小大夫的地盘动手。 索性走出来说:“在下只是楚大夫的一位病人,昨天受伤颇重,因而在这里留宿了一晚。”不知道为什么,对着楚紫苏脱口而出的名字,他并不想告诉眼前的人。 “阁下的身份怕不是病人这么简单,我不希望他染上一点麻烦,所以识相的话拿上药尽快走,莫要让我赶人。”贺兰恺之显然也没感受到来自对方半点的友好之意,于是果断下了逐客令。 两人的对话吵醒了楚紫苏,毕竟也是会功夫的人,即使前一天晚上研究解药到迷迷糊糊睡着,但是武人一般的警惕还是有的,更何况是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对话。 “他身上的毒没解恺之你想让他去哪里?”楚紫苏似乎还有些迷糊,但是病人优先的原则让他暂时忘记了昨天的尴尬,直接反驳。话说完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不应该再这样和贺兰恺之对话了,于是紧抿了嘴,不再出声。 起身发现了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取下来递给了贺兰恺之道了一声谢,没有抬眼看他,贺兰恺之见状苦笑了一下,“昨夜没有回家,待我回府梳洗一番,换件衣服再来看紫苏。” 径直离去。 楚紫苏这才将目光放在那人远去的背影上,一直定定的看着,直到背影消失在视线里,眼中的感情波涛汹涌却依旧一言不发。 他转身对着韩墨说:“昨天我研究了许久,应是能配出解药,药材都已经拟好,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希望你在这里等我半日,待我去寻一个配药高手一起讨论一下。” 见韩墨点头应下了,露出了满意的神情,点头说:“这就对了,要配合大夫。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煮粥,早上还是要吃些东西才是。” 用过早餐后,在楚紫苏的监督下韩墨被迫回床上休息,不知为什么,对于小大夫的话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想去听从,心里想着这样若是能解决了毒的问题也是好事,于是便纵容自己在药厢多留上一日。 楚紫苏去了那天陈问荆所说的客栈,询问老板之后得知那人昨天晚上退房走了,就留下了张字条是给贺兰少爷的,楚紫苏闻言让老板把字条拿出让自己看一下,老板起初不愿意,在楚紫苏再三保证会把字条送给贺兰少爷之后,才肯把字条拿出来。 上书: 恺之,任务完成,不便多留,暂别勿念。陈问荆字。 第二十章 没头没尾的话,楚紫苏却明白了两个人也有着自己无法介入的秘密,微微有些酸涩的感觉,他先前还以为能这么在意贺兰恺之的只有自己,其实想想确实也不可能,他是才华横溢的世家公子,怎么可能不受欢迎,自己在贺兰恺之为他搭建的空间中安逸太久了。 其实现在的楚紫苏只是突然爆发了独占欲外加小小的吃醋了而已。 楚紫苏现在还是不能真正的理解自己这种情绪的由来,只不过他知道自己不愿多看也不愿多想。绕道去了贺兰府,把字条让门口的下人送过去,阻止了下人的通报,也不进府,转身干脆的离开了。 这么一耽搁时间已经过了晌午,楚紫苏索性去了家酒楼随意吃了些东西,打包了几样清淡的菜给韩墨带回去当午饭。 叫醒了韩墨,让他吃了些东西,解释了自己并没有找到那个人。 “我的药应该不会有问题,但是这毕竟是我凭借经验,书籍和个人感觉配的,确实有些风险,身为医者我不该劝你随意尝试,但是刚刚的检查让我发现,这种毒在慢慢扩散,银针已经压制不住了,必须尽快解毒。” “我信你。”韩墨坚定的说。 楚紫苏怔忡了一下,眼前人的眉眼竟是和那人的重合在一起,他也曾这样坚定的说着我信你。 用力咬了下嘴唇,让自己收回翻飞的思绪和抑制不住的回忆,楚紫苏投入了专注的配药之中。 贺兰恺之收到下人送来的字条,有些奇怪,毕竟平时陈问荆都是悄悄的走,直到自己去寻他才发现已经人去茶凉,唯有他的留书。这次倒是派人送来这样一张毫无深意的字条,难道是陷入了麻烦? “给我形容一下送来字条的人。”贺兰恺之把玩着字条,向下人询问道。 “是位青年男子,模样很是周正,有些眼熟,似乎和少爷来过府上几次。” 和自己来过几次的府上的除了总是缠着自己的表妹就只有紫苏了,那紫苏为什么连进府都不?难道已经决定和我疏远了么? 贺兰恺之苦笑了一下,挥退了下人。 即便如此,我也不想放开你,你退一步,我便进一步,到你退无可退的那天你才能选择把我推开。 掩去眉眼中的疲惫和哀伤,贺兰恺之整理了下衣服,依旧走上了熟悉的路线,去药厢。 “紫……”贺兰恺之刚要开口,入眼的便是楚紫苏为早上那人换绷带的场景,由于包扎的是右肩,为了让绷带结实不易松动,要绕过肩膀在后面打结,楚紫苏的身量本就比一般北方男子单薄一些,这样一来,他的姿势仿佛就是投怀送抱一般。 真正刺伤贺兰恺之的是楚紫苏温和的笑意,他有多久没有这样自然的对自己笑过了。明明是那么温柔的人,对着病人可以温柔的笑,对着陈问荆可以温柔的笑,甚至对着这个不明身份的人都可以温柔的笑,为什么不能对着自己这样温柔的笑。 自从知道自己的心意之后,总是故意构筑起一道墙,紫苏……我很怕,很怕我跨不过去。 楚紫苏对韩墨说:“现在傍晚了,今天晚一些的时候我再叫你吃点粥,现在先休息让药性发挥一下。” 注视他去了后堂,回头发现贺兰恺之就站在门前,眼中闪动着支离破碎的哀伤。 贺兰恺之走过来轻轻环住楚紫苏,楚紫苏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便是惊慌的挣扎。贺兰恺之叹息般的说:“为什么可以对所有人温柔却对我从来不温柔?” 楚紫苏停下了挣扎,目光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阴影,红红的夕阳斜射入窗扉照的楚紫苏半边脸上,好像涂了层金粉,但表情却模糊不清,他掩去了眼中复杂的情绪,抿了抿嘴,终是没有出声。 贺兰恺之几乎不眨眼的盯着楚紫苏的反应,眼中的期待渐渐淡了下去,咬咬牙说:“不能因为我喜欢你就这样欺负我。” 是说先爱上便输了,但是情发乎于心,怎能以输赢评论,爱上,便是满足。 楚紫苏依旧垂眸不语。 贺兰恺之泄气般的松开环着他的双手,顿了下还是帮他拢了拢衣领,动作熟稔的不知做了多少次,寞落却又宠溺的说:“既是医者,便应注意时令变化,入秋后傍晚起风,记得加衣。” 语毕退后几步,舒了口气,转身离开,他要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不然他觉得自己可能会对楚紫苏做出些不可原谅的事情。 一直待他走到门口,那垂眸不语的人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说:“因为我自私。” 是的,因为这次不是故事,他不能听听之后以旁观者清的口吻说出当局者迷的实质;因为这次不是别人的故事,他不能去帮忙抑或以成人之美的温柔帮别人追求幸福;因为这次他也动了情,失了心,面对未来太多的可能和不可能,他不能忍受面对失望结局的痛苦,所以他贪恋着贺兰恺之的温柔,忐忑的试探着却不敢去回应那份感情,不是对他没有信心,而是对自己没有信心,他怕分离,怕失去,怕抛弃,更怕伤心。 情不知所以,困住多少痴心的人。 贺兰恺之闻言回头,嘴角勾勒出笑意,“没关系,我喜欢你。” 夕阳斜斜地洒在贺兰恺之的身上,让他整个人流淌着温暖的味道,那一刻,他的眸灿若星辰。 楚紫苏抬头望向他的时候便是这样隽永的一幅画面。 第二十一章 一夜无眠。 仿佛想了很多,又仿佛什么都没想,不知不觉到了天明,眼睛很是干涩,但头脑却很清醒。 楚紫苏关闭了医馆,和韩墨打好招呼。独自一个人向郊外慢慢的走,他在慢慢梳理着自己的感情,因为他觉得,拖了这么久,是时候了断了,不然贺兰恺之和自己都很痛苦。 不知不觉走到溪边,这里是他和贺兰恺之第一次走过的地方。 “竟是走了这么远。”楚紫苏自语道,刚好有些疲惫,便随意的躺下。 一阵猛烈地风将树林吹得发出沙沙的喧哗,天空是碧蓝色的,清晨的雾气已经渐渐散开,云层软绵绵的,在风的推动下慢慢移动,渐渐拼凑成一个人脸的形状。 那个人有着上天最好的眷顾,才华横溢,在他身边什么都不用去考虑,他很冷清,开始接触的时候总是带着淡淡的疏离,但实际很温柔,本是个大少爷,但却会事无巨细的为自己操心着琐碎的小事。 那个淡漠又温柔的声音,在自己最寂寞脆弱的时候出现,好像看透了自己的弱点,便如找准石缝的水滴,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时候,一点点的渗入,隐秘而深刻地融入到自己的生活中,当自己猛然惊醒的时候,发现早在情字深处,挣不脱,不想挣,离不开,不想离。 那便是喜欢,或许自己早就清楚。不是那样的轰轰烈烈,随着那袅袅药香,丝丝缕缕渗透骨髓,许是那日拉自己躲过马车冲撞的怀抱,许是第一次为自己作画的投入,许是那个夜晚突然闪现的脆弱,许是直白表示心迹的坚定,又许是为自己拢衣时那溺死人的温柔…… 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和他有了这么多回忆,那星星点点的快乐和满足,那种小心翼翼的守着距离不敢逾越,却又越发期待的焦躁心情,不断冲刷着之前的寂寞,飘忽的心仿佛找到了依附的港口,自己不再是纯粹的忙碌,而是发自内心的充实。 原来,自己是这么的喜欢他,喜欢到可以相信这种心情的绵长,喜欢到愿意为尚未可知的未来赌一次。之前纠结的心情仿佛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心情一下子舒畅起来,满溢的全是对未来的期待和兴奋。 自己担心的不过是两个人的一时兴起,这几天贺兰恺之的痛苦和小心他看在眼里,所以相信了他的坚持;其余的担心不过是自己有朝一日的辜负。可当他真正认清自己满溢着喜欢的心情了之后,就发现其实未来没有那么多可能和不可能,因为是两个人相互喜欢着,所以所有的选择都是一起的选择。 楚紫苏猛地站了起来,他一刻也不想等待,这份呼之欲出的心意想要传达给恺之,运起轻功便向城中掠去,风中留下了惊鸿的一抹青黛的衣袂。 他没有直接去贺兰府上,而是先回医馆换了身衣服,他穿上了之前雨夜去贺兰恺之府上之后,第二天特意为自己赶制的月白色的纱衣,白色的丝绸里衣,上面绣着云纹,衣袂长长垂下,认认真真挽起的发髻,不再是随意用丝带束起。 紫苏从没有如此认真的打扮自己,他觉得穿上他给自己衣服,也是对他的回应,精心梳洗自己,才是能表现自己对这份感情的重视,因为这感情太深沉,让他慌了手脚,怎么做也觉得不够,怎么做也觉得赶不上那人对自己的付出。 略显凌乱的步伐,快速的来到贺兰府门口,说明来意却得知贺兰恺之一早便出去,紫苏咬咬嘴唇,之后跑向恺之给自己作画的凉亭,没有他;自己在郊外堆积草药的茅屋,没有他;他曾带自己散步走过的河边,没有他…… 紫苏失魂落魄的走在人头攒动的街道上,似乎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情,突然觉得自己与这样的热闹竟是格格不入,天突然阴了起来,雷声阵阵,人流疏散开来,大家都在往家中赶,毕竟深秋淋雨想不生病都难。楚紫苏被着急回家的人推来桑去,却不知道该去哪里。 抱着一点渺茫的希望有一次去贺兰府,下人说他要是有急事可以去府上等少爷回来,可是楚紫苏坐不住,等不了,他想立刻找到恺之,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让恺之太伤心,所以离开了他,他不知道恺之去做了什么,自己弄丢了他。 当局者迷,太用力才会嗅不到花香,太在意,才会辨不清方向。恋爱中的人总是有些患得患失,在楚紫苏彻底把贺兰恺之推开之前,贺兰恺之怎么舍得离开他。 不过须臾,秋雨便斜斜密密的洒在身上,原本喧闹的街道此刻居然如此寂寥。 雨水打湿了紫苏的头发和衣服,一并随雨水裹在身上,勾勒出惹人的曲线,划过脸颊的分不清是泪还是雨,泛红的眼眶为他徒增一抹脆弱。 楚紫苏贴着贺兰府外的围墙滑在了地上,他怔忡的望着面前的一滩雨水,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愈发清晰:在这里等着恺之,第一时间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秋雨还是无情的下着,不轻不重的砸在身上,温度渐渐被带走,楚紫苏就这样呆坐在雨中,直到一声带着关心的责备如惊雷般在耳边响起:“你在这里做什么,这样淋雨犯什么傻!” 抬头,一把油纸伞遮住了倾斜的雨。 “我喜欢你。” 抬起头,楚紫苏绽放出如花般的笑靥。 砰——油纸伞砸落在地。但是已经没人去关心,那时那刻,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 番外:相亲相爱二三事之化猫记 当窗外传来清脆的鸟鸣,紫苏在一片压抑中醒来。好重,这是楚紫苏现在的直观感受,怎么回事,他挣扎着爬起来,发现压着自己的是一个巨大的胳膊,左右逡巡一番,这里还是自己和恺之的房间,陈设都没有变化,可是,这种违和感是怎么回事? 这是那胳膊的主人清醒过来,揉着眼睛坐起来的贺兰恺之显得有些稚气未脱,好可爱,紫苏有点兴奋,不过让他奇怪的是恺之怎么巨大化了? “紫苏起来去做粥了嘛?”贺兰恺之自语道。自打他们一起住在这留苏园之后,贺兰恺之被楚紫苏惯得越来越懒,楚紫苏除了在某些特别辛苦的夜晚过后不能早早起来外,还是生活作息非常规律的孩子,一般紫苏起来之后就会悄悄地去做早饭,煮上粥,夹几碟自己做的小菜,之后上街买些主食,馒头,包子,烧饼或者油条,若是紫苏心情好,还会自己做些小点心,待到这些都准备好,再去叫醒贺兰恺之,贺兰恺之通常亲亲抱抱,吃够豆腐之后才不急不慢的用早餐,于是贺兰恺之发展到紫苏不叫,很难自己起来的地步。 这时贺兰恺之发现原来紫苏躺的位置被某样东西占据了,“这是谁家的猫?”他伸出手去摸了摸小猫的头。 “猫?恺之傻了么?”紫苏心想,当他伸出手去够恺之发现是一只毛茸茸的爪子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傻了。 贺兰恺之看着眼前突然伸出爪子之后呈呆立撞发呆的小猫忍俊不禁,这只小猫长得很漂亮,身上是纯白的,只有尾巴是棕黑相间,小耳朵带着点粉色,软趴趴的垂下来,显得有点委屈,绿色的眼睛水汪汪的,身上的毛柔软又蓬松,猫的个头很小,长长的毛让他看起来像个小毛球。最可爱的不是它的样子,而是他看见自己的反应,好像是惊愕,现在整个人,不,整个猫一副神游物外的样子,倒是和紫苏发呆的样子有几分相似。 “这是紫苏找到的宠物?”轻轻挠了挠小猫的下巴,看见他舒服的眯起眼睛,贺兰恺之开口对着这只小猫说道。视线在小猫周围扫过,才发现紫苏的衣服在床上凌乱的散落着,不禁有些慌张,于是他拍了拍小猫的头对他说,“乖乖在这里等我,我去找紫苏。”之后飞快的穿好了衣服,冲了出去。 小猫来不及发出声音就看贺兰恺之风一般的冲出去,好吧,趁着现在楚紫苏已经冷静了下来,接受了一个无比残酷的现实:自己变成一只猫了。 冷静下来紫苏又开始着急了,自己就是楚紫苏,恺之出去找怎么可能找到,不行,自己要去把他找回来,顾不上弄明白自己是怎么搞成了这幅样子,紫苏轻巧的跃了出门。 不得不说,猫的身体还是有一定好处的,因为他可以从房顶跑过,居高临下的鸟瞰寻找贺兰恺之,不多时,便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贺兰恺之现在风度全无,开始他向紫苏常去的几个摊子询问,大家都说今天没看见楚大夫,这样的回答多了难免让贺兰恺之胡思乱想,于是现在他已经发展到见人就问有没有见过楚大夫? 看着这样为自己着急的贺兰恺之楚紫苏心理又是高兴又是心急,正当他打算从房上跳下来跑到贺兰恺之面前时,一个黑影突然压住了他,让他直接扑在灰瓦之上。 奋力挣扎起来,转身摆出戒备的姿势,诧异的发现这是一只猫。 通体漆黑,在阳光下还闪着油光,只有嘴周围一圈和竖起来的耳朵内侧是雪白的毛,无可否认,和紫苏不同,这是只非常精神而强壮的猫。 突然这只猫开始在地上打起滚来,喉咙里发出粗粗的叫声,之后又突然站起来,尾巴高高的竖起,抖动几下就要朝自己冲过来,这样的反应让楚紫苏感到很不妙,不由得退后了几步,但是他忘记了自己还在屋顶上,于是脚下一滑就跌落下去,作为一个由人突然变成猫的人(?这是啥),楚紫苏还不能很好的适应自己的身体,于是毫无悬念的,他摔伤了,一条后腿已经露出的殷红的血迹。 而那只猫还锲而不舍的向楚紫苏追来,楚紫苏只好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的跑向贺兰恺之那里。 慌乱找人的贺兰恺之突然觉得自己的一角被什么扯住了,一回头发现是早上在自己床上出现的小猫,定睛一下似乎小猫还受了伤,于是赶忙心疼的抱了起来,跑向药厢。至于后面那个害紫苏受伤的罪魁祸首,被华丽丽的无视了,那只猫看着远去的楚紫苏,悻悻的垂下了头。 到了药厢,把小猫交给方凡包扎,跟了楚紫苏也很长一段时间了,耳濡目染现在方凡也勉强算得上半个郎中。 “你说紫苏去哪里了,到处到找不到,我已经快急死了。”贺兰恺之开着为小猫不急不慢包扎的方凡,烦躁的开口道,“要不要我去报官?” 方凡连眼都没抬,“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让紫苏生气的事情了,所以他离家出走,果然大少爷的独占欲让人无法忍受啊。” “不可能!”贺兰恺之出口否定,“即使是一晚上次数太多,紫苏也就是和我冷战个一两日,更何况最近我已经尽力节制了,昨天才三次……” “咳咳。”方凡闻言被自己的吐沫狠狠的呛到了,果然不该对这个现在越来越弱智的少爷有任何期待。 小猫听到这话反映更是剧烈,朝贺兰恺之叫了起来,紫苏是想说:“贺兰恺之,你闭嘴。”不过外人听的是软绵绵的猫叫声。 不能再被无视下去了,变成小猫的楚紫苏奋力挣开方凡,爪子踏进了砚台里,开始在桌子上的宣纸艰难的涂抹出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我是紫苏。 贺兰恺之和方凡都愣在了那里。 半晌,方凡艰难的开口:“所以说你能听得懂我们说话。” 小猫点点头。 “所以说你是紫苏?”贺兰恺之低着头问,看不清他的表情。 小猫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贺兰恺之突然抬起头,满脸的兴奋,扑了上来,抱着小猫蹭来蹭去的说:“原来紫苏是猫妖啊,怎么不早说~” 楚紫苏和方凡这一人一猫满头黑线,不得不说贺兰少爷再次刷新了他在他们心中的智商下限。 直到楚紫苏忍无可忍的给了贺兰恺之一爪子这三个人终于能平静的坐下来好好说话了。 “紫苏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方凡问。 小猫摇了摇头。 “什么时候能恢复?”方凡问。 小猫摇了摇头。 “这么说可能不太合适,紫苏你是人吧?”方凡问。 小猫点了点头。无精打采的小猫一副很委屈的样子。突然变成了这样让紫苏很无措,闹腾半天,安静下来之后是对自己未来的慌张与恐慌,万一一直这个样子怎么办? “没事,只要是紫苏,我便陪你一辈子。”贺兰恺之轻轻的把小猫抱到怀里,很温和却很深情的这样说。 小猫愣了一下,乖巧的往他怀里拱了拱。 于是这天人们见到了难得的景象,大才子贺兰恺之一脸温柔的抱着一只可爱的小猫,跑到这里最好的酒楼吃叫了一桌子鱼:干炸小黄鱼、清蒸鲈鱼、酸菜鱼片、鱼头豆腐……要完之后开始逗猫,小猫把爪子伸向哪道菜,他就夹起一块耐心的挑好鱼刺喂给小猫,等小猫吃完了自己才随便吃了几口。等等……要不要这么溺爱宠物,你见过那只猫吃鱼要人给挑刺的?你让那些那些只能吃剩下的鱼头鱼尾巴的猫猫狗狗情何以堪? 当然,贺兰恺之自己是沉浸在紫苏可爱的吃香里乐在其中就是了。 吃吃喝喝一天时间过得很快,小猫的体力毕竟和人不同,当太阳的余晖越来越稀薄,小猫开始用小肉爪子蹭蹭脸,打起了哈欠,于是贺兰恺之从善如流的往家走去,随着他沉稳的步伐,小猫安安稳稳睡了过去。 当太阳敛尽最后一丝光芒,怀中的小猫发出了一阵白光,当白光淡去竟是恢复人形的楚紫苏浑身赤裸的被贺兰恺之抱在怀里。 送上门的豆腐哪有不吃的道理,贺兰恺之果断开始上下其手。 在梦乡里的楚紫苏觉得浑身热热的,痒痒的,还止不住的战栗,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睛,便是含笑的贺兰恺之,见楚紫苏醒了,朝他一笑:“紫苏怎么睡得这么死?叫你这么半天都没醒?” 紫苏显然有些回不过神来,自己之前不是猫么? 看着紫苏呆呆的样子,贺兰恺之捏捏他的鼻子,戏谑的说:“发什么呆呢,一天之计在于晨,不如我们来运动运动?” 说罢也不顾楚紫苏的反应继续开始了新一轮的挑逗。 彻底陷入情欲前一秒的楚紫苏迷迷糊糊的想,之前的只是梦么?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庄子齐物论》 第二十二章 楚紫苏从地上爬了起来,一鼓作气紧紧抓着贺兰恺之的手,感觉到他近在咫尺的气息,贺兰恺之一向淡然的双眸中不再波澜不惊,混杂着铺天盖地的惊喜漾出了涟漪。 雨渐渐小了下来,阳光从云层中费劲的探出头来,可能是阳光的问题,贺兰恺之看起来格外温暖,没有了一贯冷清的气息,像是被融化的雪水,无尽的绵长。 “我喜欢你。”楚紫苏再次说道,不放心似的追加了一句:“真的。” 耳边只有水滴滴答答在水洼的声音,眼前被雨水模糊了一片,贺兰恺之整个人怔在那里,雨水和着阳光跳跃在他漆黑的眼底,眼中浮出了一种复杂的情绪,不全是欣喜,还混杂着不可置信又或者是感动。 贺兰恺之的刘海黏在脸上,嘴唇因为吃惊而微微开启,维持着被抓着衣袖的姿势直直的望向楚紫苏,仿佛在确定着什么,那所谓雍容的气度,淡定的气场,在楚紫苏面前永远溃不成堤,两人的全身已经湿透,飒飒的风毫不留情的刮过,已是秋日,让人遍体生寒,可浑身的血液仿佛流到心脏的位置,就是一瞬间的冲动,楚紫苏费力的勾上贺兰恺之的脖子,抬起脸吻上他,似乎在确定着什么。唇上冰冰凉凉,因为厮磨变得发热,酥酥麻麻的感觉,没有女子的脂粉气,不带情色,纯洁的让人想哭。 雨水顺着脸颊流进紧紧相贴的唇瓣里,咸咸的味道。 这个薄凉的秋日,他是他唯一的温暖。 维持了一段相贴的厮磨,楚紫苏微微退开头想要离开贺兰恺之的唇,却被突然用力按住后脑,加深了这个吻,贺兰恺之含住了紫苏的唇,没有贸然闯入,只是反复舔舐,仿佛在征求同意一样,楚紫苏闭上了眼,双臂攀上了贺兰恺之的双肩,默许了这一切。 热情突然被点燃,手臂环上楚紫苏的腰,另一只手扣住他的头,舌尖毫不客气的撬开牙齿,交缠嬉戏的舌头,来不及吞咽的唾液,这一切将这个吻染上了情色的意味。 不知过了多久,楚紫苏已经觉得呼吸困难了,贺兰恺之放开了他,紧紧环住了他,一字一顿的说:“楚紫苏,我爱你。” 楚紫苏睁大了双眼,随即一字一顿的回复道:“贺兰恺之,我也是。”语毕,安心的闭上眼,竟是晕了过去。 手中的重量突然加重,恍惚间只有贺兰恺之慌乱的声音“紫苏,紫苏。” 费力的睁开双眼,聚焦了一会才看清眼前的场景,雕花的红木家具,柔滑的丝绸被子,从窗扉透出来有些刺眼的阳光,已经第二天了么,楚紫苏心里想着,显然这不是自己那个药厢,应当是贺兰府上了。 身上的衣服也换过了,雪白的中衣,有着淡淡的皂角香,穿着略有些大,应当是贺兰恺之的。 试了好几次,终于撑起自己的身子,头晕目眩的感觉愈发强烈,刚想开口喊人,发现自己嗓子喑哑的几乎不能发声,嘴唇干裂,屋中没有人,他摇摇晃晃的想去桌上拿一杯水,刚迈出两步就觉得腿软,这时门被推开,还没看清来人,自己便落入了温暖的怀抱。 “终于醒了,随便下床做什么,现在你还发着高烧。”贺兰恺之不满的责备道。 楚紫苏张张嘴没有说出话来,贺兰恺之了然的笑了下,轻柔的将紫苏扶着让他躺在床上,点点他的嘴唇说我给你倒水。 紫苏一下子有点羞赧,自己这样被照顾,是一种新奇的体验,更不要说那种溢满于心的幸福满足。 水顺着喉咙咽下,不觉紫苏喝下了一杯水,终于觉得能开口顺畅的说话,他似乎酝酿了一下,咬咬牙说:“我昨天很清醒。” 贺兰恺之愣了一下,第一次毫不吝啬的绽放出大大的笑容,语气间都染上了笑意:“我知道。” 他细心的为楚紫苏理了理刘海,轻吻了他的额头,深沉的说:“一生一世一双人。”那种认真仿佛许下了海誓山盟。 “君若不离不弃,我定白首不离。”楚紫苏用不亚于贺兰恺之的坚定回答道。生病导致声线有些喑哑,反倒添了一抹平时没有的慵懒和性感,仿佛高朝之后的虚弱。 不能再胡思乱想下去,现在紫苏还在生病,向一个病人出手实在太禽兽了,贺兰恺之暗暗唾弃自己刚刚跑偏的旖旎遐想,有点狼狈的说:“我去给你端药,之后吃点粥再休息,稍等我一下,不要睡着。” 很快贺兰恺之便回来了,一边喂紫苏药一边说:“这么大人,还像小孩子一样赌气淋雨,身体又没那么好,逞什么强,不乖乖在药厢等我,跑到门口来吓我,可不能有下次,不然……” “噗嗤”楚紫苏毫不给面子的笑了出来,“恺之你这样真的很像找我看病的老婆婆。” “敢嫌弃我,你自己吃粥吧。”看紫苏的精神也好了一些,所以也生出了逗弄的心思,把空了的药碗放在一边,粥碗塞到紫苏手中,不着痕迹的试了碗壁的温度,确定不会烫到紫苏才这样做。 “才不要,你喂我。”紫苏有点抱怨的说道。 贺兰恺之不禁诧异于紫苏居然会这样向自己撒娇,紫苏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涨得通红,拿起粥勺塞了一口说,“我自己吃。”一下子连抬眼看恺之也不敢。 贺兰恺之似乎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轻轻捏了捏紫苏软软的的脸颊,没什么肉,心想着之后可要给他养胖点。一把拿过勺子说:“还是我来吧。”顺手把紫苏嘴角的粥用食指抹去,就着送到自己口中,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紫苏已经彻底不好意思望向贺兰恺之了,眼神四处乱瞟,在恺之热切的目光下煎熬的被喂了一满碗粥。 扶着楚紫苏躺下,手伸进被子,轻轻的给他揉着肚子,“吃的有点多,给你揉揉肚子利于消化,你睡吧。” “你是大夫还是我是。”楚紫苏有点不满的说。但还是阖上了眼,嘴唇上翘的弧度出卖了他的口不对心。 毕竟发着烧,即使心里仍很兴奋,楚紫苏还是很快的熟睡过去,贺兰恺之就这样守在他床边静静的看着他,心里阵阵的满足。直到下人过来通报说:“表小姐来了,闹腾着要见少爷。” 话音未落,就听一句清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堂哥!” 番外:相亲相爱二三事之生病 “嗯……慢……啊,去,去床,啊,床上。” 如水的月光通过卧室的窗户洒在交缠着的两个人身上。 贺兰恺之毫不理会刚刚楚紫苏破碎的话,反而咬着他的耳朵说,“我们一边赏月一边做,紫苏不觉得充满了诗意么。” 调戏的语言让楚紫苏的羞耻感更甚了,全身似乎都泛起了粉红色,他的手撑在窗框上,不时的刺激让他的腿止不住的战栗,软软的想向下倒去,偏偏贺兰恺之的手臂不容撼动的扣在他的腰上,让他逃无可逃,只能维持着辛苦的姿势被动的承受着,指甲已经抠进了窗框而毫无自觉。 这个姿势贺兰恺之虽然进入的不深,但是楚紫苏却夹得很紧,这让贺兰恺之体会到了别样的快感,所以很是受用。 入秋的夜晚风变得凉爽中夹杂着寒意,从窗扉中不时吹进来一阵阵的风,让浑身由内向外发热的楚紫苏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颤,包裹贺兰恺之的后面也会跟着猛地收缩一下,换来的是更猛烈的撞击。刚刚落下去的汗又开始布上了楚紫苏的额头。 一次结束后楚紫苏脱力的倒在贺兰恺之的怀里,任君采撷的样子让贺兰恺之忍不住又在床上要了他一次。两次之后,楚紫苏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贺兰恺之即使体力比他好也觉得疲惫,也就没有给楚紫苏清理,抱着他一起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贺兰恺之被怀里动来动去的人弄醒了,看楚紫苏脸颊微微泛红,有些难受蹙着眉头,不禁觉得紫苏有点奇怪,凑上微微嘟起的嘴唇狠狠的啃了两口,紫苏别过头,难受的咕哝了一句什么,没有醒来。 这样反应的楚紫苏让贺兰恺之和奇怪,乖乖的样子让贺兰恺之生了逗弄的心思,变凑上他软软的脸颊亲亲咬咬起来,这才觉得有些不对,紫苏脸颊微烫,把自己的额头抵过去,高出自己的温度让贺兰恺之意识到楚紫苏发烧了。 这让贺兰恺之有些慌,因着楚紫苏是大夫,平时对他和贺兰恺之身体的调养很是重视,时令变化、加减衣物这些都事无巨细的为贺兰恺之操心着,菜肴搭配、药膳进补也精心在随着天气和他个人的身体变化着。 这么诱人的楚紫苏让贺兰恺之一直在几个损友面前十分得瑟,这样好的妻他们谁也娶不到。陈问荆更是每次无不痛心的感叹楚紫苏鲜花插在贺兰恺之这牛粪上。 而现在这个人发烧了,贺兰恺之反省了自己,大概是昨天非拉着他在窗扉那里吹着凉风做的缘故,但是也不至于……啊,他反应过来了,自己事后忘记给紫苏清理了。 别看流苏园不大,地理位置可是极好的。院里就有一方小小的温泉,冬天贺兰恺之总是拉楚紫苏来这里泡,当然最后往往就变成令人面红耳赤鸳鸯浴了。其实没有贺兰恺之的情况下,楚紫苏还是很喜欢来这里享受一番的。 贺兰恺之用被子裹住楚紫苏横抱起来,这动静让楚紫苏终于清醒过来,吃惊的看着现在的自己的情况,微微一挣扎,就感到从后面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流出了黏腻的液体,随着动作沿着大腿往下流,于是不敢动了。 用鼻尖亲昵的蹭了一下楚紫苏的脸,贺兰恺之严肃的说:“乖,别动。” 说着就抱着楚紫苏往后院的温泉走去,小心翼翼的把紫苏放进温泉,贺兰恺之懊恼的说:“我居然忘记给紫苏清理了,对不起,害的你现在有点发热。” “所以要有节制啊。”楚紫苏脸有些红,毕竟被做发烧了对自己的男性尊严还是很有挑战的。 在贺兰恺之温柔的动作下,本就有些精神不济的楚紫苏再次睡了过去。 给楚紫苏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里衣,盖好被子贺兰恺之出门去给紫苏抓药。路过粥铺的时候顺便买了些菜粥,现在紫苏还是吃点清淡的好。 听到贺兰恺之说昨天夜里紫苏受寒了,有些发烧,让他开点药的方凡神情很古怪。不满的视线总是扫过贺兰恺之。 “你究竟想说什么。”贺兰恺之嘴角抽搐的问道。 把包好的药递了过去,方凡叹了口气说:“不能因为紫苏迁就你就总是这么折腾他啊,你到底心不心疼他。” 被方凡一语道破楚紫苏生病的原因,让贺兰恺之面上有些挂不住,更多的是心理的愧疚,自己作为爱人确实不够体贴紫苏,跟小孩子一样任性的行为让他第一次有了自我厌恶感,“我爱他,我会好好待他的。” 走到门口了,贺兰恺之对方凡说:“他是我的,所以即使这样你也不要有非分之想。” 方凡无语的目送这个目中无人,独占欲又变态的男人扬长而去。 路上看见卖炒红果的便买了一包,虽然他对这种酸酸甜甜的东西不是很感兴趣,但是紫苏喜欢,况且药可能有些苦,喝药之后吃点甜的也是好的。贺兰恺之这样想着,不知道自己温柔的笑意让多少路过的姑娘羞红了脸。 这边,楚紫苏睡了一觉之后感觉精神状态好多了,起身发现自己身上轻轻爽爽,中衣也是新换的,可左右逡巡了一圈没有发现贺兰恺之的身影,于是起身向屋外走去,刚好碰见了回来的贺兰恺之。 看见生病的楚紫苏穿着中衣到处乱跑,深怕他再着凉的贺兰恺之不禁有些生气,直接扛起楚紫苏就往屋里走,轻轻的把他放在床上,在他背后竖起了一个软垫,这是之前怕楚紫苏有的时候腰疼而特意让人定制的。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件衣衫披在了楚紫苏肩上,把被子一直搭到他胸部一下的地方,才开口说道:“生了病还穿着单衣乱跑,还要让我担心么?” 看着这样有些薄怒的贺兰恺之,楚紫苏有点委屈,“可是我醒来你不见了。” 这样依赖的话让贺兰恺之的心蓦然柔软下来,轻轻揉了揉楚紫苏的头发,怜惜的说:“别担心,我给你买药去了,等我一下,煎上药我就回来。” 把药煎上后,楚紫苏用一个小碟盛了些楚紫苏自己做的腌菜,把买好的菜粥端到床头,楚紫苏刚伸出手接碗就被贺兰恺之压了回去,把他的手进被子,之后对他说:“我喂你。” 盛起来一勺粥,放在唇边试了试温度,放了一会儿所以不烫,才小心翼翼的凑到楚紫苏嘴边,看着楚紫苏吃下之后微微皱眉,说着:“抱歉,我不会做粥,外面卖的,想来也没有紫苏你做的好吃,凑合一下吧。” “没有,挺好的。”看着愧疚之情溢于言表的贺兰恺之楚紫苏安慰说。 不时夹起几根腌菜配上菜粥,楚紫苏在贺兰恺之的百般呵护下喝了慢慢一碗粥。 药煎好,用两个碗倒至温热后递给楚紫苏,贺兰恺之说道:“不太烫,趁热喝,喝完再休息一下。” 看着楚紫苏有些微词的就要开口,贺兰恺之抢先说道:“我不离开,在这里陪着你,听话。” 楚紫苏点了点头,一口气灌下了药,好苦,楚紫苏微微吐了吐舌头,心里这样抱怨着。 一个炒红果凑到嘴边,下意识的叼住,抬眼是贺兰恺之温和的笑颜:“吃点甜的,我记得你很喜欢炒红果。” 咬碎之后酸甜的味道弥漫整个口腔,压下了苦涩的药味。满足的吃了好多个炒红果之后,贺兰恺之用嘴唇点了点楚紫苏的唇,楚紫苏满足的躺下了,陷入昏睡之前心里想着,不管他在外人面前是多么的不食人间烟火,但是他待我是真好。 至于楚紫苏病好了之后,一直有些君子远庖厨这种顽固不化思想的贺兰恺之突然缠着紫苏非要学厨艺就是后话了。 第二十三章 人未到声先到的就是贺兰恺之的青梅竹马,但是也是令他头疼不已的堂妹贺兰荏娴,小时候没这个女孩总是缠着自己,所谓的游戏无非是这个小女孩颐指气使的让自己陪她过家家、躲猫猫什么的男孩子并不喜欢的游戏,但那时候的自己爹不亲娘不爱的很孤单,也就任由他呼来喝去的支使,至少还有个人陪着自己不是。 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厌烦了这个大小姐从不考虑别人的纠缠,加上自己的父亲的完全无视,母亲略带疏离的关心,让他渐渐变成一个冷清甚至可以算是冷漠的人。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让贺兰恺之一夜成长起来,他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二少爷,一段时间看似潜心研究画作的沉寂之后换来的是画坛怪才的诞生,他原先沉闷的性子也有所变化,变得有礼知进退,气度完全不一样。 日子这样的改变让他在贺兰世家的地位明显不同,连带着让母亲的地位跟着提高,物质生活上虽然越过越顺心,但是贺兰恺之的心里头却越发寂寞,直到楚紫苏的出现,重新燃起了他对一个人的依赖和期待,其实越是缺少关爱的人,越会渴望关爱,这也就是为什么贺兰恺之把楚紫苏当做自己救赎一般的存在。 当然,贺兰家族作为世家,旁系家族,裙带关系多的要命,贺兰恺之作为本家的有继承权的孩子,他的崛起,必定惹来眼球,也就意味着贺兰家那些家里有女孩的叔叔婶婶把主意打在了自己身上,而他之所以没有娶亲,是因为父亲忙着培养他大哥继承家业,择取良配,懒得管自己这个不被人希望下生出来的孩子,倒是他大哥象征性的问过他关于娶妻的想法,谁知道这种突然的关心又意味着什么。 眼前这个贺兰荏娴就是个中翘楚,许是他的父母对他说了什么,这个大小姐变得更加缠人,还动不动在自己面前做些小女人作态,口口声声说着想和自己在一起,但是除了任性却没有任何关心,比如,她会给贺兰恺之带家里厨子做的点心,自己觉得很好吃就非要让贺兰恺之吃,但是从来不会下功夫去了解贺兰恺之的口味;再比如别的女子若是有心,定会展示些才能吸引心上人,而她除了打扮自己什么都不会,可能是被父母惯的,每次穿得花枝招展还要让别人赞美才行。 对于女人,像素素这样有见地为了自己所爱有所作为的女子,贺兰恺之反而更欣赏些,而不是只是因为家世和外表就嘴上说喜欢,可实际除了依附家族指使他人就一无是处的大小姐。 开始贺兰恺之还会和这个女人虚与委蛇,毕竟自己是本家的少爷,该给亲戚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但是这个女人不知是对自己太自信,还是对自己的家族太自信,无视自己的客气和疏离,总觉得忍让就是对她的宠爱,于是加大了探望他的频率和力度,让贺兰恺之不胜其烦,索性一得到下人通报就找个理由从后门出去,终于近两个月没怎么见她。 不过今天不能再找个理由出去了,紫苏还在这里,眼见这个女人就要没礼数的推门进来,为了不打扰刚睡下的楚紫苏,贺兰恺之只能冷着一张脸去“迎接”这个不知好歹的大小姐的到来。 贺兰荏娴推门的手腕被从里面开门的贺兰恺之架住,一用力带她转了个身,快速松开了手,往屋里看了一眼,确定没有惊扰到楚紫苏之后轻轻合上了门,转身对贺兰荏娴说道:“堂妹,你应该学学规矩了。” 贺兰荏娴显然沉浸在贺兰恺之的触碰中不能自拔,也没有在意他的责备,只是有些娇羞的说:“很久没见到堂哥了,有些激动,失了方寸,还望堂哥海涵。” 挑了下眉头,心里已经开始不耐烦但是表面上不漏声色,“嗯,以后注意。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前些阵子,偶然买了只纸鸢,今天刚好有风,天又不是很凉,就想着约堂哥一起出来放放风。” 其实贺兰恺之还是很佩服贺兰荏娴总能用不同的理由探望他这件事,只可惜终于抱得美人归的贺兰少爷就算是要出去放风筝,也是和楚紫苏一起。 “今天还有些事,不便和你出去,改日吧。”贺兰恺之直接拒绝。 “可是堂哥不是刚从房里出来,这么晚起怎么像是有事的样子,很久没有一起出去,表哥就依了我吧。”贺兰荏娴倒是撒起娇来。 这厢贺兰恺之眉头刚刚因为唐门管得太宽而皱起,便又听得下人来报,说外面有一个名叫方凡的公子说有要事见贺兰恺之。 “先随我去主厅吧。”对贺兰荏娴说完转身向主厅走去。 见到方凡,还没有说话,他就急急地说:“贺兰公子有没有见到紫苏?药厢昨天闭馆是紫苏跟我说打算出去散散心,今天早上我去的时候药厢还是没人开,我拿备份钥匙开了门之后就在桌子上发现了这个玉坠和一封留书,是给紫苏的,他还是不见人影,我这便急忙找你了。” 接过留书,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看了,原来是韩墨对紫苏对他照顾的感谢和告别,至于这个玉坠,虽不是上好的玉石,但是做工很是不错,圆形设计,半边镂空花纹半边刻着龙形纹饰,样子有些奇怪,似乎是不完整的,更让贺兰恺之感觉奇怪的是他似乎觉得这个玉坠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却也想不起来。 信上没有提这个玉坠的事情,估计也是韩墨送给紫苏的感谢,那就对不住了,贺兰恺之可没有修养好到容着紫苏收别人送的玉坠,即使是男人也不行,但是眼前先要安抚下来方凡,“紫苏没事,你不要着急,昨天他来找我,淋了雨有些发热,现在在我房间休息。” “什么?那个紫苏是男人女人?堂哥你怎么能让他睡你的房间?”贺兰荏娴一听睡了贺兰恺之的房间,立刻激动起来。 方凡这才注意到边上还有一个人,显然看着打扮也是大家闺秀,只是这礼仪上哪里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不由得对她没有好感。 “紫苏是男是女和你没有关系,堂妹管的是否有些多,更何况我的房间,我愿意让谁睡都是我自己的自由。”显然对贺兰荏娴的容忍也快到了极限,贺兰恺之连客气话都懒得说了。 “堂哥你怎么能这样!”被说得下不来台的贺兰荏娴使劲跺了下脚,气呼呼的跑了出去,一同追出去的还有他带了的丫鬟。 贺兰恺之冷眼看着她,没有动作。 第二十四章 楚紫苏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了,精神好了很多,毕竟是男子,又练过功夫,就是受了风寒也恢复的很快,手心贴上自己的额头,感觉烧已经退了。 贺兰恺之侧倚在在床框上,闭着眼在小憩。楚紫苏估摸着昨天晚上贺兰恺之把床让给他,又要照顾他,应该是没怎么好好休息,其实他不知道贺兰少爷是给他擦干了身子,换了衣服,额头上放了一块冷水浸过的毛巾之后就和他同床共枕了,在他醒来之前去熬的药。 现在也不像早上那么无力了,于是撑起来身子,蹑手蹑脚的穿鞋准备下床。 不过这一点响动,还是惊动了贺兰恺之,睁开眼就看见楚紫苏在动作很轻的穿鞋。 “怎么自己下床了?烧退了?”贺兰恺之伸出手贴在了楚紫苏额头上,问道。 “好多了,时间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楚紫苏被贴着额头有些不自然的回答,但是他还是没有躲开贺兰恺之的手。 见状,贺兰恺之露出了满意的神色,知道楚紫苏还挂念药厢里的某个人,于是拿出了那封信,递给楚紫苏说,“这是之前住在你医馆里的人留下的,方凡担心你,今天去药厢看的时候发现的,跑到我这里寻你,才给我的。”顿了下,接着说道,“你可真是受爱戴。” 一边展开信,楚紫苏一边调笑着说道:“我怎么不觉得你在夸我,有的人话中有话啊。” 凑近楚紫苏,贺兰恺之故意压低声线,“意思是你受欢迎我吃醋了。” 一把推开他,楚紫苏没说话,直到看完信,才道:“他没事了,去留也不是我能留的,还好给他的毒已经解了。” 把信放在一边,穿好鞋之后楚紫苏没有看贺兰恺之,只是轻轻的说,“没必要。” “什么?” “没必要吃醋,”抓起来贺兰恺之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因为在这里没有人能比得过你。” 一把把楚紫苏拥入怀中,虽然贺兰恺之没有说什么,但是手上的力道却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给楚紫苏找出了一身衣服,刚刚合身的剪裁,看着楚紫苏换上衣服之后有些揶揄的笑容,贺兰恺之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转过头去,露出泛红的耳尖,“有备无患。” “也是,”楚紫苏倒是坦坦荡荡的,“那我准备告辞了,若是无事,不如贺兰少爷一起移步?” 用手背轻拍了楚紫苏脸颊一下,贺兰恺之说:“做什么这么奇怪的说话?回去先不急,今天你也就别开门出诊了,先陪我去看看娘。” “也好,你娘最近身体还好么?”楚紫苏问道。 “现在也是你娘。”贺兰恺之揽过楚紫苏一起向门外走去。 我娘么,楚紫苏在心里暗暗想着,还真是一个温暖的称呼啊,似乎自己一下子有了家,抬眼望向虽然面无表情,但是眼中含笑的贺兰恺之,楚紫苏感觉自己的世界真正的走出寂寞了。 走进了熟悉的院落,楚紫苏还是没控制住给贺兰夫人把了下脉,询问了一下最近她的饮食和身体情况,嘱咐了几句。 “紫苏真的是一个好孩子啊。”贺兰夫人握住了楚紫苏的手,目光却望向了贺兰恺之,“这些年我的执念苦了我们两个人,但以后,恺之就交给你了。” “娘,你不要这么说……” 朝贺兰恺之摆摆手,贺兰夫人接着跟楚紫苏说道,“恺之这孩子一向冷清,第一次对一个人这么上心,只希望你能同样待他。” 越是看似冷淡的人,一旦用情就会越深,因为他们的感情都孤注一掷在这一次上,所以才会比一般人更加坚定。贺兰夫人的一声因为爱慕而困在了名为贺兰府的囚笼里,忽略了一切却也没有换回等同的一份感情,待到迟暮,才明白求之不得毋宁求之的道理,却耗尽了一辈子的青春。 如今,看到两个孩子在一起了,贺兰恺之整个人变得充满生气了,不再跟前几日一样魂不守舍了之后,她真的很欣慰,也很感谢楚紫苏能接受贺兰恺之,毕竟男子相爱有违伦常,她为了孩子的幸福可以不在乎,但是外界不是,就是贺兰世家也绝不容许这样的丑闻存在,所以,之后的风雨还很多,需要两个人一起走过。 “娘,”楚紫苏犹豫了一下,还是这样叫道,“我是个孤儿,一直没有家,师父待我虽好,但是心里的满足并不及和恺之在一起时,你们给了我第一个家,我舍不得的。” 舍不得离开你们,舍不得伤害你们。 抬起头,楚紫苏和贺兰恺之相视一笑,看着这样的两个人,贺兰夫人眼睛微湿,连忙转身去柜子里翻些什么,以免让眼泪流下来。 拿出了一个檀木盒子,一看便是有年头的东西,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打开来,是一只镯子,楚紫苏并不会看这些,只觉得玉质剔透,应是不菲之物,还有一个刻成龙凤呈祥的腰坠。 “这是我娘家嫁妆里比较像样的东西,我挑出来留下想给恺之之后的媳妇,这镯子是给儿媳妇,这腰坠是让儿媳妇洞房之后亲自给恺之戴上的。不过让恺之紫苏是男子,就让恺之给紫苏戴上腰坠吧。”贺兰夫人解释道。 “让紫苏都收着吧,回头给我戴上。”贺兰恺之接过盒子递给紫苏,心里想着是玉佩还是让媳妇戴,这个可不能和紫苏乱了。 楚紫苏没有多想,只当是恺之觉得时机未到,便乖乖的收下了盒子。 楚紫苏先出的门,当贺兰恺之迈出门的时候,贺兰夫人说道:“贺兰荏娴的事情处理好,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有些事情无可避免。” “是将近二十年,父亲和大哥终于想管我了么。”贺兰恺之嗤笑一声说,“不需要了。” 贺兰夫人看着贺兰恺之走出去的身影,看着他牵起楚紫苏的手,看着他侧头露出的微笑,一时间,心疼的无以复加。 打打闹闹的把楚紫苏送到药厢,临别时,轻轻揽了一下楚紫苏,在他耳畔说,“明天见。” 毕竟临街,贺兰恺之也不敢做什么逾越的动作,但是这样温馨的一幕还是落在了贺兰荏娴眼中,她身边站着似笑非笑的贺兰允之,贺兰恺之的大哥。 第二十五章 〖辨证〗脾胃虚满,寒气上攻于心,心腹刺痛,两胁作胀,头昏,四肢困倦,吐逆,发热,泄泻,饱闷。 〖方名〗荜澄茄散。 〖组成〗荜澄茄一两五钱,高良姜一两五钱,肉桂一两五钱,丁香一两五钱,桔梗(去芦)一两五钱,陈皮一两五钱,甘草一两五钱,香附(制)三两。 〖用法〗每服四钱,加生姜三片,用水一盏,煎七分,和渣服 ****** 贺兰恺之侧头看见了贺兰允之和贺兰荏娴,轻轻推了推楚紫苏让他回药箱里面去,目送他身影回了后堂,贺兰恺之换上了客气而疏离的假笑,转身向两人走去。 “在街上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贺兰允之看着贺兰恺之走过来,挑眉道,不过并没有几分怒意。 “这倒是新鲜,大哥已经闲到了要管我行事作风的地步了吗?”贺兰恺之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眉眼弯弯,似乎是笑着,那笑意却远远没有到达眼底。他对贺兰允之终究还是有气的,总说长兄如父,自己都没有从父亲那里体会过关爱,更何况一直被捧在父亲手心的哥哥。 “我确实很忙,但是手头上没有画要画,又没有出去采风的你怎么在妹妹跑出府外不仅不去追,还在这里有闲情雅致和一个平民在这里拉扯。”严肃起来的贺兰允之说到了正题,目光似乎混杂着责备,还有一闪即逝的不屑。 那一抹不屑深深的刺伤了贺兰恺之,思绪翻滚着痛苦似乎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个午后,自己被几个丫鬟撞到,没有人和他说一句抱歉,懵懵懂懂的他跟着那几个丫鬟的脚步,直到她们找到了一只毛茸茸的大狗,冲过去小心翼翼的安抚它,嘴里念叨着原来躲在这里了,这是大少爷最喜欢的宠物,可不能出什么问题之类的话,那时候他一瞬间就明白了不受重视的自己在家里的地位连狗都不如。可是他即使懂,即使表面上的冷清又不在意,可心底总是抱着些许期待,他以为他们即使没有情意,也还有一丝血缘的羁绊,看来这次倒是自己天真了。 “堂妹任性跑出去,贸然去追我也不知道去哪里寻,不过我已经派人去找了。”贺兰恺之淡淡的说,他突然觉得身为贺兰家二少的自己很可笑,一时间心累的连伪装都懒得去做。 似乎是为了证明贺兰恺之所言无虚,一个下人跑过来对贺兰恺之说:“少爷,没有找到小姐。” “不必找了,大哥已经找到他了。” “好吧,我就不多说你了,关键是哄好我们的小堂妹,人家可是在你这里受了大委屈呢。”带着些许兴味,贺兰允之说道。 贺兰恺之突然很想留在药厢,哪怕是静静的看着楚紫苏,总好过面对两张令人生厌的面孔。 “嗯,这事是我做的不妥,不如为堂妹画一幅画聊表歉意吧。”贺兰恺之抬眼看向贺兰荏娴,看着那女人一副可怜相,又有些劲劲儿的作态,他真的厌倦了,心中有些决定已经做好。 至于之所以痛快认错,无非是不想牵扯到楚紫苏,若未等自己处理妥当贺兰家的问题,紫苏和自己的关系若是被发现,出于维护面子的角度,贺兰家也会出手除掉他。 “如此甚好,荏娴来一次不容易,你多陪陪她,联络联络感情。”贺兰允之自顾自的说道,“好了,回府吧,在街上说话像什么样子。” 回到府上,贺兰恺之依言为贺兰荏娴画了一幅牡丹图,荷兰荏娴央求着他画一张她自己的画像,被贺兰恺之用鲜花配美人的话搪塞了过去,他心里知道,此生若是画人,唯有紫苏一人。 是夜,终于把缠人的贺兰荏娴哄去睡觉,回房发现贺兰恺之坐在书案前等他,对于私自进他的房间这点贺兰恺之很是不满,但碍于现在不便起冲突,生生压了下来。 “这么晚了,大哥来我这里有何贵干?”语气和平时无异,若不是和贺兰恺之相交已久的人,断不会发现他眼中话里森森的寒意。 “你也老大不小了,眼看着我的婚事就要筹办了,你和荏娴的事也尽快定下来吧。”放下手里随意从贺兰恺之桌上拿起的书,贺兰允之道。 “我不喜欢她。”贺兰恺之断然道。 “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你喜不喜欢的道理?”贺兰允之的口气带上了强制的意味。 “那大哥也是这样的婚事了?”贺兰恺之说道,“不过也是,大哥一向从利益出发,那女子的身家和你在这贺兰府的身家很配,倒是合适,就是可惜那女子,嫁了一个连爱都不懂的人。” “放肆!”贺兰允之语调不由得上升,显然是动了怒,舒了口气,顿了顿道,“我不懂爱,和一个男人纠缠不清的你就是懂爱了?” 贺兰恺之心下一惊,难不成和紫苏的事情被发现了?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别跟我装,”嗤笑了一下,贺兰允之道,“你当真以为雨里你和一个男人在贺兰府外搂抱亲吻没人知道?你也真是敢做,真以为爹不管你就对你的事情一无所知?不要丢尽了我贺兰家的脸!” 被发现了,贺兰恺之反而变得很坦然,好不容易紫苏接受了他,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开紫苏的手。“现在想起我的作用了?需要控制旁系家族所以利用我,在我小时候为了抢回来根糖葫芦和人打架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觉得我丢脸?在我小时候身为二公子连你喜欢的那只狗的地位都不如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觉得我丢脸?” 双手撑在桌上,居高临下的俯视贺兰允之,贺兰恺之一字一顿道:“大哥和父亲,你们不觉得现在你们已经没有资格管我了么?” “哼,”贺兰允之不以为意,“现在倒是比小时候沉默木讷的你会说多了。” 直起来身子和贺兰恺之对视,“但是别忘了,你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少爷,自己的本分还是要尽的,天才画家又怎样,和贺兰家主叫板你也没这资格。” “若无别的事情,大哥还是请回吧,不送。”站直,贺兰恺之冷冷的下了逐客令。 “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和荏娴的这桩亲事,是已经既定的。”临出门贺兰允之对他说道。 盯着那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贺兰恺之死死地握住拳头,血顺着手指缝留下来,他仿佛不觉得痛一样,艰难的思考着什么。 半晌,他松开了拳头,长长的吐了口气,不顾手上的伤口,伏到桌案上,撕了一张小纸并写了些什么,吹了声口哨叫来了一只信鸽,把纸条卷好塞在信鸽脚上绑的竹筒里,一挥手信鸽便飞了出去。 其实真正不清楚自己身份的人是贺兰允之你自己吧,贺兰恺之心里这样想着,勾唇牵起了一丝薄凉的笑意。 第二十六章 事情安排好之前,该做的戏还是要做足的。 耐着性子陪贺兰荏娴吃了早饭,又被他拉着去估衣铺。 贺兰荏娴的手在一匹匹色彩艳丽的绸缎上滑过,指如削葱根,贺兰恺之不由的目光追随着她的手,划过一匹浅葱色的布料,上面绣着同色的竹叶形暗纹,贺兰恺之不由得停下了目光,思绪就突然飘到了那日带紫苏去朗润亭的时候,紫苏便是穿着这样的衣衫,只不过布料是棉布罢了。 “堂哥觉得这个怎么样?”贺兰荏娴拿起一匹浅粉色带花纹的布询问道。 “嗯,不错。”贺兰恺之道,“喜欢便买下吧。” “谢谢堂哥。”贺兰荏娴很是开心,这是贺兰恺之第一次给他买东西。 “不打紧,”反正是顺便,这话只在心里想了想,顿了顿,贺兰恺之指着那匹浅葱色的布说道,“这个我也要了。” 中午饭后,贺兰恺之借回屋午睡的名头拜托了贺兰荏娴的纠缠,刚到房间就觉得不太对。 “出来。”贺兰恺之冷声道。 “别摆出那副恐怖的样子啊。”一个轻佻的声音传来,一个人影从屏风后出来,来人便是陈问荆。 “想不到老头子居然派你过来了。”贺兰恺之看清来人之后放松了戒备说道。 “你是在瞧不起我么?”陈问荆收起了不正经的笑意,反常的板起脸问,“我以为你会晚一些接手的,毕竟现在时机还不是很成熟,想清楚了?” “嗯,”贺兰恺之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最近一段时间人手上我已经做了不少更替,比较重要的角色都是我的人。其实和紫苏在一起了我就觉得必须要尽快接手暗阁,只不过我没想到贺兰允之逼得这么急,细节问题还安排欠妥,不过现在必须要动用力量,贺兰家快要容不下我了,不,应该说我快忍不了贺兰家了。” “嗯,所以老头子自己在那里主持大局,让我过来帮你。他在阁中坐镇,毕竟这次你动用的人手不多,即使时机不是最好的也不会出什么乱子。”陈问荆道,“不过老头子可是很想见见你的心头好,让你下这么大的决心的人可不简单。” 看着贺兰恺之瞪过来的目光,陈问荆耸肩道,“老头子原话。” “也是,早晚会见的。对了,帮我查查这个玉的主人,好像叫韩墨的,”贺兰恺之递过去之前他扣压下来韩墨给楚紫苏的玉,他觉得那个人不简单,既然陈问荆已经来了,贺兰家有没有大动作,本着劳力不用白不用的原则,还是让他查一下好了。 陈问荆半天没有回答,抬眼望去,发现他用力捏着那个玉坠,指尖发白,“他给你的吗?” 贺兰恺之愣了一下回答,“给紫苏的,紫苏收留了他还给他解了毒。” “他竟然还留着。”陈问荆喃喃道,“倒是舍得送人……” 陈问荆从自己脖子里扯出了一个玉坠,和韩墨那个刚好可以重叠在一起,形成一个完整龙凤呈祥的图案。 “罢了,”猛地把玉扔在了桌上,“一个杀手罢了。” 贺兰恺之几乎没有见过这样的陈问荆,便多问了一句,“你早就认识他?” “姑且算是吧,小时候的事情了。上次任务知道他会来碍事,所以他身上的毒是被我伤的。” 看着陈问荆似乎有点哀伤的样子,贺兰恺之故意调笑缓解一下气氛,“这么说这玉是你送给人家的定情信物?” “谁都有黑历史。”挥了挥手,陈问荆不欲多言。 贺兰恺之难得在陈问荆这里讨了没趣,正想说什么,被外面下人的敲门声打断了,使了个眼神,陈问荆便会意地躲了起来。 “少爷,这是之前您买的布。” “下去吧。” 关上门,把布交给陈问荆,“帮我带给紫苏吧。” “呵,让我这个孤家寡人给你们以物传情可不厚道。”刚刚的失态仿佛是错觉一般,陈问荆又恢复了一贯吊儿郎当的状态。 “我倒是想自己去。”贺兰恺之烦躁的用手戳了戳眉头,“风声最近有点紧。”叹了口气,接着说,“说正经的,这次带来了多少人,商铺那里打点好了吗?” “五六个人,都是我的亲信,在客栈待命,之前我们陆续渗透在商铺里的人也已经联系过了,等待指令呢。” “嗯,还有留意一下贺兰允之的动作,我最近可能要在贺兰荏娴那里耗一阵子了。” “艳福不浅。”说完便溜了,贺兰恺之眯着眼想和紫苏这事过了之后就好好查查他和韩墨的爱恨情仇。 晚上,贺兰恺之居然被贺兰允之邀请一起去吃家宴。 餐桌上,除了他父亲,娘,贺兰允之,贺兰荏娴和她父母以外,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两个女子,一老一少,她们边上是当地知府,之前这个人还讨要过贺兰恺之的画,所以有印象。 “这就是你未来的嫂子温雅,边上是我未来的岳父岳母。”倒是贺兰允之先开口介绍。 “嫂子好,伯父伯母好。”贺兰恺之从善如流的点头问好。 那女子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的说道:“弟弟客气了。”之后便把目光投向了贺兰允之,眼中显而易见的依恋。 “今天特意聚了这么多人,就是正式介绍一下温雅,我们的大儿媳妇,也是李知府的女儿,对了,之前亲家还说过想要恺之你的几幅画,最近抽空给画了,就当是给你大哥的贺礼吧,下周就是他们大喜的日子。”贺兰恺之的父亲不急不慢的开口。 “我必当尽力,既然是给大哥大嫂的礼物。”贺兰恺之带着得体的笑容回答。 “那就好,”显然对这么知趣的回答贺兰恺之的父亲很满意,“还有就是你和荏娴的事情也定下了吧。你大哥不比你年长几岁,他的婚事都办了你还没有个未婚妻成什么样子,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这话说完,在场的人反应各不相同,贺兰夫人马上望向贺兰恺之,眼中的心疼和担忧溢于言表,但是她什么都不能说;贺兰荏娴则是双颊微红,有些开心的低下了头,他父母也是一副满意的样子;未来的大嫂倒是想向兰恺之投来了恭喜的目光,他父母也一副客套的笑意;而贺兰恺之表面上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笑意。 “许是早了些,近年来因着父亲的纵容,恺之弄成一副放荡不羁的性子,若是就这样把堂妹指给我,只怕是受了委屈。”贺兰恺之滴水不漏的拒绝着,又故意不把话说死,毕竟,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第二十七章 听了贺兰恺之这话,贺兰允之和他父亲的脸色明显阴沉下来,贺兰荏娴不由得抬起头看向她的爹娘,有些不知所措。 “娶了妻也就收心了,”贺兰恺之的额父亲脸色不好的说道,“我们总归是为你好的,更何况是荏娴这么好的姑娘嫁你。” 老狐狸,说的好听,什么为了他,官商勾搭上还不够,还想牢牢挟制住本家的人,贺兰允之和自己不过都是他的工具,区别在于贺兰允之心甘情愿,因为这一切都是在为他铺路,自己的意见根本不会有人在乎,那怎么能顺了他的意,贺兰恺之心想。 没有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贺兰恺之故意挑开话题,“反正我还少不更事,这收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不过之前就听说大嫂是难得的才貌双全,今日得见不由惊艳,我在这里先恭喜大哥抱得美人归了。”说着举起了酒杯向贺兰允之示意到。 再纠结于贺兰恺之和贺兰荏娴的问题显得也太不识大体了,虽然心里不快,但是贺兰允之还是举杯回应了一下,一时间又恢复了觥筹交错的样子,若不是个人有个人的心思计较,旁人看来还会以为这是一顿其乐融融的家宴。 晚饭后,贺兰允之被他爹叫道房间里,“贺兰恺之怎么回事?突然来这么一出,让人家心里怎么想我们?” “人大了,以为自己靠着几幅画有点名头就忘了自己的斤两,”贺兰允之略带嘲讽的说道,“他在外面有喜欢的人,现在一门心思在那人身上,自然不愿意妥协。”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要是真喜欢把人弄回来当个暖床丫头也不是不可以,总归他是我们贺兰家的少爷,这点要求还是可以满足的。”贺兰老爷不以为意。 “他喜欢上的是个男人。” 贺兰老爷似被震惊到了,怔忡了一下,用力拍了下桌案把茶杯都震的颠了起来,“喜欢男人?!”激动的喘了口气后不由骂道,“倒是真长本事了,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爹你莫动气,”贺兰允之上前拍了拍贺兰老爷的后背,“我们也不必去和他起正面冲突,这贺兰荏娴他总是要娶的,至于外面那个野男人,我也有所了解,不是什么大人物,我们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他消失就行了。” “这能行么?那个孩子有多执着我也不了解,别再生出旁的事端。”贺兰老爷有些犹疑。 “人都寻不到了,他不甘又能怎样,离开贺兰家他还能干什么?就那画,若是我们有心阻碍,他想卖出去也怕是不容易的。”贺兰允之信心满满。 “那就这样吧,总之不能让那个孽障坏了我们家的名声,外面那个男人绝不能留,处理的干净点,我想你能安排好的。” “知道了。天晚了,爹早点休息吧。” 而这段话,被潜伏在暗处的陈问荆原封不动的告诉了贺兰恺之。 “倒是有胆量挑战我的底线。”贺兰恺之听到他们居然想对紫苏下杀手时,身上的杀气再也压制不住,闭上眼睛平静了片刻,才对陈问荆安排道,“多派几个人轮流保护紫苏,这几天让我们渗透在商户里的人想办法惹出点乱子,最好让贺兰允之和我父亲忙一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忙到没时间去想坏主意。” “懂了。”陈问荆也顾不上调侃了,他对楚紫苏的印象不错,更何况是自己主子的爱人,为了好好保护他,最近几天怕是要几处来回跑了。 贺兰允之派人收集了不少楚紫苏的资料,没想到的是这个大夫在不少人中口碑相当好,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他,凭借贺兰家的势力买个杀手去倒是不成问题,不过会惊动官府,万一引了民愤,让自己的岳父难做就不好了。那么稳妥的方法就只有借刀杀人了。 这样盘算着,贺兰允之去找了贺兰荏娴,调整好表情才开口。 “荏娴……”略带压抑的痛心被他演绎的十分逼真。 “大哥怎么了?”对于这样的贺兰允之贺兰荏娴很是诧异。 “这恺之……”一副欲言又止的为难样子,“我这个做哥哥的都没脸见你了。” “这是怎么了?”欲擒故纵这招成功提起了贺兰荏娴的好奇心。 “哎……我要是说了,荏娴你千万别生气。”皱起了眉头,贺兰允之仿佛很挣扎犹豫。 看他这副样子贺兰荏娴也急了起来,“嗯,我不生气,你快说。” “恺之他,之所以对娶你有些顾虑是因为他被外面一个野男人勾住了魂,最近天天为他神魂颠倒的,才会冷落了你。” “什么?!”贺兰荏娴非常震惊,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贺兰允之很有耐心的等着他消化这个消息,沉默了好一会儿,贺兰荏娴惨白着脸对他说,“他喜欢男人?所以不要我?” “他怎么会不要你,你看之前他对你多好,这都是那个野男人的错,他看上了恺之的身家就跑来勾引他,恺之毕竟还小,禁不住就会受了蛊惑。” “所以大哥跟我说这些是想干什么?”贺兰荏娴冷静的问道,她并不傻,在世家里的女子就算是被宠着长大的心思也不会单纯到哪里去,之前之所以任性是以为贺兰恺之对她有意,所以会纵着她,现在看来倒是自己无理取闹了。 “大哥只想问你,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恺之,非他不嫁?”贺兰允之也严肃起来。 “是。” “那便是了,我想荏娴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恺之被人唾弃。所以我们联手除掉那个野男人,也算帮恺之走出歧途,那人没了之后他自然能发现身边人的好。” “你该不会让我杀了那个男人吧?那你也太看得起我了。”贺兰荏娴冷冷的说。 “怎么会,若荏娴真的想救恺之于迷途,便听听我这个主意,若是荏娴因为他这样而对他失望了的话就忘了我说的这些,全当大哥看错了人。” 贺兰荏娴有多喜欢贺兰恺之我们不得而知,只是现在的她真的很不甘心,一方面不甘心自己竟会被一个男人比下去,将来不能名正言顺的生活在本家,另一方面贺兰允之的话给她戴上了高帽,让她无法拒绝。于是咬咬牙道,“你说。” “荏娴果然是个聪明的姑娘。”凑近贺兰荏娴的耳侧,“那就……” “大哥好计策,”贺兰荏娴听了不由得眉开眼笑,“这样也不会脏了我们的手。” “那大哥就静候弟妹的好消息了,提前叫你一声弟妹可不要嫌弃。” “怎么会。”贺兰荏娴回答的很干脆。 而这些在药厢中的楚紫苏一无所知,不过这几天他过的并不开心。 难得他和贺兰恺之两个人确定了心意,这几日却连贺兰恺之的影子都没见到,反而听得一些街头巷尾的议论,好像是贺兰家的少爷要娶亲了,尽管知道恺之不会负了自己,楚紫苏还是抑制不住的胡思乱想。 现在没有病人,便去了后堂,手不由的抚上陈问荆送来的那匹布。虽然见到陈问荆他很开心,收到贺兰恺之的礼物他也很开心,但是这些终究不是贺兰恺之那个人,心里头闷闷的,想着或许一直等着也不是办法,恺之也许在等自己主动找他,那便去一趟贺兰府上吧。 “紫苏,紫苏。”看着眼前晃悠的手,楚紫苏才反应过来方凡在叫他。 “你又发呆了,”方凡很是无奈,“现在铺子里有几样常用的药材没有了,你和我一起去进些还是我一个人去?” “少哪些?” “荜澄茄,甘草,大黄,桔梗,都是常用药,消耗的也快。” “那你自己去吧,多进些,就是平时我们常去的那个药农那里,都是熟人了。”楚紫苏因为想去找贺兰恺之一趟,所以这次并不打算去,更何况这些药材他自信方凡还是出不了岔子的。 番外:物语系列之油纸伞 初来江南的时候楚紫苏还有些不适应,从干燥少雨的北方猛然来到了银雨霏霏的南方,呼吸着带着花香的气息,周身沉浸在一种水漉漉的空气中,感叹着南方果然养人的同时,楚紫苏觉得自己的皮肤都变得贪婪起来。 留苏园已经动工建设有一段时间了,由于贺兰恺之强调这是给紫苏和自己共度余生的居所,所以一切都要尽善尽美,设计是他主笔,加上了楚紫苏的个人意愿,同时为了保证科学性邀请了几位有名的园林设计工匠参考修改。 这件事上贺兰恺之展示了一个世家子弟极为土豪的一面,所有的东西只看是不是最好的,完全不在意钱的问题,楚紫苏对于这种花钱大手大脚的问题提出过几次异议,但是按贺兰恺之的话来说就是我卖画攒了大把钱,贺兰家南方这边有一部分的生意还是我在帮忙打理,花自己挣得钱没压力,更何况这是娶媳妇用的,一辈子就一次的事当然要舍得花钱了。至于娶媳妇这个说法,楚紫苏提出了严正抗议,当然在床上轻松的被贺兰恺之驳回了。 所以这一段时间贺兰恺之总是忙于留苏园的建设,今日也是早早的出去了,由于前一夜付出的体力较多,加上贺兰恺之的有意纵容,楚紫苏起来的时候身边的床铺都已经凉了,想是贺兰恺之已经离开多时。 自己的惰性越来越强了,楚紫苏默默在心里感叹着,一边舒展着身体一边推开了窗户,一股湿润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竟又是下雨了。 地面还没有湿透,想来是刚下不久,早春的天气已经回暖,但是这绵绵的细雨还是很凉,估计贺兰恺之出门没有带伞,楚紫苏向住店的小儿要了两把油纸伞就向留苏园的方向走去。 远远地看见工人们都陆续的停工收拾了,边上还有或是打伞等着他们,或是凑近为他们撑伞的妇女们,应当是下雨来接丈夫的了,有的还带着孩子,不时传来一句:“爹你快一点!”的催促。 贺兰恺之一袭墨蓝色衣裳,身长玉立在雨中,左右巡视着工人收拾的工作,不是出言指挥一下,衣服颜色较深,看不出淋雨的样子,不过从衣袖在胳膊上贴合的程度来开当是已经湿透了。 一把油纸伞兀自出现在头顶,贺兰恺之有些诧异,回头看见楚紫苏略带不满的目光,未出言,那人便道:“公子当知早春雨水薄凉,出门不带伞也罢,竟连避雨也不知?” 故意客气的话带着一丝讽刺,明明是心疼他,但不知怎么开口却成了斥责,但是心中确实有些憋闷,张口的关心也就变了味道。 贺兰恺之知道楚紫苏这是关心则乱,也不恼。朦胧的烟雨柔和那人嗔怒的表情,带了几分水墨画意,让贺兰恺之越看越喜欢,也有那含羞带怯的少女跑来为自己撑伞,不过已经有眼前的妙人了,自己不需要其他人的爱慕,因而果断拒绝了,淋着雨,开着拿伞来接丈夫的妇人,心中也是有着小小的期待。 一把拽过那人撑伞的手,贺兰恺之松松的将楚紫苏拥入怀中,不敢抱太紧,担心让楚紫苏身上沾上太多雨水。出言调笑道,“本少在等夫人送伞来啊。” 闻言楚紫苏把手上油纸伞往贺兰恺之怀里一扔,用力挣开了他的怀抱,打着伞转身离去,贺兰恺之见状无奈的笑了笑,自己这是逗弄过头了啊。 转身吩咐工人收拾好东西就各自回去,明天再开工,便急匆匆的追楚紫苏去了,大家都善意的笑了起来,这个雇主人好,一看就是大户人家,但是不摆架子,工钱合理不说,从来不让他们赶夜工,雨天放假,工钱照给,大家干活也起劲,每天这个清秀的少年都会接他回家,两个人举动很是亲密,多数是自己的雇主陪着笑脸,那个样子啊,大概就像家里看门的大黄每次要骨头的样子吧,很是有趣,不过大家也会心的不去嚼什么舌根。 这边,贺兰恺之凑过去在楚紫苏的伞下,楚紫苏对他虽然还有些爱答不理,不过那伞倒是有一大半偏到了贺兰恺之那边,贺兰恺之轻轻地摆了摆楚紫苏偏心的手,稍大于他的手掌裹住了楚紫苏握伞的手,凑近楚紫苏的耳边说:“人家都是夫妻双双把家还,紫苏怎么忍心让我一个人回去。” “我就是多管闲事才会给某个没品的公子哥送伞。”楚紫苏愤愤的说道。 “怎么会怎么会,少爷我心里感动的不得了。”一副纨绔子弟的嘴脸,贺兰恺之把另一把伞往地上一扔,轻佻的用另一只手挑起楚紫苏的下巴,嘴唇贴上去,模糊不清的说:“所以本少要给你奖励。” 细细的雨丝为他们遮了一道帘幕,油纸伞遮住了两人纠缠的唇舌,不过,想必那唇边留恋的温度就是两个人最大的满足。 第二十八章 药农老王家就在离城不远的地方。方凡到的时候发现他正在晾晒草药,因着是老主顾了,看到他来,老王热情的打起了招呼。 “来进货?楚大夫没有一起来?” “嗯,他呀这两天有心事呢,就我来了,这次要的也比较多,我今天来定一下,你准备准备,明天我租来个车来一起。” “这敢情好,可是接了一大单,不过话说回来怎么这次买这么多?” “这不是深秋突然转凉了嘛,换季的时候病的人就多起来,常用药没得也快,总是跑着进货太麻烦,索性这次多买点。” “嗯,楚大夫人好,找他看病的人也多,”老王忙着手头的事还不忘恭维着,“都是熟客,给你们便宜点。” “那就多谢了,我要荜澄茄,甘草,大黄,桔梗,一样来一袋子吧。这些是定金。”方凡说着就递过去些碎银。 “总是来买还给什么定金。”老王一边说着这话,一边却伸过来手接钱。 方凡挑眉笑了一下,也没在意他的言行不一,只是说道,“这是应该的。” 一声脆生生的爹突然从门口传来,是老王的大儿子和二女儿回来了。 他儿子见了方凡笑着打了个招呼,便开始收拾手上的药材。倒是那女儿凑着往方凡这边走过来了,左右张望了一下似乎寻找着谁。 “紫苏今天没有来。”方凡善解人意的出言提醒,每次来,这个姑娘总是喜欢缠着楚紫苏说话,无奈楚紫苏是个木头,没能理解人家的情意不说,现在这个木头还有个不好惹的主儿,所以他对这个女子也不是很热情,早早断了念想对谁都好。 “这样啊。”嘟起了嘴,那个姑娘有些失望的说道。 “那我就告辞了,明天来取货。”方凡也不欲和他们多聊,出言告辞。 “好的好的,谢谢关照了!”老王眉开眼笑的送走方凡。 这家人还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也不知道紫苏怎么就总是来他这里买,方凡这样想着。总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因为他们陷入自己的思维中就很容易忽略周边的情况。这不,不看路的后果就是撞到别人。 “走路不长眼啊。”一个有些蛮横的小丫头朝方凡嚷道。 方凡抬眼看她身边还站着一个衣着靓丽,有大家闺秀风范的少女,想着这个小丫头应该就是她的丫鬟了。自知理亏的方凡很真诚的道歉,“真是对不起,冲撞到这位小姐了,我想些事情没有注意。” 那小丫头还想开口刁难几句,嘴刚张开倒是边上的女子开口截住了她的话头,“小梅别多事,这位公子都道歉了。” 有些诧异这个大小姐还会帮自己说话,方凡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也亏着多看了几眼,他隐约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看在小姐的面子上就不和你计较了。”那小丫头一副手下留情的样子。 “多谢多谢。”方凡很识时务的抱拳道。 “还有事,告辞了。”那位大小姐先开口道,言毕就急匆匆的走了,那小丫鬟瞪了方凡一眼也赶紧追了上去。 看着那女子离去的背影方凡有些奇怪的想她去的方向似乎也没有什么美景,在着什么急。 另一边,楚紫苏已经在贺兰府外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了。 他现在很是不快,感觉自己像是被贺兰恺之耍了一样。因为贺兰恺之曾经说他来贺兰府只要报身份就能进去,现在他不仅被下人拦说去通报一下,还被晾着等了很久。 其实若是贺兰恺之知道这事怎么可能让楚紫苏受委屈,不过是他今天刚好借着贺兰荏娴要出去看一个什么好姐妹的功夫去转转商铺,确认一下陈问荆人手安排的情况,所以刚巧不在贺兰府,而贺兰允之刚和贺兰荏娴秘密商议了什么所以没有去商铺留在了府上。 下人通报自是因为贺兰允之的安排,他想着或许这个大夫会来,打定主意不想让贺兰恺之见他,早就跟下人交代好了,现在晾着他不过就是贺兰允之故意为难罢了。 悠悠的喝完了一盏茶,贺兰允之才起身向门口走去,他其实对这个让贺兰恺之魂牵梦绕的人还是很好奇的。 出门便看见了拿着一枚玉佩发呆的楚紫苏,楚紫苏的容貌绝对不属于绝色,但是很清秀很舒服的长相,柔和的五官让人很容易心生亲近,特别是身边萦绕着淡淡的药香使他有一种别样的韵味。整个人带着一种水墨画的意蕴。 对他行了片刻的注目礼,贺兰允之嘴角扯出一抹玩味的笑意,其实要是他不是贺兰恺之看上的人的话,他倒是挺想接近这个人试试的。 “楚公子是来找恺之的?” “是的,”楚紫苏对来人有些惊讶,“您是?” “我是他的兄长,贺兰允之。” “失敬,”犹豫了一下叫了一声,“贺兰公子。” “听说楚公子是我弟弟的好友,让你等这么久实在是失礼,刚刚我手头有事抽不开身。” “不碍事,恺之他,不在吗?” “是啊,”仿佛好心的给了解释,“毕竟最近贺兰府上要办喜事了,有很多事需要去操办,所以他最近经常出去,现在也不在府上。”对于楚紫苏听了这话一下变了的脸色,贺兰允之很是满意。 “他?办婚事?”带着些不可置信,“那,那便不打扰了,也不必告诉他我来过,我,我先告辞了。”楚紫苏有些语无伦次的说,转身就想离开。 “不急,楚公子等了这么久,不进府做一会儿吗?” “不了,多谢。” “那我就提前替恺之邀请楚公子到时来参加婚宴了。”贺兰允之冲着楚紫苏的背影说道,眼中带着些快意和讽刺。 楚紫苏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药厢的,当他听说贺兰恺之要娶他人为妻的时候,铺天盖地的痛苦向他袭来。 他觉得自己不是女子,即使确定心意后没有温存也是可以理解,毕竟男人就总会有自己的事业牵绊着,他觉得自己并没有所谓的矜持,即使最近贺兰恺之没有主动来药厢也可以理解,毕竟自己可以主动找他。 一旦直面自己的内心,往往才发现掩藏的执念,楚紫苏觉得自己可能比想象中更在意贺兰恺之,他可以不在意他的生活细节的,但是他不能不在意他的内心,这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答应的或许太过冲动,毕竟要给予一个与时间相关的承诺,只凭着在意,只凭着一时的决绝与勇敢,只凭着生死契阔的承诺,都远远不够,生活太细枝末节,跟一个执手相依,从此柴米油盐酱醋茶,需要太大的勇气,而这勇气楚紫苏以前觉得凭着贺兰恺之陪伴就可以拥有,他没有想过任何一种未来,没有贺兰恺之的坚持。 之前的许诺的誓言还历历在目,现在想来却像一个笑话,他一直是相信贺兰恺之的,所以即便听到了些风言风语也不甚在意,可当他清楚的从贺兰恺之大哥口中听到某些事实的时候,他才发现他再不能凭着相信去欺骗自己的内心了。 尽管有太多解释不通的地方,但是所谓当局者迷就是这个意思,遇到爱人相关的事情如果还能保持足够的理性那一定是爱的不够深刻。 楚紫苏呆坐着,手里攥着贺兰夫人给他的玉佩,面色惨白,好不容易从贺兰荏娴身边抽身的贺兰恺之带着小别再见的兴奋来找楚紫苏的时候就看见这样的场景。 第二十九章 轻轻握上楚紫苏的手,小心翼翼的问:“紫苏这是怎么了?” 楚紫苏仿佛受惊了一样挣开了他的手,看见眼前的贺兰恺之似乎有一瞬的欣喜,片刻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得神色又寞落下来。 挤出一个略带尴尬的笑容,楚紫苏问道,“不是很忙么?怎么还有空过来。” 虽然感觉楚紫苏的话有些奇怪,但是贺兰恺之因为见到楚紫苏太过兴奋了也没有多想,而是顺着他的话抱怨道,“是呀,天天陪着那个大小姐真是太辛苦了,这不是好不容易抽身就来看你了。” 听了这话楚紫苏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他贺兰恺之这是做什么,瞒着正妻会情郎?“紫苏不是女子,有些甜言蜜语也不必对我说,有这时间贺兰公子还是陪着夫人的好。” “什么夫人?我要是有夫人也是你啊,紫苏你的话很奇怪。” “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也没有必要隐瞒下去。紫苏不是阿娇,不需要金屋藏娇,如若有幸得一人眷顾,紫苏只求一份能暴露在青天白日下的平淡爱情。” 听了这话贺兰恺之的脸色也变得不好了,楚紫苏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是后悔选择和身为男人的自己在一起了?还是后悔选择了这种永远不能见光的爱情? “你后悔了?” 看着贺兰恺之脱口而出的竟是质问,而一点解释的打算都没有,楚紫苏觉得自己渐渐心凉,自己是真的一开始就没有看清这个人,还是本来在一起的意思就是这样,“谈不上,只是我突然不相信永恒了,那只是一个,最最美丽的传说。总有人喜欢许以永恒后,选择别离。虽然知道他们未必全一开始就想要欺骗,可心,还是会痛。如果永远只是那么短短一个瞬间,那我要了,又有什么用?” “到底怎么了?今天你所有的话都很不可理喻,”贺兰恺之听着这样的话也激动起来,“你刚刚决定和我在一起,不过几日就又要推开我?你当我是什么?你当我们的感情是什么?” “你,又当我是什么?你又是怎么看我们的感情的,”楚紫苏用手附上了眼睛,“我虽没有经历过太多人心是非,但也是明白有些东西若是强求就没意思了。” “你觉得我和你在一起是强求你?” “不,是紫苏强求罢了,其实我早该明白你是贺兰家的少爷,怎么可能……” “我是真心爱你的,和你我的身份都没有关系。” “你是在告诉我你与他人都只是逢场作戏,其实心里只是爱我?” “是。” “别幼稚了。你凭什么觉得你能一面经营着婚姻一面应付着感情。即使你愿意,紫苏也不愿。” “可是我现在没有婚姻只有感情,因为有了感情,我可以不要婚姻。” “之前,我是这么想的,”轻轻地抚上了贺兰恺之的脸,楚紫苏眼中的忧伤几乎把他吞没,“并且相信着你也是这么想的。可是现实总是告诉我这些想法有多么可笑。” “所以,你还没有努力过就已经想要放弃?” “不是不努力,而是没有努力的资格,楚紫苏也是堂堂正正的男人,不愿意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些什么吗?”贺兰恺之眼中亮晶晶的,面色也变得极其难看,“现在反悔你不觉得晚了吗?”说着贺兰恺之一把按过楚紫苏的后脑,狠狠的咬上了他的嘴唇,血一下子涌了出来,带着血腥味的舌顶开牙关长驱直入,逼着楚紫苏的舌头与之纠缠在一起,两个人都没有闭上眼睛,没有人真正沉浸在吻里。 这个吻没有温情,无关情欲,夹杂着铺天盖地的执拗和疯狂,贺兰恺之几乎被楚紫苏逼得失去了理智。 泪,顺着脸流到嘴里,带着咸涩的味道。楚紫苏两眼通红,泪簌簌的流着,贺兰恺之瞳孔微微收缩,仿佛突然认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猛地推开楚紫苏,神情中带着些不可置信,颤抖的伸出手去碰楚紫苏嘴唇上的伤口,却在将将触到的时候收回了手,慌乱之下转身离开了药厢,落荒而逃。 楚紫苏看着他的背影闭上了眼,觉得心仿佛被掏了一个缺口,鲜血淋漓。 为了防止徒增事端,无论内心多么的激荡也压抑在表情之下,贺兰恺之几乎是强迫自己回到了贺兰府上。所幸贺兰荏娴还没有回来,贺兰恺之能够回了房间。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召见五蕴皆空……”比平时更加狂放潦草的字体,彰显着书写者心中的不平静,“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贺兰恺之潜心研究作画时曾经为了提高自己的心境在老头子的要求下连续数月抄写心经,现在他试图找一个能让自己平静的方法,下意识的开始默写心经。 写到第四遍的时候,字不再潦草狂放,而变得流畅起来,这说明贺兰恺之已经稳定好了自己的情绪,恢复了理智。 平复了心情这才敢回想楚紫苏今天说的话,他向来不是一个疑心重的人,今天居然这样质疑自己和他的感情,反常的行为一定有什么诱因,就在今天大概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我说大少爷你干了什么,”闪身麻利的溜了进来的陈问荆直接开口道。 每天都有贺兰恺之的人在暗中保护楚紫苏,晚上就会有专人来报,倒不是监视他,只是最近贺兰恺之很不安,尤其是在贺兰允之把话挑开了,又和他父亲商议除掉楚紫苏了之后,他总觉得贺兰允之的样子平静的仿佛把这事搁置不谈了一样。 “刚刚我手下的人说楚紫苏脸色可怕的回到房间,喝了好多酒,之前你们还吵了一架,我敢说你肯定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了。”陈问荆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我每天干什么你还不清楚吗?”贺兰恺之把手上的笔一扔,苦笑道,“这倒是奇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就成了坏人。” “你也不知道?” “去找人换了今天保护紫苏一天那个人的班,”贺兰恺之指尖揉着太阳穴说道,“估计问题就出在今天。” “好。”说完陈问荆就掠出房外。 手下的人来报,果不其然,又是贺兰允之的事,贺兰恺之的脸色阴沉的能拧出水来,难得紫苏来找自己一次,他,怎么敢……挥退了手下,陈问荆和贺兰恺之一时无言,不同的是一个不知道能做些什么,该说些什么,而另一个是在拼命压抑消除掉贺兰允之的冲动。 “最近你行动不方便,要不要我去替你跟楚紫苏解释一下?”陈问荆开口打破的沉默。 “不必,这种事我说要比别人说有用的多。” “那你还不快去和人家解释。” “没必要。” “你这是不始乱终弃了?” “你能不能别乱用词,真的很想拿你出出气。”贺兰恺之表情抽搐了了一下说,“我想的是做比说实在的多,与其去给他那许多保证,不如我彻底脱离了贺兰家的操控,用实力证明自己的心意,无论如何,我不可能放弃他,除非他放弃我。” “你这算什么奇怪的大男子主义,你要知道我们的计划不是分分钟就能完成的。” “不是大男子主义,而是紫苏是男人,这条路有多不好走我们都知道,我想给他足够的自由和选择,更何况贺兰允之之所以挑拨成功多半还是因为我的身份让紫苏有所顾虑和动摇,若是没了这个身份的束缚,我想看紫苏自己最终的决定。” “这么多年我真的没看出来你是做亏本买卖的一个人。” “先爱上就输了,不过对于紫苏我输的心甘情愿,我相信他,就像相信我自己一样。” “果然爱情是让人成长最快的东西啊。” “趁我没动手之前别让我听到风凉话了,咱们的计划必须在更短的时间完成。” 耸了耸肩,陈问荆有些无奈的问,“时间已经很紧了,你还想怎样?” “之前我主要想利用做假账,暗中调换人手的方式把贺兰家大部分产业转移到我们那里,但是这个要是在转移差不多之前不被人发现就不能有太大的动作。既然现在我们赶时间,我也就不在乎贺兰家这点产业了,给我弄出乱子就行了,利用之前咱们已经转出的资金和货物给我压价抬价,把贺兰家的产业搅乱,越乱越好,之后我直接去威胁贺兰允之就是了。” “你真疯狂。”陈问荆不正经的评论道,“不过,这么刺激,我喜欢。” “那还不去安排。”贺兰恺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晚上告诉我人员部署的情况,我看看需不需要调整。” “好的,大少爷别这样跟我笑,我怕。”说完运起轻功就走了。 贺兰恺之叹了口气,之后铺开了一张新的画纸。 番外:物语系列之古香禅院 住在南方这样的地方,处处充斥着街回路转,幽深曲折,水清舟行,吴言侬语。贺兰恺之是个懂得享受的人,自然不会错过游玩的机会。 今日他们到了城西不愿的石笋峰附近游玩。这里搓缀修竹,仰二峰分势而合,俯三涧萦流而汇,境幽景深,这样浑然天成的风光让人心旷神怡,不知不觉贺兰恺之和楚紫苏在竹林中越走越深。 当他们开始考虑走了这么久也没看见什么特别的是不是该准备打道回府了的时候,却发现前面一片再是竹林,而是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香樟树,环抱着若隐若现的一座建筑,走进一看才发现是一座寺院,唤名古香禅院。 两人虽不信佛,但是对寺院还是怀着应有的敬畏,门口并没有人拦着,两人轻声说了一句打扰了便走了进去。 寺院虽然不大,但是修葺的确很好,朱红色的柱子,灰色的飞檐配上土黄色的墙壁,确实给人庄严肃穆的感觉,很快贺兰恺之便被墙壁上的壁画吸引了,毕竟是画师,即使未曾以宗教为题题材创作,但是对画作艺术的欣赏还是与生俱来的。 这厢贺兰恺之已经认真研究上了,楚紫苏也不出言打扰,很多时候他喜欢静静凝望这样认真的贺兰恺之,不是说男人认真的时候是最吸引人的,他此时的心态就和贺兰恺之专注看他给病人诊病开方子是一样的。 环顾四周,楚紫苏发现有一扇门是虚掩的,没有看到修行的僧人,医者的嗅觉一向很灵敏,所以楚紫苏嗅到了冲那个物种传来的檀香味,因此不由得心生好奇,看到贺兰恺之还在对着壁画沉思,便自己放轻了脚步走了进去,到室内才发现竟是有一个似乎在坐禅的僧人。 那人表情柔和,双眼闭合,吐纳均匀,似乎入定了一般,自知失礼冒犯的楚紫苏打算蹑手蹑脚的退出去,不料转身的时候那位僧人开口道:“施主进来是有什么东西想寻么?” “不,在下游玩至此,心生好奇便入寺一看,冒犯之处请大师海涵。”楚紫苏很是恭敬地回道。 “到寺院,多是为求福而来,这位施主何必乱逛,不若去正殿上一柱香。”那人不紧不慢的说道。 “在下以为,求福莫若济世救人;求慧莫若广学多问;求寿莫若不杀放生;求安莫若磊落做人。人在做,天在看,福缘求之不来。”楚紫苏淡淡道,命运皆是掌握在自己手中,若是做了亏心事,即便日日斋戒除了安慰自己又有何用。 “施主慧根不浅,可考虑过修行普度众生?”那人闻言似乎微微缓和了表情说道。 “这可不行,紫苏还要和我共度余生,岂能与孤灯为伴。”发现紫苏不见的贺兰恺之寻人而来听见的第一句便是这个和尚劝楚紫苏出家,一下子就急了,不由得口气不敬起来。 “恺之,佛门静地,莫要乱说。”楚紫苏对着贺兰恺之略有不满的说道,回头对那位僧人行了一礼道,“大师谬赞了,在下自问没有那悲天悯人的胸怀,更何况我有怎么都放不下的人。”说道后半句的时候楚紫苏握上了贺兰恺之的手。 看着两人交握的手,那位僧人说道:“无所得,即是得;以是得,无所得。” “心既交出,何谈放下。”楚紫苏道。 “没有那么多得与不得,我们两个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告辞。”贺兰恺之生硬的出言,拉着楚紫苏走了出去。身后传来那位僧人微不可闻的叹息。 楚紫苏捏了捏在前面一言不发只知道走路的贺兰恺之的手,看他的样子似乎在生气,不由得失笑:“恺之,你在气什么?” 贺兰恺之停下来脚步,转过身来,拥住了楚紫苏,闷声说:“你和那人说了什么他居然想让你当和尚?” “噗嗤,”楚紫苏笑出声来,“无非说了些我对福缘的看法,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去与苦禅为伴。” 这话显然取悦了贺兰少爷,紧了紧抱着楚紫苏的手,顿了片刻,有些哀伤的说,“我长你几岁,总担心着,若是我有天去了你当如何。” “我是男子,必不会为你守寡的,”楚紫苏似是漫不经心的说道,“随你去就是了。” 闻言贺兰恺之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想说什么终是化作叹息般的一声:“紫苏……” “嗯,时候不早了,回家吧。”推开贺兰恺之,扬起笑脸对他说道。 “好,回家。”贺兰恺之回了一个微笑,用力握紧了眼前人的手。 第三十章 晚上贺兰恺之和陈问荆仔细讨论了计划的细节,陈问荆不由得感叹不愧是老头子挑中的接班人,即使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重新修改计划,所有安排依然很周密,同时能把我们的损失降到最低。 陈问荆临走的时候贺兰恺之叫住了他,给了他一副画,“带给紫苏,别说废话,快走吧。” 撇撇嘴,陈问荆带着不满的走了。 第二天,楚紫苏除了起的晚了些,脸色有些苍白以外,精神状态倒是好了不少,对于昨天,方凡自知自己插不上话,那索性不去多问。 抱着让他散散心的想法,方凡提议,“今天去老王那里进货,我提前租了车运,你一起去吧?” “好啊。”楚紫苏出乎意料的爽快。 其实楚紫苏心里不是不难受,昨天自己喝酒到了很晚,几乎烂醉如泥,但是迷蒙中脑子里贺兰恺之的身影却像走马灯一样闪过,耳畔是他给他的承诺,他才发现不管自己说出的话有多么绝情,这颗心已经打定主意交付他,或许自己之前还没有弄懂自己的坚决,这种程度的重视怎么会是说放弃就放弃的。他现在反而不想听贺兰恺之的解释,他要的是贺兰恺之的决定。假使来日,贺兰恺之铺红妆娶新娘,他定会奉上薄酒一杯,从此陌路,娶一女子平淡一生;但若是来日,贺兰恺之和自己共执手不相离,他定会抛弃一切,从此晨钟暮鼓,与他安之若素。 这情,付出了,决定权永远都不在自己手上,对方的的选择宣判着自己的未来,楚紫苏到现在才明白。 到了老王那里,他已经把几大包草药用麻袋装好了,紫苏打开检查了一下药材种类,便让老王算钱。 “一共是二十两三十二钱,都是老主顾了,这三十二钱的零头就不要了。”老王直接说道,想来是提前算好的。 虽然奇怪平时斤斤计较的老王这次格外的爽快,不过楚紫苏还是坚持要给他应该付的钱。 “哎呀,爹让你少给点就少给嘛,跟我们还客气什么。”老王的女儿到时站出来说道,那口气仿佛是楚紫苏什么亲近的人一样,方凡皱了皱眉头,没有出声。 “臭丫头片子,插什么嘴,药材晾好了吗?还不赶紧去。”老王开口斥责道。 “您别说阿妹,这情我们领了,真的是多谢您了。”楚紫苏出言缓和了气氛。 不过老王一向乐于看他女儿和楚紫苏亲近,这次倒是出言训斥,两个人一时有点搞不明白他怎么回事。 在老王的儿子帮忙下把药材悉数放到了车上,方凡和楚紫苏驾车离去。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老王严肃的对她女儿说,“丫头,别喜欢楚紫苏。听爹的。” 回到药厢,方凡和楚紫苏一起拿出一部分药材,挑拣之后放入药柜,剩下的堆放在了后堂的通风处,这一忙活也已经下午了,两个人随便吃了点东西,楚紫苏让方凡回去,明天再开门。 楚紫苏回到自己的房间,发现桌上多了一幅画。 打开,满目的合欢花,一如之前自己所见,有两个人相依着看着那花,只有背影,辨不清面容,一侧提了仿佛没有说完的话:春来若是花开早。 没有落款,楚紫苏也知道这是贺兰恺之给他的。把画小心翼翼的收好,他们确定了贺兰恺之的心意,现在就看他的选择了,或许这次吵架也不是坏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汹涌而来的感情,仿佛掺着泥沙的潭水,在外界的干扰下被搅浑,仔细沉淀过后,又是之前的清明,而这才是心里头最本真的样子。 毕竟,曾有多少盛世画卷,能留住满庭花,若有一人,愿亲手为你描绘他所见的繁华,实在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又怎么舍得放手。 第二天,药厢也不闲不淡的营业着,不过楚紫苏中午的时候倒是被王员外家的仆人恭恭敬敬的请了过去,说是王员外的儿子心腹刺痛,发热头晕,楚紫苏自习检查了一下发现并无大碍,应该是因为脾胃虚满,寒气上攻于心所造成的,心腹刺痛,两胁作胀,头昏,四肢困倦,吐逆,发热,泄泻,饱闷一系列的症状,治法也简单,开几副荜澄茄散就行了,这方子里都是荜澄茄,甘草,桔梗之类的常用药材。 看着他娘着急的样子,楚紫苏连忙出言安慰,之后让下人随他去药厢拿药,方便省事,包好几副药,叮嘱了用法,那下人便急匆匆的走了。见状楚紫苏不由得失笑,这病说得似乎严重,其实不是大病,也就大户人家的孩子能有这么多人紧张着。 而贺兰恺之这几天正被贺兰荏娴弄的诚惶诚恐,她好像变了一个人,突然贴心起来,看着他露出疲惫的神色就知趣的让他好好休息,私下学着怎么给自己泡出像样的好茶,还和厨子学起了做吃食,并不缠着他到处乱逛。 下午的时候,贺兰恺之不想在被变得奇怪的贺兰荏娴折磨下去,虽然不任性的她没有以前让人厌烦,甚至是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但这变化若是太过突然总让人心生警惕,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说法虽然不太贴切,但是表达的意思差不多。所以贺兰恺之主动邀请她出去逛逛,为贺兰允之大婚选件像样的贺礼。 首选自然是玉器行,玉怎么送总不会显得寒酸。 不过这变故却总是在不期遇的时候发生,这天楚紫苏还在为一个抱着孩子来的妇人把脉,一个捕头带着几个衙役闯了进来,直接喊道,“谁是这里的主事大夫楚紫苏?” “正是在下。”看着这阵仗楚紫苏皱了皱眉头,站起身答道。 “楚大夫可是给王员外的儿子看过病?还给他抓了药?”那个捕头问道。 “是。” “承认的倒是痛快,”那个捕头嗤笑了一下,“上。”一声令下,几个衙役冲上前去把楚紫苏双臂反剪在身后压制住他。这架势直接把那个妇人抱着的孩子吓哭了出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楚紫苏挣扎了两下反而被压制的更死。 “干什么?王员外的儿子吃了你的药人差点没了。”那捕头说道。 “这不可能。”楚紫苏一激动用上了内力,轻松挣脱了衙役的挟制,“我的药不会有问题的。” 因为楚紫苏的动作,边上的孩子哭得更凶了,楚紫苏见状收敛了身上的气势,弯下身子用手帕轻轻地给他擦了擦眼泪,安慰着,“乖,不怕。”之后抬头对那个妇人说,“大姐先回去吧,这里乱,你来过好几次,这次情况好了很多,回头让方凡把药给你送过去就行了。” 看着那个妇人离开,转身才对着那个捕头道,“大人有什么证据说是我的药有问题?”气势一下子凌厉起来。 第三十一章 “那楚大夫总不会介意我搜查一下你的药材吧?我们带了大夫来。”那个捕头说道。 “请便。”楚紫苏知道自己的药不会有问题,不过看着对方有恃无恐的样子,心下突然有些不安。 “你们去检查药柜。” 几个衙役和那个大夫翻箱倒柜半天,最后那个大夫上前对这个捕头说道,“大人,药都没有问题。” 听着这话,楚紫苏干脆喝道,“大人,且不说楚某绝对没有卖过假药,就算有也不可能傻到把假药留在自己这里,这样直接搜捕,是来砸场子的吗?”一段话有理有据,掷地有声,留着看热闹的人也开始议论纷纷。 “这话说得或许过早,同行都知道,药铺里常用消耗大的药材都是会存放一些的,楚大夫不妨让我们检查一下存货,若是没有问题我们定会正式的赔礼道歉,这也是奉命行事,希望楚大夫多多谅解。”那个被官府的人带来的大夫倒是开口说道。 这话虽然在理可是楚紫苏却总觉得一切都很蹊跷,不过或许是错觉,愁着眉头道,“可以,各位随我来吧。” 那些衙役很是粗鲁,直接把楚紫苏的药材撒出来泼在地上让那个大夫检查,楚紫苏暗暗心疼着弄脏的药材,随着那个大夫的动作随意看着,突然地发现却让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桔梗在袋子底部倒出来的都不是药材,而是草根一类的东西,而荜澄茄则是有一小半是真假混合的。 “这荜澄茄不用我说楚大夫也知道是王公子这次用药的主治药材,看来问题就出在这里了。”那个大夫拿起一粒略带得意的说。 那个大夫无视了楚紫苏发白的脸色,径直走到那个捕头面前,“大人,这是荜澄茄,表面一般是棕褐色至黑褐色有网状皱纹,具有祛风散寒,理气止痛的功效,之前王府的人请我去检查的时候我就发现几味药材都掺了假,”说着把手里的‘荜澄茄’碾碎凑到他的鼻子下,“您闻闻,根本没有任何味道,而真正的荜澄茄气强烈芳香,不可能感觉不到。”之后那大夫又拿起一粒嚼了几下,呸的一声吐了出来,“味道奇怪,又甜又涩的,真的荜澄茄味稍辣而味苦,这应该是什么果实代替的。” 楚紫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不用那个大夫那么复杂的辨别方式,熟悉药材的他看一眼就知道这个不是荜澄茄,可是怎么会这样,楚紫苏完全沉浸在了不可思议和无法接受的迷茫中,没有注意到那个捕头问他,“楚大夫你还有什么话说?” 看楚紫苏呆愣的没有反应,那个捕头直接命令道,“押上楚大夫回官府,等候知府大人审理。” 手上被套上了镣铐,楚紫苏才回过神来,没有挣扎和歇斯底里,平静下来的他心下已经有了计较,波澜不惊的说:“这些都不是我弄的,而且给王公子的药绝对没有问题,望大人明察。” “李知府一向明察秋毫,不过现在楚大夫先要配合跟我们走一趟。”那捕头也是个正直的人,对于如此镇定的楚紫苏倒是有了几分欣赏,而且他坦坦荡荡的眼神,很清澈,不似一般市侩的奸商。 方凡意欲阻拦,被楚紫苏的眼神制止了,离开药厢之前,楚紫苏留给他一句,“别冲动,保护好账本,问题大概是老王。不过……”没有说完,而是顿了顿,“我不会有事的。”后半句之所以没有说出来,是因为这里人太多,有些话不能随便说。楚紫苏脑子也是个好使的,这药要是老王掺的假一定有人指使,不然这亏本买卖可不是老王能干出来的,那么,是谁想针对自己? 一路上楚紫苏被人指指点点,尽管心里觉得无比羞辱,那感觉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他的手死死攥住了束住自己双手的铁链,血从指缝间流了出来他却毫无知觉,心中反而突然生出了莫名的战意,居然敢因为针对自己对患者的药下手,对自己的药材下手,既然敢触碰自己的底线,就请等着自己的反击,他楚紫苏从来不是任人宰割的人,更不会是拿患者生命开玩笑的人,事关人命医德,不可不争。 牢房的环境没有想象中的糟糕,地铺的干草还很干净,楚紫苏被迫换上了宽大的囚衣,抬手就能看见他纤细的手腕,已经被镣铐磨出了深深的红印,他靠着冰冷的墙壁,背后的温度仿佛都被墙壁带走了,凉意席卷了全身,这时他突然有些怀念贺兰恺之温暖的怀抱。 “都落魄成这幅光景了,我居然还想着他,”楚紫苏的手覆上了眼睛,唇线却勾勒起笑意,“真是无药可救了。” 贺兰恺之刚和贺兰荏娴挑选完礼物,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一会儿,谁知贺兰荏娴又过来送什么安神的茶,耐着性子放她进房,保持沉默一会儿了之后,贺兰荏娴状似随意的提起,“刚听小梅说刚刚官府的人抓了个卖假药的,这种事有年头没发生了,堂哥你说这大夫既然是行医救人的,还为了蝇头小利鱼目混珠,是不是一点良心都没有。” “确实。”贺兰恺之随口回答,对他所说的并没有注意听,拿起茶杯,轻轻地吹开热气。 “好像那人之前还在咱们府上呆过。” “什么?”联系贺兰荏娴突然挑起的奇怪话题,贺兰恺之突然有不好的预感,连这个女人逾越的称呼咱们府上都没有注意。 “好像性楚,叫楚紫苏吧。”贺兰荏娴悠悠的说道,语气带着一丝意味深长。刚刚贺兰允之托人给他带话,说事情已经办成了,他现在透漏给贺兰恺之就是想试试他的反应。 贺兰恺之手里的茶一滑,滚烫的茶水尽数洒在了自己身上。 “堂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说着贺兰荏娴拿出了手帕给他擦着,“喝茶的时候都不能小心点。” 愣着任由贺兰荏娴为他擦拭了一会儿,顾不上深想贺兰荏娴突然告诉自己这个消息的原因,他现在脑子里都被紫苏入狱搅得一团糟,语气生硬的找了个借口支走贺兰荏娴,“堂妹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换身衣服有些不方便。” “好吧,”贺兰荏娴这次倒是答应的痛快,把手中的手帕往贺兰恺之手上一放,“那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好好擦擦。” 看着贺兰荏娴出门离去,贺兰恺之把手里的手帕随意往桌上一扔,顾不上换衣服,急匆匆的出去,他想要立刻见到紫苏,确定他是不是没有受伤,精神状态是不是还好,现在人已经被押走,一时间自己也想不出解决的对策,只是心里头觉得很乱,也好恨,不是对贺兰允之,而是恨自己的力量不够,自己明明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应该更加小心贺兰允之的,居然还是这么大意,没有把自己视若珍宝的他保护好。 躲在屋后阴影处的贺兰荏娴看的很清楚,贺兰恺之听到这个消息是怎么仪态尽失,是怎么敷衍走自己,是怎么连衣服都没换就匆匆离开,勾起一个残忍的笑容,“贺兰恺之,你果然宝贝这个男人,那么,我便要毁了他,你说身败名裂是不是比死还痛苦?” 第三十二章 给狱卒塞了点银子,很顺利的就进了牢房,给他打开门之后狱卒便知趣的离开了。 楚紫苏抬眼就看到了贺兰恺之死死地盯着他的样子,那个冷清而骄傲的人居然红了眼睛。说起来这算是他们吵架之后第一次平静下来对视。 对视了半晌,蓦地,楚紫苏对着贺兰恺之笑了,笑的很释怀,他说,“你来了。” 这句话好像一个闸门,让贺兰恺之心里压抑着的复杂感情奔涌而出,他疾步上前,把楚紫苏抱在了怀里,紧紧地,箍得楚紫苏骨头生疼,他想开口让贺兰恺之松开一些,却感受到了来自贺兰恺之的颤抖,于是也想用更大的力气去回抱他,可是楚紫苏的手上带着镣铐,连展臂的动作都做不到,于是只能轻轻的动着自己的头,在贺兰恺之的颈部磨蹭着,带着点点安抚的味道,很温柔,也很让人窝心。 维持着这个耳鬓厮磨的姿势,楚紫苏就这样任由贺兰恺之抱着,尽管是冰冷的牢房,此刻却流淌着温馨的味道。或许有爱人的地方地狱也可看成天堂,或许喜欢一个人,真的不是看他带给了你多少美好,而是你真心的想要带给他多少美好。 当你真的看见朝思暮想的人就出现在你的眼前,你还能把他紧紧抱在怀里的时候,所有的杂念都会消失,所有的言语都会失色,你会发现,从始至终,你想要的其实只是这个人呆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不离不弃。 “说说是怎么回事?”很久以后,贺兰恺之才稳定了情绪开口问道,稍稍松开了抱着楚紫苏的双臂,呼出的气息喷在楚紫苏的后颈上,让他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我给王员外的儿子看了病,他其实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表征比较激烈,荜澄茄散只是很普通的药,可是不知怎么了这第二天官府的人来了,一口咬定我卖的是假药,并且,他们在我存放的药里面发现了假药,那些药是我去老王那里买的,因着总是去他那里买,这次又买的多,一大麻袋就没有仔细检查,不过所有放到药柜里的都是经过我筛选的,绝对不能有问题。这事看起来全是老王黑心造成的,不过一件件的凑到一起发生,就让我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你说的对,一个山野村夫能干什么,这些估计是我大哥贺兰允之指使的。” “那他为什么要针对我?我只与他有一面之缘。” 贺兰恺之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凑近了楚紫苏,嘴唇轻轻相触了一下又离开,带着点点征求的意味,贺兰恺之忘不了之前自己强吻楚紫苏的事情,下意识的担心他会排斥,楚紫苏见状也凑上去蹭了一下他的嘴唇,得到了应允,贺兰恺之就不再客气,一口含住了楚紫苏的嘴唇,并不着急攻略城池,只是温柔的舔舐,弄得楚紫苏觉得痒痒的,不由得微微张开了嘴,贺兰恺之的舌头这才闯了进来,温柔的勾起楚紫苏的舌头,缠绵缱绻,耐心的勾勒楚紫苏嘴里的每一个角落,直到呼吸间两个人的气息再不分彼此。 甜腻的一个吻,分开后两个人的脸色都带上了些绯红。 “我的错,”贺兰恺之平复了一下呼吸说道,“我让他过早的发现了我喜欢你,所以为了贺兰家可笑的面子,他想除掉你。”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喜欢是你情我愿的事情,被人知道了也无妨,我不是他能随随便便弄死的人,更何况,”嘴唇划过了贺兰恺之的脸颊,“我还要留一口气等你的答案,不然怎么能甘心。” “傻瓜。”扣住楚紫苏的头再次把他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你也是,”叹了口气,楚紫苏说道,“你知道的,你不该来。” “我心疼你,想见见你。”带着一点委屈的声音让楚紫苏的心化成一滩水。 沉默须臾,贺兰恺之声音恢复了正常,开始冷静的分析当前的情况,他觉得很多事情本来就不必瞒着紫苏。“现在想来贺兰荏娴把你入狱的消息带给了我,因为之前一直和她在一起,我安排在你身边的暗卫都能没来及跟我报告你入狱这件事,而她能这么快的得到了消息,估计是因为在里面掺了一脚,还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贺兰恺之的眼神冷峻起来,他之前只当贺兰荏娴是孩子心气,多半时候对她很是忍让,看来是自己大意了,这种世家本就是个大染缸,哪谈得上有人能保持心思单纯。 “一直和她在一起?”楚紫苏带着点玩味的话打断了贺兰恺之心里所想。 “不要故意打岔。”贺兰恺之咬了楚紫苏的耳垂一下。 推开了贺兰恺之,楚紫苏严肃起来,“贺兰恺之,我是男人,不需要你的庇护,也不需要你为我打点好一切,我要的是平等的付出和收获。这次的事情我也有了些眉目,第一个入手点就是卖给我药材的老王,你若是想帮我,就陪方凡一起去找他吧,方凡毕竟是个书生,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我担心他会有什么危险。” “嗯,好。” “至于你大哥那里,伤了和气就不好了,你别因为我做傻事。” “他要是安分的话我自不会去主动招惹他,要是还有什么举动,总不能让我咽下你受的苦。”贺兰恺之这话里头带着凶狠,楚紫苏听着,有些无奈却也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心里头多少还是有些甜蜜,这样一来,之前贺兰允之跟自己说的那些话大概也馋了太多的水分,做不得数,可笑自己还为这个和心上人吵了一架。 “回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楚紫苏对他说道。 “嗯。”仿佛鼻翼间发出的声音微不可闻,贺兰恺之又紧紧的抱了楚紫苏一下,这次抱得时间很短,几乎是一瞬间完成的,好像担心自己舍不得放开所以索性克制触碰的欲望一样,他转身离去,到了门边才开口,“这次事情过后,”有些犹豫的停顿了一下,“我们寻一处容身之所,一起生活可好?” “我等你。”楚紫苏回答的很干脆,声音不大却非常坚定。 听到这话贺兰恺之开心的笑了,单纯的没有任何其他含义,只是因为内心由衷的喜悦,他很多年来第一次笑的像个孩子一样,带着十成十的满足。 生活不会总是一番风顺,我们都很平凡,也像平凡人那样地过着日子,吵架、冷战、温馨、关怀,无论发生了什么,只要两个人有一起努力的决心,就敢于走下去。 这两个人便是如此。 第三十三章 尽管楚紫苏不让贺兰恺之过多干涉这件事,但是看着自己心上人被关在牢房里还是没办法坐视不管。回到自己的房间,贺兰恺之拿上了几幅之前自己闲暇时画的并且裱好的风景画,这些就是担心有什么不时之需而准备的,现在该派上用场了。 送人礼物向来不是只贵就好,重要的是投其所好,李知府之前就托人求贺兰恺之的画,那时候因为贺兰恺之一门心思在楚紫苏身上,根本不想分心去作画,更何况他向来卖画是不在意对方开出的价码的。 而贺兰允之先前所说让他给亲家送过去几幅自己的画,刚好成了现在他去拜访的理由,这样一来也不至于让自己突然送礼的行为显得太突兀。 “李伯父,您不介意我这么唐突的称呼吧?” “怎么会,贤侄能来我很是欢迎,我一直很欣赏你,以能有一副你的作品为荣。”李知府对贺兰恺之的到访非常热情,其实在他心目中更希望把女儿嫁给贺兰恺之,他自己也是一个喜欢舞文弄墨的人,可在这个重农抑商的历史环境下,他也难免随波逐流的不喜商人,相较于贺兰允之这个纯粹的商人,贺兰恺之则是画坛的后起之秀,他本人就喜欢多了。奈何自己家的女儿一门心思喜欢贺兰允之,一直有些溺爱的他自然是听女儿的了,反正都是和贺兰家结亲。 “那真的晚辈的荣幸,正巧带了两幅最近的作品,还担心伯父看不上眼呢。”贺兰恺之带着得体的笑容边说边让人把画拿上前来。 “那可太好了,我爹想要弟弟你的画好久了。”李温雅,也就是自己未来的嫂子一边为他泡上了茶一边打趣道。 李知府打开画端详了半天,发表了自己的赞美和看法,贺兰恺之顺着他的话说着,同时又适当的讲述自己的理念和思想,让李知府越发欣赏起来,一时间两人相谈甚欢。 看着铺垫的差不多了,贺兰恺之口气随意的提起,“最近我可听说了一件不得了的事,好像是有人卖假药,索性伯父明察秋毫,将他绳之以法了,不知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是谁?” “贤侄谬赞了,这人叫楚紫苏,开了个医馆,之前听说口碑也不错,谁知道会干出这样的事。” “什么?”失手打翻了茶盏,贺兰恺之把惊愕和担忧表演了个十成十,“这不可能吧,伯父莫不是抓错人了?楚紫苏早就与在下交好,晚辈对于认人还是有些自信的,他绝不是干出这样事情的人。” “这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贤侄你毕竟阅历尚浅。” “请伯父相信我,他是我视作知己的人,绝对是被冤枉的,这样贸然抓了他不合适吧?” 看着贺兰恺之眼里闪烁的担心和心疼,一时间李温雅觉得有些奇怪,似乎这个弟弟太紧张楚紫苏这个人了,只是押来候审,还没有定论,更不是人命关天。 “贤侄莫急,这好人我是一定不会冤枉的,等回头证据什么的都收集好了,开庭就能还你朋友一个公道了。” “这事就不能和解,对方不是也没有什么大问题,现在身体也恢复了,况且证据并不充足怎么就贸然把紫苏押入大牢了呢?” “反正也不是外人,这事伯父跟你直说了吧,这王员外到老就这么一个儿子,宝贝的不得了,这人难受了好一阵子自然想找人出口恶气的,我本来也不想这么兴师动众,但那边的态度很坚决,意思是让我们严惩不法之徒,这面子总是要给的。” 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了,”贺兰恺之眼中难掩愤怒和失望,口气带着遗憾,“那就请伯父这段日子多关照他一下,晚辈也叨扰多时了,那今天就告辞了。” 送走了贺兰恺之,李温雅对他爹说,“爹,我觉得贺兰恺之此行就是为了给楚紫苏说情的,不过您说如果只是朋友至于做到这一步么?” “我也觉得他好像不是为了所谓走亲戚的,年轻人的心思啊,搞不懂。不过啊,你的嫁衣绣好了了吗?还有时间关心别人。” “爹您真是的。”李温雅一下子红了脸颊。 “爹所希望的就是你能幸福,别人的事,真的懒得去管,你也一样。”李知府语重心长的说道。 “女儿明白。”李温雅的眼中却没有应景的幸福,流露出的是淡淡的忧伤。 在贺兰恺之去找李知府的同时,他安排了陈问荆去找方凡,两个人一起去寻卖药给紫苏的老王。 因为想等消息,贺兰恺之往药厢走去。反正之前安抚好了贺兰荏娴,自己若是说去知府府上多呆了些时间她应该也能接受,既然肯定了贺兰荏娴和和害紫苏有一定的关系,贺兰恺之最近对她不仅没有疏远,反而越发体贴起来,他想着要是能把她哄高兴了说不定能得到些有用的消息。 不多时,方凡先回来了,贺兰恺之问他找人的情况,方凡摇摇头说道,“他女儿说老王两天前就上山里的林子里采药去了,还没有回来。” 感觉不妙,贺兰恺之心里头突突的跳着,这不是个好兆头,让他不得不产生了最坏的打算。 等了好久,陈问荆有些狼狈的回来,直接开口道,“老王死了。” “什么?”方凡脸色苍白的叫道,贺兰恺之虽然没有一起喊出来,心却向下沉了不少,果然验证了自己最不愿意发生的猜想。 “错不了,我去山上在很偏僻的山谷里发现了一具被野兽撕扯过的尸体,样子和他们的形容有些像,我怀疑可能是老王,带回去让他女儿和儿子指认了发现就是他。不过仔细看他身上的伤很奇怪,人活着时受的伤因为周围皮肤肌肉的收缩性,会向两边翻,而他身上的伤没有外翻,而且流血量也不对,虽然被野兽撕扯过,但是我检查了很久发现他的致命伤是喉间的伤口,一剑毙命,不仔细看绝对发现不了。” “你的意思是有人杀人灭口。”贺兰恺之一点即通。 “不错。可是去了的那些官府的人根本不听我说的,直接定为是受野兽袭击而亡。”陈问荆脸色很不好。 “别声张了,没有用,看来贺兰允之是真的想让紫苏没有翻案的机会。”贺兰恺之脸色也变得很不好,“看来这次能让紫苏翻案的相关的人都有危险了,分出人来保护方凡和药厢的账本,我再去找一下紫苏,看看他有没有有什么想法,对了,再派些人关注一下那个抓紫苏时官府带来的大夫。” 番外:物语系列之桂花雨 又到了万点黄金,幽香闻十里的金秋,每年八月十五前后,在南方这里桂花便竞相开放了。 桂花,确实是惹人喜爱的一种植物,素有“叶密千重绿,花开万点黄”的美称,入秋后各种植物开始衰败,有的树已经开始落叶,但是只有桂花,仍然生机盎然,叶子像涂了蜡似的,墨绿墨绿。与很多浓烈的花香不同,桂花的香味是一种幽香,传得远,桂花又被称为“九里香”。有诗人赞桂花:“人间植物月中根,碧树分敷散宝熏。自是庄严等金粟,不将妖艳比红裙。”又有言:“人间尘外,一种寒香蕊。疑是月娥天上醉,戏把黄云挼碎。”这些诗词太美了,看着诗词有种被桂花熏醉了的感觉。 楚紫苏素来是喜欢桂花的,因而留苏园在设计建造的过程中除了新种下不少桂树幼苗之外,还移来一棵有年头的桂树。不同于年幼的桂树呈灌木状四散生长的枝杈,这棵树更像是亭亭玉立的莲花,高出其他桂树很多,却将开花的枝桠呈花瓣开放状扑散下来,让人伸手便能触到枝桠,同时又能坐在树下休憩。 每年到了八月末九月初(阴历),桂花开的正盛,楚紫苏便会挎着一个细竹编织的篮子,开始采桂花,一身素衣的公子,在奶黄色点缀的绿叶中伸出白皙修长的手细细挑拣着枝头的桂花,再轻轻的拨弄到手心中,确认花瓣都是完整的之后才轻轻的将其放在竹篮中,如此往复,如玉的公子仿佛有着用不完的耐心,单调的动作在他做来却是赏心悦目,如画一般。 所以每每这时,贺兰恺之便习惯在书房,透过窗扉看楚紫苏收集桂花的样子,一边欣赏,一边画下来,他不知为楚紫苏做了多少幅画,之前只画山水的他现在是有人要他的山水画时才画,平时一心一意为紫苏作画,却怎么也画不够似的,心中满满的爱意仿佛只有通过笔尖发泄出来才能不让自己无所适从。 有时楚紫苏会回头和贺兰恺之对视上,盈盈一笑,两个人的默默情深就流淌在一片氤氲馨香的桂花之中。 每年楚紫苏收集来的桂花,一般用来做茶:用盐水反复清洗、沥干,之后将桂花置入壶中,冲入滚水,加入冰糖,盖起壶盖,约焖三分钟,掀盖则香味溢出,这样冲出的桂花茶有化痰散瘀的作用,在这个时节就是药厢和留苏园常用的茶水,因为还有美容养颜的功效,颇得一些妇女的喜爱,还有不少人会向楚紫苏买新鲜的桂花茶。 “桂花已经开得差不多了,明天便采来泡茶吧。”晚上吃饭的时候楚紫苏便对贺兰恺之说道。 “好啊,你泡的桂花茶比那明前龙井还对我胃口。我这一年四季有紫苏你这样照顾着,觉得自己都快成仙了,”贺兰恺之出言道,“不不不,仙人怎么娶得到这样贴心的夫人。” “你就会油嘴滑舌,还有不要叫我夫人。”楚紫苏有些无奈的纠正,这么长时间,对于这样的叫法他早就免疫了,不过下意识的反驳已经成了习惯。 不过今天一场暴雨来的却是突然。 江南很少有这样瓢泼的大雨,因而这里的花啊,树啊都生的柔弱,经不起剧烈的风吹雨打,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将开得极盛的桂花打得七零八落,纷纷扬扬铺缀一地,好似下了一场桂花雨。 这样的桂花,是没有办法做茶的,不过楚紫苏还是挑了些没被碾碎的收集起来,用清水仔细的洗干净,之后将其在开水中烫一下,把冻粉和成浆状,桂花混入粉浆中,加上白糖、蜂蜜还有少许绿茶粉末,放锅蒸熟。 本以为这一季没有桂花制品的贺兰恺之看见晶莹剔透的桂花糕的时候第一次对着食物大大的吞了吞口水。 细碎的桂花嵌在莹白的冻状糕点上,入口即化,还带着淡淡茶香,刚好冲淡了甜味,贺兰恺之刚吃了一块就大呼好吃。 “紫苏你绝对有做糕点的天赋,第一次做月饼也是那么好吃。”贺兰恺之狼吞虎咽,有点含糊不清的说道。 看着某个吃得毫无形象的少爷,楚紫苏给他盛了碗汤,递过去说:“慢点吃,喜欢还给你做,看你成什么样子。” 喝了口汤顺顺食物,贺兰恺之终于能清楚的说话:“唔,紫苏我最近都要吃这个,明天做一些我带出去给陈问荆他们尝尝,让他们好好嫉妒嫉妒我。” “喜欢的话我可以一直做的,不过你怎么还是这么小孩心性。”楚紫苏有些宠溺的说道,特意没有吃一块桂花糕,留给贺兰恺之吃。 “明天的话我是打算多做一些,早上卖粥的时候顺便卖些这个。”楚紫苏一边给贺兰恺之布菜一边说着。 “不行。”贺兰恺之反对道。其实他早就不想楚紫苏在早上买粥,连医馆都不想让他开,按他的想法就是紫苏这样的妙人要自己好好藏起来,不能和别人分享,当好自己的夫人就够了,但是他也不敢说出来这样的想法,尽管紫苏很贴心,但是他毕竟是男人,也希望靠自己的一技之长闯一方天地,所以他能做到的就是给紫苏最安逸的环境让紫苏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但这个不一样,贺兰少爷奇怪的独占欲又适时的冒了出来,“这么好吃的东西你只能给我一个人做,没有我同意不能给其他任何人做。” “你这是什么奇怪的说法,你自己不是还要给陈问荆带些去。”楚紫苏有些不满的说。 “那不一样,那是我去显摆的。”贺兰恺之毫不退让,“你就依我吧,只给我做好不好,不然我和买你粥的随便一个人有什么不一样。” 看着突然撒娇的贺兰恺之楚紫苏有些头疼,自己是不是把他惯坏了,嗯,连脑子都惯坏了。 勉强同意了不给任何人做桂花糕吃。不过贺兰少爷要是发现第二天楚紫苏粥摊上卖了一种自己都没吃过的桂花糖,不知道又要怎么闹腾了。 第三十四章 对于老王死了的事情,楚紫苏只有刚听到时一瞬间的诧异,更多的是遗憾,他没有想到老王为了一时的小利益就会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没有想到贺兰允之这么想让自己身败名裂,是的,他很清楚即使最后自己被定为卖假药,既然没有出人命,也不会被判死刑什么的,但是这事若是确凿这辈子自己怕是再没有资格当大夫了,更不会再有脸面在这个城里生活下去,害人攻心,当真好手段。 “恺之,”楚紫苏绷着一张脸,整个人变得庄严而肃穆,他很清楚,现在最强有力的突破点就是自己给王公子的药不是假药这一点,“那天我买药材的时候老王的女儿也在,虽然她具体的情况不知道,但是可以证明我从他那里买了这些药,把她保护起来。而现在的矛盾点就是王公子当初真的被假药害到了,可我确定给的没有问题,所以出问题的只能是拿药回去的路上或者是煎药的时候。” “那个女人我会找人看着的。你说的这两点和我想的一样,当务之急是在贺兰允之动手之前找个可靠的人到王员外府上打探情况,时间已经有些紧了。”贺兰恺之皱着眉头回答道,“不过幸好最近我的时间充裕多了,贺兰允之的婚期将近,他也会忙起来,所以查线索也会方便一些。” “贺兰允之的婚期?”楚紫苏有些惊异的说道,顿了下嗤笑一声,“倒是我傻了。” “以为是我?”贺兰恺之带着笑意的看着楚紫苏。 这句话噎的楚紫苏脸上有些发烧,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之前突然爆发的气场也消失不见,周遭的气氛又柔软起来。 不再逗弄楚紫苏,贺兰恺之认真道,“这一生,无论你许我何,我定不离不弃。” 楚紫苏眼眶因为这句话突然热起来,其实之前贺兰恺之也说过类似保证,但是没有那一次有这次来得深刻,或许是患难见真情吧。他闭上了眼睛,阻止了眼泪落下的冲动,带着些颤音,“等这件事完了……等……这件事完了……”他没有再说下去,颤抖的嗓音让他觉得再说下去一定会哭出来。 贺兰恺之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时间自己竟然有了苦尽甘来的畅快,他知道经历了这些,之后什么阻碍也无法撼动他和楚紫苏的感情了,楚紫苏已经彻底放心的决定把未来交给他。 脉脉的温情流淌在两人之间。 虽然很想一直和楚紫苏呆在一起,即使只是静静的坐着。但是眼下事情太多,贺兰恺之不得不离开了。 在贺兰恺之转身的时候,楚紫苏开口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爱你的人啊,”贺兰恺之玩笑道,知道楚紫苏自是对这样的答案不满意的,他收敛了笑意道,“等这件事完了,听我慢慢跟你说。” “嗯,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听到这句话贺兰恺之微微瞪大了双眼,倏尔笑了出来,“嗯,一辈子。” 回到药厢,方凡和陈问荆还在那里,贺兰恺之把自己和楚紫苏的意见说了说,之后他安排方凡去找楚紫苏的一些老病人收集一些正面评价,陈问荆说要陪着方凡顺便保护他,却被贺兰恺之阻止了,“找个稳重的陪着方凡,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凑近陈问荆的耳边,贺兰恺之窃窃私语几句,听完之后陈问荆苦着一张脸,“少爷总是放心的让我当最苦最累的一个。” “那是,我器重你嘛。”贺兰恺之从善如流。 “这件事之后我一定要和楚紫苏好好交流一下,关于贺兰恺之少爷的二三事。”陈问荆恶狠狠的威胁到。 贺兰恺之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说,“就看到时候你还有没有心思了。” 陈问荆不自觉的抖了抖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跑去执行贺兰恺之交代的任务去了。 贺兰恺之心中自有一番计较,该安排的也差不多了。这场好戏就快到高朝了,那自己怎能不参演。 回到贺兰府上,贺兰恺之主动找来了贺兰荏娴,摆出一副疲惫的神态,“我去看了看楚紫苏,毕竟之前还是朋友,没想到他会变成这样。突然觉得很累,荏娴,帮我泡杯茶吧。” 贺兰荏娴有些微怔,贺兰恺之第一次带着些许温柔和依赖跟自己说他所遇到的事情,有些慵懒的声线叫出荏娴这个名字竟然自己觉得名字都变得好听起来。 抿嘴开心的笑了笑,贺兰荏娴声音轻快说,“堂哥你不要难受,我这就去给你泡茶,等我一下。”说着,匆匆向屋外走去。 轻呷一口热茶,贺兰恺之挑眉道,“第一杯茶通常只斟七分满,留下的三分是情意,荏娴这没有十成也有九分的满倒是让我寒心了。” “我刚学茶道不多时,不知道这些,堂哥……” “所以你看我饮了一口,这不就只剩下七分了,喝掉的自然是我们的情意,留在心中不是更妙。”贺兰恺之打断了她的解释,一番话下来,倒是让贺兰荏娴的心情峰回路转,心里头不由得有些飘飘然的满足,想着也许堂哥一直对自己有意。 看她高兴的样子,贺兰恺之反而蹙起眉头,叹了口气又回到最初的话题,“这楚紫苏还说王员外府上有人想害他,真是可笑,他一个小小的市井大夫,谁会费尽心思的嫁祸给他呢?之前还觉得他是君子可以相交,现在,倒是我走了眼。”慢条斯理的说完这些话,他故意强调了某些字眼,不出意外的看见了贺兰荏娴微变的神色。 “堂哥说的是,这人确实掂不清自己的分量。”这次贺兰荏娴有些急切的附和着。 不想多听她说楚紫苏的坏话,反正该透露的都已经说完,贺兰恺之就没有将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而是又把话转移到了茶上面,“我听人说,这品茶讲究审茶、观茶、品茶三道程序。而品茶既要品汤味还要嗅茶香。茶叶一经冲泡之后,其香味便会随之从水中散溢出来,堂妹泡的这茶清新淡雅,喝下唇齿留香,功夫可见一斑。” “堂哥一定是在哄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好。”贺兰荏娴带着羞怯的撒娇道。 “荏娴,你比你想象中的更好,我一直看在眼里。”贺兰恺之口气认真的说道,直视着她的双眼。 “恺之……”贺兰荏娴脸上的红霞愈深,不经意间连称呼都变得亲昵起来,说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唐突,一下子害羞的不知如何是好,于是站起来嗔怒道,“堂哥总是取笑我,真是的,我先回去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贺兰恺之微微眯起双眼,之前的柔情好像幻觉一样,此时他眼中满满的只是嘲讽和厌恶。 是夜,贺兰允之去问贺兰荏娴关于贺兰恺之的情况,那女人居然有些脸红,语气却是上扬着的开心,“恺之说楚紫苏坚持王员外家有人想嫁祸给他,不过我觉得他已经不相信楚紫苏的清白了。” “如此甚好,看来荏娴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啊。”贺兰允之听到楚紫苏怀疑到王员外那里,心下便有了计较,没想到这人脑子还算好使,看来要先一步行动了。 之后贺兰允之无非是鼓励了贺兰荏娴几句,看着她含羞带怯的样子也有些厌烦,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这边,贺兰恺之听着手下人的报告,把玩着手里的一只毛笔,带着一抹冷笑开口自语道,“贺兰允之,你以为你心念的未来弟媳是站在谁那边的,究竟是谁利用谁你又怎么说得清。” 番外:相亲相爱二三事之反攻太遥远 总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见谁都会乐呵呵的。同理可得,这人要是自己不痛快,必然就想让别人更不痛快,这样才能让自己稍微痛快一点。 这个观点陈问荆公子深以为意。这不在房事上总是不能顺心的他十分郁卒的决定离家出走,出走的目的地就是现在在江南安家的楚紫苏和贺兰恺之那里。 虽说他人是住进了留苏园上等的厢房之中,留苏园也确实别致而有品位,即使权当是度假,配合上南方特有的温和湿润的空气感觉也是极好的。 不过,一切景语皆情语,夫子如是教导我们,再美的住房环境如果心情不好的话也不会让人有多舒服的享受。而陈问荆不爽的来源就是无比和谐的贺兰氏夫妇。 秀恩爱咱不怕,但是要不要这样毫无自觉的又貌似低调的秀恩爱啊,一日三餐有楚紫苏做着,做的味道比外面酒楼的一点不差不说还特别注意营养搭配,吃饭的时候楚紫苏不时给贺兰恺之布菜,贺兰恺之甚至都不用自己夹,闷头吃就够了。楚紫苏你有必要那么宠着他么?他自己没手没脚吗?你不怕给他养成生活不能自理么? 早上,贺兰恺之要把楚紫苏送到药厢,那么点路小孩真的都丢不了,中午去接回来给你做午饭,要是太忙贺兰少爷就跑去这里最好的酒楼要一食盒饭菜来,怕楚紫苏忘记吃就等着一直看着他吃完才恋恋不舍的离去,傍晚早早的去药厢坐着等楚紫苏忙完再一起回家,腻腻歪歪的不嫌累么?贺兰少爷听说你还管着贺兰家在南方的产业吗?其实你只是傀儡吧?工作完全不用自己做的来着吧? 于是,陈问荆比离家出走之前更加郁卒了。当他连续两天大晚上睡不着出来名为赏月实则跑来听墙角之后,他觉得这两个人就是不给他活路,连房事上都这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和和睦睦干什么,楚紫苏你堂堂大男人就没想过尝尝贺兰恺之的滋味么?就一直被压不觉得不甘心么? 好吧,楚紫苏真的觉得没有,他一直觉得房事只是表达爱意的另一种方式,只有真心相爱的人才能心甘情愿的进行肌肤之亲,至于谁压谁,他并没有很在意,毕竟两个男人之间总有一个要被压,那如果恺之不愿意被压,那自己牺牲些也没有什么,毕竟,贺兰恺之在这些事上十分温柔,除了一开始比较难受以外,之后他还是很舒服的。 但是本着独郁郁不如众郁郁的原则陈问荆决定冒着鼓起勇气,挑战极限——教唆楚紫苏反攻,给贺兰恺之添堵,以使自己心情舒畅的伟大目的。 这天陈问荆特意在楚紫苏和贺兰恺之一起去药厢之前,拉住了楚紫苏,好不容易把那位大少爷糊弄走了,这才端上了之前买好的水果茶点,一副打算促膝长谈的样子。 “问荆……”楚紫苏看他认真的样子有点犹豫,但是强烈的事业心还是让他说出了自己的意愿,“有什么事我们晚上再说好么?我还要去药厢。” 陈问荆心里头撇撇嘴,你们家贺兰恺之宝贝你那样儿,我晚上还跟你促膝长谈?吃晚饭你就被他拖回房间了好吧。但是,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紫苏啊,我来这有一段时间了,总是想跟你聊聊,可是总是找不到机会,所以这才拦下你,不过还是病人重要,没事没事,你先去吧。”他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最懂得怎样利用心特别软又有点天然的楚紫苏的弱点了,更何况他也没想让楚紫苏做什么坏事,至少反攻这种事在他看来还是挺好的。 楚紫苏被他这么一说也觉得特别对不起陈问荆,最近自己在贺兰恺之的引导下确实对他忽略太多,人家远道而来,自己却毫没有主人的样子,思及此,他坐定了道,“问荆你说,我晚点去不打紧,还有方凡看着呢。” 看着楚紫苏果然乖乖上套,陈问荆不由得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东拉西扯了一会儿他不由得进入了自己想说的正题:“紫苏啊,你和恺之好了这么久了,恺之吧,是和我过命的兄弟,不过该说的我还是要说,他这个人就是太霸道了点,比较以自我为中心,所以其实平时还是挺辛苦你的。” “怎么会,恺之其实很体谅我,待我是真的好。”下意识的反驳,说完了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不由得有些脸红,尴尬的喝了口茶水。 陈问荆心想贺兰恺之这操蛋的,不在身边也这么维护他,“其实我的意思就是,在房事上你们谁居于下位啊?” 楚紫苏刚恢复正常颜色的脸一瞬间爆红。 “想来也是你吧,”看着楚紫苏这样的脸色他也没有继续逗下去,心里觉得怪不得贺兰恺之那么喜欢逗弄楚紫苏,这孩子确实单纯的可爱,“不过,这事虽说是你情我愿,到底你也是男子,也会想过在他上面吧?” “恺,恺之……觉得好就就行了。”楚紫苏结结巴巴的说道。脸上的红色渐深,连脖子都开始泛红。 “这样想确实没错,但是要是贺兰恺之偶尔想要新鲜些呢?比如他想试试在下的滋味,要知道在上面其实很辛苦的,倒是你每次都很享受吧。”陈问荆循循善诱,仔细看他的表情,只能用猥琐来形容。 “这……”楚紫苏疑惑道,要是恺之有什么不满肯定会跟自己说啊,而且每次完事之后他明明还有力气给自己清理,倒是自己总会在清理的时候迷迷糊糊睡过去。 看楚紫苏有了自己的思量,陈问荆觉得今天说到这里就可以了,再多说,自己的目的就暴漏的太明显了。于是道,“哎呀,我也就随便一说,你看我也耽误了你这么长时间,你快去药厢吧,不然方凡该到贺兰恺之那里寻人了。” 楚紫苏若有所思的离开了,陈问荆不由得笑眯了眼睛。 晚上,陈问荆怀着十分激动的心情继续跑去听墙角,一阵窸窸窣窣的脱衣服的声音,陈问荆心里头越发激动起来,这就要开始了。 果然,楚紫苏似乎阻止了贺兰恺之进一步的动作,声音有些不稳的说:“今天由我再上吧。” 贺兰恺之愣了一下,不由得问道,“为什么,这样不好么?”他其实不是不能接受楚紫苏压自己,毕竟他爱他,那么如果他真的想在上,他是可以雌伏在他身下的,只因为那个人是楚紫苏,是他真心实意想要共度余生的人。 楚紫苏就没有想这么多了,“主要是我觉得恺之每次都很辛苦,偶尔我来也可以让你什么都不做享受一下。”说着这话,楚紫苏脸上的红晕渐深。 听到这里,贺兰恺之算是明白了,好好的紫苏是不会想这些有的没的,那么……“紫苏为什么今天突然这么说?” “啊?”楚紫苏愣了一下,道:“问荆今天早上跟我说的,我认真想了想,他说的或许有些道理。” 听到这里,在外面的陈问荆突然冷汗直冒,他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 很好,陈问荆,你之后的日子不要想好过了。贺兰恺之咬牙切齿的在心里说道。 给楚紫苏理了理中衣,对他很认真的说,“我对现在真的非常满意,你不要乱想。”横抱起他放在床上,给他盖了盖被子,又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说,“等我一下,突然想起来有些事情没办。” 楚紫苏乖巧的点点头,其实心里想着是今天早上就觉得陈问荆有些奇怪,果然他的话不靠谱,幸好自己问了恺之。 “陈大侠想去哪里呢?”就在陈问荆奔回自己的房间收拾行李的时候,背后突然阴测测的说道。 “呵呵,今天晚上月亮很美,我就是打算出去赏个月什么的。” 瞟了一眼有些阴的天,月亮连个影子都没有,“原来如此,倒是我这个主人没有尽地主之谊了。”贺兰恺之未等陈问荆有所反应,已经出手把他的大穴封住,叫来人把他好好的绑在了床上。特意打开了窗户,转头对陈问荆说道,“陈大侠就好好在这里赏月,明天一早自会有人接你。” 贺兰恺之很痛快的飞鸽传书给在执行任务的某人,把这里的情况添油加醋的说了一说,剩下的结果,他很乐见其成。 反攻太遥远了,无论是楚紫苏还是陈问荆。 第三十五章 让我们把目光转向一直被压榨的陈问荆,关于贺兰恺之想让他去干什么,官方说法是去王员外府上打探消息,说白了就是去哪里当个下人,打入敌人内部,想办法找到掉包药材的人。 说这件事一点危险性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毕竟需要精神上高度紧张。一来是要防贺兰允之买通杀手杀人灭口,二来是要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找出掉包药材的人,那个人做了被贺兰允之收买做了亏心事,警觉性一定会很高。但是,这些对于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陈问荆来说都不是难事,让他难受的唯一理由就是要去给人家当下人。 陈问荆是个潇洒惯了的人,自打他凭借自己的暗器和用毒以及可以忽略的个人能力爬上现在的地位了之后就再也无法忍受看别人脸色的日子,原因有二:一则贺兰恺之作为他未来的主子,两个人称兄道弟所以没有人拿身份压着他,老头子因着对贺兰恺之的偏爱也爱屋及乌的对他很是纵容;再则就是自己年少的日子里,经历的苦难多了,受到的苛责和羞辱也多了,所以再也不想回到那样的日子,与其说厌恶,不如叫恐惧,打心眼里惧怕那样的日子重新回来。 有的时候,陈问荆会在夜半时分被梦魇惊醒,多半都会有韩墨拿着匕首指着自己的样子。因为年少,那一次的伤害成就了他一辈子的痛,从此陈问荆再也没有办法全心全意的去相信一个人,这种几乎成了天性的怀疑让他自己也觉得是种很悲哀,尤其是游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时,感觉似乎自己总是徘徊在世界之外,不是圣人先贤那种俯瞰众生的超脱,而是在地狱里仰望阳光却求之不得的悲哀。其实他是个乐观的人,韩墨当年亲手保护了这份乐观,又亲手断送了它,但是他不恨韩墨,既不是生死之交,怎么可能性命相托,求生的欲望有多强烈其实他自己很清楚,他心底里更多的是对韩墨总是怀着矛盾的思念,那个曾经为他打架,抢食物,安慰他,鼓励他的人总是记忆里最鲜亮的颜色,可是当真正见面了他们又总是兵戎相向,从未有机会谈过一次。 感性过头了,陈问荆难得有时间胡思乱想,这一阵子他一点都不比贺兰恺之轻松,他看着自己手里被水洗净的青菜,自嘲的笑了笑。 “杨叔,”陈问荆向或者面的一个中年男子道,“之前管家跟我说咱们这里是负责公子的伙食的?公子为什么吃食要单独做,夫人和老爷呢?” “你刚来所以不知道,”那人咧嘴笑了笑,“之前不是一个大夫给咱们少爷开了假药嘛,可是把少爷折磨的不清,后来换了个大夫才算缓过来,这夫人心疼的不得了,想着可是要好好给少爷补补身子,食物一定要严格检查,索性就给他开了小灶,咱么这一伙都是专门服侍公子的。” “这样啊,”陈问荆若有所思,手上的活不停,利落的择着菜。 杨叔因为是主厨,算是这里管事的,自己家只有个女儿,所以对男孩子喜欢的不得了,陈问荆来这里虽然没两天,但是乖巧懂事,干事利落又不偷懒,没事的时候,他还是挺喜欢和他多扯会儿的。 “小文啊,我看你有个十七八了吧,可是有家室了?”他其实还挺中意这个少年的,想着要是好的话给自己闺女当姑爷也是不错的。 “没有呢,我这自己又没立业,怎么成家,哪个姑娘跟了我不是受苦。”陈问荆很好的摆出了半是苦涩半是期待的神情。至于小文这个称呼,是因为来这里当下人,他随便起了个名字就叫文井。 “我看你倒是个上进的,好好干,回头叔给你介绍一个。” “那可就劳叔费心了。”陈问荆很是感激的朝杨叔笑了笑,“不过咱们少爷也不小了怎么也没有娶亲呢?” “少爷爱玩,每个定性。之前他很喜欢一个宠姬,天天好吃好喝的供着,哄着,弄得那女人趾高气扬的不得了,还以为这人哪天当不了夫人好歹也能当个妾。可要说啊这有钱人家的心思真的是我们理解不了的,谁知道有人送来一个据说是绝色的少年,少爷就被个男人迷住了,于是那宠姬就不少受冷落。”说到八卦了,杨叔可是乐此不疲,这是这个年龄的人普遍爱干的事,生活对他们来说终归还是太单调了些。 “少爷男人也喜欢?”陈问荆心里对这样的人很是不耻,表面上还是装作惊讶扬声道。 “你小声点。”杨叔把手竖在嘴前说道,“这少年已经死了,,我其实见都没见过。” “什么?”陈问荆内心有些欣喜,或许有用的情报要出现了。最近小心翼翼的打听,话不敢多说,自然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眼看着楚紫苏问审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他心里也是十分着急的。 “偏偏和那少年双入双出的日子里少爷病了,又吃了假药,夫人就觉得那少年是个妖物,会带来不详,直接给沉湖了。而那个宠姬,之前少年受宠的时候每天来厨房变着花样的给少爷弄东西吃,有的时候还要看厨房里下人的脸色,唯唯诺诺的做好的吃食少爷看都不看,少年没了那宠姬趁着这劲儿好好照顾少爷,煎药看护什么的,现在也是恢复了风光。” 看来这个宠姬很有问题,陈问荆已经了解了自己打探的目标,不过他心中却还有着很深的疑问,关于那个少年,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那少年死了少爷就不伤心。” “伤心什么,看着样子好看,跟玩物没什么区别,刚好玩腻了,扔了就扔了呗。”杨叔不以为意的回道,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陈问荆在杨叔看不见的地方冷笑了一下,也不再出声。 晚上,陈问荆换上一身夜行衣,白天已经摸清了那宠姬住的地方,今天刚好少爷出去了,没有让她去侍寝,他就趁着这个时候争取从这个女人嘴里挖出点什么消息。 陈问荆伏在屋顶上,掀开一块瓦,看到了里面的宠姬更衣的情景,老实说,场景很香艳,可是陈问荆觉得自己毫无感觉,可能是因为觉得这个女人是凶手的原因吧,打算溜进去的时候突然发现房中多了一个气息,不由得神经紧绷起来。 “死鬼,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啊。”那女人听到有人开门的动静,也不回头,而是带着娇嗔说着,一面继续整理自己的衣服。 他身后的人没有说话,只是走近她,一把搂过那女人将她抱在怀里,一手轻轻的抚着她的脊背,似乎是在安抚她,另一只手藏在袖后,微微抬头,没有给那女人露出正脸,可陈问荆却看得清楚,他只觉得自己一时间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因为那个人——赫然是韩墨。 第三十六章 而下面的情况却没有让陈问荆有过多反应的时间,韩墨已经手起刀落,眼见匕首刺向那个女人,身体就先于大脑行动起来,一颗飞蝗石直接冲着韩墨的手而去,韩墨微微侧开手臂,匕首一翻将暗器打落,另一只伏在那女人身上的手准确的在同一时间按了她的睡穴,以免她受惊发出声音惹来护院。 韩墨没有继续对那个女人下手,把她往床上一扔,饶有兴趣的勾起唇角,目光犀利的盯着那颗飞蝗石,用不大但是能让陈问荆听清的声音说道,“总是阻碍我完成任务,陈问荆,不下来一叙么?” 看自己身份轻易就被认出来了,陈问荆也不欲多言,直接跳了下去,落地的瞬间韩墨的匕首直刺而来,两个人立刻缠斗在一起。陈问荆虽然带了匕首防身,但毕竟不擅长近身战,很快落了下风,眼看韩墨的匕首就要划上自己的脖子,陈问荆一抖手臂将留在袖中的唯一一颗飞蝗石滑落出来,堪堪弹在匕首尖上,韩墨几乎同时停了攻击,不过匕首仍然指向陈问荆的颈部。 这一幕,熟悉的让陈问荆几乎无法站稳。 他有些怔忡。上次的目的是拦截韩墨抢东西,所以从头到尾陈问荆也没有和他起正面冲突,而是攻其不备的用涂了毒的暗器伤了他,剩下纠缠韩墨的事就派手下的人去做了,自己夺了东西马上赶回总部复命。因着知道对付的是韩墨,他特意没有用剧毒,而是用了影门供奉应该能解只不过比较费时的毒药,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却让楚紫苏解了他的毒。 而现在的场景,和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的场景,他终究还是比不过韩墨,无论功夫上还是心理上。 韩墨在陈问荆愣神的时候已经收了匕首,没有摆出防备的架子,只是随意的站在那里等着他回神,其实,一直想好好谈谈的不止陈问荆一个人。 “你这次又是奉命阻挠我完成任务的?”韩墨开口打破了沉默。 “碰巧罢了,我有些事情要找这个宠姬问清楚。”顿了顿,陈问荆沉声道,“不过既然你的目标是她,我想我的目标也没有弄错,现在我确实就是阻挠你完成任务的。”说到这里陈问荆已经摆出了戒备的姿势,并且移动了身体的方向,将躺在床上的那个宠姬护在身后。 “别紧张,”韩墨耸耸肩,“我现在还不打算动手,即使动手了你也打不过我。” 陈问荆没有出声,只是身上的戒备丝毫没有放松。 韩墨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用了十成功力冲过去把陈问荆按在床框上,腿死死地压住了陈问荆的双腿,双手扣住了陈问荆的手腕,看起来几乎是把他拥在怀里的姿势让陈问荆非常没有安全感,不由得用上内力胡乱挣扎起来。 “为什么阻挠我任务的总是你,不要告诉我次次都是巧合,你究竟在想什么,从来都没想过好好和我谈谈吗?”韩墨深沉的嗓音说出这话时似乎带着些受伤,成功让陈问荆停止了动作。 “没什么好谈的。就是巧合。之前是为了阁里,这次是为了楚紫苏。”陈问荆避重就轻的回答。 “楚紫苏?那个药厢的大夫?”韩墨听到楚紫苏的名字有些诧异,并且成功的被转移了话题。 “是,他被人诬陷卖假药,而这个女人可能是翻案的关键证人,这也是你被派来灭口的原因。” “原来是这样,之前是他给我解的毒,这次就当是我还他人情吧。”放开了陈问荆,韩墨有些无所谓的说道。 “你的任务没关系?” “这点事其实不用派我来的,其实我接这个任务只是想见你一面。” 陈问荆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见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就像你知道我的任务一样,影门也有自己的情报来源,更何况你这次来关系到暗门易主的事情吧。” “玉佩是怎么回事。”陈问荆突然小声嘟囔了一句,即使声音含糊不清,韩墨还是听到了关键字,不过他显然没跟上陈问荆跳跃的思维,不由得顺口就问出来,“什么玉佩?” “没什么,既然你放弃了这次任务就赶紧消失吧。”陈问荆虽然一直想和韩墨谈谈,但是每次话到嘴边就怂了起来。 韩墨看到陈问荆脖子上隐约露出一点的红线,顿时了然,“你的玉佩我一直随身带着,不过上次你伤我的那次任务之后就找不到,我虽然原路去寻了许久,但是没有所获。” 陈问荆没有出声,知道韩墨并没有把那个玉佩送人之后心里却头突然舒服很多,这样的心情他自己也有些解释不清。 其实韩墨看陈问荆纠结于玉佩不由得心情大好,担心自己弄丢了玉佩让他生气,便从怀里掏出了一枚看上去玉质极好的玉佩出来,样子几乎是陈问荆给他的翻版,而且是一对儿。 “我凭着记忆找人做了一样的,这一半给你。”说着递过去了半枚。 陈问荆呆愣愣的没有接,眼睛热热的,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听到这种矫情的解释之后却那么想哭。看着他的样子,韩墨索性自己动手把玉佩塞进了他怀里。 陈问荆没有阻止,咬咬嘴唇,有些艰涩的开口,终于鼓起勇气询问一直困扰着他的这件事,“当年……”却听门外有些喧闹,两个人交换了个眼神,知道这里不适合再交谈下去,给那女人摆好熟睡的姿势,盖好被子,悄然离开。 陈问荆溜到了下人们住的通铺,没想到韩墨也跟来了。 “你跟来做什么?” “你还有话没和我说完。” “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我们之间有很多帐要算,等楚紫苏这件事平息了之后再说。” “好。”韩墨很干脆的点头。 离开的时候,韩墨凑近陈问荆说道,“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陈问荆看着他越来越模糊的身影,之前些许的满足早已消失不见,心中徒有一片酸涩。说这话的是你,说不死不休的还是你,究竟要耍自己到几时,现在的陈问荆已经不是那个全心全意信任你的小跟班了,更何况你是影门的人,我是暗阁的人,主子都不同,谈何站在我这边。 掩去了神情中的哀伤和寞落,陈问荆脱下夜行衣包好,走进下人房准备休息一会儿。明天晚上一定要控制住那个女人,他这样想着慢慢进入了梦乡。 陈问荆没有注意到,他的手无意识的放在胸口攥紧,手里的就是韩墨刚给他的那半个玉佩。 第三十七章 陈问荆本来的计划被韩墨打扰了,自然想趁热打铁,第二天就去制服那个宠姬,怎料那个宠姬又被王少爷叫去侍寝,无奈之下只能再耐着性子再等一天,期间他还要防备着韩墨突然跑过来杀人灭口,他的话陈问荆即使心里头愿意相信,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又怎能毫无芥蒂。 表面上陈问荆还是那个乖巧又勤快的厨房杂役小文,实际上他心里已经开始蹿火了,贺兰恺之最近几天完全没有动静,自己单方面给他传过去消息也没有回应,感觉好像被流放了了一样,遇人不淑啊,陈问荆突然觉得自己的遭遇有些可怜兮兮。 当晚上溜去宠姬那里已经成了习惯,陈问荆又涌起了一股奇异的淡淡忧伤,自己得是多无聊才天天往一个讨厌的女人哪里跑,突然觉得自己能对贺兰恺之每天应付贺兰荏娴感同身受了。 今天一定要成功拿下她,他自己是这么想着的,但是谁知道今天又偷溜进来一个模样很是英俊的小生来和这个宠姬偷会,陈问荆直觉这个人似乎有些眼熟,不过他过目的人多了去了,一时间也想不起来,看着这两个人对话的语气,想来也是从事地下工作有一段时间了,看来前天韩墨被这个宠姬错认成的就是这个人了。 这个宠姬看起来非常信任这个男人,觉得这又是一个发现的陈问荆不得不再次放弃自己原来的制服计划,还是先和贺兰恺之通报一声,不要擅自行事的好。 为了尽量做到汇报的准确完善,陈问荆又不得不听了半夜的墙角,心中那个自忧伤更是挥之不去。 好不容易等来了两个人分别之时,那个宠姬对男子说,“这个玉簪给你,是我用自己攒下的钱买的,象征着我的心意,我等你。” 那个男人似乎很是感动,声音透着喜悦,“我一定好好保管,等我带你离开这里。” “我自是信你的。”那宠姬的言语中透露的满满的眷恋。 陈问荆听着撇撇嘴,心里想着这女人真傻,自己一个宠姬的身份,看这个男子就不是达官贵人,怎么可能名正言顺的被带走,而男人行事的方式中透露的轻浮,他还真不觉得这个人有勇气和那种深情带她私奔。 仔细的把这件事情写下来,找来手下人带给贺兰恺之,这次回复的倒是很快,只有四个字:按兵不动。 陈问荆很会郁卒,反复问那个传话的手下说,“他真的只有这个交代” “是。主子还说陈大人若是反复追问,按耐不住的话就告诉他好好利用厨房杂役一职,学些手艺,以免之后没人要。”那个手下板着脸尽职的回到。 陈问荆被气笑了,心里想着的是这笔账我要是不好好跟贺兰恺之讨回来就跟韩墨姓。不过,他似乎没有注意到为什么下意识说的是跟韩墨姓啊,他也没注意到,其实妻子是真的要随夫姓的。 贺兰恺之最近的日子其实并不轻松,他一直在思考究竟怎么才能为紫苏翻案,毕竟若是只有认证的话,这案子是翻不了的,更何况这人证水分太大了些。方凡那里进行的很顺利,他和那个暗卫的相处似乎其乐融融。而陈问荆那边也传来好消息,发现了非常可疑的人物,那个宠姬很有可能就是掉包的人,而且昨天自己派人跟着那个去砸紫苏场子的大夫的人汇报那个大夫一直到后半夜才从王员外府上回来,听描述和陈问荆所说的小生有些相像,那就是这个宠姬很可能和大夫沆瀣一气。 不过不行,还是不够,贺兰恺之眉头紧锁,这似乎已经成了他最近的习惯,他明白只有这两个人没有办法指证贺兰允之和贺兰荏娴。重重的揉了揉眉心,最近几天自己安排在贺兰商铺的人手也开始行动了,一方面贺兰家账目出现明显漏洞,一方面自己临时弄出来的一个铺子明显赔本砸贺兰家场子,贺兰允之最近忙的焦头烂额,加上他和李知府的千金婚期将近,他还要分心在筹备婚事上,没有心思再处理紫苏这个案子的后续事宜,更何况他或许还以为自己已经处理的很好了。贺兰荏娴被自己套的牢牢地,所以现在这两个主谋不会再捣乱了,但是为什么这样有利的条件下反而找不到直接证据。 晚上,贺兰恺之成功打发贺兰荏娴之后,趁着夜色打算偷偷溜去大牢找楚紫苏,或许,这时候应该再听听当事人的想法,贺兰恺之一直相信楚紫苏绝对是个聪明人,而且很有智慧,之所以显得有些好骗是因为本性单纯,不愿意怀疑别人。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贺兰恺之能呆的时间不多,显然夜晚贺兰恺之这个不速之客来了让楚紫苏很诧异,又有些惊喜。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楚紫苏问道。 “觉得没有足够的证据帮你翻案,我很烦躁,脑子很乱。”贺兰恺之第一次露出了懊丧的情绪,手指不由得抓紧了牢房的栅栏,指尖发白。 “你现在手上掌握了什么?”楚紫苏凑近他,手覆在了贺兰恺之的手上,温和的声音好像清风,让贺兰恺之的慌乱一下子沉静下来。 一个人想要的家从来不是一个宅子,而是一个让你有家一样放松的感觉的人。楚紫苏就是让贺兰恺之如此安心的存在。 简单说了一下现在调查的情况,楚紫苏似笑非笑的看着贺兰恺之说,“为什么老王死了你就放弃这个线索呢?” “当事人已经死了啊……”贺兰恺之皱眉道,“不对,还有他女儿?” “对,他还有女儿和儿子,他们俩或许对换药材这件事一无所知……” “但是一定对有谁来找老王有印象。”贺兰恺之抢着说道。 楚紫苏赞许的看了他一眼,接着说,“而且老王是个斤斤计较的人,没有高昂的报酬,为什要得罪我这个老主顾呢?” “我怎么能忽略这么明显的证据,所以说,那个大夫和宠姬那里也不可能没有东西。”贺兰恺之有了豁然开朗的感觉,“紫苏,你真聪明!” 看着贺兰恺之激动的样子,楚紫苏有些无奈的拨弄了一下他有些凌乱的刘海,轻笑道,“你这是关心则乱啊。” 看着贺兰恺之抿了抿嘴没有说话的样子,楚紫苏突然想到这个人莫不是害羞了,这个想法一出来不由得笑出声来,戳了戳他的脸颊,“不要别扭了,时候不早了,快回去吧,我们之后的时间还很多。” 另一只手紧紧包住楚紫苏握着自己的手上,用力握了一下,转身离开。 楚紫苏感觉自己手心和手背上似乎残留的温度,心里有点舍不得。 第二天贺兰恺之立刻派人去药农家了解情况。问及他们最近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的时候,老王的女儿回忆道,有一个看起来很贵气的小姐曾经去找过他爹,当还想继续说下去的时候被他哥哥阻止了,手下人跟贺兰恺之如实报道之后,贺兰恺之反倒轻松的笑着说,“那好办,你顺便通知我们的陈大人和看着那个大夫的暗卫,咱们是时候搜搜他们的藏货了。” 果然陈问荆亲自带出来的人效率就是不同凡响,隔天就已经有了回报。 现在,看着眼前的情诗,玉簪和银票,贺兰恺之突然希望开庭审理楚紫苏一案的日子快些到来。 第三十八章 时间就是这样,总有其相对性,你觉得过的快或者慢都是主观感受上的不同,其实长短还是那样,楚紫苏的案子开庭审理的日子终于来了。 不同人也许有着不同的心思,可是贺兰恺之不会让任何人在这个时候出来捣乱,之前已经拜访了李知府,提交上去了自己为楚紫苏辩护的申请,证人想不想来都要来,此外就已经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特意邀请了贺兰恺之和贺兰荏娴,其实即使不请他们,估计两个人也会不放心的去看看吧。贺兰荏娴对于贺兰恺之要为楚紫苏辩护这件事似乎十分诧异,或许她真的以为贺兰恺之放弃了楚紫苏,转而喜欢上了她,如果是这样,那真是太可悲了。 衙门还是一如既往的死板,头顶着明镜高悬四个大字,实际做出些什么黑白颠倒的事情谁也说不清。 李知府一排惊堂木,一句带犯人,楚紫苏就被押上了庭前。 “参见大人。”楚紫苏不卑不亢,跪下行礼。入冬了身上只有单薄的囚衣,即使身怀武艺也被冻得不轻,更何况膝盖直接接触冰凉的地板,贺兰恺之看着微微发抖的楚紫苏心疼的不能自已。 楚紫苏发现了贺兰恺之担心的目光,轻轻笑了一下示意他,简单扫了一下周围,今天倒是很热闹,来了不少人,也有不少自己之前的病人啊。贺兰允之果然也来了,边上的或许就是恺之的堂妹了吧,只看样貌还是能配的上恺之的,楚紫苏思维突然开始发散起来。 “楚紫苏,你贩卖假药,导致王公子险些丧命,你可认罪?”例行的询问开始了 “草民确实曾为王公子抓药,但是无论是药材还是药方都没有问题,望大人明察,为草民讨回公道。” “李捕头已经在你的医馆搜出了假药,王公子就是因为吃了你开的药之后病情加重,对此你作何解释。” “那假药实在草民存货中发现的,药柜里的药材都是没有问题的,我上架之前一定会检查的,而至于存货,我是一个药农的老主顾,因为是熟客,从他那里进的药材我没有仔细检查。” “你这话的意思是你常去的那个药农干的了?你可知道他已经死了,现在是死无对证。” “大人,作为楚紫苏的辩护人,可容我说些情况?”贺兰恺之抢在楚紫苏说道。 李知府对贺兰恺之一直足够的欣赏,语气还算和善的说,“你说。” “关于那个药农的问题解释之前,我想先传上来两位证人。”贺兰恺之道。 “准了。” 被带上来的是药农的儿子和女儿。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李知府问道。 “草民是药农王勇的女儿王英。”那女子回到。 “草民是药农王勇的儿子王力。”那男子回到。 “楚紫苏是否经常去你们那里买药材?”贺兰恺之问道。 “是。”王力回到。 “最近的一次进货是什么时候,他都买了些什么?”贺兰恺之继续问道。 “大概一月之前吧,进了很多,我记不清了。”还是王力回到,期间王英只是偷偷看了眼楚紫苏,一直低头没有出声。 “一个月之前,那刚好就是案发没有多久之前啊。我还有一个问题,楚紫苏最近一次去进货的前后,有没有不同寻常的人去找过你们,”贺兰恺之慢条斯理的说出这句话,果然看到了贺兰荏娴脸色一刹那的变化,心里头冷笑着,嘴上继续道,“比如,富家小姐之类的人。”这话一说,在场的人脸色都有些变化,王英和王力的紧张,贺兰荏娴看向贺兰恺之的不可置信,贺兰允之的似笑非笑和楚紫苏的坦坦荡荡。 “没有。”王力再次开口,神色已经镇定下来。 “没有啊,那我换一个问题。”贺兰恺之似乎料到了他的否认,王英之前说的一定属实,现在这样无非是想撇清自己的干洗罢了,转向李知府,“大人我有证物想呈上来。” “准了。” “把东西抬上来。”贺兰恺之招呼道。 几个下人把一个做工粗糙,一看就有些年头的柜子抬了上来。 “你怎么会把我们家柜子弄过来?”王力和王英都很诧异。 “既然你确定这是你家柜子就好办了,这里头的东西也应该是了吧。”贺兰恺之微微勾起唇角,这时王力才反应过来对方一定是有了把柄才弄这个过来,自己刚刚真是太大意了,但是说出的话已是覆水难收。 打开柜子,把被子和褥子一一拿出来检查,赫然发现有几张银票在那里,贺兰恺之拿出来让人给李知府呈了上去。 “这是……”李知府有些惊异。 “没错,这是我贺兰家的银票,据我所知药农的日子并没有这么宽裕,这样大面额的银票应该不是你们自己的吧,若说是攒钱换出来未免牵强,更何况我贺兰家的私钞只在自己商铺和钱庄流通。”贺兰恺之解释道,“所以,这是你们偷得了?” 王力的表情惊疑不定,似乎进行了艰难的挣扎,半晌,颓然道,“我刚刚说了谎,在楚大夫来拿药之前,一个很贵气很漂亮的小姐来找过爹,具体的情况爹没有告诉我,只是跟我说了一下这个银票藏的地方。” 这话一说,贺兰允之和贺兰荏娴的表情变得都很精彩,前者是神色变得阴郁狠厉,后者则是惊惶不定。 “你所说的小姐你看可是这个人。”贺兰恺之面无表情的指向了贺兰荏娴。 “是。”王力和王英都点头。 贺兰荏娴的脸上彻底褪尽了血色。 “把人给我带上来。”李知府说道。 贺兰荏娴上前来的前一刻,贺兰允之轻拍了她的肩,再抬头,她的脸色除了有些苍白以外,表情恢复了正常。一瞬间,她似乎明白了,自己在贺兰恺之心中什么也不是,之前不过是贺兰恺之给自己的幻想,对自己的欺骗还有自己愚蠢的一厢情愿。女人,面对爱情的时候可能比男人更狠,因为她们总是一往情深,总是为情所困,直到越陷越深,可是当这爱变成了偏执和独占欲,只能和本心背道而驰,得到的结果一定就是灭顶的要就怪贺兰荏娴爱错了人,用错了爱一个的方法,归根结底只能怨自己。 “民女贺兰荏娴,见过大人。”贺兰荏娴动作依然不失大家闺秀的风范,礼数周全。 “这个人说见过你,可是真的?”李知府问道。 “民女从未见过这个人,银票的事情我认为和此案无关,更何况我堂哥贺兰恺之和楚紫苏交往甚密,银票不排除是堂哥给楚紫苏,楚紫苏给那个药农的。”贺兰荏娴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这不可能,银票的面额太大,楚紫苏进的药材再怎么说也没有一张银票的数目。”贺兰恺之冷冷的看向贺兰荏娴。 “这我就不清楚了,堂哥不觉得应该问问楚紫苏吗?”贺兰荏娴抬头看向贺兰恺之,眼里充满讽刺和哀伤。 “草民从没有收过贺兰恺之银票,更不会给老王,那些药材碎银就够了。”楚紫苏不等问他,自己开口道,“这点方凡可以作证。” “带方凡上来。”李知府说道。 “参见大人,草民方凡,楚紫苏说的不错,我们一起去买的药材,那些药材几十两银子就够了,老王还一反常态的给我们去了零头。”方凡说道。 “王力,你确定这钱是贺兰荏娴给你的吗?”李知府听完方凡的话点点头,转向王力问道。 “我,我……”那个王力似乎很纠结,“我记不清楚了。”他终于颤着声音回答道。 听到这话,楚紫苏叹了口气,望向王力,眼中没有怨恨,只有淡淡的怜悯。 贺兰恺之嗤笑了一下,对于这样的人他早就有所觉悟,摇摆不定的证词最后是不被承认的。他想开口说继续说下去,没想到被一个尖锐的女声打断了,“是她!” 第三十九章 这声打断了贺兰允之嘴边带着的笑意垮了下来,也让贺兰荏娴脸色苍白了些。 出声的是一直没有提供任何证词的王英。她的眼眶很红,嘴唇有些颤抖,哽咽着声音,轻轻拽着王力的袖子说,“哥,楚大夫帮了我们这么多,即使知道爹的斤斤计较还一直照顾着我们的生意,你怎么,你怎么可以这样。”说道最后一句,眼泪已经落下来。 “丫头你别乱说话。”王力甩开王英的手,神情有些狼狈,他不是没有看见王英眼中的失望,但是更看见了贺兰荏娴眼里的狠厉,他们只是挣扎在社会底层的人,一辈子重复着庸庸碌碌的生活,向往着大富大贵可始终只能穷困一生,他们斗不过世家贵族,他们希望安逸的生活,当有人来打乱的时候,他们只能选择让别人下地狱来保全自己。 “大人,”王英平静下来,“我哥不敢说我来说,楚大夫是个很好的人,一直以来照顾我们的生意,我们生病了都是生病了都是他免费给我们看,娘走的时候主动出钱安葬她,这一切都是因为娘曾经收留了他和他师父。我不懂那些大道理,但是我知道他是好人,这样的好人不会做伤害别人的事情。我们在楚大夫来取药的前一天见到了贺兰小姐,银票的事情我确实不知道,不过我们之前从来没有和贺兰家接触过。” 这话一说出来,楚紫苏也有些不可置信,他望向王英,带着探寻,王英红着眼睛朝他笑了笑,那一刻,他觉得这个女孩很美,身边衣着靓丽,容貌不凡的贺兰荏娴都黯然失色。 这话就像投入湖水中的一粒石子,堂外旁听的人群也议论纷纷,不知道谁带头喊了一句,“楚大夫是好人,我们相信他。”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人们纷纷说要还楚紫苏清白。 啪——一拍惊堂木,“肃静!”李知府喝道。 “大人,草民这里一份楚紫苏病人对其评价的记录,上面都有相应病人的画押。”方凡这时说道,从怀里掏出了一大张纸,交给师爷递了上去。 李知府草草的扫了几眼,说道,“评价都非常好啊,看来这件案子中确实有隐情。” “谢大人。”楚紫苏行了个礼。 “不过,这不能直接证明你不是卖假药的人,只是嫌疑人增加了。” “大人,我知道到底谁是还假药的人,能否再带上两名证人?”贺兰恺之抱拳询问道。 “准了。” 被带上来的就是十分不情不愿的王公子的宠姬和那个闹场子的大夫。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李知府问道。 “草民是知春堂的大夫苏升阳。” “民女是王员外家公子的宠姬柔柔。” “苏大夫,别来无恙。”贺兰恺之幽幽的打了个招呼,确实不是生人,这个人之前给娘看病误诊,幸好紫苏及时发现,自己一气之下狠狠打压了他的生意,想不到这个人不安分的反省,倒把怨恨加诸到紫苏头上。 “贺兰少爷,久违了。”苏升阳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 贺兰恺之没有理会他的不友善,反倒是问了句不相关的话,“那你可认识你边上这两位姑娘?” “不曾见过。”苏升阳平静下来之后倒变得有些不卑不亢。 “无论是贺兰荏娴,还是柔柔姑娘你都没见过?”贺兰恺之似乎是在确认一样的又问了一遍。 “自然。”这次苏升阳回答的也顺口起来。 “柔柔姑娘呢?也没有见过苏大夫和贺兰荏娴了?”贺兰恺之继续问道。 “没有。”柔柔轻声答道,神情却有些哀伤。 “那王公子喝假药的事情中,二位是充当的什么角色呢?”贺兰恺之没有进行任何引导,而是让他们自己说。 “本来公子害病难受我没有资格去照顾,不过自打吃了假药之后,我日夜担心,每天煮粥去,亲自煮新药,也得了公子的感动,能近身照聊,公子确实渐渐恢复健康了。”柔柔期期艾艾的回道,样子确实我见犹怜。 “楚紫苏的药出了问题,王公子府上的人请我去诊的,我开了新药,之后又给他复查了几次,王公子确实恢复了健康。”苏升阳回答道。 “换了药之后柔柔姑娘近身照顾王公子,苏大夫又去复查过几次,你们居然一次都没有见过,倒真是巧啊。”贺兰恺之似乎是不经意的说道,不其然看到两个人都有一瞬间的僵硬,两个人同时心道大意了,没想到贺兰恺之嘴这么毒。 不过贺兰恺之倒是没有深究,这点情况不值得浪费口舌。 “你确定你的药没有问题?”贺兰恺之开口问了楚紫苏。 “嗯,我的药没有问题,从下人拿回王员外府上,给王公子主要,送过去给他喝,这些过程我都没有参与,所有的参与者都有嫌疑。”楚紫苏思路非常清晰的替贺兰恺之说出了可能,这些话比贺兰恺之这个辩护人说更加有力一点。 “苏大夫可记得这只玉簪。”贺兰恺之从怀里掏出了一支玉簪,在苏升阳眼前晃悠,和苏升阳一同变了脸色的还有柔柔。 “柔柔姑娘,看样子你对这个玉簪有印象?”贺兰恺之玩味的问道。 柔柔当然知道,这就是她送给苏升阳最贵重的信物,现在在贺兰恺之手上。心里有无数种猜测,但是总归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索性默不作声,让她否认,她做不到,女人真的很容易感情用事。 没有继续对柔柔追问下去,贺兰恺之问向苏升阳,“苏大夫对这个可有印象?” “没有。”很坚定的语气,让柔柔微微愣住了。 “如果我说这是怡红院头牌兰香姑娘那里拿到的,苏大夫会不会回忆起来什么?”贺兰恺之继续问道。 这句话,让苏升阳变了脸色,也让柔柔脸上的血色褪尽。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你不要在那里没完没了,这和本案有关系吗?”苏升阳似乎被逼急了,高声叫道,被李知府一句肃静压了回来。 “这个簪子本身确实和本案没有关系。不过前几天苏大夫似乎去了怡红院,大手笔的包了兰香的一夜,还送了她这个簪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贺兰恺之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之前已经渲染的茶差不多了,现在就该等两个人心里防线崩溃的时候了。 “胡说八道,我怎么有钱去干这些事,你不要含血喷人了。”苏升阳不死心的狡辩,眼中的恐慌却表现出现在他的不安。 “那我们找来怡红院的兰香姑娘问一下就知道了。”贺兰恺之淡淡的说道。这个兰香他之前也有接触过,是个有才华的女子,可惜了。 “传兰香。”李知府会意的说道。 “参见大人。”兰香跪下行礼,声音温婉动人,让不少人看直了眼,确实极有姿色。引得楚紫苏也微微侧目,再抬头不经意看到贺兰恺之不满的盯着自己,不由得失笑,重新低下了头,贺兰恺之这才移开了视线,转而询问兰香。 “兰香姑娘,几日前,苏大夫是否曾包你一夜,并且在走的时候送了你这只玉簪?” “是。”兰香点头。 “冒昧问一句,多少钱才能请动兰香姑娘呢?” “具体的兰香不知,应该不下五百两,不过苏大夫是兰香这一阵子接待的最大方的人了,很少有送给我们礼物的人,所以印象深刻。”兰香娓娓道来,多说一句苏升阳脸上就苍白一分。 “大人,民女要话要说。”一直没有开口的柔柔突然出声,柔柔长得很漂亮,但是没有兰香那种魅惑人的气质,也没有贺兰荏娴那种高雅的风度,在堂前就没有那么引人注目了。 第四十章 这话一出,苏升阳狠狠的瞪向了柔柔,柔柔只是惨淡的笑了一下,眼圈却开始泛红。 “大人,我是认识苏大夫的,并且我们相恋了挺长一段时间了。”这话可谓语出惊人,连贺兰恺之都愣了一下,他本以为要用在柔柔床头暗格里搜到的情诗才能让她承认和苏升阳的关系;苏升阳也愣了,他没有想到自己干的这见不得光的事情会当事人被说出来,这样一来,不守妇道是很重的罪,柔柔会被浸猪笼。 “大人不要听这个女人的胡言乱语,我根本不认识她,望大人明察。”苏升阳一副惶恐的样子。 “那个玉簪就是我送给苏大夫的,因为是定做的,首饰店应该还记得我。”柔柔哑声说道。 “你一个区区宠姬怎么可能定做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是不是因为王公子不喜欢你被打击的发疯了。”苏升阳几乎是歇斯底里,眼中只有满溢的愤恨。 “苏大夫不觉得自己自相矛盾吗?刚刚说自己没钱去青楼,现在又有钱定做贵重的手势送人?”贺兰恺之适时的插花,让苏升阳成功的闭嘴,开始支支吾吾起来。 看着这样的苏升阳,柔柔的心被撕扯的鲜血淋漓,她突然觉得一切像梦一样,现在梦醒了,残酷的现实就显露出来。最可悲的是在这一场风花雪月中,只有自己付出了真心,对方只是逢场作戏。原来,心痛到极致就会忘记所有的退路,只想发泄出这种爱变失望或者恨意的难过,哀莫大于心死,如果说柔柔开口的目的只是想说出真相,不想再和苏升阳合作下去的冲动,现在的她则是抱着下地狱也要拖着苏升阳一起的决绝。 曾经他说你不受宠连下人都欺负你,我心疼;曾经他说现在我总有一天会东山再起,那时候会带你一起走;曾经他握着她的手,教她写苏升阳这个名字;曾经他送给她一张又一张自己看不懂的情诗。柔柔以为这就是幸福,她以为自己还有资格去找自己的幸福,她甚至忘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礼义廉耻,仿佛飞蛾扑火一样去追求那份她以为是名为爱情的东西。 “楚大夫的药是被我掉包的,苏升阳给的我用来掉包的假药。”柔柔继续开口坦白,她不客气的叫了苏升阳这个名字。 “楚大夫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李知府问道。 “因为我当时不受宠了啊,苏升阳给我出了这个主意,喝了假药,之前服侍的人都会被夫人迁怒,那我重新受宠的机会就来了,同样,发现假药又治好王公子病的苏升阳也会被重用。至于陷害了楚大夫,这是我未曾想过的。”柔柔声音很温和,仿佛在讲故事一样说着大宅院里的争斗,让人听了心寒。 “呵呵,”这时候苏升阳笑出声来,“贺兰恺之,到底是小看你了,你比我懂女人,攻人先攻心。我认栽,你不是想知道我哪那么钱去青楼?告诉你,是你的好堂妹给我的,让我去害楚紫苏,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生意,又能赚钱,又能赚名,又能整楚紫苏,就同意了。”大大方方的说出来了一切,他的表情又颓然又疯狂。 “我没有见过你,我没有见过你,不是我,不是我……”贺兰荏娴喃喃道。 “怎么可能,看样子贺兰小姐才是主谋吧,想必贺兰恺之你也调查了我换银票的钱庄了,就是贺兰家的私用银票吧。”苏升阳现在自知挣扎也无用,索性来一个坦白从宽,这样一来,自己只是从犯,会从轻发落。 “我说了不是我!!”贺兰荏娴高声尖叫起来,“是贺兰允之,主意都是他出的,他才是主谋!” “堂妹,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也很震惊,但是不要再乱说了,无论你做错了什么我们总归还是一家人。”贺兰允之用着担心的口气说道,但是气势却极具压迫力,不愧是当惯了上位者的人。 “你利用我!明明是你告诉我要除掉楚紫苏的!你为什么这么对我!”贺兰荏娴已经全然没有了大家闺秀的样子,满脸的狰狞和不可置信。 “肃静,庭上大声吵闹成何体统!”李知府出言训斥贺兰荏娴,毕竟他今后是贺兰允之的岳父,总归有所偏心,这女人的话要是给贺兰允之将来造成什么负面影响就不好了。 “我估计堂妹是受刺激了才胡言乱语,没事我不会在乎的,”贺兰允之走上堂前,跪下说,“李大人,这事看来是贺兰荏娴一手操作的,误会了楚大夫我代表贺兰家深表歉意,之后定登门道歉,还望大人念在她年少不懂事,又没有酿成严重后果的情况下从轻发落。”一段话把自己的姿态摆的高高的,也彻底撇清了自己与本案的关系。 “这,王管家代表原告王员外来的,你的意思呢?”李知府询问,私心上他还是不希望治贺兰家人的罪,自己的女儿和贺兰允之的大婚在即。 “如此,我们也不做过多追究,贺兰允之少爷不如随我移步府上,和我家老爷公子商量一下。”王管家也是老油条,贺兰允之作为贺兰家之后的家主,现在话说到这份上了,也不便继续追究,便顺了他的意打算私了这件事。“另外,王家出了柔柔这等伤风败俗的女人实属家门不幸,还望大人能够把她交由我们发落。” “如此甚好,”李知府欣然同意,“苏升阳虽不是主犯,但是也教唆他人掉包换药,导致楚紫苏入狱,杖责三十,没收全部赃款,赔偿楚紫苏和王家各一百两。楚紫苏已被证明是清白的,当堂放人,在场可有异议?” 楚紫苏很想说什么,但是被贺兰恺之的眼神制止了,对于这种制度下,没有绝对的公平,如今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贺兰荏娴也想说什么,被贺兰允之的眼神制止了,终于无声的痛哭起来。 在衙役的威武声中,这场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可代价未免沉重了些。 第四十一章 之后的事情顺理成章。 楚紫苏被当堂释放了,回到药厢,被早早准备在那里的陈问荆用柚子叶往身上撩了不少水,据说这样是去晦气的。因为天凉,但是公众场合又不方便换衣服,贺兰恺之把自己的披风给了楚紫苏,披风里面夹着一层绒,边缘处更是带着兔毛,很是暖和,不过不知道陈问荆是有意无意的,用水把披风淋得湿乎乎的,皱皱巴巴的样子暂时是穿不了了,看着楚紫苏有些无奈的笑意和纵容,陈问荆一瞬间觉得那眼神像母亲看自家顽劣的孩子一样,不由得老脸一红,推着他去后院换衣服。 楚紫苏刚消失在视线,就听见贺兰恺之在身后阴测测的声音,“胆子不小,爷这件披风心爱的不行,还想着送给紫苏讨个喜,你就这么给我毁了。” “咳咳,贺兰少爷是名门之后,不会在乎这一点点事的,况且我是为了给少夫人去去晦气。”陈问荆转过身来,一副狗腿的样子。 “罢了,”贺兰恺之笑着摇了摇头,“看在你是这次案子圆满结束的大功臣份上,我就不追究了,等着领赏吧。”其实那句少夫人说的他非常顺耳,别的就懒得追究了。 “主子英明!”陈问荆一抱拳,其实楚紫苏这个事情解决了,他自己也是十分开心的,不光是自己认定的朋友得以沉冤,更重要的是自己终于不用去王员外府上当下人了。 “下面就是最后一搏了,马上就能彻底轻松一阵子了。”贺兰恺之长长的舒了口气说道。 “嘿嘿,老大关心的是能不能和楚紫苏的感情暴露在阳光下吧。”陈问荆嬉皮笑脸的说道。 贺兰恺之很无语的看向陈问荆,这个人怎么就不能有一时半刻的正经,对自己的称呼换来换去的,就是没有一个正常的,老大?他以为自己是黑帮小弟?就算他是,自己也不是黑帮老大……不过暗阁这种组织似乎也和黑帮差不多? “恺之。”温和的嗓音在不远处传来,走过来的是已经简单洗漱,换好衣服的楚紫苏。 “紫苏不多休息一会儿吗?”贺兰恺之问道。 楚紫苏有些无奈的笑了下,心想,你还在这里不走,让我怎么休息,“不了,其实在牢里反而比平时还轻松,吃饱了就是睡的。” “我可是被贺兰少爷压榨着忙前忙后啊。”陈问荆一脸幽怨的插话,一副求表扬的样子逗笑了楚紫苏。 “那我做点东西吃吧,你们在这里坐一会儿。”一大早就去了公堂,到现在刚闲下来,几个大男人费心费力的,要说不饿肯定是假的。 “不用忙,我出去买点吃的,你跪了一上午要好好休息。”贺兰恺之有点别扭的说道,其实他主观上还是很想吃到楚紫苏做的食物的,也许是爱屋及乌,但是他就是觉得楚紫苏做的饭是最合自己胃口的,好久没吃到还是很想念。 “这能有什么麻烦的,不过倒是没有什么菜了,现在去买点吧。”楚紫苏现在清白了,踏实了,又有贺兰恺之陪着,自然精神状态非常好,就继续向贺兰恺之邀请道,“怎么,一起去?” 贺兰恺之没有回话,又是陈问荆带着委屈的开口,“楚紫苏你都不邀请我么?” 这么一说,楚紫苏还真是觉得特别不好意思,毕竟听贺兰恺之所说,陈问荆确实帮了大忙,自己现在还把人家晾在一边。贺兰恺之及时发现了楚紫苏脸上浮现出歉然的神色,把人直接揽了过来,对陈问荆说,“不是放你假了,哪凉快哪呆着去。” 毫不理会陈问荆在后面碎碎念什么新人娶进房,媒人扔过墙,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之类无厘头的话,两个人甜甜蜜蜜的买菜去了。 看着两个人相携而去的背影,陈问荆生出了一丝感慨和羡慕,当然,他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商铺的局面被贺兰允之极力控制着,这也代表他们引发的动乱也在平息着,现在让他去给加一把火吧,自己还真是受累的命,陈问荆嘁了一声,还是不自觉的为贺兰恺之打算起来。 另一边显然就没有这么和谐了。 案件审理完毕后贺兰允之第一时间带了不少礼物和银子,甚至还未经贺兰恺之允许跑去拿了他的几幅画,带着贺兰荏娴去王员外府上认错,王员外虽然没给他俩什么好脸色,但总算还是和平解决了这事,贺兰荏娴倒是安静乖巧的认了错,到了歉,这让贺兰允之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隐隐有些不安,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了,他也不好意思跟贺兰荏娴多说什么。 “打扰多时,我也该回去了。”回到了贺兰府上贺兰荏娴淡淡的说道,没搭理贺兰允之的反应就回房收拾东西去,竟是晚上就让家里人接走了,也没见贺兰恺之一面。 而这一晚上,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贺兰恺之有些耍赖的留在了药厢,回不回去也已经无所谓了,贺兰允之现在的精力应该都是放在处理商铺的乱子和筹备婚礼上了,毕竟,两天之后就是他大婚的日子。 晚上,贺兰恺之无视了楚紫苏给他收拾出来的客房,坦坦荡荡连敲门都没有的进到了楚紫苏的房间,让正在脱衣服的楚紫苏很无措。贺兰恺之玩味的看着只穿着中衣,脸上带着薄红的楚紫苏不语,楚紫苏终是敌不过这种视奸一样露骨的目光,紧抿了抿嘴说,“会客房休息去。” “不要。”贺兰恺之干脆的走过来,搂过楚紫苏就吻了上去,楚紫苏稍微僵硬了一下也就顺势加深了这个吻,自己确实也想念贺兰恺之想的紧了。 唾液在两个人交缠着的舌头的引导下交换着,粗重的呼吸,啧啧的水声,从鼻腔传出来的轻哼,这一切让空气染上了情色的味道,贺兰恺之的手已经探进了楚紫苏的衣服里面,楚紫苏微微颤了一下,但是并没有拒绝,贺兰恺之仿佛受到了鼓舞,本就燥热的空气,一旦被点燃,紧密的纠缠就骤然开始,唇齿相交之间,从贺兰恺之主导掌控也变成了各不退让。 贺兰恺之把楚紫苏推到了床上,楚紫苏挣开他的钳制,伸手几乎是扯开了贺兰恺之的衣衫,一转身,本末倒置将贺兰恺之压在身下。 “嗯。”纠缠的舌,迷乱的呼吸,溢出的浅吟,让两个人的体温如滚烫一般。 一边不放弃的吻着楚紫苏,一边褪去了他身上的所有衣物,在腰上揉捏了几下,楚紫苏身形便有些不稳,贺兰恺之一勾他的腿,位置又倒了回来,与此同时,放开了楚紫苏的嘴唇,一口咬上了他的锁骨。 “啊。”突如其来的刺激让楚紫苏叫了出来。 “认不清自己的位置么,紫苏。”贺兰恺之承认,这样热情又不能轻易被征服的楚紫苏很诱人,此时在情色的渲染下更是变成了自己想要全身心欺负的对象。现在想来居然有些恍惚,怎么就对这个男人失去了自制力,无论是抚摸他带着些薄汗的身体,还是亲吻他的每一寸肌肤,都让贺兰恺之飘忽之中,想要更多。 咬住楚紫苏的耳垂,反复舔舐,两个人的呼吸都沉重黏腻了一分,怎样索取都不够,到最后已经是本能驱动的反应和挺动,更是麻醉了一切。 终于释放在楚紫苏身体里之后,贺兰恺之喘息了几下平静杂乱的心跳,满足的将楚紫苏拥入怀中,亲昵的蹭着他的脖颈,楚紫苏伸手抱住了他,还有些诱人的沙哑声音说道,“困了,先睡吧。” 贺兰恺之笑着亲了亲楚紫苏额头,抱着有些迷糊的他去认认真真的清理一番,简单收拾了一下床,把楚紫苏拢进怀里,安心的睡过去。 这一觉,绝对是两个人确定心意之后睡得最安心的一次。 第四十二章 同样是这个夜晚,柔柔却被关在冰冷的柴房,只有一盏孤灯为伴,而这盏灯还是她哀求之前服侍自己的丫鬟许久才得到的。现在的她要在这里等候王公子和夫人对她不守妇道的惩罚。 其实直到现在,柔柔都有些恍惚。在苏升阳面前,她一直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是心中却是欢喜的,因为自己能从尘埃里开出花来,这花,只让他一个人看到。可才一天的时间,自己记忆中美好的东西就变得如此面目全非,时光没有教会她任何东西,却让她明白了不要轻易去相信神话。原来牵手是一个很伤感的过程,因为牵手之后就是放手。那些情深不变,海誓山盟终归只是戏台上的故事,好听的让她几欲落泪,现实却依旧残酷如斯,不给她任何机会。 她被王管家带走的时候贺兰恺之给了她一摞纸,不想去深究贺兰恺之如何得到,能还给她就应该感激,毕竟这曾经是她最珍视的东西,即使不明白上面情诗真正的意思,但是是苏升阳写给她的她就会好好收藏。 她离开公堂的最后一眼,是看向苏升阳的,抱着卑微的希望,希望能从他眼中能看到些许自己的影子,但是终归那人的眼中完整的只有自己,她突然明白,自己早就输的彻底,连感情都赔了进去,可怜又可笑。 一张一张捋平这些因为揣在怀中,而有些褶皱的纸,柔柔做的很认真,仿佛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带着虔诚,泪却止不住的落下,她狼狈的去抹干,为了不弄湿那些纸张。当整理完了一遍之后,她将纸凑近油灯,纸很容易的被引燃了,之后她把纸扔到柴堆里。 一张一张的引燃,一张一张的扔,眼中不知道被烟熏得还是本来就在流泪,嘴角却带着笑意,终于整个柴房都被火光所笼罩,这仿佛地狱般的业火,也惊动了王员外府上的下人,可是火势太大,没有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一个不相干的宠姬,更何况她本也就是将死之人。 当柔柔被烟熏得晕过去的时候,用最后一丝清明暗暗祈求,愿这大火能燃尽我此生的罪孽,只盼来生再不相见,再不相见。 可是,苏升阳,这一世的我还是这么爱你。 火一直烧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被扑灭,柔柔已经被火烧得面目全非。王夫人担心不吉利,特意连夜请了僧人过来作法超度,不知柔柔是不是也算因祸得福? 贺兰恺之第二天起的比楚紫苏早不少,毕竟昨天晚上楚紫苏比较辛苦。看着他安稳的睡颜,贺兰恺之有了此生无憾的想法,虽然这个念头自从楚紫苏答应和他在一起就冒出来了很多次,如今只不过一次次加深罢了。 陈问荆早早的就等着贺兰恺之出来,好报告完手下在贺兰家商铺的活动情况。 “明明都很顺利,你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贺兰恺之问道,从始至终陈问荆就皱着眉头,似乎心里有事的样子。 “那个柔柔死了。”陈问荆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可是苏升阳却连夜卷铺盖走人了。” “其实这是必然,从她承认和苏升阳的关系到她被王管家带走。”贺兰恺之面色不变的回答,“只是没想到苏升阳这么不是东西,让我觉得对他下手都是浪费时间。” “可是柔柔是自杀,她放火烧了柴房,”陈问荆稍微提高了声调,“我觉得很不舒服,心里闷闷的。” “按理来说你不是这么多愁善感的人,或许早该见惯了生死,你这次这么激动是因为你和她有相似的感受吗?事不同,情相似,才会共鸣?”贺兰恺之带着些许探究的说道,他不习惯看到这样的陈问荆,现在的他只是出于对兄弟真诚的关心,至于柔柔,他觉得或许这样的结果于她也是一种解脱。 “大概吧,贺兰允之大婚在即,胜败在此一举,你好好准备,有情况我会跟你汇报的。”陈问荆明显的不欲多言,直白的结束了话题。 “唔,别着急走,好歹你也懂些医理,”贺兰恺之没有在这一话题上追究,而是有些别扭的开口阻拦,“那个……行房事之后应该吃些什么比较好?” “不是吧,老大你威武霸气啊。”陈问荆一下子来了精神,一扫刚刚的颓唐,瞬间明白了贺兰恺之话里的深意,挤眉弄眼道,“这么快就把楚大夫吃干抹净了?” “少废话。”贺兰恺之居然有些脸红。 玩味的看着贺兰恺之现在难得一见的反应,陈问荆笑眯眯的开口,“你要是没弄伤他,吃点清淡的就行,要是受伤了,就只能喝粥了。” 没有漏过贺兰恺之闻言一瞬间的僵硬和迟疑,陈问荆笑得更加灿烂了,而贺兰恺之却自顾自的开始认真思考,他记得楚紫苏那里有点肿?算不算受伤啊? “这个给你,消炎的,给楚紫苏抹上,估计你最近会用上就给你准备了,本来还想抽些时间给你做点提高兴致的药,没想到你这么猴急。”将一瓶药膏递给了贺兰恺之,陈问荆有些感慨的说。 “滚吧。”拿过来药,贺兰恺之彻底恼羞成怒。 “别这样,这些东西你家小大夫应该也会调制,不如让他自己来?”陈问荆不怕死的继续调笑。 没说话,贺兰恺之直接扫堂腿过去,险些命中,陈问荆有些后怕的拍拍胸口,一溜烟的跑了。 老实说,贺兰恺之对陈问荆的提议多少还是有些心动的,不过鉴于家里的小大夫脸皮太薄还是循序渐进的好。至于陈问荆在这样那样之后的第二天收到出自楚紫苏的各种慰问药品就是后话了。 楚紫苏一直到快中午才醒过来,贺兰恺之已经买好粥和小菜回来静静的看着他有了一段时间。该做的都做了之后楚紫苏反而没有那么羞涩,大大方方的接受了贺兰少爷的投喂行为,兼带着抹药、揉腰顺便吃点小豆腐。 吃饱了,楚紫苏才慢慢悠悠的起床,身上除了腰部有些酸痛,被用过的地方有些奇怪以外,剩下都还好。有了精神,又没了前一晚上的冲动,有些话自然是要摆到明面上询问的。 “恺之你究竟是什么人?”楚紫苏很认真严肃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贺兰家的二少爷,山水画师,还有情报杀手组织暗阁的下任主子。”贺兰恺之毫无避讳的全说出来。 前两个世人皆知,楚紫苏听到最后一个身份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怪不得,这么说陈问荆是你的手下?” “是,我最得力的助手,精通用毒和暗器。”陈问荆要是能听到贺兰恺之这么直白的表扬一定会感动的热泪盈眶的,不过前提是他要够胆量在大白天的跑来听少主和少夫人的墙角。 “唔。”楚紫苏突然觉得自己没什么好问的了,贺兰恺之另一个身份他不想多管,反正听样子他是主子,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吧。 “没有别的要问的了?”贺兰恺之有些诧异于楚紫苏稀少的好奇心。 “还有一个,”直直的望向贺兰恺之,楚紫苏眯起眼笑了出来,“你准备和我在哪里共度余生呢?” 第四十三章:终章 当曙光与天际相吻的时辰到来,夜间的水气便模糊了,为每个行人镀上飘渺的轮廓。 透过那玫红色的窗纱,人影绰绰,却依旧可以望见那一片又一片的红色,红得,暖进心里——细密而徜徉。 衣架上,是李温雅绣了几年的嫁衣,朱红色的底,暗金色的线,袖口的比翼,裙摆的鸳鸯,衣襟的连理,从多久以前,她的目光就从贺兰允之身上移不开了,即使知道他或许娶自己并不是因为爱情,可是自己那么喜欢他,不惜用一生的幸福做赌注,只愿和他相守。 那嫁衣的花纹是如此美丽,盘云腾凤,锦绣祥和。 可之后的日子呢,会不会也这么光鲜美好,李温雅在盖上头盖的前一刻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一声嘹亮唢呐的吹鼓,街上也沸腾起来。 “贺兰家的少爷娶媳妇儿了。” “是大公子吗?娶的是哪家姑娘啊?” “这都不知道,是知府的女儿。” …… “起轿——” 花车摇摇晃晃的出发了,迎亲的队伍很长,仿佛绵延了整条街道。 骑马走在最前面的人,便是贺兰允之,本就英俊的他此刻被大红喜服衬得更加丰神俊朗,他是今天的主角。 楚紫苏也拉着贺兰恺之去街上,看着迎亲的队伍,不知为什么眼睛却开始湿润。 贺兰恺之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楚紫苏,看着这样的他没人能说清他心里有多心疼,一把拉过他,把他的头压在自己怀里,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新浪和花轿上,没有人注意到这样肆无忌惮相拥着的两个人。 “不要难过,都不会少的,”贺兰恺之在楚紫苏耳畔作者保证,“我们也成亲。” 楚紫苏瞪大了双眼,突然明白自己想哭的理由,不是因为自己永远没有这样排场的婚礼,而是因为自己和贺兰恺之的感情永远无法在众人的见证下被祝福。 可是贺兰恺之明白自己的想法,用尽努力想去让自己开心,其实要那么多形式做什么,你在乎的不是只有这一人吗?想到这里,楚紫苏也无心去看那繁琐的婚礼流程,离开贺兰恺之的怀抱,拉起他往人群的反方向走,轻轻的说,“有你就够了,我们什么也没少。”尤其是情,这后半句楚紫苏没有说出来,相信贺兰恺之也明白。 晚上,贺兰府上热闹如初,因着大摆流水宴席,来来往往的人就没有断过。 和楚紫苏腻歪一天的贺兰恺之到了晚上严肃起来,对楚紫苏说,现在要出去做一件大事。 “是要划清和贺兰家的界限了么?”楚紫苏拉住贺兰恺之问道。 “是。”有些无奈的回身,抱住了楚紫苏。 “为了我,值得么?”楚紫苏咬咬牙,问出了这句很久之前就想说的话。 “不只是你,是我们。”贺兰恺之轻抚楚紫苏的后背,想安抚小动物一样,“其实早就想脱离贺兰家了,开始为了我自己,现在为了我们,贺兰家永远给不了我想要的。” 紧了紧抱着贺兰恺之的手之后,楚紫苏推开了他,故作轻松道,“早去早回。” 在楚紫苏的眼睛上落下一个轻吻,“不要担心。”说完就出去了。 楚紫苏用手摸了摸贺兰恺之吻过的地方,之后走到书案边,展开了贺兰恺之之前给他的那幅画,盯着只有前半句的题诗很久,终于抬笔落下诗的后半句,娟秀的柳体配合潇洒的行书并不突兀。 春来若是花开早,冬去更待情丝长。 而贺兰家的后院此刻却是一副剑拔弩张的状态,客人们不会不懂规矩的到后院,而后院布置了贺兰允之和李温雅的新房,所以也没有让多余的下人来,只有一些巡逻的护院,已经被贺兰恺之的手下悉数打晕了过去。 对于突然带着一帮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贺兰恺之,贺兰允之诧异片刻之后恢复了镇定。 互相观察了一会儿,贺兰允之先开口,“说吧,今天这阵仗,总不会是来恭喜我的,你有什么要求。”如果忽略他微微颤抖的指尖,贺兰允之确实很镇定。其实他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在新房里等着自己的李温雅,又怕贺兰恺之突然出手对自己不利。 “不愧是父亲教育了这么多年的,确实不傻。”看着这样反应的贺兰允之,贺兰恺之嗤笑一声,“我的要求很简单,脱离这个贺兰家,我会去南方,贺兰家的生意多在北方,南方渗透不多,所以我要那边的所有产业,北方的事情我不会插手,你需要南方那边的协助我也可以尽力而为,我在乎的只是一个贺兰家的名头,你要的是贺兰家的财产和势力,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你是打算分裂贺兰家成南北两块?这不可能!” “并没有,每年我会给你三分利润,重点是我想脱离贺兰家,也就是你和父亲的控制。”贺兰恺之毫不避讳的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这样的傲慢又有恃无恐的贺兰恺之是贺兰允之从没见过的,他终究小看了这个扮猪吃老虎的弟弟,到头来自己反而被控制的死死地,还扯破了和贺兰荏娴那边的脸面,之后的日子里贺兰家的分支会更难以控制。贺兰允之恨不得用目光杀死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内心做着激烈的挣扎。 看出贺兰允之的犹豫,贺兰恺之也懒得废话下去,“这些事情我是在通知你,而不是和你商量,你没有拒绝的权利,这院子里都是我的人,一声令下你们全都会掌握在我手里,不动你们是因为我对这里没有兴趣,不过好歹我也是有继承权的,如果你实在不合作我可以勉为其难收了整个贺兰家。最近,闹出来的乱子,收拾的还开心吧?”贺兰恺之凑近贺兰允之说道。 贺兰允之瞪大了双眼,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明明是内部问题,那些都是你指使的?” “正是,所以不要怀疑我在这里的势力,说能掌控你们可不是吓唬。”抬身随意的坐在了一个石凳上,眯起眼极有压迫力的盯着贺兰允之等着他的的回答。 “我倒真真小看了你。”贺兰允之脸色变了又变,终于有些颓唐的说出这句话。 “趁我还没改变心意,哥哥你最好快点做出决定。”贺兰恺之云淡风轻的说道,贺兰允之的任何狠话他并不放在心上。 贺兰允之沉默半晌终于开口,“我同意。”。 “就知道你是聪明人。”拿出之前拟好的契约和印泥,“画押吧,现在就给我把南方产业的帐目和契书给我,我会派人跟着你,不要耍什么花样。” 飞快的出手点了贺兰允之的哑穴,“不说话做这些事情我相信也没有问题。”其实贺兰允之也会些拳脚功夫,但是和贺兰恺之比起来就完全不够看了。 不多时贺兰允之把东西给贺兰恺之拿了过来,贺兰恺之反复核对,确认和之前陈问荆在南方哪里调查的商铺情况没有出入,这才收入怀中,拿起贺兰允之画押好的契约,含笑对他说,“就此别过。” 悠哉的起身,贺兰恺之一跃翻上围墙,“祝你和大嫂新婚愉快!”戏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转眼间贺兰恺之就消失在视线之中。 贺兰允之发狠的捏着拳头,却说不出一句话,贺兰恺之没有给他解哑穴。 回到药厢,看到坐在书案前等着他的楚紫苏,贺兰恺之的神色柔和起来,绕过椅子揽住他,抬眼,就看到了补完后半句诗的那幅画,笑着说,“都办妥了。紫苏,我们去南方生活吧。” 回应他的是楚紫苏的唇,黏腻的嗯字,在纠缠的唇舌间不甚明晰的传出。 怀拥着这缕药香,贺兰恺之觉得自己之后的日子一定会很幸福。 ——正文完—— 番外:命定 古话说得好,人各有命。这不是迷信,只是人的身份是与生俱来的命定,但是最终成为怎样的人确实取决在人们自己,所以才会有一事无成的败家子,才会有出身草莽的新帝王,这命虽不由自己,可运确是自己决定的。 楚紫苏其实出身在江南的大户人家,不过他只是一个小妾的孩子,那个女人虽然地位卑微,却很爱这个孩子,屡屡的明枪暗箭让她意识到自己保不了这个孩子,所以在一个晨光微曦的早晨,她和自己信任的丫鬟偷偷把这个孩子放在了一位善良的医者的门口,因着他的名声很好,所以想着或许能好好待这个孩子,这已经是她所能给这个孩子最大的保护了,无论心里有多痛苦,她仍压抑着躲在暗中看着这个孩子,直到他被那个医者抱走,心中默默为孩子祈福,擦干泪水转身离去。 那一年楚紫苏刚刚十个月。 之后楚紫苏的日子虽然颠沛但却充实,师父对他很好,因为是医者,就比旁人多了分细心和耐心,对他来说亦师亦父,见他心思纯净又有心学医,便倾囊相授;他的生辰就被师父定在捡到他的那天,每年师父会在那天给他去做身新的衣服,还会亲手煮一碗长寿面给他。所以即使楚紫苏从小没了父母,生活也并不辛苦,只是生活坎坷了些,心理上却没染上多少沧桑。 同样是出生在富家子弟的公子,贺兰恺之的命运比楚紫苏显然要好了很多。至少他娘从不用担心他的生命安危问题,毕竟他娘是明媒正娶的夫人,大娘已经不在了,即使娘对他不闻不问,一心只在他父亲身上,他父亲对他不闻不问,一心只在他大哥身上,他依然可以享受着少爷式的物质生活。 没人亲近的贺兰恺之便养成了溜出府外的习惯,因为无聊所以喜欢涂涂画画出门也就习惯带上纸笔,一般看见喜欢的景色就会画下来,尽管没有专人指导,凭着自己的兴趣也有些长进。 那日贺兰恺之无意来到一条小河边,百无聊赖下靠着河岸的一棵大树,正巧看见一只往河岸上爬的乌龟,一时来了兴趣,便铺开画纸对着乌龟画了起来。 正专注着,一个略带嘲笑的声音突然从头顶冒出来,“小孩儿瞎画什么,一点也不像。” 抬眼是一个五官端正,相貌并不出众的中年人,两只眼睛很有神,从贺兰恺之靠着的树上跳了下来,很轻松的样子,贺兰恺之微微眯起眼睛盯了他一会儿,什么都没说而是继续动笔画了起来,那人饶有兴趣的凑过来,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喂喂,你这小孩不讲究,凭什么随便丑化我!”那人嚷嚷起来。 画上一个男人被贺兰恺之笔下那只被批评的乌龟绊倒,一副要掉到河里的惨样子,画上的人和眼前的男人虽说不上十分相似,但是贺兰恺之把他的特点把握很好,很是神似,看见这画的人只要有正常的辨别能力就一定会觉得画的就是眼前这个人。 贺兰恺之抿起嘴带了点狡黠的笑意说,“大叔说我画的不像,所以这人自然不是你。” 被噎的一时说不出话来,沉默了片刻那人嗤笑了一声道,“你这小娃娃倒是有意思。”,这就是贺兰恺之和之后他口中的老头子的第一次相见。 那年,贺兰恺之五岁。 之后这个男人经常来河边,也经常看见贺兰恺之,有时两个人会聊一会儿。那人时不时指导一下贺兰恺之作画的技巧。 而让他对贺兰恺之真正上心是因为一次道别时他说饿了,走了,结果下一次见贺兰恺之的时候发现他带了一只烤鸡来,一副别扭的样子让他吃,后来他曾在暗处偷偷观察,贺兰恺之每次来都会带吃的,这让他游戏人间的心蓦地柔软起来,他觉得或许这个孩子虽然个性差了些,但还是很可爱的。 而让他下定决心培养贺兰恺之当自己的继承人是因为一次贺兰恺之见到他对他说自己在府中的地位还不及一只狗,他想学功夫,想变强,不让人这么看不起的时候眼中闪烁的决心和坚定,却没有半点恨意和狠厉。 同样是五岁的年龄,相比较于贺兰恺之在大户人家中的锦衣玉食,只跟着母亲生活的方凡却在吃糠咽菜中体会着生活的艰辛。 方凡自幼丧父,被母亲一个人拉扯长大,他曾被同龄的孩子取笑是没爹的野孩子,为这个打过架,被打过,可无论在外面受了多大的委屈他都不在母亲面前显露半分,总是笑着,仿佛没心没肺一样,而在他心中最大的愿望就是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同一条街巷的阿妹是唯一和他玩的来的同龄人,因为男孩一般不和女孩一起玩,女孩觉得阿妹长得好看就排斥她,两个没朋友的小孩凑到了一起自然而然的成了朋友,方凡很照顾阿妹,这让阿妹也越来越依赖他。 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小小的他曾用狗尾草编了一个戒指给阿妹戴上,他说他要好好读书,将来考个状元让他娘过上好日子,之后风风光光的来娶阿妹,那时候的阿妹用力点了点头,眼中满是信任。 那一年,方凡六岁。 不过人生就是在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中慢慢挨过,尤其是对于命数不好人来说,像方凡这样还算好的,因为总有些家里穷的连温饱都成问题。 陈问荆是家里的幺儿,本应该是最受宠的一个,无奈他家里太穷,前面的哥哥姐姐都能给家里干活了,只有他还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所以这一天他被爹和娘带到了城里,爹娘罕见的带他逛了街市,又给他买了个糖人,那可以算是他童年记忆里最开心的时候。 晌午过后,他爹买了串糖葫芦给他,告诉他爹娘去办点事,让他在闹市的一个街口乖乖等着他们接他,之后就拉着陈问荆的娘走,他娘被扯着走了几步,突然跑回来给他脖子上挂上了一个成对的品相并不很好的玉坠,紧紧的抱住了陈问荆,陈问荆不知道娘这样是怎么了,但还是懂事的说,“我会乖乖的,娘快去快回,不用担心我。” 记忆中他觉得有水滴到了自己肩膀上,但是没有看清娘的表情他娘就被他爹拉走了。 陈问荆等了很久,一直到热闹的街上人变得稀疏,一直到阳光敛尽了最后一道光芒,爹娘还没有回来。他不敢乱跑去找他爹娘,因为他担心爹娘回来找不到他,于是他缩成一团在墙角靠着睡了过去,心里头想着一觉醒来爹娘就该出现了。 第二天,爹娘还是没有来,又到了傍晚,一个男人走到陈问荆面前问他,“小朋友,你在这里站了这么久是找不到爹娘了吗?” “我在等爹娘来接我。”陈问荆有些怯怯的回答。 “那我带你去找你爹娘好么?”那人向陈问荆伸出了手。 陈问荆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手伸了出去。其实他已经明白了,无论去哪里,爹娘都不会再找他了。 那一年,陈问荆六岁。 之后的日子仿佛噩梦一般,他被送到了一堆孩子中间,每天进行着残酷的训练,每天为了吃东西抢的头破血流。开始他不能适应,总是抢不到吃的,饿了几乎一天,陈问荆觉得自己已经撑不住了的时候,半个馒头出现在他眼前,一个看起来比他岁数稍大的孩子对他说,“给你吃。” 后来他和这个孩子成了朋友,那个孩子叫韩墨,是这群孩子里身手最好的,每次都能抢到两个人的吃的,每次陈问荆受了欺负他会帮他揍回来,陈问荆慢慢对他产生了依赖,甚至是憧憬。他觉得不能总是让韩墨保护他,他自己也要争气,于是训练时更加认真,私下里偷偷的用小石头当暗器练习偷袭,索性他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坚持练了一段时间已经很有准头,他暗暗欣喜着,却没有告诉韩墨,他想让韩墨对他刮目相看,想有朝一日向韩墨证明我也可以保护你。 再后来的一天,管他们的人放了他们一天的假,告诉他们好好休息,明天影门的人回来挑人,若是被选中了,今后就有好日子过了。 选拔的前一天晚上,陈问荆将自己脖子上的玉坠解了下来,给了韩墨一半,他握上了韩墨的手,对他说,“我们一定能被选上的。” 手上传来一阵有力的回握。 第二天影门的人如期而来,给他们的规则很简单,就是自相残杀,剩下的最后一个就是他们要的人。 每一个孩子为了活下去,活的更好都拼尽了全力,一时间的场面犹如人间炼狱,韩墨和陈问荆配合的很好,虽然身上挂了不少彩儿,但最后坚持下来的还是他们两个。 陈问荆欣喜的走近韩墨,却被他的匕首一指,韩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淡的说,“我们,只能活一个。”说完不给陈问荆反应的时间就欺身而上。 陈问荆满脸的不可置信,狼狈的一味躲避,自然露出了不少破绽,眼见韩墨的匕首朝他脖子而来,他拿出了之前偷偷藏好以备不时之需的石子暗器,不偏不倚的正中韩墨匕首的尖端,打偏了他用力的方向,刃部堪堪蹭过陈问荆的脖子,留下了一道血印,本来挂在脖子上的半块玉坠的红绳也被割断,玉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的心也仿佛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本来想给他惊喜的暗器竟然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陈问荆突然很迷茫,他不知道自己该摆出怎样的表情面对曾经被他那么信赖依赖的人。 而韩墨只是站在那里,没有收手也没有再动手。 “好了吧,你们影门选苗子的方式还是这么简单粗暴。”一个有些慵懒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僵持,“好歹考虑一下我们暗阁啊。” 来人正是暗阁现任主人,也是贺兰恺之口中的老头子文湛卢,“就这样吧,那个用暗器的小子我要了,那个赢了他的就给你们好了。”文湛卢不会承认,他之所以心软要了陈问荆就是因为在他身上看见了贺兰恺之的影子,要知道,自打发现贺兰恺之不仅作画上资质极佳,而且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之后他更宝贝贺兰恺之了。 就这样,本是朋友的两个人一个进了影门,一个进了暗阁。 那一年,陈问荆十岁,韩墨十一岁。 其实每个人都背负着上天安排好的不同命运,这命算得上是既定的。可只要是人,就会有不同的人品性格,所以这命也是不定的,最大的变数还是每个人自己,其实每个人都不愿意向现实低头,可又被现实逼得不断去改变自己,只不过他们低头的底线和自己的原则不尽相同,所以才有这世间形形色色的人和事。 这些孩子们的相遇就是我们故事的开始。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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