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寒冰池又名石湖,此湖恒冰,湖中有鱼名横公,长七八尺,形如鲤而赤,昼在水中,夜化为人。刺之不入,煮之不死,以乌梅二枚煮之则死,食之可却邪病。 刚刚赶到寒冰池边,突然出现的一幕就让霜华三人大惊失色。只见平静如镜面的湖中央突然暴起几丈高的水柱,一尾红色怪鱼跃出水面,赤红的鳞甲在阳光下闪出点点寒光,紧接着,一个火红的身影也从湖中冲出,以雷霆之势向怪鱼袭去,那怪鱼也不弱,半空中一个鲤鱼打挺,巨尾猛然拍向来袭者,红影正处上升之势,闪避不及之下被鱼尾扫到,嘭一声巨响之后急速下坠了丈余才勉强稳住身形,怪鱼一击得逞,一扭身,亮出一口利齿,凶猛的咬向来袭者。 认出那个红影就是燎焱,霜华连忙弹出几道冰凌直袭怪鱼。冰凌如利箭飞出,撞上怪鱼后发出铛铛几声,怪鱼吃痛,嘶吼一声后扭身向湖中逃去,而此时,燎焱也回过神来,只见他闪身拦住怪鱼的逃路,十指利爪暴涨,慌不择路的怪鱼一时收势不住,竟直直的向着那夺命的利爪撞了上去。 刚玉般的利爪瞬间穿透了最柔软的鱼腹,血花爆开,染红了冰蓝色的湖面,怪鱼惨叫一声,鱼身重重一弹之后便再无生气,不过,此时燎焱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在巨大鱼身的撞击之下,双双向湖中落去。 “燎焱!!”眼看燎焱又要落入万年冰湖之中,霜华不顾一切的就向寒冰池扑去。 不过,霜华刚刚起身就被天同拉住了,然后一条星链从天同星君手中飞出,在千钧一发之际缠住了就要落入冰湖的燎焱,也顺便把那条怪鱼扯了过来,摔在冰面上。 “你找死啊!”天同稳稳的把燎焱接在怀中,转头略带责备的看了霜华一眼。 霜华此时也冷静了下来,想到自己冲动的后果也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感激又羞愧的看着天同星君。他本就是水系妖族,万年的修炼已在体内凝成了水精,那是元灵的精华所在,如果贸然进入寒冰池中,那万年的冰寒瞬间就会冻住水精,就算侥幸不死也是重伤! 万年冰寒!心中一凛,霜华立即把目光转向了天同怀中的燎焱,只见燎焱双目紧闭,嘴唇青灰,面上竟已经有了死气。若是他们再晚来一刻,让燎焱再落进一次寒冰池,那后果不堪设想。想到这里,霜华不由又是一身冷汗。 “还好来得及时,猰貐这回算是做了件好事!”天同也舒了口气,把燎焱交给霜华。 霜华接过燎焱,连忙用法力烘干了他身上冰湿的衣服,然后又塞了颗灵丹助他护住心脉。燎焱身上的外伤并不多,但是因为在冰湖中停留了太长的时间,元灵已经被冻住了大半,若不是因为他是祸斗后裔,体内火气旺盛,恐怕早就不行了。 “这是横公鱼?”天同走到七煞身边,看见七煞正在审视那条怪鱼。 七煞点了点头,能在寒冰胡中生存的,也只有横公鱼了,只是不知道燎焱为什么要来对付这鱼,如今燎焱心智全失,能让他这样做的只有梼杌,那梼杌的目的又是什么? “食之可以祛邪病……去谁的邪病呢?”天同沉吟,横公鱼除了这个用途他还真想不起其他的。 “先去看看燎焱吧。”七煞摇摇头,转身离去。想不明白的事情七煞是从来不去费心的,反正火来水淹,水来土掩,任你群魔乱舞我自岿然不动,七煞的强大足以让他藐视一切阴谋诡计,可是七煞最痛恨的就是有人向他身边的人下手,天同是他的死穴,不过这位星君洪福齐天,从来不用他操心,如今多了霜华,燎焱和善容,七煞自觉任重道远,他隐隐觉得,这几个人并不是平白无故聚集到自己身边的。 寒冰池周围都被皑皑的冰雪覆盖着,不忍燎焱再受寒气,霜华盘腿席地而坐,把燎焱抱在自己怀中,阻绝冰雪。燎焱的脸色已经比方才好了许多,青灰色的死气已经褪了,只是唇色和面色依旧雪白,冻伤的元灵还没有缓过劲儿来,依然昏迷不醒,好在气息还算平稳,性命已经无碍。 此时,更胜冰雪的是狐王凛冽的容色,燎焱差点被活活冻死在冰湖中的事实让他心中燃起了滔天的怒火。 以前,霜华对于法力和武功并不热衷,作为五彩石所化的灵物,霜华天性里有一种悲悯,他所向往的不过是安逸和与世无争的生活,所以虽然已经活了几万年,可是比起其他妖王,霜华的本事不算出众,殷螭常抱怨说霜华与生俱来的水精之力落在他身上算是暴殄天物,要是他有这样的天赋,早就修炼得可以和共工分庭抗礼了。以往,霜华对于这样的言论向来是一笑置之,可是最近不断发生的事件让他第一次后悔起来,如果自己够强大,虽然也许族人和燎焱还是会有不测,但至少,他不会在面对饕餮和梼杌的时候显得无能无力,不论是报仇还是保护,他的力量都还不够,不能一直依靠七煞和天同。 “星君,下山后我想去一趟凝碧池。”霜华郑重的对天同和七煞说道,“霜华不才,这些年也懒惫不思进取,如今方知自己无能,凶兽肆虐,伤我族人又设计燎焱,我已无法置身事外,望星君不弃,待在下取得水神珠后,以尽绵薄之力。” “我们陪你去凝碧池。”天同一听,心里自然高兴。凝碧池,凝天下碧水之魂,其中有水神珠,得之可驭天水,可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操纵水神珠,必须是五行属水又深知御水之术,法力高深的老妖怪。这几点,霜华都对上了,如果他得了水神珠,那将会成为己方一个巨大的助力,现在谁也说不清往后还有什么凶险,同伴自然是越多越好,越强越好。 “嗳,不用了星君,我自己去就好了,拿到了东西就来与你们会合。”霜华一愣,凝碧池远在东海边缘,一来一回耗时不少,现在天同和七煞又有要务在身,不宜耽搁。 “无妨,反正现在也是毫无头绪,不如到处走走,寻些线索。”七煞道,他很能体会天同对于凝碧池的好奇,而去御风而行的湖啊不过一日行程,耽搁不了什么的。 霜华露出感激的笑容,在低头看看怀中的燎焱,狼妖的脸色已经透出些许血色,不由满心欢喜。 三人正边商议着接下去的行动边等待燎焱苏醒,然后去找梼杌算账!一阵怪风突然吹起,吹过身旁时带起一股窒闷之气,转了几圈后就聚集到了寒冰池边,三人警觉的向湖边的横公鱼看去,赫然发现一道墨色的线条出现在鱼尸一旁,随着怪风的聚集,黑线慢慢变粗,渐渐的撑开,里面透出红黑的微光,仿佛魔王微微张开的眼睛。 三人戒备的盯着那只慢慢张开的‘眼睛’,片刻之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那团黑红的光影中。 “梼杌!”霜华恨恨的看着黑洞中走出来的男子。 “狼崽子好大的命。”梼杌看着倒在霜华怀中燎焱,露出不屑的笑容。 这时,众人发现梼杌上次被七煞削去的右臂竟然又出现了,只是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透着森然寒气的冰臂,看似僵硬却又灵活从容,水形之术,正是共工的绝技之一,梼杌果然和他关系匪浅! “就你一个,共工呢?”天同四周看了看,那暴虐的水神并没有出现。 “对付你们几个,还用不上他!”梼杌边弯下腰去捞横公鱼的尸体,边警惕的盯着七煞的一举一动。 不过,七煞似乎并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想到这位强大的天神一定是因为燎焱的事情而不敢轻易对自己下手,梼杌心中颇为得意。 “是你让燎焱来抓横公鱼的?”天同突然问。 “那狼崽子也就这点用处了,本来我是想悄悄带走他的,不想跟陆吾那一架竟引出了他的凶性,费了我些周折,不过,他倒没让我失望,还真把鱼给抓来了。”梼杌有恃无恐,并没有回避天同的问题,反而有些得意的炫耀。 “你要横公鱼做什么?”天同又问。 “这就不关你的事了。”梼杌抓起鱼就想离开。 他不说。天同转身对七煞无奈的摊了摊手。 “既然不想说,那就永远都别说。”七煞慢慢抬起手臂,乌金蟠龙刀伴着隐隐龙鸣出现在他的手中。 “你敢动手,信不信我马上让那狼崽子兵解!”梼杌惊惧的看着七煞手中的大刀,色厉内荏的吼道。 天同和霜华不屑的看着他,七煞轻抖刀身,大刀微鸣,一瞬间万籁寂静,四下里都是肃杀之气。 梼杌见七煞竟真的打算动手,连忙念咒想唤醒燎焱给自己做挡箭牌,哪知念了几遍,霜华怀中的燎焱依然毫无动静,梼杌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但他尤不死心,屈指一弹,一道黑雾如箭般射向燎焱,可是就在快要碰到的时候,燎焱的身上突然发出一圈柔和的白光,额间一朵九瓣莲若隐若现,黑箭一触到白光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九幽!你们怎么会有九幽!!”梼杌的声音终于因惊恐而变了调。 回答他的是七煞凌厉的刀锋。 慌了心神的梼杌根本不是七煞的对手,狼狈的抵挡了几下之后,他抛下手中的横公鱼就向黑洞中逃去,可惜他刚刚钻进一半身体,身后罡风已至,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梼杌由左肩到腰胯已经被斜斜劈下,浓黑的污血飞溅出来,落在冰雪中的残肢很快就变成了一滩脓血。 梼杌痛苦的倒在雪地中,翻滚着,嚎叫着,带着七煞罡气的刀锋所造成的伤口远不止疼痛那么简单,仿佛一片浓黑中突然刺入了一柄光明之剑,那一直躲藏在黑暗里的邪恶因光明而恐惧万分。 “梼杌,私自下界,为祸生灵,奉旨,诛!”威严的声音响起,七煞居高临下看着奄奄一息的梼杌。 穷途末路的凶兽不愧其傲狠之名,眼看是断无生机,梼杌眼中凶光一闪,仅剩的右臂突然化作水链飞出,卷起被丢在远处的横公鱼甩进了魔眼黑洞之中,然后还没有等众人反应过来,魔眼已经关闭了,横公鱼被送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七煞和天同、霜华对视一眼,都不明白梼杌此举何意。 “七煞,别得意太早,最后胜利的一定是我们,我们!!”梼杌仰天大笑,看着七煞三人的目光中充满着疯狂的恨意和狠毒,然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梼杌五指成爪狠狠的抓进了自己的胸腔。 “不好!”七煞见状连忙向后掠去,瞬间展开护体罡气把天同三人也罩在其中。 魔心被捏爆的瞬间,巨大的冲击力将梼杌的残肢化成了千万道剧毒的魔箭向四面八方射出,白雪化成了黑雾,寒冰湖翻滚起血红的波涛,腥臭的恶风刮起,梼杌临死前的叫嚣还在风中回旋。 巨大的冰壁后,一个淡若薄烟的身影毫不留恋的转身,一个魔眼无声的张开,又无声的关闭,消失无踪。 “把不周山弄得那么脏,不会被罚吧。”天同苦笑着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 “先下山吧。”七煞面无表情的说。 “对哦,等会共工来了又要打一架。”天同猛点头,拉起七煞就向来路飞奔而去。 霜华回头看看污黑的雪地和污浊的寒冰池,又看看前边已经跑得没影了的两位星君,也抱起燎焱溜了。 【穷奇无义】 第32章 下了不周山,七煞三人御起祥云,不过一两个时辰的功夫已到了东海之滨,因为燎焱尚在昏迷之中,所以三人并不急着渡海,而是在海边一处热泉边停了下来。 此处热泉相传是当年女娲炼五彩石时崩飞的炉石落入泉中而成的,泉水滚烫,终年热雾腾腾。 指点了霜华热泉的效用,天同就拉着七煞离开了,说是要就近去拜访一位老友。霜华抱着燎焱来到泉边,寻了一处靠近泉眼的平坦岩石,就现了原形把燎焱圈在怀中,一人一狐就隐在了热泉蒸腾的雾气中。 昏迷中的燎焱正被那侵入四肢百骸的寒气所苦,忽然就感觉一股融融暖意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身体也如陷进了一团软绒绒的棉絮中,柔软又温暖。发出一声舒适的呢喃,燎焱翻了个身,下意识往更温暖的地方拱了拱。 霜华望着蜷缩在自己怀中的燎焱,金瞳中溢满了温柔,怜爱的舔了舔燎焱还略嫌冰冷的脸颊,卷起蓬松的大尾巴把怀中的狼妖包裹的更加严实。不一会儿,白狐身上银针般细密柔软的毛上就凝起了无数晶莹剔透的小水珠,霜华催动法力,将这些热气凝成的水珠收入体内,源源不绝的热力就通过霜华的皮毛传到了燎焱的身上,因此即使被水雾包裹着,燎焱却连发丝都没有被沾湿,依然处在一个干燥而温暖的环境中。 看着燎焱的脸庞又渐渐的透出红润,白狐的眼神中流露出喜悦,估算了一下尚需的时辰,霜华低下头,把脑袋弯到燎焱的脸颊边也浅浅的睡了过去。 七煞跟着天同飞了一阵已经知道他要去哪里了,本以为是要去瀛洲探望小龙,不过现在他们却是向着蓬莱方向而去,他不禁感到奇怪,天同虽然交游广阔,但和蓬莱仙山上的这一位却绝对说不上亲厚,不过是小有交际,还达不到隔三岔五走访的情分,而且他们贸然来访,以那位仙人的脾气恐怕是要吃闭门羹的。 不一会儿,一座如梦如幻的小岛出现在茫茫海中,岛不大,却有奇峰林立,山峰处灵雾缭绕,险峰如剑直指苍穹,苍劲古木于崖壁上凌空探出,偶有仙鹤停留于上振翅低鸣,从空中看下去,整个小岛都笼罩在如雾如烟的云雾中,影影绰绰的可见一些葱郁的树木和淙淙清流。 天同拉着七煞落下云头,溪流边一头正在饮水的白鹿被惊了一跳,温润的鹿眼好奇的打量了一会儿两位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灵巧的转过身,几个纵跃就消失在了苍松翠柏之中。 “你又来做什么?”一个不悦的声音响起,却不见人影。 “今日有事路过东海,顺道前来探访。”天同笑嘻嘻的回答。 “哼,无事不登三宝殿!进来吧!” 话音刚落,一条幽幽小径就出现在了天同和七煞面前,小径的尽头隐约可见一间精致的草庐。 天同灿然一笑,拉着一脸意外之情的七煞踏上了小径。 “怎的。以为我会吃闭门羹?”天同促狭的看着七煞。 七煞点点头,他确实很诧异竟然没有吃闭门羹,同时也对天同的强大人缘有了新的认识。 “我怎么也是他半个恩人,他不过是脾气怪点,总的来说还是个知情知理的人,不过是懒得交际,所以便谁都不搭理,也想方设法的不让人来打扰他,说起来和你倒有几分像。”天同笑道。 我哪里脾气古怪了!七煞腹诽。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草庐前,天同轻轻敲了敲竹扉,也不等里面的人回答,就径直推门而入。 草庐不大,简单却不简陋,处处透着清雅之气,小窗边,一个身材修长挺拔的苍衣男子正临窗负手而立,看背影应该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子,奇特的是男子却有一头雪白的头发,不过白而不枯,如白鹤之羽。 “前日才讨走了我洞中百余株仙草,如今又来做甚?”男子说着转过身来,果然是很年轻的一张脸,容貌清俊,冷淡的眉眼,微微下垂的唇角给人不好相处的感觉。他略带些不悦的看着天同,在看到他身边的七煞时也只是淡淡的一瞥,冷淡的很。 “今日来不讨东西,就问个事。”天同并不以对方的冷淡为忤,依然笑得和煦。他知道,若对方真不想理会他,那刚刚连声都不会出,这位老兄也不过是别扭而已。 “说。”蓬莱仙人说着又转身面向窗外。在这个距离,七煞才看清了他一直在看的是什么,草庐外,一池碧水如镜,可是水面映出竟不是一般景色。 “穷奇在哪里?”天同很直接的问。 “这是你自己的任务吧,怎么来问我?”蓬莱仙人转头,露出不解的神情。 而一旁的七煞却是见怪不怪了,能走捷径就绝不绕远路,想来这段时间总是追在凶兽后面跑让天同不耐烦了,想去直接抄了人家的老巢,不过,他不明白为什么天同会选择来问蓬莱仙人。 “刚好走到你家附近,想起就过来了。”天同的回答颇为无赖。 “不知道。”蓬莱仙人头一扭,继续看窗外。 “我要去告诉小龙有人天天偷看他!”天同说着拉起七煞就要走。 “等等!” 身后传来蓬莱仙人急切的声音,天同停住脚步,笑眯眯的转过身。 “跟我来吧。”蓬莱仙人无奈又气恼的瞪了他一眼,引着两人来到了草庐后的那池碧水边上。 到了池边,七煞才发现那一池碧水竟是一面水镜,可窥世间万物。 蓬莱仙人走到池边,一番念念有词后伸手在水面一拂,水波轻轻一晃,里面的景色已经变了。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看清了水镜中的画面,蓬莱仙人也不禁轻轻咦了一声。 “我就知道他不会那么老实!”看着那个和穷奇在一起的人,天同星君面上浮起淡淡怒气。 “仙人,这里是何处?”七煞问。 “大荒之西。”蓬莱仙人若有所思的看着镜中的画面。 “多谢仙人。”天同转身对蓬莱仙人稽首。 “知道了就走吧,莫再扰人清净。”蓬莱仙人伸手抹去池中画面,转身向草庐走去。 “仙人,最近多事之秋,在下有一友人在瀛洲,那孩子冲动执拗,还望仙人多为照看。”天同朗声道。 蓬莱仙人闻言微微一顿,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就头也不回的回了草庐。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天同拉着七煞飞离了蓬莱仙山。 燎焱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觉得是神清气爽,他眨了眨眼睛,发现身边雾气缭绕,而他自己正躺在一只巨大的白狐的怀中,白狐金色的眸子正温柔的看着他。 “霜华……”燎焱伸出双臂紧紧的抱住了白狐。醒来的一瞬间,记忆就如潮水般涌来,虽然是失了神志,可是他清楚的记得发生过的一切,包括他对霜华的恶语相向和伤害。 白狐化成了人形,一语不发的看着他,燎焱松开手,两人就这样面对面跪坐在热泉边上。 “对不起。”燎焱垂着头,打伤了霜华还可以怪到梼杌的头上,可是他清楚的记得那晚自己对霜华的轻薄,想必霜华也一定记得,那一刻,他隐藏的欲望暴露无遗,如此丑陋,如此邪恶。 回答他的一个落在唇上的轻吻。 燎焱傻了,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霜华,狂喜和疑惑像狂风吹过,神志瞬间被吹得七零八落,他甚至不敢去深思霜华这一吻后面的意思,他怕自己会错了意。 “小狼儿,我已和令尊提过亲了,愿不愿意就等你给个信儿了。你这样不声不响莫是不乐意?”霜华极慢的靠过来,修长的食指轻轻挑起燎焱的下巴,水色的薄唇离燎焱仅相距毫厘,清雅的兰麝香气也带上了淡淡的魅惑。 “乐、乐、乐、乐意!”燎焱的脑袋已经彻底的浆糊了,可他还是抓住了霜华话中的关键。 燎焱虽然早就爱慕霜华,并且不时的还要找机会讨点小便宜,可是真到了捅破窗户纸的时候,狼妖的青涩就显露无疑了,从单相思和两情相悦,在狼妖原本的设想中,这还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他都没有奢想过霜华会回应他,对现在的燎焱来说,能朝夕相处就是最大的幸福了,他甚至偷偷放走过一只带着法器的小妖,因为他担心四哥找回一百零八件法器后他们就得散伙了,到时候就没有了把霜华留在自己身边的理由,所以拖得一日算一日,至少也要拖到他想出新的留住霜华的理由为止。 所以,当幸福来的太突然的时候,燎焱懵了,回答完了霜华,狼妖就保持着一个幸福的微笑,游离了。 霜华连唤了他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无奈的狐王决定给这小呆子再下一剂猛药——以毒攻毒!而且小狼崽那丰润的唇尝起来很是美味,刚刚的浅尝辄止是不够的,狐王觉得应该再回味回味。 七煞和天同回来的时候,惊喜的发现燎焱已经醒了,不过情况似乎有点不对劲儿,只见狼妖神情懵懂的坐在热泉边,脸色通红,一脸傻笑。 莫不是被热气熏傻了?天同和七煞对视一眼。 “霜华,燎焱这是……”天同问一旁正襟危坐的狐王。 “可能……是中毒过深了吧。”霜华的声音里充满了懒洋洋的满足感。 第33章 休息了一宿,第二天一早确定了狼妖身体无碍之后,七煞几人就立即起程向凝碧池赶去。 东海多仙山,岛岛皆瑰丽。要是放在平日,天同是一定要流连一番的,可是刚刚在蓬莱仙人的水镜中看到的情景让他没有了玩乐的兴致,当下之计就是取得水精之后速速赶到大荒之西降服穷奇,以防再生枝节。 “到了。”飞在最前面的七煞停下了身形。 “哪儿啊?”燎焱举目四顾,可脚下除了茫茫大海并没有仙山海岛的踪影,再往前,便是水天一色的东海之极。 “凝碧池本就在海中,有缘者得见之。”天同指了指海面。 燎焱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幽蓝的海水深处一抹碧色若隐若现,那碧色中似乎还有什么在流转游动,燎焱正想极力看清楚,身后一只手伸来蒙住了他的眼睛。 “莫被它惑了心神。”霜华转过燎焱面对自己,屈指在他眉心轻轻一弹。 一股清凉之气于眉心散开,燎焱一激灵,只觉得身体一轻,狠狠的喘了几口气之后,才发现刚刚自己竟然忘了呼吸。 “怎么那么邪性!”燎焱疑惑的又往海中瞥了一眼,却不敢再细看了。 “上古神物,三界谁不觊觎,没点儿道行如何自保。”天同笑道。 “那么危险啊,算了,霜华我们别要那个东西了,等小爷把那火神珠操练熟悉了一样杀那些个杂碎片甲不留。”一听有风险,燎焱立即拉住了霜华,醒来后霜华把火神珠给了他,不过这个厉害宝贝怎么个用法他还没琢磨出来。 霜华微微一笑,安抚的拍了拍他,凌空走到了海中那抹碧色的上方,双手结印,凝视着海水深处,口中念念有词。 “莫担心,霜华应付得来。”燎焱不放心的想跟上去,却被天同拉着退到了一旁,“你家那口子可是五彩石中的水石所化,那水精本是他的先天之气,如今物归原主罢了。 听了天同的话,燎焱放了心,静静的站在一旁看霜华施法。 霜华的脚下,一抹碧色伴随着强大的灵气从海中缓缓升起,慢慢的越来越大,待升到海面的时候已有百丈方圆,形如满月色如碧玉,与周围湛蓝的海水泾渭分明却又浑然一体——这便是凝碧池的原形。 凝碧池现身,江河湖海齐鸣。 蓬莱仙山上,水镜也受凝碧池的影响不停的泛起涟漪,蓬莱仙人不悦的皱起眉头,抬手拂过水镜上方,水面再一次恢复了平静,里面,一条白龙正睡得酣然。想起天同离开时的话,略一沉思,仙人驾起祥云往瀛洲飞去。 凝碧池上方,霜华微阖着双目,结印的双手慢慢展开,双臂舒展,掌心向上,整个人笼罩在凝碧池发出的青芒中,随着法力的催动,池中水精渐渐和霜华元神中的先天之气相呼应,凝碧池中开始升起成千上万点淡绿色结晶,每一片都晶莹剔透并拥有强大的水息灵力。 “这些就是水精。”天同侧首向已经看得目瞪口呆的燎焱解释。 无数的水精开始围绕着霜华飞舞旋转,每转一圈数量便减少一些,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围绕霜华的水精数量就只剩下寥寥几十颗,但颜色却更加的浓翠,灵力也更强。又过了片刻,仅剩的一片水精悬空停留在了霜华的面前,此时,这粒水精上已经再找不到一丝翠色,通体如冰晶般无暇,可是其散发出来的水息竟让站在一旁的燎焱等人有了置身水中的错觉。 就在这时,霜华睁开了双眼,停在他面前的水精猛然闪出一道璀璨光芒,燎焱被这道光芒刺得眼前发白只能闭上眼睛暂时回避,等他再睁开的时候,水精和光芒都消失,只有霜华站在那里,额间多了一道浅浅的蓝色印记,可是当燎焱想看清那印记的形状的时候,那道印记已经消失了,再看霜华,乍看之下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可气质神韵却和原来有了天渊之别,本只是一个清傲些的妖族,如今却有了凌然威严之势。 “虽无神名却有神力,霜华果然不简单,我看这回若是那共工要助纣为虐,那这水神之位当可换人了。”天同欣喜又赞叹的看着眼前如脱胎换骨般的霜华,说实话,连他都没有料到霜华竟能如此完美的吸收水精之力。 失去了水之精华,凝碧池变成和周围海水一般的湛蓝色,最终与海水融为一体,霜华有点失神的看着脚下海面。 “狐狸,你好厉害。”燎焱跳到霜华面前,一脸崇拜的看着他。 “我……也没有料到,我以为能吸收十之一二就是万幸了。”霜华一脸困惑的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惊讶的话。 “你的意思是……误打误撞?”天同看了看消失的凝碧池,又看了看霜华。 霜华苦笑点头。他知道自己有操纵水精的能力是源于先天之气的引导,但能得到多少能力他自己并不清楚,早知道是这样的话他会先来这里再去找饕餮报灭族之仇,也不会弄得那么狼狈,这次来也只是抱着提升一点能力好襄助天同他们除妖简单目的,却没想到水精竟然和自己融为了一体。 “好事!妙哉!当浮一大白!”天同抚掌大笑。 “可是,凝碧池……就着这么没了。”一想到万年凝成万水精华就这么被自己全拿走了,实心眼儿的狐狸有点忐忑。 “无妨,反正放在这里也是浪费,如今我们拿走了总好过落到心有邪念的人手中,到时候为祸了苍生那才是大罪过呢。小七,你说是不是啊?”天同高兴得想高歌一曲,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 七煞默默地点了点头,在局势不明朗的情况下,己方的实力增强了确实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狐狸,过个招试试,我看看你变强了多少!”燎焱兴奋的摆出架势。 “找死啊,你那点小火星可不是霜华的对手了。”天同促狭的看着燎焱。 燎焱惊讶的看向霜华,狐王一脸歉意的对他笑了笑。 燎焱沮丧的缩成了一小团,本来还是势均力敌的,这下可好了,不但功夫比人家差,年纪也差一大截,何以振夫纲啊!掏出怀中的流光溢彩的火神珠,燎焱目光哀怨,这劳什子玩意儿到底怎么用啊!! 那厢,霜华正为难着该怎么安慰郁闷的燎焱,却见狼妖突然抬起头冲他灿然一笑,道:“狐狸,以后我要惹你不高兴了,你下手轻点啊,至少给我留个负荆请罪的机会。” 霜华一怔,望着燎焱的眼神瞬间温柔到了极致。 “这小狼崽子狡猾啊!”天同和七煞咬耳朵。 完美的完成了东海之行,天同几人回到了上午出发的热泉边。 刚刚按落云头,就看见一个苍衣白发之人正负手立于沙滩之上,七煞一眼就认出正是那个脾气古怪的蓬莱仙人。 “不知仙人所来何事?”天同上前稽首。蓬莱仙人来这里只可能是来候他们的,天同可不相信这位仙人会有离开蓬莱游山玩水的兴致,他的兴致都在那面水镜中。 “受人之托,给你们送份大礼。”蓬莱仙人只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就把目光落到了燎焱身上。 “火神珠给我。”蓬莱仙人冲燎焱伸出手。 碍于这位仙人强大的气势,即使心存疑惑,燎焱还是老实的把火神珠递了上去。 蓬莱仙人接过火神珠细细端详了一阵,然后又把火神珠递还燎焱,可就在燎焱伸手要接的时候,蓬莱仙人竟然施法捏碎了火神珠,一瞬间,火精从爆裂的珠体中飞散而出,如漫天的萤火。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就在大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蓬莱仙人扬起宽大的袖袍卷住飞散的火精,猛的一甩,万千火精飞快的没入了正站在对面的燎焱的身体中。 第34章 炙热的火精飞入体内,五脏六腑瞬间产生了难以忍受的灼烧之痛,燎焱神情痛苦的仰天长啸了一声就蜷缩到了地上,身上猛然窜出一丈多高的烈焰,强大的烈焰之息竟逼得霜华体内的水精自动暴出水幕将主人保护了起来,天同和七煞刚想施法扑灭真火,却被蓬莱仙人拦住了。 “无妨,死不了。”蓬莱仙人一挥衣袖,一道劲风拦住了天同两人,强大的气息甚至逼得七煞都退开了半步。 一阵火光之后,现出火狼原形的燎焱疲惫的伏在地上喘息着,半合的金瞳中火光熠熠。 烈焰一退,霜华立即扑了上去,把巨大的狼头搂入怀中,神色焦急的唤着燎焱的名字,可是狼妖一点反应也没有,胸腹剧烈的起伏着,显然正在承受着巨大的苦痛,以至于对外界都失去了反应。 “仙人,这……”天同疑惑的看着蓬莱仙人。水火之精虽是圣物,但是只要气息相合就可以顺利吸收,比如霜华,就算燎焱没有霜华的天分也不至于受这样的罪,而且以蓬莱仙人的法力,也可以找到更平和的法子。 “这个办法最便捷。”蓬莱仙人给出了一个最符合他本人个性的回答。 对此,天同和七煞都无话可说了,毕竟,人家肯帮忙就已经是天大的情分了,当然,这个情分不是看着他们的面子给的,这世间,能指使这位仙人做事的人堪称凤毛麟角,这位脾气古怪冷淡的仙人连帝俊的帐都不买。 “他可能要保持狼形一段时日。”蓬莱仙人看向霜华的目光中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歉意。 霜华不明所以的眨眨眼,不太明白仙人为何独对自己说这番话。不过,狐王不明白,天同和七煞倒是明白了,两位星君同时赧然,天晓得这位仙人成天对着水镜都看到了些什么。 “不过,你也可以化作九尾狐原形与之燕好。”蓬莱仙人想了想道。 在场的人中,天同算是比较了解蓬莱仙人的,可是在这一刻,他也没有撑住,一向的云淡风轻瞬间变成了风中凌乱,倒是七煞凭着万年的面瘫功力勉强保持住了镇定,而作为当事人的霜华,那面上的颜色已经在阳春白雪和艳若桃李之间变换了几个来回,可偏偏又发作不得,且不说着蓬莱仙人辈分极高,单就是他帮助炼化了火神珠这一点,他就算得上是燎焱的恩人。 “在下不急,劳仙人费心了。”最后,霜华只能僵着一张红透了的脸谢过了仙人的‘好意’。 “前路凶险,你们好自为之,在下告退了。”蓬莱仙人略带不悦的瞥了双华一眼,孺子不可教啊。 言毕,蓬莱仙人又转头看着天同和七煞,这两人见他看过来都不禁心中一凛,正提神戒备这位仙人又出什么惊人之语,却见蓬莱仙人只是看着他们摇了摇头,接着一甩手就消失在了几人的面前。 天同和七煞对视了一眼,皆是一头雾水,又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霜华,狐王尴尬万分的低下头去,却对上了燎焱一双充满了希翼的金瞳,显然狼妖已经缓过劲儿来了,并且听懂了刚刚蓬莱仙人的提议。 “你想都别想!”霜华一个暴栗敲在燎焱的脑门上,然后把还赖在自己膝盖上的‘大狗’推到一边,站起身忿忿的走了。 狼妖委屈的呜呜了两声,夹着尾巴亦步亦趋的跟在霜华身后,火红的毛发随着步伐的移动在阳光下晕出一层火光,华丽眩目。 “燎焱的功力提升了不少啊!”天同眯着眼看着燎焱。妖兽的法力深浅在其原形的时候是最能体现的,法力越深外形也就越慑人,燎焱这回虽没有腋生双翅,也没有长出锯齿獠牙,但是举止之间已见异兽威严。 “我想嫣玉把火神珠交给霜华的时候并没有想过燎焱能吸收它。”七煞想了想说,“却不知蓬莱仙人为何要帮燎焱炼化火神珠。” “仙人是受白龙所托,白龙有先知只能,我想他恐怕是知道什么了,又不好直说,只能提升燎焱的功力以助我们。”天同道。 “这么说前路果然多舛。”七煞摸了摸下巴沉吟道。 “仙人刚刚不也说了么,前路凶险,叫我等好自为之。”天同耸肩。 三界之中异人甚多,不过多是一些遗世独立不问世事的桀骜之人,即便是外面已经翻了天了,只要不打扰到他们,皆是不闻不问,不管不顾的。这回若不是天同和白龙交情甚笃,蓬莱仙人是决不会出手的,所以,一旦有事,辛苦的只是他们这些有职有衔的。 “大哥,我们出发吧!”不一会儿,燎焱叼着衣角把一脸不爽的霜华拖了回来。 “你可觉得和往常有什么不一样?”天同问燎焱。 “热!”燎焱有点烦躁的摇了摇头说,“内体有股劲道往外冲,有种浑身有劲儿使不出来的感觉。 “看来你尚无法驾驭火精之力。”天同伸指点在燎焱额间探查了一番后道。 “霜华,你也难受么?”燎焱仰头问霜华。 霜华摇了摇头。 燎焱郁闷了。 “小狼儿,霜华可比你多了万年的修为,你能力虽强,可修为尚浅,暂时驾驭不了体内的神力也是必然了,过两日等它和你的内力融合后便好了。”天同笑着拍了拍燎焱的狗头。 “狐狸,你不许嫌我小。”燎焱仰起头,讨好的看着霜华,上万年的差距,即便对妖族来说也不小了,虽然燎焱一直试图忽略这个问题,但是事实却一再无情的提醒他。 狐王刚刚才被蓬莱仙人刺激了一回,一听这话不禁又想岔了,俊脸一红,忍不住又一个暴栗敲在了燎焱的狗头上。 燎焱嗷呜一声,用两个前爪抱住了自己的狗头,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的狼妖委屈极了。 “放心,放心,不小。是吧,霜华?”天同星君看着燎焱那劲瘦的狼腰,笑得很内涵。 燎焱在一旁猛点头,表示对天同的赞同。 霜华俊俏的脸上扯起扭曲的笑容,眸中的水光变得寒气森森。 七煞星君及时的把唯恐天下不乱的天同星君拖走,消弭了一场即将发生的内斗。 因为燎焱的力量尚未觉醒,所以几人也不急着赶往大荒,而是飞身来到了东海附近的一个小镇,原因么,自然是天同发现那附近有妖气。虽说现在的重点已经不在寻常小妖身上了,不过造福一方的事情天同到不介意多做些,而且还可以让霜华和燎焱练练手,何乐而不为呢。 小镇不大,也不算繁华,甚至连一家像样的客栈酒楼都没有,但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有一份平和与满足,颇有几分桃花源的感觉,在这样的乱世中保留着一分难得的安逸。 七煞一行逛了两条街,似乎都没有什么异状,倒是天同一路买了不少小玩意儿,和那些美玉仙丹一起放在他的乾坤袋里。 “四哥,这里真有妖怪?”燎焱疑惑的问。 “狗不要开口说话!”天同拍了拍燎焱的狗头。为了不引起混乱,燎焱在进入小镇之前已经变作了一只大狗,不过因为太过神武,还是引起了路人的频频侧目。 “确实有,不恶,但邪。”霜华微微凝眉。 “霜华,你也感觉到了?”天同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不多,不及四哥,进了镇之后才有所察觉的。”霜华略带腼腆的笑笑。水精至纯至清,如今霜华身上不但妖气全无,还可探知妖邪。 狐狸精一笑,惊起狂蜂浪蝶无数,忠犬弓腰龇牙低吼,登徒子瞬间作鸟兽散。 天同赞许的点点头,接着问道:“那我们接下来去那里?” “时间不早了,不然我们今天先借宿一晚再说。”霜华四周看了看,指着长街尽头的一家小院子道。 那是一家普通的住家,白墙灰瓦,比周围的屋子略规整些,一枝桂枝从不高的院墙内伸出,散发出淡淡金桂花香,门头坐着一个耄耋老人,正就着夕阳的余晖编着手中的竹篓。 “就住这家吧!”天同颔首。 “大哥,我怎么觉得四哥和霜华跟神棍似地。”看着走在前面的霜华和天同,燎焱小声的对七煞说。 “狗不要开口说话~”天同回身一指,指尖一道金光飞出,燎焱被完美的封口。 “老丈,我等路经此地,见天色已晚,镇上的客栈也客满了,可方便在贵宅留宿已晚,明日一早就走。”天同礼貌的向坐在门口的老人一揖。 老人抬起头,眯着眼打量了天同几眼,又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的霜华和七煞,慢慢的杵着膝盖站了起来。 “几位客人若不嫌老朽陋室寒酸就请进吧。”老人说着就弓着腰,提着编了一半的竹篓转身进了院中。 “谢过老丈。”天同道了谢,几人就跟着老人走进了小院中。 在他们身后,夕阳最后一道余晖散去,小镇也终于沉入了日暮中。 第35章 小院不大,统共三间房,一间正屋,一间偏房,一间柴房,当中一口井,墙边一棵金桂树,墙角堆着一些劈好的竹条,规整的很整齐,整个小院简而不陋。 天同几人跟着老翁进了正屋,一开门,就见八仙桌边坐着一个俏丽的女子,正在绣香囊。女子听见开门声,抬起头来看见是老翁进来了,一个明艳的笑容正要展开却看见老人身后还跟了几个陌生的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刚升起的笑意也敛了下去。 “阿萝,这几位客人想在家中借宿一晚,你快去备置些饭菜招待贵客。”老翁对女子说道。 “打搅了。”天同笑眯眯的对女子一揖。 女子也不开口,望着几人,妙目轻转一周,最后落在了跟在霜华身边的燎焱身上。 “狗莫要带进屋子,暂且锁在柴房吧。”女子道。 燎焱刚要发作,霜华连忙安抚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是我等考虑不周,得罪了,我这就送他去柴房。”霜华说罢就领着燎焱转身出了正屋。 “西厢那间便是柴房。”女子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霜华把燎焱送进了柴房,再转回了正屋,发现女子已经不见了,天同和七煞正坐在八仙桌边与老翁吃茶闲聊。 “得罪了,阿萝素来爱洁。”老翁见霜华回来,歉意的笑了笑。 “无妨。”霜华说着落座在天同身边。 闲谈间,几人得知老翁也是刚搬到镇中没有几个月,那个叫阿萝的女子是他的孙女,年方十八,父母去的早,只剩祖孙两人相依为命。 “不知阿萝姑娘可许了人家了?”天同故作感兴趣的问。 老人闻言一愣,脸上的神色突然不自在起来,掩饰的喝了一口茶后才缓缓道:“许了,隔壁的镇子,过了年就完婚。” “哦,那真是恭喜恭喜了。”天同抱拳笑道。 老人虚应着含笑点了点头。 阿萝做事很是利落,没一会儿一桌子的饭菜就制备好了,虽然都是一些家常的小菜,但每一道都是色香味俱全。 “阿萝姑娘好手艺,你那未来的夫君可是有福了。”天同尝了一口赞道。 阿萝闻言先是微微诧异,随后嗔怪的看了老人一眼,略微的不悦。 “丫头面皮儿薄,客人休要取笑了。吃饭吃饭,来尝尝这个。”老人讪笑着给天同夹了不少菜。 “是我唐突了。”天同报以歉意的一笑。 阿萝只顾低了头细嚼慢咽,再不看众人。 霜华略略尝了两口,就把每一样菜都夹了一些放到碗中,然后就端着碗站起了身。 “客人,这是?”老翁疑惑的看着霜华。 “给我那狗儿夹的,老丈莫怪,我送些与他,待他吃完我再吃,不会污了你家的碗筷的。”霜华笑道。 “让我去吧。刚刚是小女子无礼了,客人莫怪,送了饭待我拿一副新碗筷与客人。”阿萝连忙起身接过了霜华手中的碗。 “那有劳姑娘了。”霜华躬身谢过。 阿萝嫣然一笑,端着饭菜去了柴房。 “这位客人怎么不吃,莫不是不合口味?”阿萝给燎焱送了返回来,看到七煞只是端了杯子慢慢品茗,并没有动筷。 “别管他,他在辟谷。”天同解释道。 “你们……是道士?”阿萝惊讶的打量几人。 “不是,他前几日贪嘴吃坏了,大夫嘱咐清淡节食。”天同说着夹了一筷青菜到七煞碗中,然后对他挤了挤眼睛。 七煞皱眉看看碗中碧绿的菜叶,皱着眉颇为不情愿的吃了。 “待我为客人熬点细粥来吧。”阿萝说完就转身去了厨房。 老翁看着女子离去的方向,露出一丝忧色。 “劳烦阿萝姑娘了。”天同对老翁笑道。 “不麻烦,应该的,应该的。”老人说完,又夹了些菜给天同。 不一会,阿萝就端着一碗熬得精细的粳米粥回来了。 “小女子恐粥寡淡,加了些细盐,客人将就用些吧。”阿萝把粥递到了七煞面前。 盛情难却之下,七煞勉强的喝了粥。 饭后,阿萝忙着收拾洗刷,天同几人又和老翁聊了一会儿就说有些疲累了,老人一听他们说困了,连忙引了三人去了东边的厢房,厢房里有一张很宽大的土炕,老翁从斗柜里抱了些被褥出来铺了满满一床。 “所幸炕还算宽大,只能委屈你们将就一晚了。”老人铺好床,把油灯留在了床头。 老头离开没多时,厢房里的灯火就熄灭了。 柴房中,燎焱正一脸不爽的趴在一捆麦秸上,晚饭时阿萝送来的食物被他埋进了柴堆,一口没吃,眼看着入了夜本想溜出去找霜华,可又想起他送自己进柴房时的嘱咐,又按捺了下来。 正在百无聊赖之时,柴扉突然发出嘎吱声响,燎焱闻声连忙伏回地上假寐。 门被轻轻的打开了,一个身影轻巧的滑入了柴房中,黑影站在远处观察了一下,发现燎焱没有动静,便轻轻的走近了几步,正好让透窗而过月光落在了他的身上,青白月色将来者照了个通透,这个不速之客赫然正是阿萝。 只见阿萝在离燎焱四五尺的地方定下了脚步,边注意观察前方的大犬,边轻轻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香炉般的物件,然后蹲下身把那东西放在了地上,接着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顷刻,一缕黑烟从香炉中飘了出来,浓稠的烟雾如活物般扭动着向燎焱探了过去,就在要碰到的时候,燎焱的猛的睁开了眼,熠熠金瞳在黑暗中发出摄人的光芒。 被惊吓了的阿萝发出一声惊叫,一下就向后跌坐在地上,黑烟也迅速的退回了香炉中。 燎焱站起身,一抖皮毛,一阵火光之后现出了妖狼原形,目光如炬的瞪着面前惊恐万状的女子。已然被骇得面无人色的阿萝转身就向屋外逃去,临走还不忘抓起地上的香炉。 冲出柴房的阿萝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就看见了让她更加惊恐的一幕。 明亮的月光下,天同三人站在院中,三道目光或冷漠或了然或戏谑的看定她,显然已经将她看破。 “你,你们……”阿萝惊恐万状的看着眼前本应在昏睡的三人。 “我们不是应该中了你的迷药在昏睡么?”天同好心的帮她接完未出口的疑问。 阿萝惊恐四顾,发现身后巨狼已悠然步出了柴房,封死了她的退路。 “你们到底是何人!!”事到如今,阿萝已经知道面前的几人不是凡人了,只是不知是善是恶。不过,她知道,无论对方是何身份,今天都难以善了了,只待探清对方底细,或有一搏。 “我是谁不重要,不过这位是七煞星君。”天同笑着指了指一旁面色冷凝的七煞。 一听七煞威名,女子立即脸色苍白的瘫倒在地。 知道自己断无生机的女子再不做无谓的抵抗,她垂首坐在院中,手中依然紧紧的扣着那只黑色的香炉,神色凄哀而不甘。 天同上前一步正准备说话,突然身后一股劲风袭来,早有防备的七煞一把拉开天同,回身甩出一道罡气,就在罡气飞出的时候,七煞看清了偷袭者,竟是那个耄耋老翁,想到对方是人,七煞连忙急收气道,可是老人还是被余风扫中,狼狈的跌倒在地。 “李郎!!”女子惊叫一声,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用身体护住老者,手中的香炉滚到了一边。 “此事为小女子一人所为,愿领责罚,求星君放过李郎,他是无辜的。”女子伏地痛哭哀求。 “求高人放过阿萝,她都是为了我啊,为了我!老夫愿一死为阿萝赎罪。”老翁也挣扎起身拦在女子面前。 七煞皱眉看着天同。 “你们且起来,将原委细细道来,若真是有苦衷,我等也可网开一面,饶你这一回。”天同上前捡起女子遗落的香炉,端详了一阵,走到了那一老一少面前。 老人和少女闻言如绝处逢生,抬起头感激的看着天同。 “我等是寻着妖邪之气来的,到了镇上却发现此处安乐,不像有妖作怪,只是邪气旺盛,才寻到你此处,如今看来应是这个东西作怪。”天同把香炉递到了女子面前。这只香炉也是那饕餮的收藏,名为寿炉,可吸他人阳寿为己用,天同的封印之珠遗失后,凶器四散人间,大多落于凶兽之手,女子并不像凶妖,就不知何处得来的,不过她用寿炉的目的他倒是猜出了几分。 女子看着香炉,目露悔恨。 “上仙且随我来,待小女子细细道来。”阿萝抹干了泪水,扶起老者,招呼天同几人进了正屋。 进到屋里,阿萝回身关了门,原地一转,一阵青烟过后,一个绿发蓝眸身披蛟纱的水族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第36章 原来,阿萝本是月河中一个小小的蚌精,而老翁则是月河村里的一个书生名叫李焕。年轻的李焕无心功名却醉心音律,时常在月河边弹琴,阿萝被那美妙的旋律吸引,时常藏在附近的水中偷听。一日,阿萝听得忘情不慎被李焕发现,哪知书生竟不惧她是异类,对惊慌的小妖悦色以待,直道知己难求,何必拘泥于非我族类这等狭隘心思,像阿萝这样法力低微的小妖是很惧怕人类的,听了书生的话,自然是感动欣喜。从此,书生再到河边弹琴,阿萝便大方出来相见,和着琴声翩翩起舞,阿萝虽是小妖,却也活了千年,谈起古论起今那也是头头是道,每每引来书生的赞叹,而李焕的淡泊豁达和善良也让阿萝心生亲近,久而久之,这一人一妖便生了情愫,虽然知道人妖有别,可两个年轻人还是陷了进去,刚开始自然是甜蜜幸福的,可渐渐的问题还是出现了,经常搬家还是小事,关键是两人的年纪,几十年过去了,虽然两人的感情依然浓烈,但岁月如刀,李焕一天天老去,而阿萝依然年轻,不可避免的生离死别开始让他们恐惧。 今年,李焕已经八十有二,眼看阳寿将尽,一旦入了轮回,两人便是永别,阿萝整日愁眉不展,李焕虽豁达,可想到自己死后留阿萝一人形单影只,也是心中不忍。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把寿炉送到了阿萝的手中,虽然知道这个东西是个邪物,用了就有违天道,但是挡不住和爱人长相厮守的诱惑,阿萝还是收下了寿炉。李焕本来坚决不同意用这个东西,他不想阿萝招来天罚,可是经不住阿萝的哭求,还是勉强同意了。两人不敢害人,就找牲畜下手,但牲畜的阳寿经寿炉转化后只剩十之一二,而且牲畜死多了难免招人怀疑,所以半月前两人离开了原先居住的山村,来到了这个大一些的镇子,镇子里牛羊少,阿萝只能四处寻一些野狗山猫来炼化。 今天,天同一人来借宿,两人见燎焱健壮精猛,便打上了主意,才在饭菜中下了迷药,好等天同几人睡了就向狗儿下手。 “刚开始还可以兄妹相称,后来就成了父女,再后来只能说是祖孙了。”李焕说到伤心处,不禁老泪纵横,阿萝也是低头垂泪。 “我说呢,哪有那么怪异的祖孙。”燎焱龇了龇一口白牙。虽然其情可悯,可是对这两人竟打自己阳寿的主意还是耿耿于怀。 “你是蚌精?”天同惊奇的打量着阿萝。 蚌精虽然法力低微,却很是罕见。万物成精都需时日,飞禽走兽比之花草鱼虫要容易得多,其中蝶精花妖最少,其次便是水族中的螺蚌。 阿萝怯怯的点了点头。 “是何人给你的寿炉,他有何目的,你细细道来。”天同问。把这么一个东西给一个法力低微的蚌精,天同觉得那人可不光是想成人之美那么简单。 “是一个看起来有些羸弱的男子,披着宽大的斗篷,模样很是好看,年纪大概和你们差不多。”阿萝回忆了一下说。 听了阿萝的形容,天同、七煞和霜华彼此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人。 “他可说他叫什么名字?”天同问阿萝。 阿萝摇了摇头。 “可是这个模样的。”天同出成纸笔,很快的在纸上勾画出一个人像,然后让阿萝来辨认。 “就是他!”阿萝看了看,肯定的点了点头。 天同几人的脸上现出凝重的神色。 “谁啊?你们认识?”燎焱一头雾水。 “从某个方面来说,算你的恩人。”霜华带着一丝无奈的苦笑。 恩人?燎焱狐疑的打量着画像上这个他不认识的男子。 其实,画像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前日指点天同他们救了燎焱一命的猰貐。 “他可和你说了什么?”天同又问。 “没说什么,他只要走了我的元珠。我即和决心和李郎厮守就断了修炼的念头,元珠于我已无用。”阿萝摇了摇头。 元珠即是河蚌成精前体内的那颗珍珠,于蚌精只是修炼加深修为的内丹,可是对于那些失去内丹的妖怪却是至宝,他可以将河蚌元珠转化为自己的内丹,省去内丹重修的漫长岁月。 猰貐要河蚌元珠做什么呢?天同一行人都疑惑不解。 此时,李焕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阿萝连忙给他顺气,李焕好容易缓过劲儿来,却是脸色潮红,而双唇发灰,竟是有了死气。 霜华走上去,拉过李焕的手给他切脉。一摸到李焕的脉象,霜华的脸色就凝重了起来。 “仙人?”阿萝忧心的看着霜华。 霜华放开李焕的手腕,神情悲悯的看着阿萝,老人已经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了。 虽然早有准备,但是阿萝还是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天同几人在一旁看着也不禁心酸,其实,上天不准仙凡相恋也不无道理,和人比起来,妖仙多重情,情殇,于他们不啻于天劫,而能渡的,极少。 “四哥,能不能?”燎焱蹭了蹭天同,他刚刚和霜华两情相悦,自知情之一字的珍贵,看到阿萝如此伤心,不由物伤其类,还好,他喜欢上的算是同类。 天同摇头叹息,阳寿天定,擅自延寿,便是犯了天条。 “多谢兄台好意。”阿萝闻言抬头感激的看了燎焱一眼,道:“以寿炉偷取生灵阳寿已是大错,如今阿萝已醒悟,寿由天定,阿萝又着几十年已经不忘一世了,待李郎走后,阿萝便自行兵解。” 阿萝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呆住了。阿萝是妖,无法追随李焕到阴曹地府,可这痴情女子已然不愿独活。 说完,阿萝便紧紧依偎进了李焕怀中,李焕怜爱又无奈的抚摸着她的秀发。 “阿萝。你可真愿意放弃千年道行和性命?”天同突然问。 阿萝抬起头看着他,决绝的点了点头。 “那好,我虽不能让你们同年同生,却可以许你们同年同日死,来世再做一回夫妻。”天同闭目沉思了一会儿,睁开眼睛看着阿萝说道。 阿萝和李焕闻言,惊喜万分的看着天同。 “仙人说的可是真的,莫叫奴家白白欢喜。”阿萝颤声道。 “他说可以就可以,他可是天同星君哦。”燎焱踱上前,得意的甩了甩大尾巴。 “求星君成全!”一听天同大名,阿萝连忙扶着李焕一起跪了下来。 “唉,起来吧,时候你不后悔就好。”天同叹息。 “阿萝绝不后悔。”阿萝目光坚定。 随后,天同让阿萝闭目立于屋子正中,天同默念法咒,再一招手,一道白光从阿萝身体中飞出,就见阿萝的容颜开始迅速的衰老,苗秀的身体也变得干瘪佝偻,转眼间,一个娇俏的女子就变成了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妇。 李焕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妻子惊人的变化,已然呆了。 “好了。”天同叹了口气道。霜华和燎焱看着一个美丽女子的消失,都惋惜的叹了口气。 阿萝睁开眼,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如今你已经是一个和你夫君岁数相当的老妇,他身故之时就是你阳寿尽之刻。”天同对她说道。 阿萝听完连忙翻出一面铜镜,当看到镜中苍老的老妇人时,喜极而泣。 事后,不忍再打扰阿萝夫妇所剩不多的相聚时光,天同一行人谢绝了夫妇两人的挽留,离开了小镇。 天同这回虽然成全了阿萝,但是强行抽出他人修行毕竟是有伤天和的事情,作为法后天同就有点蔫蔫的,为了天同的身体着想,七煞寻了一处山洞,让几人休息一晚再上路。 篝火边,霜华靠在燎焱茂密温暖的毛皮里,酣睡正香,而最应该好好休息的天同坐在一旁杵着腮帮子发呆。 “不休息一下吗?”在洞口部下结界后,回来就看见一脸沉思的天同。 “在想猰貐究竟想做什么。”天同烦恼的摇了摇头。 “先休息吧,现在想不通,明天去寻找他直接问不就好了。”七煞伸出手挑起天同的下巴,用拇指揉了揉他那略显苍白的唇,揉出一点血色。 “有道理!小七你怎么那么聪明。”天同粲然一笑。 “想说我头脑简单便直说。”七煞打个盘腿坐下,把天同的脑袋压到自己腿上。 “睡觉!”他命令道。 天同星君从善如流的闭上眼睛,身旁人强大宁静的气息让他很快就安然入睡。 看到天同睡着了,七煞便也闭上眼睛准备调息运气,可是刚刚一闭上眼,就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着直坠下去,四周是一片浓雾,七煞想睁开眼,却发现身体动弹不得,反应过来是有人以梦见之术召唤他相见,想看看来者何人的七煞放弃了抵抗,任由那股力量将他拉入浓雾深处。 第37章 浓雾散尽,七煞稳稳的落在一片绿意盎然的草地之上,头顶上碧空万里,远处姹紫嫣红的树海花丛中露出几角飞檐。这个地方七煞是有几分熟悉的,因为他曾经随天同来过几次,来探望天同的那个化外之交,不过,他知道这里并不是真正的瀛洲,而是由召唤之人的意识所构建的虚幻之地,既然能构建出虚幻的瀛洲,七煞已经大概知道是谁找他了。 知道了是谁,七煞也就放下了戒备,负着手悠闲的欣赏起岛上的风景来,果然,片刻之后一条白龙由树海花丛中飞来,凌空停在了他的面前。与一般的白龙不同,这条白龙的每一片鳞片边缘都镶了一道金色,整条龙身虽是雪白的却又金光闪闪,华贵异常。 “久违了,七煞星君。”白龙对他点头示意,“在下无法离开瀛洲,只能以梦见之法找星君前来相见,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无妨。不知白龙君召唤在下前来有何事?”七煞抱拳道。 “我日间卜了一卦,卦象显示天同星君此行有凶险,故特来找七煞星君相商。”白龙道出他找七煞前来的原因。 “有何凶险?”七煞一听立即变了脸色。白龙虽为龙身却不是龙族,而是方外异人所化,有先知之能,因酒后失言泄露了天机而被罚禁锢于瀛洲,白龙为人桀骜,三界之内,他只认天同星君这一个朋友,如今白龙不顾戴罪之身前来示警,可见事态严重。 “还未可知,但确实是大凶之卦。我自知天地有此劫难,而你等奉命化解之后就一直暗中注意,今日闲来为天同卜卦,不想龟甲竟裂成了几瓣,我便知事情不对了。”白龙说到这里摇了摇头。 七煞暗自心惊,白龙卜算用的龟甲乃玄武之甲,断无破裂的可能,可如今竟然破裂,可见已是极凶。 “可有解法?”七煞急着问。 “自回离恨,撒手不管。”白龙说道。 “天同定然不会回去的。”七煞的剑眉紧紧的皱了起来。天同虽性格温和却也极倔强,如果没有一个能够说服他的理由他是不回离开的,可是说了他就更不会不管了,一旦知道了事情凶险,天同也许会为了不连累他和同伴们而独自离开。 “所以我才找你来。”白龙俯下巨大的头颅和七煞对视,“望你好好保护天同,助他渡过此劫。” “白龙君放心,但有我七煞一日便无人能伤得了天同。”七煞目光坚毅的望向白龙。 “如此我便放心了。”白龙满意的点点头,昂起龙身消去那巨大的压迫感,“我也会找机会襄助你们的。” “我等还未多谢白龙君助燎焱获得火精之力。”七煞抱拳。虽然做事的是蓬莱仙人,可是如果白龙不开口,那个古怪的仙人根本不会管这闲事。 “真要谢就等事成之后带天同来我这喝酒吧。”白龙说完腾空而起,一摆尾游回了树海之中。 随着白龙的离去周围的景物开始变得模糊,浓重的雾气从四面八方包围了过来,七煞只觉得身体一轻,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山洞之中。七煞低头看了看枕在自己腿上睡得正香的天同,微微跳动的篝火映照在那俊秀的容颜上,微微上翘的嘴角即使在睡梦中都带着三分的笑意。 七煞轻轻的把天同放平在地上,独自起身步出了洞外。墨蓝的夜空中群星璀璨,七煞抬头仰望,天同星的星芒异常的明亮。盛极必衰,刚刚和白龙的一席话让七煞心中不禁浮现出了这个很不吉利的词汇。 无论是谁,伤天同者,杀!七煞神色冷峻的凝视着前方,顷刻间属于天神的杀伐之气如怒涛般翻涌而出,大地轻颤,山林中的游魂野鬼发出惊恐的呜咽。 “生什么气呢?”身后一个满含笑意的声音传来。 “不知道猰貐想做什么,想起来就烦。”七煞找了个借口。 “有什么好烦恼的,他给我们找麻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天同笑着说。 “天同,你不是一直想和我四处游玩么,要不这回的事情让贪狼武曲他们去办好了,你想去哪里,我现在便带你去。”七煞尝试着问。 “这可不像你。”天同歪着头打量七煞,“说,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能有什么事瞒你,不过是这回事情太麻烦,担心你罢了。”七煞说着拉住天同的手握在掌中,半真半假的说道。天同是极聪明的人,如果一味的隐瞒反而容易叫他看出端倪。 “担心我不如担心你自己,要跟人动手的又不是我,再说我可是大福星。”天同闻言笑起来,笑七煞也会有杞人忧天的时候,不过对方的关心还是让他很受用的。 “那你也要听我的!”七煞强硬的说,天同最大的毛病就是自己太有主意了。 “听你的可以,你答应做我的娘子我就听你的。”天同坏笑着看七煞。 七煞一愣,哭笑不得的看着天同。原来这两人虽然已经两情相悦多年了,但是还没有洞房过,一方面是因为天上的老人家们盯得紧,另一方面自然是因为这两人都不愿雌伏,僵持不下就拖着,这一拖就拖了几千年。今天天同趁着这个机会又提起来,大有你不同意我就不听你的的架势。 “什么时候和天相学来的斤斤计较,嗯?”七煞故作不满。 “他那点小算计还是跟我学的呢。”天同得意。 两人额头相抵,相视而笑。七煞的笑非常的温柔,那是只专属一人的温柔。 关于谁听谁的话题就这样被放到了一边。因为七煞知道,当天同自己有了主意的时候,他不会惟任何人的命是从,包括他,所以他要做的就是守着他,在他有危险的时候站在他的身前。 天同,我们要同生也要共死。 睡醒的燎焱跟着霜华从洞里出来的时候正看见七煞和天同肩并肩的站在不远处的断崖边,初生的朝阳给他们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晖,一天一地一双人。 “等这回的事情了结了,谁再阻着大哥和四哥在一起我就吞了他。”燎焱甩了甩头,火红的皮毛在朝阳下泛着火光。 “他们并非真的怕别人说些什么,不过是尊重那些老顽固们罢了,不可直接驳了他们的颜面,你若有朝一日上天为将,也少不得有人要念叨你我之事。”霜华说道。 “我看谁敢!小爷我咬不死他!”燎焱说着就亮了亮一口森白的狼牙。 “你还真当自己是狗了!快想办法变回来!”霜华拍了他一下。 “我也没办法,要不你亲我一下,也许我一高兴就变回来了!”燎焱摇着尾巴看着霜华。 霜华没说话,一脸嫌弃的看着他。 倍受打击的狼妖耷拉着尾巴蹭到了天同和七煞身边。 “睡醒了,那就出发吧。”天同看獠牙和霜华醒了,就提议出发。 燎焱一听要上路又来了精神,只见他原地跃起,四足下立即腾起一团火焰,端是威风凛凛。 “哟,已经可以御火而行了啊!”天同赞赏的看着燎焱,看来狼妖的悟性确实非同一般。 “嗯,内体的那股气顺溜多了,也不热了。”狼妖高兴的原地转了两圈,接着又跑到了霜华面前献宝:“狐狸,你骑我吧,让你看看我有多快多厉害!” 哪知狐王俊脸一红,弹起一道水柱击在狼妖脸上,一转身径自飞上了半空。 “我又说错什么啦!”燎焱甩甩脑袋上水,一头雾水的问天同和七煞。 天同但笑不语,七煞面无表情。 燎焱无处显摆新得的法力,一脸的郁闷。 “你真想驮人就驮你四哥吧,他昨天费了不少法力,正该多休息。”七煞想了想,丢下一句话也闪身上了祥云。 “四哥,上来,上来!”燎焱一听连忙跑到天同身边,用脑袋蹭蹭他。 天同星君倒也不客气,翻身就上了狼妖的背。 云层之上,三人一狼风驰电掣的赶往大荒之西。 第38章 七煞四人向着大荒之西而去,过了不周山之后,大地的景色越发的荒凉起来,开始时还能见一些异兽游走,渐渐的便连白骨残骸都看不见了,青黑色如利刃般的山峰直插在苍黄色的大地之上,毗鳞栉比如孽龙的毒牙般耸立着。 “四哥,那穷奇若真在此处要如何危害人间啊?”燎焱好奇的问道。他醒来不久,很多事天同他们还没来得及和他细说,所以燎焱并不知道他们几人如今已经是任重道远,降服四凶已经成了一个插曲。 天同把事情大概的说了说,也把自己的猜测说了,能让天界那么紧张,也许是有魔神复苏。 “刺激!”燎焱听完后,激动的连鬃毛都快竖起来了。狼族好战,自古,他们就是最优秀的战士。 “四哥,你猜会是哪位魔神?”燎焱问。 “猜不出来。”天同摇摇头。上古洪荒时期,几番大战,被封印的魔神不下百位,每一个都有毁天灭地之能,哪一个都不好对付。 “那不如我们不要管什么穷奇了,先去找找魔神的线索吧。”燎焱提议。想到能和上古魔神一战,燎焱心中豪气万丈。 “四凶就是线索。”天同含笑拍了拍燎焱的狗头。 大荒极为广袤,四人虽已入大荒,但距蓬莱仙人的水镜中所显示之地还有千里之遥。七煞和霜华走在前面,燎焱驮着天同跟在几丈之后,狼妖一直心心念念的想狐王回头看他一眼,可是霜华似乎忘了有条大狗还跟在自己身后,只顾和七煞闷头赶路,一路都没有回过头。燎焱眼巴巴看了一阵,自觉无趣,就继续与天同找话说。 “唉,四哥,你给我说说穷奇吧?”燎焱回头对天同说。四人中,燎焱年纪最小,涉世最浅,虽然对三界的大人物都有所耳闻,但了解都不深,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既然终不免一战,燎焱觉得自己又必要多了解了解。 “穷奇,状似虎,有翼能飞,便剿食人,知人言语。每逢遇到忠信之人,就会把他吃掉,而遇到奸邪之辈就会主动猎杀野兽向他进奉,要遇上有人争执,就上去吃掉有理的一方。是个善恶观念完全颠倒的家伙。”天同说。 “呃,这算不算另一种形式的善恶分明。”燎焱皱眉。 “嗯,也算吧。而且这穷奇和梼杌一样也是大有来头的人,是西方天帝少昊的儿子。”天同又道。 “又是一个太子爷啊!!”燎焱惊讶道。他知道梼杌是颛顼之子还是因为自己部族在北帝管辖之下,却没想到着穷奇是西方天帝的儿子。 “不止如此,那混沌也来头不小,乃是黄帝的儿子。”天同看他惊讶的样子,不禁笑道。 “这些个大人物怎的都一个个家教不严啊,就没人告他们一个管教不严,纵子行凶之罪么!!”燎焱忿忿。 “子女多了,难免有败儿。”天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有些,也是命数。” 他还记得当年猰貐入邪,他和七煞担心烛龙伤心,便一起去看望安慰,不过烛龙看起来还算平静,只是眉宇间隐有愁绪,听了他两人的来意,只是淡淡一笑,说了一句,皆是命数,不可违,不可逆。 “那可不一定,若是你和大哥的孩子,便是一千个,也一定个个都是好样的!”燎焱依然忿忿。养不教,父之过,一个恶人能祸害了一群人,一个有能力有背景的恶人,就能祸害天下人! “燎焱,我和你大哥,莫说一千个,就是一个也是生不出来的。”天同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就不可抑制的大笑起来。 天同的笑声惹得七煞和霜华忍不住回头看过来,燎焱一看霜华看他了,连忙摇摇尾巴就蹭了上去。 “何事如此高兴?”七煞问。 天同也不答,从燎焱背上跳了下来走到七煞面前,偏过头含笑打量起来。 真真是个俊朗男儿啊,若真能有这么个小娃娃也是美事。天同想。 而七煞被天同这样含情脉脉的盯着,也不禁有点脸红起来。 然后,两人就这么若无旁人的对视了起来。 什么情况?霜华用眼神问燎焱,却发现小狼崽子正满眼桃花的凝视自己。 霜华突然怀念起白泽来,这时候如果能有神兽大人来吼上一嗓子,绝对的提神醒脑啊。 “下去吧,差不多到了。”半晌,七煞星君终于打破了沉默。 天同闻言低头向下看去,原来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大荒之西北,脚下,壁立千仞的景色消失了,目之所及是大片的冰原,犬牙般的黑色巨石破冰而出,沉默的矗立在白色的荒原之上,偶有雪风吹过,带来一片肃杀之气,正是在水镜中看到的景色。 说罢,七煞便拉着天同落下了云头。 霜华刚要跟上,却被身边的燎焱一撞,身体一歪就跌了下去,不偏不倚的正落在狼妖宽厚的背上。 “你!”霜华刚要生气,却被燎焱扭过头来在嘴唇上飞快的舔了一下。 然后,心满意足的狼妖驮着霜华踏着烈焰追着天同他们去了。 霜华看着得了一点小便宜便一脸满足的燎焱,不由心中柔软。方才生他的气,确实是自己小心眼儿了,不过是一句无心之语,比起燎焱的坦荡,倒显得自己龌龊了,刚刚有了亲密就一门心思念着,难怪天同他们取笑自己。想到这里,霜华不觉羞愧的把脸埋到了燎焱浓密的皮毛中。 燎焱哪知道霜华那么多的心思,只感觉他温柔的圈着自己,又伏在自己背上,如此亲密的距离不禁让小狼一阵心旌摇动,不由放慢了下降的速度。 天同和七煞在地上等了一阵不见燎焱和霜华下来,不约而同的抬头一看,却见狼妖正驮着狐王飘飘荡荡的如飞絮一般慢悠悠的落下云头来,瞧那亲密的样子,看来那小别扭是闹完了。 霜华落了地,看见天同星君略带促狭的眼色,不觉又是一阵羞窘。 “接下来怎么找?”见人都到齐了,七煞便问。神仙虽有神力,却也不是无所不能,就找人这活,也得慢慢来,否则他们也不用找蓬莱仙人借水镜来看了。 “往北边走吧。“天同难得没有捉弄人,四下看了看就定了个方向。 “四哥你怎么知道的?”燎焱惊讶的看着天同。 “蒙的。”天同冲他眨眨眼,带头向北走去。 走了没一会儿,果然就看见前方隐约的两个身影。 “看吧,我总能蒙对。”天同得意的一笑。 四人赶上几步走近了,才看清是一个全身披了黑色斗篷的人,身边跟着一头背生双翼的异兽。 “猰貐!”天同叫了一声。 那一人一兽闻声转过身来。羸弱的姿态,苍白妖异的俊俏容貌,正是曾经的天神猰貐,而他身边的那只异兽,状如猛虎,却有一对丈余长的翅膀,浑身散发着凶煞之气,赫然正是那穷奇。 猰貐看到他们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仿佛是早有预料,神情轻松坦然,倒是那穷奇,看到七煞后立即露出戒备的神情,浑身鬃毛倒立,神情凶狠的怒视着。 “安静点,你不是他的对手。”猰貐轻轻拍了拍穷奇的脑袋,那凶兽竟然立即就安静了下来,乖顺的伏在他的脚边,只是目光依然警惕。 “猰貐,我等奉旨除凶,你私下天庭已是有罪,切莫再和凶兽有所瓜葛。”七煞说着,上前一步,亮出乌金蟠龙刀,直指穷奇。 穷奇怒吼一声,正要站起,又被猰貐压了下去。 “当年天帝逐四凶于大荒之西北,无旨不得擅出,如今穷奇并未出大荒,你来诛它,于理不合。”猰貐说着也坐了下来,把穷奇的脑袋搬到自己的腿上,搂在怀中亲昵的抚摸着,而那穷奇也露出惬意的神情,如大猫般舒服的打起呼噜。 七煞皱眉,猰貐说的是事实,可是这并不代表穷奇会一直老实,而且猰貐与他实力相当,他若有心阻拦,再加上穷奇的实力,就算他有信心打赢也不能保证毫发无伤,特别是有了白龙的预言,他必须避免一切可能会威胁到天同的情况出现。 “少废话,打过再说!”七煞有顾虑,燎焱可管不了那么多,自打见了穷奇,狼族那好战的血液就沸腾了起来,尤其现在体内的火精之气还在沸腾,燎焱正愁找不到人好好打一架松松筋骨。 “哟,小狗儿,你好了。”猰貐看见燎焱微微一笑,“在下说来还是你的恩人,你要打我,这不是恩将仇报么?” 燎焱一愣,霜华他们经猰貐指点救了自己的事他也大概知道。 “你的救命之恩,小爷我谨记着,一定报答你。但是那穷奇与我无恩,小爷我不欠他的,他的同伙打伤我狼族子民,我身为少主,自当为族人讨回公道。”燎焱想了想说。 “那我代他讨个恩情,你放过他,就当报了我的恩了,可好。”猰貐淡淡一笑,三分狡黠,三分魅惑。 燎焱语塞,明知猰貐挟恩求报,但自己却不能食言而肥。 “猰貐,你说我们降穷奇不合理,抓你不合情,但你私逃下界,又于流放之地私会穷奇,就算我们相信你只是找穷奇叙旧来的,天上的众仙官也不信啊,我们不抓你,你们自去天上解释清楚,总是合情合理了吧,若不去,怕是落得个图谋不轨,违抗天命之罪,我们也只能动手了。”天同一开口,便把猰貐道理都堵了回去。 “最坏就是你!”猰貐脸色一变,狠狠瞪了天同一眼,上了天,等着他和穷奇的就是斩仙台。 “过奖!”天同谦逊的一笑。 “我现在回天庭还为时过早,要不如此,我告你们些消息,你这次且放我们离去。”猰貐垂下眼,轻轻捋着穷奇鬃毛。 “我从不和人讨价还价。”七煞沉声道。 “不听后悔的,事关某人安危呢。”猰貐抬头直视七煞,后一句以极轻微的,只有七煞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七煞一凛,瞬间想到了天同。 “你说!”七煞一挥手,收起了乌金蟠龙刀。 “你们想不想知道,这件事的根源……”猰貐说着微微眯起了眼,墨绿色的眸子深邃幽暗。 第39章 天同虽然疑惑七煞会有听故事的耐心,但他在大事上一向听七煞的安排,见七煞暂时没有动手的意思,也退到了一旁,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其实他内心也充满了好奇,虽然他信不过猰貐,但也相信在七煞的面前猰貐十句里面至少会有一两句真话,而他要的就是这么一两句,见微知着正是他的拿手本事。 见大哥四哥都没有动手的意思,燎焱也暂时安静了下来,乖巧的蜷在霜华的脚下,火焰般的狼尾悠闲的划动,不过眼神依然警惕的看着穷奇,穷奇也凶悍的与他对视着,两只异兽用目光隔空厮杀。 猰貐见七煞果然收了手,不由微微一笑,不过那笑容却有几分不甘。 “天同,你可知你从饕餮那里收来的一百零八件法器都是些什么?”猰貐思忖了一会儿,第一句话竟直奔天同而去。 天同挑眉,饕餮的那对东西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堆破铜烂铁,他当日只是随便看了看就打了包准备封印起来,里面具体是些什么他也不太清楚,有时候,他确实不是个细心的人。 猰貐揶揄的看着天同。 “你若闲时间太多,我们可以打完了再慢慢说,我自有办法叫你开口。”七煞冷冷的说。 “你便是见不得他吃一点亏!”猰貐恨恨的看了天同一眼。 “那又如何!”七煞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三界皆知陆吾好护短,却不知那成天冷着个脸难以亲近的七煞星君也是个护短的,不过,他只护一个人的短。 见七煞不悦,猰貐也不敢在兜圈子。 “三十六镇魂,三十六还魂,三十六吸魂,此一百零八件。当日其实饕餮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那厮不过是贪心不足,觊觎那夔牛鼓,一时兴起采取祸害了九尾狐族。”猰貐说到这里略带同情的看了霜华一眼,九尾狐族确遭的是无妄之灾。 霜华听完果然白了脸色,原来自己灭族之祸不过是那凶兽的一时兴起,怪只怪自己千年来安于现状,若是早日强大起来,想必那饕餮也不敢把主意打到族人身上。思及此,霜华懊悔的扣紧了双拳,十指长甲暴出,深深扎进了掌心,痛,更痛的却是心。 一旁的燎焱忙安抚的轻舔霜华受伤的手。 成功刺激到人的猰貐心里小小的满足了一下,看到燎焱眼中的怒火,又识趣的把目光转向了天同。 “天同,如今你收回了几件。”猰貐问。 “四十一件。”这个天同倒是记得的。 “几件镇魂,几件吸魂,几件还魂?”猰貐接着问。 天同没有马上回答,他在心中默忆了一下,愕然发现,已收回的四十一件法器中竟没有一件还魂的!脑海有什么隐隐浮现,却一闪而逝,但他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他看着猰貐,脸色凝重。 “我这里也有几件,但也没有还魂的。”猰貐知道天同已经发现了,“不过,先声明,我并没有袭击你的鸟儿,我也是顺手拾到的。” “你要河蚌元珠做什么?”说道法器,天同就想到了阿萝的香炉布政使猰貐给的么。 “这个……稍后说。”猰貐卖了个关子,“我们先说法器的事。那三十六件招魂的法器分开了虽然没有什么大用,不过却是一个阵法里必不可少的。” 猰貐说完把目光飘向了霜华。 “天魔招魂阵!”霜华略一思索,立即脸色大变。普通的招魂,稍有法力的倒是都可以做到,可是要招魔神的魂,就必须用这个阵法,而这些魔神如今都被封印了,招来他们的元魂,就是逆天之举! “聪明!不愧是九尾狐!”猰貐含笑抚掌。 “你们想做什么?”天同厉声问,他果然没有猜错,这次是魔神作乱,难怪天庭如此紧张。 “不是我啊!”猰貐一脸的无辜,装出来的无辜。 “虚无缥缈的一缕幽魂,招来何用!”七煞不屑冷笑。魔神固然强大,但没有躯壳的魔神,不足为惧,至少,还不是他的对手。 “小七,你别忘了,人家还有横公鱼哦,还是小狗狗亲自叼来的呢。”猰貐咯咯轻笑。 横公鱼!经猰貐一提,他们倒是都想起了那条不知被谁带走了的怪鱼,不过那并不是什么了不得东西,所以过了,他们也就没再去多想,如今被猰貐提起,才发现这事确实古怪。 就在众人等他下文时,猰貐却不说了,而是转而看着天同。 “招魂阵,横公鱼……”天同已经陷入了沉思,片刻后,他猛然抬起头,“我知道了!我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了!!” “什么?”七煞急急地问。天同骤然大变的神色让他感到了事态的严重。 “把河蚌元珠交出来!”天同目光严厉的看着猰貐,神态是少有的严肃。方才那一刻,他已经想通了所有的关节,招魂阵招魂,横公鱼塑体,如果再有一颗可以代替内丹的河蚌元珠,那就齐活了。本来以为是有魔神要复活,可如今来看是有人想复活魔神,而且如果主动权是掌握在别人手中的话,那被复活的一定是最强大的那个,最强大,也就意味着最暴虐。而河蚌元珠虽然不是最珍贵的,却是最关键的,没有内丹的魔神不足为惧。 “那可不行,这可是我的保命符呢!”猰貐露出怕怕的神情,但和他那份无辜一样,都是装的。 “拿着它你死得更快,你信不信!”天同肃容。他不认为猰貐想复活魔神,但只要元珠在他手上,那些人就会找上他,而依着猰貐现在的性子,并不是没有同流合污的可能,他拿着河蚌元珠,很可能就是为了待价而沽。 “猰貐,你最好听天同的。”七煞这时也抽出了刀。他也是极聪明的人,各中缘由他只比天同晚了那么一刻领悟。 穷奇察觉到杀气,一跃而起拦在猰貐身前,发出阵阵低吼,燎焱见状也跳了起来,低吼一身,爆出浑身火光。 “小七说的我自然不敢不听。”猰貐露出乖巧的表情,那巧笑倩兮的样子看得天同牙痒痒。 “不过……”接着,猰貐突然语气一转,指着他们身后一处说道:“当务之急,不在我这边吧。” 七煞他们闻言回头一看,惊见天边黑云滚滚而来,隐隐还伴随着嘤嘤的声音,腐臭的气息随风飘来。 “啊!”燎焱惊叫一声,浑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 那滚滚而来的不过是一些魑魅魍魉,对于七煞来说,不过如老鼠一般的存在,一只老鼠自然不足为惧,但千万只老鼠,却是棘手的。不过,那群魑魅魍魉的目标似乎不是他们,而是已经躲到了七煞身后的猰貐。 魑魅魍魉形成的黑云中幻化出一只利爪,直直抓向猰貐,还没有到近前,就见一道金光闪过,那魔爪已经被乌金蟠龙刀斩断。魍魉惨叫一声,微微退缩之后,又占着人多势众再次扑来。 “小七,除恶务尽啊!”猰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你故意的!!”天同恨恨的看着猰貐,却也不得不抽出星光链对敌。看猰貐的反应,他就知道他们成了猰貐的挡箭牌了,这家伙定然早知道自己有危险,才会让他们那么容易的找着,现在,就算不为了猰貐,他们也必须解决这些魑魅魍魉。 此时,燎焱已经飞上了半天,燎天的烈焰烧得天空映出橙红光芒,与墨色的黑气斗成一团,霜华也祭出冰凌剑,一挥之下,方圆十几丈的鬼魅们就都化作了黑烟,七煞更是神勇,魑魅魍魉根本就近不得他的身。奈何,鬼魅的数量惊人,竟如江河泛滥般源源不绝的涌来,斩杀了片刻,却是越来越多。 猰貐虽然能力与七煞相当,但此时却是与穷奇躲在一边隔岸观火。 真不愧是穷奇看上的人,果然不是好东西!!燎焱咬牙暗骂。 “猰貐,快把元珠给我!!”天同一边驱赶涌来的鬼魅,一边对躲在身后猰貐喊道。 可是身后的人没有回答他。 天同疑惑的回头看去,哪里还有猰貐的影子,再看,那一人一兽已经远在天边。 “猰貐!!”天同咬牙切齿的看着渐渐消失的身影,却被鬼魅缠得脱不开身。 “猰貐跑了!!”天同飞到七煞身边,沮丧的说。 “无妨,解决了这边再去寻他。”七煞说着又挥刀劈死一群围上来的魑魅。 这样下次真没完没了!天同想着,四下环顾了一番,将目光定在了鬼魅涌来之处的一团暗色之中。 第40章 鬼魅涌来之处一片幽暗,冰冷的气息如蛰伏在暗处的恶兽,恶意的窥视着。 天同微微眯起了眼,目光落在群妖深处。 藏头露尾的家伙!天同在心里轻哼一声,一扬手,一道璀璨星光直飞暗处。带着洁净祥和气息的星光劈开了黑雾,没入了暗黑深处。 七煞看到天同正在施法,连忙站到他的前面,防止鬼物趁机偷袭。 天同深谙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小怪虽不足为惧,但是总不难没完没了的耗着,所以,他决定釜底抽薪,虽然在不知对方底细的情况下贸然深入很不妥,但因为有七煞在身边,他的顾虑也就少了。 星光之链在天同的手中不断延伸,越往深处,阴冷之气越重,而那始作俑者且似乎就在触手可及之处,却总是难愈触及。要是平日,以天同的机敏必然已经发现事有古怪,但今天被那猰貐气到,一股气顶在胸口,竟不管不顾的放任星链追击着那股邪气,越走越深,等到天同惊觉的时候,星链已经不受他的控制,被那邪气牵引着,往那深不可测的暗黑深渊中直坠而去。 天同星君的星链以自身法力和星元凝聚而成,有开混沌,辟妖邪之用,虽是武器,也是他本源的一部分。如今星链迷失,而那股阴寒之气却如疯长的藤蔓般顺着星链延伸出来,在天同不及防备之时就侵入了他的四肢百骸,冰冷邪恶的气息如毒蛇般缠住了神识。天同心中一凛,连忙凝神想震开束缚,却突然脑海中一阵刺痛,如被毒蛇咬噬了一口,神识瞬间麻痹,动弹不得的天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股寒气一点点开始吞噬他的神识。 小七!身前七煞伟岸的背影渐渐模糊,天同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一丝声音,眼帘缓缓阖上,如黑曜石般的眼睛慢慢失去光彩。 七煞正在专心的对方不断围上来的妖物,并没有注意到天同的异状,突然,额间金光一闪,一阵尖锐的刺痛激得他一激灵,七煞下意识的回头看去,不禁大惊失色。 只见天同静静的站在他的身后,双目微合,微微垂着头,指尖的星链依然没入黑暗深入却没有了璀璨的颜色,脸上青白一片,总是如三月桃花色的双唇如今显出诡异的冰蓝之色,额间有淡淡黑气缭绕。 “天同!!”七煞骇然,连忙一把将人拉到怀中。 温暖柔韧的身体变得僵硬冰冷,七煞想也没想就暴出罡气将天同紧紧包围了起来,阳刚炽热的气息稍稍逼退了阴寒,天同眉头一颤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缠在腕间的星链突然如金蛇狂舞,缠绕在上面本不可见的黑气被震开,但瞬间又重新缠绕了回来。 七煞当立断,举到一道斩断了星链。 啪!被斩断的星链立即无声的化作无数星光消散。 星链被强行斩断,天同元神受伤,猛的喷出一口鲜血,但眉间的黑气却渐渐消散了,唇色也恢复成了淡淡的水色。 “小七。”天同的声音虚弱暗哑,身体极度的疲惫,眼皮也沉重到无法睁开,但耳边传来的有力的心跳声和熟悉的气息让他安心。 “好好休息!”七煞抱紧了天同,让他紧贴在自己胸口,九阳罡气源源不绝的输出,温暖了天同被魔气冻伤的星元。 一手揽紧怀中的人,七煞单手执起乌金刀猛然一挥,罡气夹着怒火铺天盖地的迸发,附近的妖魔鬼魅发出凄厉的惨叫,瞬间就灰飞烟灭。 对方无耻的偷袭和算计彻底惹怒了这位杀伐之神,让那些本无神无魂,只知道杀戮的低级魔物们也开始感觉到了恐惧,开始慢慢的退回黑洞之中,可是退回去的魔物都被黑暗无情的反噬了,进退维谷的魔物们开始四散奔逃。 另一边正杀得兴起的霜华和燎焱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纷纷飞回到了七煞身边。 “天同星君怎么了?”霜华惊诧的看着倒在七煞怀中的天同。 七煞紧抿着唇,愤怒的看着黑洞的中心,由于魔物们的散去,那个黑洞终于渐渐的现出了庐山真面目,巨大的黑色漩涡,不见底的深处,魔气氤氲。 “照顾天同。”七煞把天同交给霜华,转过身,双手执刀对准了半空中的黑洞。 随着七煞法力的催动,乌金蟠龙刀发出一阵龙吟,盘绕于刀身上的龙腾空而起,化作一条金甲红鬃的五爪巨龙,昂首长啸一声,龙口中突出一道雪白光芒,如利剑般直劈黑洞。 刺啦一声巨响后,形成黑色漩涡的虚空被生生的撕裂,如同燃尽的帛纸,先是碎裂成了无数片,紧着被罡风一吹,就化成了飞灰。 金龙长啸一身,一翻身俯冲而下,又重新回到了刀身之上。 “怎么回事?”燎焱完全目瞪口呆。 “让他跑了!”七煞皱眉摇摇头,刚刚蟠龙撕裂的不过是个虚空之境,都在里面的东西早在被他发现的时候就从虚空之境的另一头逃走了。 剩下的小魔物四散逃走,七煞等人也无心去追,落回地面之后赶紧找了一块干净的大石让天同躺上去。 查看了天同暂时没有大碍之后,七煞微微松了口气。三人原地休整,等天同醒来后再作打算。 “我呸!那猰貐果然不是好东西,做套子让我们钻呢!!”燎焱破口大骂。 “看来,对方也知道了猰貐身上有河蚌元珠了,我们一定要赶在对方找到猰貐之前找到他,可是现在,我们连对方是谁都还不知道,敌暗我明,对我们不利啊。”霜华也愁道。 七煞坐在天同的身边,把他的手握在手中,感觉着天同生命的波动,刚才若不是天同早前打进自己身体里的一点星元示警,他根本不知道和自己近在咫尺的天同已经遭了不测,是什么人竟然能不动声色的困住法力高强的星君?天同虽然不善动武,但并不代表他好欺负,其强大的净化能力让强大如梼杌这样的魔兽都不敢轻易靠近。最奇怪的是,对方明明是冲着猰貐来的,可是最后却把目标放在了天同身上,如果他猜得没错,刚刚那个东西的目的是绑架天同的元神,如果刚才自己最晚发现一会儿,那现在的天同就只剩下一个躯壳了。 想到这里,七煞英挺的眉紧紧的皱了起来。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天同才慢慢的转醒过来。 “四哥,你还好吧?”燎焱紧张的围着天同打转。 “还好。”天同微微一笑,一手撑起了身体。 “对不起,我不该自多主张。”看到一脸担忧的七煞,天同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他也知道这次是自己冒进了。 “没事就好。”七煞走到天同身边,单膝跪下,揽过他的肩膀,把他的头压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霜华剑天同醒来,连忙搜出几颗补气固本的金丹给他服下。 “知道对方的身份了?”看天同精神还好,七煞问道。 天同苦闷的摇了摇头。这才是让他最郁闷的,吃了那么大的亏,却连对方的模样都没有见到。 “算了,那东西比不好就此罢休,等下回遇上了,我们一并讨回来就是了。”七煞安慰道。 天同点点头,脸上的愁容散去,又恢复了一贯的从容。不过,他有一点没有和七煞说,那就是在那片黑暗中,他感觉到的一种贪婪的觊觎,当他的元神被困住的时候,他清晰的感觉到了对方对他的觊觎,不是对他的法力的觊觎,而是对于他本身的一种满含亵渎意味的窥探,他甚至感觉到了那股阴寒之气化成了一只冰冷的手,贪婪的抚摸着他身体,那是一种被彻骨的阴寒更难于忍受的感觉。 因为超凡的容貌,天同一向是别人爱慕觊觎的对象,不过因为有一个吃起醋来不动声色,报复起来轰轰烈烈的七煞在身边,所以天同身边一直很清净,而且虽然天同性子随和,对谁都和颜悦色,但谁是真心做朋友的,谁是另有所图的,每每一眼分明,。所以如今,三界之内,敢打他主意的实属凤毛麟角。 是谁,如此大胆? 第41章 天同虽然已经清醒了,但是仍然很虚弱,可是他还是坚持现在就上路,追查元凶! 七煞自然是不同意的,元凶什么的现在对他来说完全没有天同的安危重要,上穷碧落下黄泉,能让他七煞皱一皱眉的,便只有眼前这一个人了。天尊曾说过,没有了天同约束着七煞,成魔成佛不过是他须臾间心情,率性、孤傲、煞气冲天,这样的人本就和一向标榜祥和的天界格格不入,可就因为有了天同的陪伴,三界中才有了嫉恶如仇,杀伐决断的七煞星君。 “我驮四哥吧。”两人正在僵持不下,燎焱开口道。 “不行,他需要好好休息,至少要睡上个七八个时辰才行。”七煞断然拒绝。 “七八个时辰都够绕着四极跑几圈了。”天同不满。 “要睡也可以啊。”燎焱说着一抖鬃毛,瞬间狼妖的身体就长大了一倍有余,宽厚的背脊如一张舒适的床榻。 这下就可以了吧!天同看着七煞。 “不可太劳累。”七煞妥协了。 天同笑眯眯的爬上了燎焱的背,狼妖驮着他稳稳的升上了天空。 天同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躺到燎焱的背上没多久就沉沉的睡去了。为了让天同睡得舒服,几人飞行的速度并不快,七煞更是寸步不离的守在天同的左右,看着天同略微憔悴的面容,七煞忧心忡忡。 和妖仙、地仙不同,对他们这样的天仙来说睡眠并不是必不可少的,有一些仙人嗜睡,那也只是一种打发时间的手段,而天同爱玩闹爱热闹,几百年不合眼那也是常有的事,可是今次下界短短数十日,他已经睡了好几次了,这些都是他元神损耗的证明。几次小小的施法自然伤不到他的根本,可是一次助上百位九尾狐重修内丹,前日又强抽阿萝的妖力让她变成一般人,这些虽是善举,却都是有违天和的,损耗的元神法力要比普通施法多上千百倍。而如今强敌当前,以后的战斗必然愈加艰难残酷,白龙又做出了那样的预言,怎么能叫他放心。 “星君莫要太过担忧,霜华虽能力微薄,但天同星君于我有大恩,霜华但有一口气在,都不会叫人伤了我族恩人。”看出七煞的担忧,霜华信誓旦旦的说道。 “狐王过谦了,以你如今的能力若说微薄,那燎焱这样的岂不软弱如婴孩。”七煞道。 被无辜波及的燎焱闻言,转过头可怜兮兮的看着霜华,虽然他也很高兴霜华变强大了,但他还是有点点介意现在霜华比他强很多这个事实。 “我现在觉得体内的气越来越顺了,过不了多久我一定可以把所有火精收为己用的。“燎焱不服气的说。 “对,也许通过战斗可以加速吸收。”七煞想了想说。方才一场恶战,他明显的感觉到了霜华和燎焱的能力有所提升。 “确实,初始是气息还有一丝凝滞,后来在战斗中却渐渐的顺畅了起来。”霜华点头,他也感觉到了体内蕴藏的力量正随着战斗循序渐进的释放。 燎焱一听不禁激动起来,直恨不得现在就找人来再打几架。 “对了,星君,你觉得哪位魔神有可能被复活?”霜华终于有机会问出了才干菜就压在心头的疑问。 “上古魔神有逆天之能的,不外乎蚩尤、刑天几位。”七煞不甚在意的说。 蚩尤、刑天?燎焱只觉得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瞬间都冒了出来,混合着激动、恐惧和期待的情绪让他心跳如擂。 “真会是他们?”霜华惊道。虽然已经被封印了千万年,可是提起这几位逆天魔神的大名,依然有让人战栗的感觉。 “若不是这几位,其他的来再也多不过是来给我七煞祭刀用的!”七煞冷哼一声,神情傲然。 “哼,对,管他是谁,让他尝尝小爷的火龙,来一个小爷我烤一个,来两个烤一双。”被七煞的豪情感染,也不知天高地厚起来。 看来自己要拂照的还有这个狂妄的小笨蛋!霜华无奈的看着一眼燎焱。 不过,燎焱这样的狂傲倒是颇对七煞的胃口。 天同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在自己已经在地面上了,周围古木参天,碧草如茵,身下垫着一张厚实柔软的兽皮。哗啦的水声传来,天同抬头望去,发现在他不远处的溪流中,七煞正在沐浴擦身。 赤裸的天神站立在及膝的溪水中,水珠从强健的躯体上滚落,被透过密林射来的阳光照出点点光华,打湿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七煞顺手撩起,水珠划过俊美刚毅的面容,充满着狂野的诱惑。 要命了!天同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觉得丹田那里热的发胀。 “醒了?”感觉到天同的目光,七煞从溪流中走了上来。 “醒得正是时候。”天同目光放肆的打量。 “来与不往非礼也。”七煞说着弯下腰在天同唇上亲了一下,同时弹指施法,再站直身体的时候已经是穿戴整齐了。 看着七煞已经被包裹严实的身体,天同露出失望的表情。 “身体不好,不可妄动情欲。”七煞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 天同露出点羞窘的神情。 “天同,要不你先回天上休养一段时间?”七煞趁机提出。 “不!”天同想也不想的回绝。 “为什么?”七煞皱眉。 “我知道你不想我涉险,同样的,我也不会留你一个人面对风险,一刻钟都不行!还是你嫌我累赘了?”天同露出委屈的神情。 “当然不是!我担心你。”七煞连忙澄清。 “真担心我不是更应该把我放在身边么?还是小七你对自己没信心了?”天同笑得像狐狸。 呈口舌之利,七煞永远不是天同的对手,最后还是他妥协了。而且说实话,现在局势风云变幻,不把天同放在自己身边他心里还真没底。 “霜华和燎焱呢?”刚才天同只顾着看美男出浴了,现在才发现这两人不在附近。 “此处是不周山南麓,霜华和燎焱上山去了,他们想再查一下寒冰池。”七煞说。 “寒冰池啊?”天同沉思了一下,“是有必要再看看,可是共工在不在山上,希望霜华他们别遇上了,这次的事,不知那共工有没有参与。” “遇上也无妨,霜华现在的能力不在共工之下,何况还有燎焱呢。”七煞道 “霜华的能力又提升啦?”天同惊喜道。 “不止他,燎焱也有所增益,日后,这两人当会更强。”七煞点头。 “这回遇上他们,当真是我们的福气了。”天同欣慰道。 有了如此强大的朋友,他们的胜算就多了一些。这一路,遇上燎焱,遇上霜华,说巧合,似乎又有一种冥冥中注定的感觉。是啦,还有善容呢,那家伙也不是泛泛之辈啊!不知道醒觉后的善容有事什么样的呢?还有白泽,虽然看起来只是个善耍嘴皮子的家伙,但其实也是很有实力的!仿佛是早有定数般,这些人一个个聚集到了他和七煞的身边。 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不可逆,不可违。不期然的,天同又想到了烛龙曾经说过的这句话。他想,未来到底还有多少命中注定在等着他呢? 第42章 燎焱和霜华来到了寒冰池边,那处,依然是万年的寒冷与寂静。 因为离他们与梼杌之战不过几日的光景,所以湖边的雪地和冰面上战斗的痕迹依然很清晰,湖边矗立的冰壁之上留有数道极深的划痕,燎焱一眼就看出来那是自己的利爪造成的,湖边有一片片被冻住的干涸血迹,那是七煞斩杀梼杌造成的。 “燎焱,你还记得那梼杌让你去抓鱼之前还说过什么么?”霜华问。 “什么都没有,我就记得他要小爷我去,小爷就傻了吧唧的去了,靠!”燎焱懊恼的龇牙,想到自己被那凶兽当木偶般支使,就满心的不爽快。 霜华看燎焱却是想不起什么,自顾沉思了一会儿,突然走到湖边撩起袖子就向冰湖中探出手去。 “你傻了,小心冻伤了。”燎焱连忙叼住他的袖子把他的手拖了回来。虽然那日的记忆有点模糊,但那种透入骨髓的冰冷他可是记忆犹新的,那种连元婴都几乎被冻僵的感觉,如今想起来还会不由自主的爆出一身鸡皮疙瘩,要不是他火气够旺,早成冻肉了。 “无妨的,我只是打算操纵水力到湖里找点东西,没打算弄湿自己,我想那日你在水下与横公鱼打斗,怎么也会落下一两片鱼鳞,我想看看上面是否还有残留的气息,看否能找到那条被梼杌送走的鱼的去向,如果我猜的没有错,那鱼应该是被送到了那主谋之处了。”霜华笑着解释,心中对燎焱对自己的关爱还是很受用的。 说着,只见霜华指尖在水面轻轻一点,水波微动,波纹散去之后,一条小指长的通体通明的小鱼跃出了水面,扑通一声落回水中后,小鱼一摆尾就向湖底游去,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虽然只是微微碰触,但那寒气还是冻得指尖刺痛,霜华刚想把手指藏进掌心暖暖,一个温暖湿润但有点粗糙的物体就卷上了指尖,缓解了那冰冷的痛感。霜华低头一看,却是燎焱的舌头舔了上来,霜华先是心头一热,随即就不可抑制的心痛起来,自己属水性可驭寒冰暴雪,依旧堪堪湿了指尖就疼痛不堪,当日燎焱整个人浸在这冰水中又是何滋味。 燎焱见霜华看着自己怔怔发呆,心中窃喜,乘机把那五个白玉似的手指都舔了一遍,占足了便宜。 片刻之后小鱼又出现在了视线中,嘴里果然衔着一片残破的鱼鳞,大如铜板,微微发着红铜的色泽。完成任务后小鱼就消失了,独留下一片残鳞飘在水面上。 霜华捻起那片鱼鳞仔细看了看,又放到鼻边闻了闻。 “消失了。”霜华遗憾的摇摇头,池中冰寒,残留的一点妖气在和本体剥离后已经被寒气消融了。因为本来就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所以此时也谈不上失望,倒是燎焱在一旁爆出了一声咒骂。 “靠,梼杌那厮,不叫共工来着池中拿鱼,倒逼着小爷我玩命!早死了倒便宜他了,不然小爷一定烧你个外焦里嫩!”燎焱看霜华操控水术从池中找东西如探囊取物般容易,突然想到那水神共工必然也是可以的。 霜华听了燎焱的抱怨却是一愣,随即恍然。 “也许,共工并没有和那梼杌同流合污呢。”霜华猜测到。一直以来,他们都假设共工和梼杌是一伙的,所以梼杌才能在这不周山上为所欲为。 “那岂不妙哉!要不我们拉拢他一下?”燎焱一听也是大喜,少一个敌人自然是好的,多一个盟友更妙。 “可梼杌在这里搞出那么多事,他也是不闻不问,估计是两不相帮。”霜华摇摇头,“如今看来,他若能置身事外已经是好消息了。” 燎焱无趣的舔了舔前爪。 “霜华,我看这里也没什么线索了,冷得紧,我们先回去吧。” “嗯,那就先回去吧。”一听燎焱说冷,霜华也紧张起来,燎焱前不久才冻坏了,虽然现在体内有火精,可谁知道上次的寒气到底驱净了没有。 燎焱和霜华离开后,一个淡漠的身影从冰壁后转了出来,颀长健壮的身形在阳眼光下却有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明明是在那里的,却又落不到实处,五官倒是很端正,却也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眉间一道刻痕,显出些严厉的味道。 那人走到了方才霜华站立的地方,弯下腰去拾那片被丢弃的鱼鳞,可修长的手指在碰到鱼鳞后确直接穿了过去,男子看着自己的手露出一丝懊恼的神情。 “你想好了么?”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那人转过头,神情淡漠的看着从冰壁后转出来的那个身披黑色毛领斗篷,羸弱而清俊的年轻人。 “给我你的身体,我保他平安无事。”青年的笑容诱惑而妖异,仿佛静静开放的带毒的花。 “他很强,而且我相信保护他的话,有人比你更尽心。”男子略带厌恶的看了青年一眼。 “前途多舛。”青年淡淡的吐出四个字。 男子露出犹豫的神情。 “你为何一定要我的身体?”男子又问。 “我的筹码不够,要取得他的信任,我才能靠近他。”青年轻笑,露出向往的神情。 男子审慎的看着青年,这已经是对方第二次来找他了,他想要的躯壳,而他提出的交换条件却让他诧异,他本来以为那是他的秘密,却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得知的,但不可否认,这个条件他难以拒绝。 “你到底是哪边的人?”男子问道。他不在乎对方的善恶,他本身就担着恶名的人,这天地如何都与他无关,他心系的不过是一人。 “命定之人。”青年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 “你真能保他平安?”男子又问。 “尽力而为。”青年肃容道。 男子闻言点了点头。若青年说能他倒反而不信了,毕竟这是一场浩劫,结果如何谁也说不清楚。他被贬在这不周山,不得擅离,虽元神偶尔能出走,但一离开不周山地界法力就大减,而且时间也不长,想保护那人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而他离魂已久,早习惯了没有躯体的日子,那躯壳左右无用,拿去做这一趟买卖倒也不亏。 “三天后,山顶见。”男子说完后,高大身影就越来越淡,最终消失不见。 青年微微一笑,也转身没入了一片浓白雾气之中。 回到山下,霜华把他对共工的看法与七煞和天同说了。 天同听完,微微叹了口气道;“那共工当年治水,造福了黎明,于天下有功,后来不过是觉得权利分配不公,才带了人造反,兵败后被贬,成王败寇,所以若说他是恶的那也不尽然,有时候,善恶不过是胜利者口中的说辞,而且墙倒众人推,即便是在天界,也不乏欺下媚上之人,天帝要罚他,自然就有人往恶里编排他了。所以,那共工就此和天界生了间隙,帮我们也是断然不可能的了。” 听了天同的话,霜华不禁对那水神共工生出几分同情,因为他对世态炎凉也是有几分感同身受的。当年九尾狐一族虽在商周之战中有功,但还是因为行事过激而被女娲狠狠的责罚了,然后一些上仙妖族就开始对他们避之而不及,背地里也是冷嘲热讽,甚至一些下界小仙也以斩杀九尾狐为傲,霜华干脆带着族人避到了阴山之下,与世隔绝起来。 “反正他不以我们为难便好。”七煞说。 “嗯。”天同点了点头,“现在暂时没有猰貐的踪迹,也不知道该从何查起,不如我们先回一趟狼谷,把燎焱的事情解决了,火神珠乃是祸斗一族的至宝,嫣玉应该怎么如何让燎焱恢复人形的。” 天同一说完燎焱就激动了,他现在的样子虽然很威风,但是多有不便啊!比如他刚刚开了点荤,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可是霜华是绝对不会配合现在的他的,所以想办法变回人形就是当务之急。 燎焱想到这里,望向霜华的眼神越发赤裸裸的热烈,直看得狐王双颊微红。 “那快走吧。我顺便回去跟白泽道个歉。”燎焱一副急不可待的样子,转身又去叼天同的衣服,“四哥,来我背你。” “你急个什么啊!”天同苦笑。 “我急着斩妖除魔啊!”燎焱义正言辞。 哗!一股冰凉的水流突然从天而将,浇了燎焱一个透心凉。 “你看看自己,成何体统!!”霜华羞恼的瞪了燎焱身下一眼,一提身形,转眼就到了云霄之上。 三人顺着霜华瞪的地方看过去,然后,齐齐的——惊诧了。 “啊呀,误会误会!!都是那珠子,弄得心火儿旺了。”燎焱慌乱的坐下,用两个前爪把两腿间捂了个严严实实。 原来方才燎焱一门心思想着和霜华的那档子事,身体竟不知不觉的起反应了,他现在是狼形,连个遮掩都没有,正叫霜华看了个正着,才泼了他一身凉水。 “火气退了就赶快追上来。”七煞板着脸忍着笑,说完拽着天同就飞走了,此时此刻,他当然不会让燎焱驮天同了,就算天同不别扭,他和霜华也会别扭的。 被丢下的狼妖欲哭无泪的坐在地上默念净心咒。 第43章 再次回到狼妖谷,气氛已经不复当初的幽静,虽然景色依然,但由于所有狼族都已经进入了备战的状态,所以连控制之中都充满了肃杀之气,鸟雀们预感到危险的来临都早早远去了,山谷中寂静一片,靠近狼谷外通道已经被部上了结界。 这回,七煞几人才行至山谷外沿就已经被狼族的前哨发现了,哨兵一看是七煞他们回来了,连忙解开结界放几人进来。 “这几日可还好?”燎焱问哨兵。 “还好,你们离开一日后,突然来了几百只朱厌,不过都被我们打败了,后来天下派了人下来,这几日还算太平。”小妖一脸崇拜的看着燎焱,他发现少主越发的威武了,虽然不知为什么没有化成人形,不过就现在的样子已经让他顶礼膜拜了。 “朱厌来了啊……”霜华皱眉,朱厌一出,天下必有大战,如今几百只一起出来了,看来一场大战是免不了了,本来还希望能在事态不严重的时候解决,可现在看来,这战,是非打不可了。 “天上都来了谁?”天同听到帝君派人来了到并不惊奇,昆仑是天帝下都,如果有人想反天,那昆仑山是必经之路,拿下了昆仑就打开了通天的大道,以前不周山也是通天的,不过自从被共工撞塌之后,那条路就被封住了,只有个别法力极高之人可过,而逆天造反不是几个法力高的妖怪就能做的,没有万千的妖魔大军,法力再高强的魔神也不是万千天兵的对手,熬也要熬死的。所以,昆仑的安危就极其重要了。 “是贪狼和廉贞两位星君。”小妖答道。 “哟,大小桃花都来了啊!”一听是这两位同僚,天同来了兴趣。天同在天界和谁的关系都不错,不过最和他玩得来就是大小桃花,大桃花贪狼足智多谋,能言善道,小桃花廉贞,有勇有谋,人缘极好,不过这两位最大的特点是爱玩爱现,颇对天同的胃口。所以每当天上的仙官看到这三位凑在一块的时候,都绕着走,唯恐成了捉弄的对象。 一听到是这两位,七煞就忍不住轻哼了一声。这倒不是他和着两位同僚有间隙,而是他也会嫉妒,会不平啊!七煞知道这贪狼和廉贞表面上看着是哥俩好的感情,可是私底下绝对的有奸情,君不见廉贞已经几千年没有回过自己的宅邸了,都在贪狼那里猫着呢,可是天上那些老家伙们却从来不闻不问,反观自己呢,稍和天同亲密些,马上就有人来长篇累牍的讲道理了。七煞也曾经很没有义气的出卖过这两位以转移视线,可老人家们说了——人家那是真正的兄弟情义。 鬼的兄弟情义!什么兄弟几千年都睡在同一张床上啊!七煞在内心吐槽,他想,可能也许那些那家伙没有表面上那么畏惧他七煞的威名,其实他才是最好欺负的那个!他也曾经把这些疑惑对天同述说,天同却只是笑眯眯的说了一句:那是因为小七太正直了。 越往里走,戒备越森严,等几人走到靠近狼王大殿的时候已经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了,虽然气氛很紧张,但是每一位狼族战士的脸上都充满了自信和对战斗的渴望。站岗的哨兵们看到七煞他们回来都露出兴奋的表情,但也只是用目光表达着对他们归来的欣喜,没有任何人擅离岗位或随意喧哗,每个人都严守军纪。 不愧是最善战的妖族啊!霜华感叹。 “大王他们在殿里么?”带路的哨兵问另一位哨兵。 “大王和两位星君去碧水台了。“殿外站岗的士兵答道。 碧水台就是那日狼王宴请七煞他们的那个宴会厅。 知道了狼王几人的所在,燎焱就让哨兵回去站岗,一行人径自往碧水台而去。 七煞他们到达的时候,獠奕和两位白衣神人正围在一面水镜讨论着,也许是事关机密所以周围没有设岗哨,不过七煞他们才现身,台山上三人就警觉的转过身来。 贪狼和廉贞都是风流多情的长相,一看到七煞和天同,皆是未语先笑,让这六月天里霎时透出几分桃花情色。 “等你们半天了。”廉贞快步走过来勾住天同的肩膀。 “二位,下了界,耳根清净了,想必近来过得美满吧。”贪狼习惯性的调侃天同,一双桃花眼笑得弯弯的。 七煞即便对着同僚也是寡言的,听了贪狼的话也没做多大反应,依然负手站在天同身边。 “大桃,本仙君可没有你那么欲求不满。”天同笑着踢了贪狼一脚,又转头问廉贞“小桃,你怎么知道我们会回来?”他们打算回来也是临时起意。 “白泽说的,你们今天应该会回来。”贪狼代他答道。白泽能卜会算,早晨起了一卦说天同他们今天应当会回来,果然就回来了。 “你们在看什么?”天同伸头往水镜里看了一眼,发现是昆仑山的全景。 “布防呢。”廉贞一脸无聊的说,“要我说,守不如攻,直接打过去不就好了。” 贪狼和廉贞虽看上去都是一副懒洋洋笑眯眯的好脾气风流模样,可这两人都是不输七煞的武将,一上了战场那也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狠角色,只是不如七煞沉稳。 “连对手是谁还不知道呢!怎么打?”天同苦笑。 “咦,你们还没查出来吗?”廉贞问。此次负责追查的是七煞和天同,廉贞以为以这两人的能力应该是有眉目了才对。 “没有,线索太少。”天同摇摇头,“你们那边呢?” “本来我们也是和你们一样下界缉凶的,可是千里眼发现四极有异动,帝君让我们十二人分作四组,分守四极,无令不得擅动,防止有人破坏天柱,其他的事情只能仰仗你二位了。”贪狼比之廉贞还是要沉稳些。 “还有谁?”天同左右看了看,按贪狼的说法应该还有一位星君和他们一道。 “紫微。”大桃花小桃花同时露出苦闷的神情。 “知二位者,帝君也。”天同忍俊不禁。大桃小桃都是傲气好胜又有点玩世不恭的人,如果是别人带队怕是镇不住,紫微确是个上佳人选,这北斗南斗十四星中,最有威慑力的除了七煞就数紫微了,不过和七煞的冷面寡言相比,紫微是个更具领导能力的人,他不会对你疾言厉色,但你绝对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紫微呢?”七煞问。和天同不同,同僚中七煞和紫微最投契,虽然两人见面说话不超过三句。 “紫微自己去守西极天柱了,我二人助狼族守护昆仑。”贪狼答道。 “几位星君,去厅里喝着茶慢慢聊吧。我已经叫人去请白泽君他们了。”獠奕看几人站着就聊开了,连忙尽地主之谊,招呼他们回屋。 燎焱也连忙窜到前面为他们带路。 “嗬,神气!!”廉贞一看见燎焱,不禁眼前一亮,他刚刚只顾和天同寒暄,都没有注意到这位妖狼少主,如今乍一看,才发现这妖狼煞是威武,浑身的烈火之息竟不输祝融。 燎焱被赞美了,美得一甩尾巴,带起一片火光,火红鬃毛如雄狮般乍起,越发威猛。 “莫造次。”霜华含笑提醒得意忘形的燎焱。 “这位就是狐王吧,久仰了,在下贪狼。”而注意到霜华的贪狼唰一声展开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桃花扇,笑得满眼桃花,见到美人不招惹一下就不是大桃花星了。 贪狼一步跨到霜华眼前,一双桃花眼秋波荡漾,让狐王一时尴尬不已。 “大桃,别闹了。”天同笑着把贪狼拉开些,示意他看燎焱。 贪狼一转头,对上一双醋意滔天的狼眼。 “唉,恨不相逢未嫁时。”贪狼叹息一声,摇着扇子走了。 “如果是你的话,三人行……我也认了。”廉贞眯着眼睛打量了霜华一番,又看了看燎焱,丢下一句话,也跟着贪狼跑了。 身后,七煞、天同和獠奕合力才压住了暴跳如雷的燎焱,最后还是霜华一句话,才镇住了抓狂的小狼崽子,狐王看着闹腾的狼妖凉凉的说:“别人如何与我们何干,还是你不信任我?” 儿大不由爹了。獠奕看着对霜华俯首帖耳的儿子感叹道。 几人刚走出碧水台,就有卫兵来报说嫣玉和白泽等人已经在偏厅等候了,原来七煞他们刚回来,那边也有卫兵通知了嫣玉,狼后已经命人备了香茶,并差了人来请。 “大哥,四哥!!”早就在门口候着的善容看见几人就飞快的奔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三匹骏马。 水麒麟第一个冲到几人面前,身后两匹凡马竟也不输它,随即奔到,倒是第一个冲过来的善容被抛在了最后。水麒麟见到七煞分外兴奋,打着响鼻亲昵的蹭着,翻羽也挨到霜华身边伸出舌头温顺的舔了舔霜华的手掌,霜华也从怀里摸出一块糖喂它,虽只是两三日的相处,但这马儿却是极有灵性,夜照玉狮子找了一圈没看见燎焱,露出失望的神情。 “玉狮子,找什么呢,小爷在这呢!“燎焱一下窜到玉狮子眼前,一咧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狼牙。 咴!玉狮子先是一愣,待看清后就欢呼一声,亲昵的用脖子勾住和自己差不大的巨狼,高兴的用前蹄刨着地。 “它不怕我?”燎焱本来想恶作剧一下,竟没想到这凡马的胆子那么大。 “玉狮子虽是凡马却是龙种,如今又和你们有奇遇,怕是快成精了。”贪狼笑道,并翻开玉狮子一只耳朵给燎焱看,那里已经长出了一个小犄角。 “还有龙鳞呢。”廉贞也指着玉狮子腹部几个打圈的毛发道。 燎焱受教的点头,因为方才霜华那句话,狼妖现在对贪狼和廉贞表现得相当大方,就怕霜华嫌他不成熟。 “小容,想我没?”天同弯腰把跑来的善容抱起来。 “想啊,四哥,我跟你说,我会把金箭变大了!”善容一脸兴奋。 “什么?”天同露出惊讶的表情,催化镇妖箭醒觉是需要极大的灵力的,没想到才几天时间善容就做到了。 “茶凉了!!”天同正待细问,却看见白泽出现在偏听门口,正一脸无奈的看着他们几人。原来嫣玉和白泽闻声却久不见人进来,白泽出来一探究竟,才发现几人竟是在门口站着聊开了,无奈之下只能出声提醒。 “是了,进屋说。”天同一笑,抱着善容进了屋。 第44章 一群人鱼贯进了偏厅,本来还算宽敞的花厅一下就热闹拥挤了起来,善容和白泽都让出了自己的位置,由天同和霜华抱着。 “小焱,你吞了火神珠?”嫣玉一看到燎焱的样子就惊呼出来。 “不是吞的是被强摁进去的。”燎焱跳到霜华身边的地上坐下,把想挨过来的大小桃花挤到了对面就座。 “你可有何不适?”嫣玉快步走上来,双手捧起儿子的狼头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确定儿子无碍,脸上的担忧才散去了些。 “没,刚开始有点热的慌,现在已经好了,不过变不成人形了,一施法就像被困住了,动弹不得。”燎焱郁闷的说。 “夫人可有办法?”天同问,他们此次回来的目的就是想请教嫣玉关于火神珠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嫣玉遗憾的摇了摇头,“当年我为了提升法力也吞过火神珠,可不但被打回原形,连内丹都几乎被烧化了,亏得族中长老出手相助才幸免,焱儿已经比我强的太多了。” “啊!那我岂不是变不回来了!”燎焱一听,急得蹿了起来。 “稍安勿躁,蓬莱仙人并没说你变不回去。”霜华宽慰的拍了拍燎焱的脑袋。 可是也没说一定能变回去啊!燎焱沮丧的趴回地上。 “这个应该无碍,只要法力够强大就可以逐渐炼化火神珠。”廉贞看了看燎焱说道,他和火神祝融的关系不错,关于火神珠的事情也略知一二,火神珠是由万千火精凝聚而成的,有聚就有散,廉贞就见过祝融炼化神珠来修炼。 “那大概要多久!”燎焱激动的竖起了耳朵。 “你的话,一千年应该够了。”廉贞想了想说。 燎焱瞬间僵硬。 “不过也有例外,当年猰貐只用了三天。” “猰貐炼化过火神珠?”不止天同,连七煞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廉贞点了点头,“祝融告诉我的,他说猰貐不欲为人知道,所以我听过也就压在了心里,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什么时候的事?”天同追问。 “应该是在他和危冲突之前吧,所以那时我想他就算炼化了火神珠也不会是坏事,后来嘛,大家都知道了。”廉贞说到这里摊了摊手,猰貐在入魔前和他们的关系都挺不错的。 “他是嫌冷么?”燎焱嘟囔,他觉得除非是火兽,要不然炼化了火神珠也没什么意义啊,那猰貐一看就阴气沉沉的,不像是火属性妖魔。 “小狼,这你就不知道了,火神珠可依修炼者的属性变化,比如你可以练成纯阳烈焰,而猰貐就可以练成幽冥冰火。”贪狼笑着揉了揉燎焱的脑袋,这妖狼少主爽朗豪迈又带点少年人的青涩单纯,他都有点迫不及待的想看看他变成人形的样子了,应该是个很有魅力的少年。 “算了,善容先说说你的事吧。”天同现在一听猰貐的事情就脑袋发胀,索性跳过了,先问问镇妖箭的事情,如果善容能操纵镇妖箭了,那他们的阵营就又强大了一分。 善容一听问到自己了,连忙清了清嗓子,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 原来那日七煞他们离开后,第二天上百只的朱厌就围攻了狼王谷,狼族骁勇善战,对朱厌这样的怪兽自然是不放在眼里的,不过万蚁噬象,上百头的怪兽还是给狼谷带来了一些麻烦,为了以防不测,嫣玉带着妇孺老弱避进后院,而獠奕率狼族战士将朱厌挡在外城,水麒麟也加入了战营,白泽由于刚刚伤愈就留在了后方由善容照顾着。 激战了三四个时辰之后,朱厌已经所剩无几的,大家也就放松了心态,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只狡猾的妖兽绕过了狼王的防御,突然出现在了大殿的后方,嫣玉只能孤身仓促应战,虽然朱厌不是狼后的对手,但要分心照顾族人的嫣玉一时也无法制服妖兽。就在这时,朱厌发现了落单的白泽和善容,闻到善容和白泽身上的灵气,朱厌狂吼一声就扭身扑向两人,想吞噬他们以抗衡嫣玉,白泽和善容猝不及防,眼看就要丧身妖腹,情急之下善容掏出怀中手掌大小的镇妖箭就向朱厌刺去,没有解封的镇妖箭并没有多大的威力,善容此举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果然,镇妖箭只是划伤了妖兽却让它狂性大发,发狂的朱厌挥爪就向白泽抓去,急红了眼的善容怒吼一声,猛力的将镇妖箭向朱厌掷去,没想到这一次金箭飞出之后突然在空中金光一闪,变成了一支三尺有余的利箭,将那朱厌穿了个通透,然后竟就成了飞灰,飞出了金箭最后咄一声钉进了大殿的柱子中,又恢复了巴掌大小。 “现在你还能把它变大么?”天同听完后问。 “刚开始不能,后来贪狼星君指点了一下就可以了。”善容说完感激的看了贪狼一眼。 “举手之劳而已。”贪狼潇洒一笑,“小容既然能唤醒镇妖箭,说明他本身是有这个能力的,我刚好会一些启灵的法术,就帮他开了灵窍,不过,以后还是靠他自己的修行,他现在就像一个装满了强大灵气的容器。” “现在我可以肯定,小容绝对是那万分之一,应该是女娲娘娘的嫡脉。”白泽也插嘴道。 “四哥,我现在可以跟你们去除妖了么?”善容满含期待的看着天同,他知道原来的自己只会拖大家的后退,可自能力醒觉的后他就盼着能和天同他们再在一起。 “还不行,大桃也说了,你现在还是满身力气不会使的初学者,待磨练啊。”天同捏了捏善容的脸,欣喜的表情溢于言表,无论如何,善容的成长是令人期待的。 “朱厌攻击狼谷的目的弄清楚了么?”七煞沉吟了一会儿,问獠奕。现在主谋还没有露面,就不知道这些朱厌的举动是自发还是有人指使的,就只能以他们的目标推测了。 “没有,不过昆仑附近的妖族近日都受到了妖魔的骚扰,只是没有我们这边的动静那么大。”自帝君下旨后,昆仑山下的妖族都进入了人戒备的状态。 “太阴、武曲和天璇他们传回消息,东南北三方也有异动。”贪狼也说道。 “据我推测,叛军应该早就在暗中动作,只是如今人间烽火连天,清气也变得浑浊,到处都是凶煞之气,他们借人间战乱的掩护所以我们一直没有察觉,如今四方异动,应该是他们觉得时机已经成熟,打算起事了。”白泽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觉得白泽说的有道理,而且我觉得帝君和烛龙他们应该早就有所察觉,四凶出世并非当世才有的,可只有这一次帝君格外重视。”天同也附和道。 “天同,你说他们可能想复活魔神,你觉得他们到底想复活谁?”贪狼在来花厅的路上就听天同大略说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不知道。不过我不希望是刑天或蚩尤他们。”天同摇摇头,刑天蚩尤并不算恶神,他们不过是败在了权利的争夺中,虽被封印,但天界对他们还是尊重的,不似人间,败者在胜者的笔下永远是十恶不敕的,就连蚩尤,在人间也被描绘成了凶神。 “应该不会,太阴和武曲一直监视着刑天墓和蚩尤谷,那里还算太平。”廉贞道。 “那就好。”天同露出放心的神情,一方面是不想和他们对敌,一方面是担心七煞,如果是这几位魔神的话,七煞也很难全身而退,当年封印他们还是天帝亲自动的手,而七煞的武功还有一部分是帝俊指点的,而帝俊有多强,恐怕只有烛龙才知道。 “还不如是他们。”七煞难得的又开了金口,“天尊曾与我说过,天地初开之时便有恶神,嗜杀。创世之初,恶神附身共工,引发第一次善恶之战,天地崩坏后,女娲补天封印恶神,力竭后沉睡不起。万年后,恶神再次复活,附身蚩尤,引发炎黄之战,恶神败退后蚩尤被封印,而恶神隐匿不知去向,后为帝俊俘,打散元神后散于天地间。” 在座的人都惊讶的看着七煞,不但因为前所未闻的恶神之说,更因为七煞很少开口说那么长一段话。 “怎么啦?”七煞疑惑的看着众人,恶神之说虽不传于世,可也不至于这吓到了这群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天同对七煞一口气说那么一大段倒不惊讶,他是惊讶七煞知道的事情他竟然不知道。 “天尊说的。”七煞又惜言如金了。 天同点头表示了解,第一次善恶之战时他们还小,第二次也没有参与,自然不了解内情,而作为战神的七煞最喜欢打听的就是这些,想是他好奇去问天尊,天尊也就告诉了,而他们其他人一向只关心眼前的事。 “天尊可有说那恶神是谁?”贪狼追问。 “盘古大神开天地分善恶,那恶神无形无相,是天地恶气化成的,所以只能附身在别人身上。”七煞说。 “唉,那恐怕就是了。”想到那堆招魂的法器,河蚌元珠和横公鱼,天同觉得八九不离十了。 “那岂不是在他成形前我们都收拾不了他了?”燎焱大急,无形无相,怎么打! “不若你们都暂时留在这里,以静制动,等他自己找上门来,反正这昆仑他们迟早要来的。”獠奕提议。 众人一商议,都觉得有道理,七煞他们就暂时留了下来,还住在霊玉阁。 当夜,天同见到了一个让他有点意外的来客。 第45章 大战将至,七煞也不敢掉以轻心,和天同回到下榻的霊玉阁后七煞星君就盘膝坐于玉床上开始入定修行。 看到七煞已经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后,天同靠着玉床边坐了下来,把脑袋轻轻的靠在七煞星君的膝盖上。 “小七,虽然帝君说了等这回的事情顺利解决了就让我俩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我们会分开啊!”天同神情忧郁的轻声呢喃着。这种不安的感觉出现在他被那只不知名的魔物摄住之后,不过他没有和伙伴们说,因为不想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再叫同伴们为了他的事情分心。 也许是自己多虑了,从没有吃过亏,所以有点过于紧张。恶念刚起的时候,天同也会这样的安慰自己,可这样不安的感觉竟没有随着时间而散去,反而愈加沉重。 已经入定的七煞星君自然是听不到天同的这番愁思,回应天同的只有满屋的玉色清辉,透过与白色的窗棂,皎皎明月已经渐入中天,天地无情,即便祸事将至,夜色却依旧华美。天同是一个很少有烦恼的人,一方面是因为他大福星的趋吉避凶的本质,还有就是自小就跟在七煞身边,即便有人有心欺负一下这个总是笑眯眯的俊俏人儿,也不得不掂量掂量自己是否扛得住那位面如寒冰的大煞星的一个眼神。 天同本只是随意的找个地方坐下,可是依着七煞星君竟生出一份分外的宁和,抚平了心头的焦躁和忧虑,就忍不住又往他那边靠了靠,把大半个脑袋搁在了七煞星君的膝盖上昏昏欲睡起来。正在睡眼朦胧间,突然眼前青芒一闪,天同警觉的清醒过来,凝神一看,竟是仙君之间相互召唤用的使者——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荧光虫子。 萤火在屋子里绕了三圈,又忽的飞出了窗外,浮在那处等待。 狼谷如今被结界包围,一般的妖物轻易出入不得,而萤火的气息也很洁净,不过天同还是在七煞周围布下了守护结界,才走出了霊玉阁。 “烦请使者带路。”天同拱手对萤火道。 萤火在空中点了三下,就晃晃悠悠的望着山谷后方飞去,天同紧随其后。 走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已经到了狼谷的边缘,在不远处就是围绕了昆仑上的弱水了,已经是到了昆仑下都的边缘了,可是萤火依然慢慢的向前飞去。天同正疑惑,却见引路的萤火忽的一声消失了。 “天同星君在此,还请阁下出来相见。”四下看了一周,没看到有人,天同在出声相询的同时已经提起了戒备。 “天同,是我。”随着一声低沉悦耳的声音,一个身影从一棵苍天大树后面转了出来。 “烛龙神君?”天同惊讶的看着眼前出现的人。 “抱歉,把你叫了出来,可是临到头又犹豫了。”烛九阴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月色下,一袭银色华服的烛龙神君浑身散发出淡淡的光华,容色华美,不怒而威。 “不知烛龙神君所来何事?”天同以君臣之礼相见,虽然以他星君的身份三界间只对帝俊称臣,可是对烛九阴这样的上古之神,这样的礼节并不为过。 “你们下界后可见过猰貐?”烛龙犹豫了片刻问到。因为身份的限制,像烛龙和帝俊这样的人是不能随意下界走动的,烛龙其瞑乃晦,其视乃明,如此神力,稍有差池就会天地动荡,所以此次烛龙下界已经是冒了大违,因为他才会招来天同后又犹豫着到底见不见这一面。 “天同无能,虽然见到了猰貐,可是无法劝谏他回归天庭,愧对龙君嘱托。”说起猰貐,天同心头又升起一阵无奈。 “天同莫误会,我并无责怪你们的意思,他如今何去何从,皆是命中注定,我只是想知道,猰貐他……可还好。”烛龙说完后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猰貐的入魔一度让烛龙伤怀不已。 “尚可,与往常并无二致。”天同如实答道。猰貐是烛龙的爱子,即使天同如今对猰貐颇有微辞,可是他敬重烛龙,并不想在此数落猰貐的不是,让烛龙忧心。 “与何人在一起?”沉默了片刻,烛龙又问。 “前日见他和穷奇一道,不过穷奇并未出圈禁之地,尚未为祸人间。”天通想了想还是据实以告,然后又特地说明了穷奇现在还没有做坏事。以穷奇那善恶分明的秉性,能和他在一起的比不是什么好人,虽然猰貐现在也算不得好人了,可是天同还是顾忌着烛龙的心情。 “天同啊,你虽偶尔顽劣,这心肠却是三界中最好的。”谁知烛龙听了并没有露出难过的表情,反而看着天同粲然一笑。 被如同长辈的祖龙说顽劣,天同也不好意思起来,脸上现出点赧色。 “天同,我此番下界,其实是有一句话想对你说。”烛龙沉吟片刻,忽然肃容道。 “神君请讲。”天同一听说到了正题,立即露出专注神情,他就知道烛龙跑这一趟不会单是为了问一问那位逆子的情况的。 “此番若你等再遇猰貐,若非事关机要,他若和你们说了什么,且可一信。”烛龙这番话说得很慢,似乎是斟酌已久的。 听了烛龙的话,天同先是一愣,随即就忆起猰貐指点他们救了燎焱一命的事情,连忙点头称是,心想也许猰貐心中还保留着几分善念,就像如今他虽然在下界游荡,但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太大的麻烦,还给了一些蛛丝马迹的线索。 之后,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天同因烛龙的一番话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之中,颠来倒去的想着遇到猰貐前后的种种,而烛龙只是静静的看着天同,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担忧和疼惜,天同星,化气曰福,解厄制化。猰貐,为正神,入邪道,逆天而为。这两人,伤了谁,都是这位上古之神所不愿见的。 因为烛龙不能久留人间,所以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之后,烛龙便离去了。 天同在狼谷周边又巡视了一圈,确定了防卫上没有疏漏之后才回了霊玉阁。 卯时三刻的时候,七煞星君元神归位。 神识刚刚回到内体,七煞就感觉到了膝上发沉,一低头,见看见天同枕着他的膝盖睡得正香,嘴角还有一点可疑的水迹,七煞轻轻地抽出腿,正想给他调整一个舒适的姿势继续睡,天同却醒了过来。 “你修炼结束了?”天同一手支起身体,撩起衣袖一抹嘴角,眼神清明,哪还有一丝睡意。 “再睡一下吧。”七煞捏了捏他的脸,很懊恼自己把天同弄醒了。 “不睡了,就是等你等得无聊才睡着的,你醒了我还睡什么。”天同站起来整了整衣袍。 “那我再陪你睡一会儿?”七煞看看窗外微明的天色,虽然已经有人走动的声音,但七煞星君要睡懒觉,谅也没有人敢来打扰。 “难得七煞星君自荐枕席,在下可不好拂了佳人美意啊。”天同调皮的冲七煞挤了挤眼睛。 正说着,外面就有侍卫来敲门,说狼王已经在偏厅备好了早膳,请两位星君过去用膳。 门外话音刚落,七煞星君的脸色就寒了三分,天同赶快在某人迁怒前出声回应。得了答复的狼侍卫边往回走边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心中疑惑六月天里拿来那么重的寒气。 “走吧,想睡也睡不成了!”天同说完忍着笑拉着七煞出了霊玉阁。 偏厅前的小院里,大小桃花和霜华正在指点善容武功招式,善容非常聪明,天赋也极高,仅仅数天体内灵气已经能收放自如,只是他没什么武功底子,招式和反应都要慢一些,霜华就教了善容一套剑法,而廉贞就给善容喂招,来锻炼他的应变能力。 “四哥!大哥!“善容一看见天同就高兴的奔了过来。 “四哥你看!”善容一脸骄傲的把手中的剑亮给天同。 “哟,好厉害。”天同一眼就看出善容手上的剑就是当初自己给他的那把小桃木剑,已经被善容的灵力催发,变成了一柄通体黝黑光亮的三尺木剑,虽是木质,但击打之下却有金石之声。 “我想天尊一定还不知道谁折了他的五行桃树枝吧?”贪狼凑过来和天同咬耳朵。 “怎的,要告发我?”天同有恃无恐的睨着贪狼。 “你我一丘之貉,告发什么的多伤感情啊!”贪狼啪的一声抖开桃花扇,笑得满眼桃花。 “知道就好!”天同故作轻佻的横了贪狼一眼,又转身对善容说道:“小容,此剑由五行木所刻,能做五种变化,且看。” 说着天同就接过善容手中的剑,依次变作刀枪剑戟,最后,是一把弓,从弓弦到弓身,通体黝黑。 “这样,就可以配合镇妖箭了。”天同把弓交到善容手上。 善容一脸惊喜的接过弓,连忙从怀中掏出镇妖箭,架在弓上比划起来。 “放一箭试试吧!”燎焱也激动地跳过来。他见识过还未解封的镇妖箭的厉害,就一直对解封后的镇妖箭的心向往之,可惜一般的弓根本架不住镇妖箭。 善容也兴奋的跃跃欲试,在得到天同的首肯之后,就拉满弓弦对着天空放了一箭。 灌入了灵力的镇妖箭裹挟着一道金光直飞天际,狼谷上空本来因前日大战而氤氲起的淡淡血腥之气也被净化得一干二净,天空瞬间澄明如洗。当镇妖箭消失在天际之后,只见善容一抬手,金光一闪,已经飞出的镇妖箭赫然又回到了他的指尖。 此时周围早围上来许多看热闹的狼族战士,见到如此神技,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喝彩之声,一群人看得热血沸腾,几个大胆的战士按捺不住主动上来问贪狼和霜华是否可以也指点自己几招,贪狼和霜华都欣然同意了。这一个可是炸开了锅,战士们呼啦啦一下都围了过来,把贪狼几人围了个严实,有几个跑得慢没挤进去,正急的火上房,却发现最强大的七煞星君抱着手悠闲的站在一旁,几个人不敢贸然上去,只能用小心翼翼的期待眼神注视着。 “小七,这都是为了天下苍生啊。”天同笑眯眯的拍了拍七煞。 七煞无奈的看了眼天同,又看了看那几个一脸期待的狼族战士,从喉咙深处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天同向那几人微笑着招了招手。 顷刻间,小小的院楼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最后在燎焱的提议下,转战练武场。 “这早饭啊,又白准备了。”嫣玉摇着帕子,无奈苦笑。 “仙人嘛,吃不吃无所谓啦,走,夫人,看热闹去!”狼王拖着夫人紧紧跟上。 整个上午,练武场成了狼谷最热闹喧嚣的地方。当所有人都沉浸在这份热烈中的时候,正午时分,有哨兵来报,正北方有妖云涌动,正急速向狼谷袭来。 “来得正好!!”燎焱长嗥一声,率先领着战士们冲了出去。 第46章 燎焱带领狼战士赶到北边的防线外沿,果然,不远处一团乌云裹挟着妖气正滚滚而来。 燎焱仰天长啸一声,训练有素的战士们立即一字排开,进入战备状态。 不过,当乌云靠近的时候,燎焱却心生疑惑,这妖云虽来势汹汹但却并无杀气,他给了身边一群跃跃欲试的战士们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放弃了主动攻击的打算,原地戒备,打算一探究竟。 果然,乌云在离他们几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黑云散开之后,一人一兽的身影渐渐显现。 “是你?”燎焱待看清来人来后,金色的兽眸中露出了淡淡的惊讶。 “小狼儿,这么急着出来迎接,可是想我了?”猰貐心情很好的调侃着燎焱,今天他没有批那件厚重的黑色斗篷,一袭黑色的胡族骑装干净利落,让那一身的羸弱姿态也淡了许多。 “一届妖人,想你作甚!不过,小爷倒是挺想它的。”燎焱不屑的一甩尾巴,目光直指猰貐身边的穷奇。 穷奇接收到了燎焱挑衅的目光,一仰头放出一声低吼,伏爪弓腰做出了攻击的姿态。 穷奇一动,燎焱身后的狼战士们纷纷操戈以待,只等少主一声令下。 “今天不是来打架的,乖!”猰貐轻轻拍了拍穷奇的脑袋,凶兽不甘的发出一声低吼,却还是听话的退回了他的身后,警惕而凶狠的看着燎焱。 此时,七煞几人也赶到了,七煞和天同看到猰貐的时候都露出点不解的神情,这人前日才借机遁去,如今怎又来自投罗网?摸不清猰貐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也就按兵不动。 “猰貐,你不好好在太虚境中思过,却跑下界来捣乱,若是再闯出什么纰漏,怕是帝俊也不好再为你开脱。”贪狼神色严厉的看着猰貐,自猰貐逃下天庭之后,他们还是第一次见面,一想到猰貐出逃时造成的那番混乱,贪狼就想把这个祸根掐死。 “大桃你好霸道,如今有趣的事儿这么多,就准你们来凑个趣儿?想当年你与小桃狼狈为奸、偷香窃玉时,我可没有少为你们掩护。”猰貐闻言滕然睁大了墨绿色的眼睛,一脸委屈的控诉。 这偷香窃玉四个字一出来,贪狼和廉贞就接收到了一片五颜六色的目光。可是贪狼星君是什么人啊!由来只有别人对他含羞,何曾见过他有带怯之时,倒是一旁的廉贞忍不住出了手。 与七煞那如怒海般深沉博大的煞气不同,廉贞的法力带着几分张扬和炫目,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没有见过廉贞出手,瞬间就被那几乎不亚于七煞的强大法力震慑住了,廉贞给人的印象一直是个开朗不羁的公子哥儿,谁也没有想到这朵桃花的煞气如此之重。 不愧是与天地同生的神人啊!众狼妖喟叹,都被剑光带出的剑气迫到呼吸不畅。 另一头,那穷奇见剑光飞来,竟然从猰貐身后一跃而出,护住猰貐,怒吼一声直面杀招。 这下,众狼妖都以为这凶兽是必死了,燎焱甚至露出了惋惜的表情,他都没来得及这个凶兽好好过上几招呢。 廉贞这一招本就是随性而出,虽凶悍但并没有想取谁的性命,不过是想警告一下猰貐,却不想那穷奇竟悍勇至此,不顾性命也要护猰貐周全,当下也是一愣。但他并没有停手,穷奇擅出圈禁之地,杀! “蠢货,你怎么会是星君的对手。”就在剑光堪堪要劈中穷奇的时候,一声略带责备的轻笑突然响起,然后一股强大的劲气突然从穷奇身后冲出,与廉贞挥出的剑气短兵相接。 嗡!相撞的两道气劲几乎撕开了虚空,昆仑山微微震颤,法力低微一些的狼妖被震得一口心血涌到喉头。 “小心!”天同及时出手,挥出一道气障挡住了两道厮杀的气劲散出的余波,让一些小妖避免了魂飞魄散的命运。 “小桃,脾气不要那么大嘛。”猰貐笑眯眯的一挥手,打散了两道还在相持的气劲。 “猰貐,你竟然袒护凶兽!!”廉贞一脸不快,被猰貐破了他的招式他倒是不以为忤,他只是不爽曾经的朋友竟然堕落到了和凶兽为伍。 “小桃,打狗还看主人咧,如今穷奇是我的人,他要伤在你手下,我这做主子的岂不是很没有颜面?”猰貐依旧一副笑语盈盈的样子。 刚从眼晕耳鸣中恢复过来的狼战士们再一次被猰貐的轻描淡写震住了,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有些羸弱的青年竟轻易就化解了廉贞星君的杀招。 而几位星君看上去却并不惊讶。 “猰貐与七煞星君的实力只在伯仲间。”霜华凑到燎焱耳边对他解释道。 “那他,到底是敌是友?”听了霜华的话,燎焱不太确定的问,猰貐和他们还没有过正面的冲突,但是也明显不是己方的人,这让燎焱很困惑,狼族战士虽善战不惧死,但不代表他们就乐意见到一个如此强大的敌人。 霜华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猰貐,你到底来做什么的?”七煞问。他相信猰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他专程跑来不会是为了调侃人。 “来送军情的。”面对七煞,猰貐难得的爽快。 “你送军情?”贪狼, “不信啊,不信算了。”猰貐说着就转身欲走。 他这一下倒把贪狼弄得一愣。 “他想说的不得了,才不舍得走呢。”贪狼刚想出声叫猰貐,却被天同笑盈盈的拉住了。 “坏人!”猰貐闻言猛的转过身来,嗔怒的瞪着天同,绿眸里点点水色娇嗔,不过因为他本来就身姿挺秀,音容兼美,又看上去有些病态的羸弱,所以做出这等小儿女的姿态倒也不算违和。 不过可就苦了一群狼族的热血男儿,被这妖孽的一眼酥了半身铁骨。 “确定他是公的?”燎焱问霜华。 霜华无语苦笑。 发现自己对于狼战士们的影响,猰貐像突然发现了有趣的事情,变本加厉的对着几个年纪较小的战士频送秋波,至惹得小战士面如染血。 “快说吧,我等洗耳恭听。”天同无奈苦笑,真无法把眼前这个妖人和当年那个腼腆真诚的天神猰貐联系起来。 其他人虽还有余虑,但见天同如此说,也就耐下性子且听他说什么。 “其他星君都还在镇守四极吧?”猰貐问天同。 天同点了点头,反正不是什么机密的事情。 “那就让他们好好守着,这边嘛……”猰貐看了一眼在场的人,“现在这些人应该能挡得住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贪狼不耐烦的瞪他。 “近日将有大军攻打昆仑哦。”猰貐也不卖关子了,语气中满是幸灾乐祸。 “什么大军?”七煞问。 “你且答应放我和穷奇安全离开我就告诉你。”猰貐又开始讨价还价。 “你可以,穷奇不行。”七煞一口拒绝。 猰貐闻言眼珠一转,蚌壳一样的闭紧了嘴巴,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说的模样。 七煞是不会妥协的,眼看就是僵局,天同轻轻拉了拉七煞的衣袖,给了他一个眼神,七煞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 “你且说,如果是真的,自会放你们离去。”天同开口承诺。 猰貐听了露出满意的神情。 “万千妖魔,上百异兽,十大凶神。”猰貐数出三个手指头。 妖魔异兽不足为惧,真正让人震惊的十大凶神。这下,连七煞都变了脸色。 “你如何得知?”天同一贯温和的表情也变得肃厉。 “佛曰,不可说,信不信由你。我走了,还没吃早饭呢。”猰貐露出一个顽皮的神情,转身跳上穷奇的背,就要离开。 “且慢!”天同飞身上前一把拉住了他。 “怎的,说话不算话啊!”猰貐促狭的看着天同拉着自己衣袖的手。 “大军何时来?”天同问。 “五日之内,须小心。”猰貐一愣,随即灿然一笑,眸光坦荡温和。 “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天同望着猰貐碧色的双眸,仿佛在其中看到了曾经的真诚和温暖,他奢想着,也许,猰貐还是当年那个猰貐。 “因为,打架么,要势均力敌才打得长久畅快啊,我才有戏可看哦。”猰貐一句话,又破了天同所有的幻想,妖人还是妖人。 看着天同恼怒的眼神,猰貐的心情似乎大好,顺手把一个东西塞进了天同手中。 “走啦,走啦,你们好自为之,下次再见的时候你们就该连我一起揍了。”猰貐留下一句让人琢磨不透的话,就和穷奇一起消失了。 天同打开手掌,见是一方小笺,展开一看,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微妙了。 “就这么让他走了啊?”廉贞走上来,一脸不甘的模样。 天同摇头笑笑,拉着廉贞回到了人群里,然后,天同把昨天晚上见到烛龙的事情和大家说了,也解释了自己为什么相信猰貐的原因。 “这么说,他说的很可能是真的?”七煞沉吟,如果是真的,那昆仑将有一场浩劫。 “宁可信其有。”天同觉得猰貐并没有信口开河。 “刚好,那我和廉贞就留下来帮忙吧。”贪狼倒是兴致勃勃的模样,留在这里有架可以打,好过会去守那几根石柱,西天之极,有紫微一人足矣。 廉贞也是一副义不容辞的模样。 “我先派人去通知陆吾神君。”獠奕招过手下去给开明兽报信。陆吾那日受伤之后只在狼谷修养了一天就回昆仑接着巡山去了。 说完了猰貐的事,天同又把霜华和燎焱叫到了一边。 “猰貐给了我一个炼化火神珠的法子,你们看着办吧。”天同把信笺给了霜华,一甩手跑去找七煞商量事情去了。 霜华打开信笺匆匆一看,瞬间满面红霞。 “双修啊,嘿嘿……”燎焱伸过狗头瞄了一眼,露出一个标准的狼笑。 “坏人说的,不可尽信。”霜华一弹指,一簇青色的狐火把信笺烧成了灰烬。 “可是,烛龙神君不是说,且可一信么。”燎焱一脸正直单纯的模样。 霜华眯着眼睛打量了装傻充愣的小狼崽子一番,突然露出一个魅人的笑容。 “也对,现在是增强实力的时候呢。“霜华说完,提着燎焱的耳朵就把狼崽子拖回了自己的院子,关上院门的刹那,一个请勿打扰,闲人勿进的阵法已经把小院包围了起来。 所有人都开始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准备。 【混沌难明】 第47章 自那日猰貐走后已经又过了三日,可是昆仑山下非但没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氛围,反而连连日来不断的小规模侵扰也消声灭迹了,如此,倒让众人更加相信的猰貐的话——事出反常必有妖。 摘星岩上,七煞负手而立,面色凝重的注视着茫茫云雾笼罩下的人间。隋之将亡,帝星将陨,兵戈之气冲得整个人间血光弥漫,天地本为一体,人间离乱,那本来分开了天地的清气也变得混沌一片。 “人间如此,倒越发助涨了妖邪。”天同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七煞的身边,看见人间的现状,也不禁忧心。 “待圣人出,白泽传书之后,人间便可河清海晏。”七煞淡淡道,只要天道不倾,人间便是再多战乱也终有否极泰来之时。 “说来白泽倒冤枉,本来只要静待圣人出世,再把书传了就结了,如今却随我们卷到这些麻烦中来。”天同感叹。这几日白泽没日没夜的忙着配制伤药,连用膳都是善容端个碗候在一边,得空了就塞上两口,睡个囫囵觉更是奢想了,三日统共睡得三四个时辰,白嫩嫩的小脸上两个乌溜溜的黑眼圈,倒似那秦岭中的黑白熊。 “若是天地倾覆,他的圣人怕是也没机会出世了,待到妖魔拿他的圣人下了酒,他那传世天书就只能烧过去了。”七煞难得的幽默了一下。 天同很配合的在脑中描绘了一副小白泽抹着眼泪烧天书的情景,也很不厚道的笑了。 “你也忙了几日了,那防护的法阵可布置好了?”七煞问天同。这三日,七煞一直在摘星岩上监视天地动向,而天同就负责协助狼王布防昆仑。 “都布置好了,不过,有的地方还需等霜华出来再做调整,阵法方面无人比他精专了。”天同道。 “他和燎焱闭关三日了吧,别是又中了猰貐的花招。”七煞想到这两人闭关的用意,神色微妙。按猰貐给的法子,须用霜华的水灵力产生的交合之气引导燎焱体内过剩的火灵,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然后归入百脉,让火灵之力可以完全为燎焱所用,这是个没有什么难度的事情,按霜华现在的能力,一两次就可以完成了,满打满算也就是一日的光景,可如今三日已过,却还不见什么动静,不由让人疑惑。 “呃……不至于吧,反正霜华和燎焱早就两情相悦了,左右没有损失的。”天同摸了摸鼻子笑道,双修这个事情,只要是两人心意相通,外人是插不上手的,遑论做手脚了。 “不过,要是等上了战场的时候腰酸腿软也是个麻烦啊!”七煞想了想,忽又严肃道。 “小七,以后谁敢再说你闷,我一定踢他下昆仑镜,让他回来听听今日你这番话。”天同乐到肚肠抽筋,边揉着肚子,边笑道。 七煞看了看笑得眉眼弯弯的天同,突然一把把人扯到自己怀里。 “此番大战,你不可再随心所欲,万事须听我安排,不可擅自行动。”虽然不是第一次和天同并肩作战,可以往都是些小阵战,七煞有自信护他周全,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七煞担心自己到时候分身无暇,天同会有什么闪失。 “我向来是听你安排的。”天同闻言一派无辜的看着七煞。 “那也只是前半程,后半程又听过几次。”七煞略带无奈的看着天同,“你就是有时候太有主意。” 天同星君向来是胆子比本事大,占着自己那大福星的命格,次次临危都能化险为夷,虽然每次都有奇兵之效,可也让人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天同眨眨眼睛,正打算再为自己辩解两句,就听得下方一阵鹰啸,接着一只蛊雕就破开了脚下的云海冲了出来,振翅飞到了摘星岩边。 “大哥,四哥。”善容矫健的从蛊雕背上跃下,稳稳的落在了摘星岩之上。 少年身上穿着白泽给他做的天衣,雪白的云绸,袖口和襟边都滚着银色的雷云纹,一袭素色华服将少年的身形衬得格外挺拔,小脸上虽然稚气未脱,但眉宇间已经有了凛然之气,举手投足之间和往日已是有了天渊之别,虽然只隔了十几日,但那个曾被妖兽追得涕泪横流的小孩已经遥远的仿佛是上一世了。 为了更好的配合镇妖箭,善容将天同送他的神木化作了一把弓背在身后,他自幼随父亲打猎,箭术本就不弱,又在贪狼和廉贞的指导之下苦练灵力,短短几日,竟已至化境,卷携着强大灵力的镇妖箭,每出一箭都势如破竹,连廉贞都不敢轻易应其锋芒。 “巡逻结束了?”天同问。这几日,善容除了照顾白泽和练功外,也常常随狼族战士在昆仑外围巡逻。 善容点点头,转身拍了拍蛊雕的脑袋,大鸟短啸一声,拍着巨大的翅膀飞走了。 “大哥,四哥,这是我刚刚捡到的。”善容展开手掌,把一个东西递到七煞面前。 那是一只不起眼的小甲虫,在山中随处可见,此时小虫正在善容掌中打转,看上去很混乱的样子,小虫爬了一阵,突然蜷起身体,然后开始啃咬自己的足肢,不一会儿,六只脚都被啃掉了,甲虫像只豆子一样滚在善容掌中,小小的脑袋还在不停的转动,似乎还在寻找下口的地方。 天同和七煞看着小虫的自残行为,都露出疑惑的神情。 “这是在昆仑西找到的,我发现了百来个,都是如此。”善容说道。这是他在巡逻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问了同行的狼妖,大家都是没见过,他觉得蹊跷,就呆了一只来找天同和七煞。 善容的话让七煞和天同都警觉起来。 天同小心的拾起善容掌中的甲虫,放出灵识感受了一下这只虫子的内心,却是一片混沌。 “这些虫子都被扰乱的灵识,才会出现自戕的行为。” “是有什么小妖魔到了附近么?”善容问。因为魔气只能影响到虫蚁,所以善容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大妖魔,可是他在附近搜索过,并没有什么异常。 “这可不一定。”天同和七煞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了计较。 “有什么情况么?”善容一听马上紧张了起来,神色中却有一分兴奋,女娲灵血的苏醒,也激发了善容作为一个除魔者的斗志。 “如果我猜得没错应该是四凶中尚未露面的那位。”天同轻施法力,结束了甲虫的痛苦,被混沌侵蚀的下场是无休止的混乱和痛苦,肉体不死,精神却如坠炼狱。 “混沌!”善容一惊,那凶兽竟能无声无息的摸到昆仑附近。 “是不是,看看就知道了。”七煞话音刚落,人已经向昆仑西飞去。 “小七,等等我。”天同见状,也急忙追了过去。 善容见着二人竟然就这么丢下他跑了,也连忙跃下摘星岩,同时呼哨一声,只听一声清啸,那只蛊雕不知从何处疾飞而来,接住了正在下坠的善容,追着七煞二人一同向西而去。 此时,大荒之中某处。 猰貐浮在空中,注视着脚下翻滚的墨云,俊美到妖异的面容上挂着一丝莫测的笑容,身边,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静静的侯立着,这男子长得很是英武俊朗,只是浑身戾气如刀锋般张扬,虽面无表情,但却让人觉得狠厉。 “穷奇,你走吧,我这就要去投诚了,用不着你了。你若就此离去,天同心善,以后断然不会为难于你。”静默了片刻,猰貐突然回头对男子说道,神色间是一丝少见的肃然。 “我和你一道去。”男子开口,声音冰冷而执拗。 “可是跟着我,可是会不得好死的哦。还是在下真的恶贯满盈到让穷奇君难以割舍了呢。”猰貐语带揶揄,当初和着穷奇同行不过是一时兴起,如今也是分开的时候了。 穷奇不语,看着猰貐的目光却是执着。世间皆说穷奇喜恶,其实他喜欢的不过是纯粹,而世间多伪善之人,所以有时候恶是比善更纯粹的东西,何尝听说伪恶的?所以,穷奇喜恶。那日,穷奇见到荒漠中独行的猰貐,本想上去捉弄一番,却在于猰貐相对的一瞬间,被那极致的纯粹所深深的吸引。天神猰貐,曾极善,而如今,只见纯粹,那或便是极恶,无论哪种,都叫穷奇为之心折。 两人对峙片刻,猰貐却是先忍不住笑了出来。 “唉~看来在下真是恶贯满盈了,那阁下这份情意在下就却之不恭了,日后黄泉路上就做个伴儿吧。”猰貐说完,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堪称天真的笑容,不再看穷奇,径自走向那片诡动的墨云。 看他不再赶自己,穷奇狠厉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悦色,摇身一变现出妖兽原形,缀在猰貐身后,走入了滚滚云烟。 第48章 四周很暗,明明看得清周围一切,可是依然给人晦暗的感觉,一草一木和往常看到的没有丝毫区别,如今却硬生生生出混乱的感觉,总之,一切都充满了违和感。 善容紧紧的牵着天同的手,一手紧握着长弓,警惕的看着四周,呼吸浅而短促。 “别太紧张,容易产生幻像。”天同感到善容的紧张,回过头来笑着安慰道,同时通过两人交握的掌心把一股清气注入善容内体。 看到天同温和淡然的笑容,善容的紧张稍稍退却一些,调整了呼吸之后,心头的烦闷感果然减少了许多。 “对不起,四哥,要不是我冲动,我们也不会陷进来。”善容懊恼道。 方才,他告知了山谷的异象,七煞和天同便前来查看,他自然也尾随而来。三人一路顺着山谷探查,先是见到了善容说的自残的虫蚁,接着再往里走,竟连一些小兽也陷入了疯魔,当善容看到往常那畏人又胆小的鼠兔红着眼睛嘶叫着扑向自己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最后还是天同用法力让那些动物得到了暂时的解脱。最后,他们走到一团灰黄的物体之前,那是一个很难形容的物件,无头无尾,无口无眼,似乎是有四肢的,却看不出长在哪里,它静静的卧在林中,周身不停的逸出晦暗之气。天同告诉他,那边便是混沌。 善容一听这就是四凶之一的混沌,一时激愤,抽出镇妖箭就一箭射了过去,天同慌忙阻止却还是慢了一步,只见在金箭触到那团物体的一瞬间,那怪物突然暴涨了百倍,嘭的一声,漫天的混沌之气扑面而来。天同一把拉过善容护在怀中,片刻之后,等善容从天同怀里钻出来的时候,发现三个人都还完好无损,只是周围变得昏暗晦涩起来。 天同一脸沉痛的告诉他,他们被混沌吞了。 被吞了会有什么后果善容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闯祸了。 “不妨,既来之则安之,反正迟早也要来的。而且小七也在此处,你还有甚可担心的。”天同潇洒的挥了挥袖子,他周围的晦涩猛的被弹开,善容只觉得眼前一亮,说不出的畅快。 善容抬头看着走在前面的七煞星君,即便只是一个背影,也彰显着他的强大,乌金蟠龙刀已经被召唤了出来,却只是随意的握在手中,虽身陷混沌却如闲庭信步,举手投足间依然是那俾睨天下的气势。 似乎确实是无甚好担心的。看着七煞步履沉稳的走在前面,善容深深的认同了天同的话。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善容问天同。 “找到混沌的元神,灭了他。”天同轻巧的说道。 善容哦了一声表示了解。 “四哥,什么是混沌啊?”又走了一阵,依然一片静谧的晦涩,比起初到贵地的紧张和好奇,善容现在已经有点无聊了。他在十多日前还只是平凡的少年,不管是天神还是恶兽对于他来说都是虚幻而遥远的,如今算是长见识了,可也没认全。 “《神异经》西荒经记载:昆仑西有兽焉,其状如犬,长毛,四足,似罴而无爪,有目而不见,行不开,有两耳而不闻,有人知性,有腹无五藏,有肠直而不旋,食径过。人有德行而往抵触之,有凶德则往依凭之。意指混沌是一种像狗或熊一样的动物,人无法看见它、也无法听见它,它经常咬自己的尾巴并且傻笑,腹中空空,一条肠子直到底。如果遇到高尚的人,浑沌便会大肆施暴;如果遇到恶人,浑沌便会听从他的指挥。”天同想了想,把凡间的书上说的捡了一段来讲。混沌本无相,那些形象也只是凡人臆想出来的,它本就是一团恶气,不过要和善容解释的话,得从盘古老祖那会儿说起,天同是懒人自然能省就省,反正回去了自然有人给善容再讲一遍,摆八卦龙门阵什么的,白泽最擅长了。 “那不是和那穷奇一样?”善容道。 “不一样,就外形来说,穷奇算貌美如花了。”天同一脸严肃的摇摇头,显然对混沌尊荣不敢苟同。 “四哥,你以貌取人。”善容囧然。 “人之常情也。”俊朗的眉一挑,天同笑得悠闲,丝毫没有身陷囹圄的觉悟。 “到了!”前面的七煞星君突然停住了脚步。 善容讶然的举目四望,周围的环境和他们刚刚走过的那些并没有区别,他虽然满心疑惑,却没有开口询问,因为他明显的感觉到了七煞星君身上瞬间充盈的战意和煞气,连乌金蟠龙刀都发出了微微的铮鸣。 “混沌虽然不可见不可闻,但小七对邪气很敏感,再说这混沌在他手上没有死过十回也有九回了,老熟人了。”天同好心的为善容解惑。 死过那么多次?通过天同的解惑,善容更好奇了,别的凶兽都知道避着七煞星君,这位被揍趴下那么多次还锲而不舍的往跟前凑,这混沌果然如书上所说,一根肠子到底啊! 七煞星君除妖不像有的仙家总还要先报报家门,列列罪状,然后才慢条斯理的开打,他不喜欢废话,若是有妖为恶,二话不说,斩了便是。 天同话音刚落七煞已然出招,乌金蟠龙刀带起一道青芒直奔前方。 善容依然没有看见目标,却看见刀锋带出的气劲在几丈之外撞上了什么,嗡一声闷响之后,善容只感觉后心被撞了一下,四周忽而就暗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 善容下意识去拉天同的手,却捞了个空,两人明明就站在一起的,心嗦一下就提了起来。 “大哥,四哥。”善容小声的唤了两声,没有人回答。 不对!出问题了。善容瞬间戒备起来,抽出镇妖箭飞快的架在了弓弦上,拉满弦,箭尖斜指地面,被注入了灵力的镇妖箭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华,可那光只散出去寸许,就被四周的浓黑吞没了。 目不能视的情况下,善容索性闭上了眼睛,侧耳凝神,过度的专注反倒让他暂时忘记了恐惧。半晌,死寂的空气中终于传来了一丝轻微的波动,善容猛的睁开双眼,擎起满弦的弓就对准了黑暗中的某处。 “滚出来,不然我就不客气了!”善容厉声喝道。 依然是死一般的寂静,甚至连那意思波动也消失了,可是四周的浓黑却渐渐的淡去,然后,善容惊异的发现自己竟然身处善村中那个和父亲相依为命的小屋中。 幻觉!善容清醒的告诉自己,虽然屋中的一桌一椅熟悉亲切的让人想落泪。 然后就在善容寻思着如何打破幻像的时候,屋外传来了惨烈的叫声,那声音是如此的熟悉,善容来不及多想人已经扑到了窗前。 “爹——”当看清屋外的情景后,善容发出了一声泣血的嘶喊。 赤手空拳的父亲正在被两只恶兽攻击着,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浸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容儿,快,快躲起来!!”善容的父亲看见了扑到窗口的儿子,拼命的挥着手让他躲起来,这一个分神,又被怪物的利爪扫中,飞出撞在了一棵巨树上,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却还是狼狈的跌坐了回去。 善容看见父亲歪过头看着自己,张了张嘴,却涌出一口鲜血。 假的!都是假的!!善容在心中拼命的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幻觉,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眼睁睁看着最亲的人在自己面前再死一次,曾经是他无能无力,而如今,他已经有了保护自己和他人的力量。 “住手!!”就在看到怪物再一次扑向奄奄一息的父亲的时候,善容再也克制不住的冲了出去,幻觉也罢,至少,让他为父亲再做点什么。 镇妖箭三箭连发,善容觉得自己的速度从来没有那么快过。但那两只怪物的能力也不容小觑,三只利箭被他们轻巧的避过。 善容大怒,化弓为剑,开始了近身攻击。善容剑术师从贪狼,虽只是略加点拨但善容悟性极高,一招一式尽得精髓,剑势磅礴,快而狠。 “善容,住手!”一只怪物突然开了口,赫然是天同的声音。 善容身子一僵,愣在当场。另一只怪物也停下了攻击,站在一旁看着善容,那眼神气势如此熟悉。 “四哥,大哥?”善容游疑着,他回头看了一眼树下,父亲依然浑身是血的躺在那里。 看看父亲,又看看眼前的怪物,善容混乱了,什么是真的,还是都是假的? “容儿,杀了他们。”善父颤抖的抬起手,一开口,一口鲜血又涌了出来。 善容目光一闪,紧咬的牙关在稚嫩的脸上绷出刚硬的线条。 “啊——”猛然仰起头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喊,紧握的五指间,利剑再次变作长弓,再抬手,镇妖箭已经从指尖飞出,势如破竹的飞向目标。 第49章 “容儿……”善父一脸难于置信的看着插进心口的金箭。 “父亲知我胆小,却又一味宠爱,遇到了危险哪次不是嘱咐我保命要紧,从不曾叫我勇往直前,刚刚你若是要我快逃,或许我会多留你一刻活命。”善容说的淡然,目光却一瞬不瞬的落在那熟悉的面容上,生怕少看了一眼,心里即便知道是假的,可是还是希望能再多看一眼。 听完善容的话,善父前一刻还激烈的表情瞬间归于麻木,一阵浊雾过后,只留下金色的镇妖箭静静的躺在树根脚。幻境已死,四周的景色也陡然变成了方才山谷中的景色,一旁的两个怪物也退去骇人的外形,赫然正是七煞与天同。 善容微敛双目,轻轻一抬手,箭支化为一道金光飞回了他的手中。 “我们的小善容果然机灵。”身后传来天同星君满含喜悦的声音。 天同走到善容的身后,刚想抬手搭上他的肩膀,却被善容一扭身避开了。 “小容?”天同的手落空停在半中,疑惑的看着善容。 善容慢慢的转过身来,同时转过来的还有锋利的箭尖,满弓满弦。 “小容,你怎么了?”天同露出惊讶的表情,眼神中也闪过戒备。 “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但你接二连三的伪装成我最重要的人,侮辱了他们,就得以死谢罪。”善容尚显稚嫩的面容浮现出与年龄不符的沉着霸气。 “你是如何看出来的?”知道已被识破,假天同也不再伪装,语气一转,露出浓浓的妖气。 “有大哥在,四哥不会动手的,而且……”善容看了一眼漠然的站在假天同身后的七煞星君,“大哥身手几时变得那么不济了,一个小小的人类也缠斗多时。” “哎呀,是我考虑不周了。”听完善容的话,假天同不禁仰天长笑,那笑声初时还清朗,渐渐却尖锐妖媚起来,随之,又一阵浊雾飘过,隔开了对峙的双方。 善容不敢妄动,凝神注视着烟雾中的身影,扣紧了手中的箭。 雾散,四周景色变成了一片苍茫的黄沙戈壁,一个妖艳女子正笑盈盈的看着善容,眼波横流,媚态天成,不过,那只是上半身,女子的下半身却是一堆蠕动的触手,好似纠结成团的地龙。 “你到底是何方妖物?”善容厌恶的看着那堆蚯蚓,如今身边都是如天同那般风光霁月的人物,乍一见这么个腌臜东西,恶心感倒还多过了第一次独立对阵的紧张和害怕。 “本君魍魉。小哥若愿投诚,本君许你荣华富贵,娇妻美眷。”女子娇媚的一笑,下半身的蚯蚓团向着善容的方向蠕动了一步的距离。 “原来是魍大婶啊。久仰久仰。不过,富贵如浮云,美眷的话,我年方十二,恐心有余而力不足,而且我担心大婶所说美眷都如你一般,那我不如去断袖。”善容厌恶的向后跳了一步,脸上却露出一点轻松的笑意。 善容自灵力醒觉后,虽然功夫在几位星君的指点下突飞猛进,但还远不是四凶这样级别的凶兽的对手,可善容做了十几年的凡人,对天地魔神知之甚少,如今大战在即,白泽担心他打架的时候挑错了对手吃大亏,就跟据善容的能力,把凡说得上名号的凶神恶兽都给他细细讲解了一番,那些可以一战,那些要避其锋芒,那些要掉头就跑都巨细靡遗的交代了,其中就有上古十大凶神,魍魉虽在这十大凶神之中,但在白泽口中,却是可以一战的,所以说,恶神的素质也是良莠不齐的。 “大婶?!”魍魉那妖媚的面容瞬间就扭曲了,本想利诱,却不料是自取其辱,被个黄口小儿调侃了。 “不对么,那魍大娘?魍大妈?魍阿婆?”善容从善如流的改口,一面继续调侃,一面暗暗蕴集灵力灌注箭尖,可以一战不代表可以必胜,轻敌是失败之母。 “找死!”魍魉终于恼羞成怒。魍魉本是山精石怪,之所以列入十大凶神皆是因为其擅惑人,被惑者轻则失魂落魄重则疯魔狂乱,其又名疫鬼,可散播瘟疫疾病,本就不是美貌的妖怪,可偏偏变出这幅尊荣,想也知道这妖怪爱美,所以,善容的称呼可谓字字诛心。 魍魉双手指甲暴涨,漆黑锋利的长甲以迅雷之势袭向善容,可魍魉刚刚起势,就惊见一道金光逼至眼前。镇妖箭!魍魉大骇,连忙向后闪躲,饶是他反应极快,那来势汹汹的一箭依然擦着他的面颊飞过,在那芙蓉面上留下一道血痕,刺痛难当。 魍魉捂着脸颊,神情阴狠扭曲。这魍魉本以为善容这是个初出茅庐的小除妖师,即便有女娲血脉也不足为惧,谁知却在第一回合就被拆穿,惑乱不成只能硬打,可他又忌惮镇妖箭的威力,本想出其不意攻至善容近前,让长弓难有用武之地,却不想善容出箭如此之快,刚刚若不是避得及时,恐怕已经被穿了糖葫芦。在被自己轻视的人连下两成,怎不叫他嫉恨。 “找死的是你。”善容傲然的看了魍魉一眼,从身后又抽出一支箭架在弓上。 “哼,你以为你那箭能奈我何?”魍魉一看那箭,不禁嗤笑起来,他惧的是镇妖箭,可仙子阿善容用的这只只是普通的白羽箭。 “试试啊。”善容一放弓弦,白羽箭直奔魍魉而去。 魍魉轻蔑一笑,不闪不躲,待到那箭逼至眼前,才抬手一拨,那箭就轻飘飘的斜飞了出去,看了一眼歪歪的跌进远处黄沙中的白羽箭,魍魉转头正想讥讽善容几句,却看见少年脸上笃定的笑容,同时,身后劲风袭来。魍魉大惊,刚想拔地而起却是来不及了,只听噗地一声,一只金色的箭头从胸口透出——镇妖箭。 “你……”魍魉抬起头难于置信的看着善容。 “谁说箭一定要弓来发的。”善容说完一抬手,镇妖箭清鸣一声,穿透魍魉飞回了善容手中。 带着不甘和恨意,魍魉的身体萎顿在了黄沙中,善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风起,黄沙散尽,浓雾又起,雾中,一个身影进行渐进。 “谁?”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又紧绷起,善容警惕的盯着那影影绰绰的身影,心狠狠提起,刚刚他是赢得侥幸,再来一次,恐怕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是我。”沉稳的声音传来。 “大哥?”善容疑惑道。 片刻,七煞的身影穿过浓雾,清晰起来。 “天同呢?没和你在一起?”七煞左右看了看,发现只有善容一人,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个是真的了。善容心想,白泽说过,七煞的眼中除了天同基本上是目下无尘的。 “你杀了魍魉。”七煞瞥了一眼魍魉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他是感觉到妖气才寻来的,本来以为是天同动的手。 “是他轻敌了。”善容的态度诚恳谦逊。 七煞看着他,赞许的点了点头。善容的成长他是看在眼中的,最难得的是这个孩子不骄不躁,可成大器。 “四哥也没有和大哥在一起么?”善容有点着急。 “我们被刻意分开了。走吧,先去寻他。”七煞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善容闻言连忙紧紧跟上。 两人走了一阵,依然是一片荒凉,也不知是不是还在幻境中。善容问了一些分开后的事,方知七煞并没有遇上什么妖邪,只是和他们失散了,想来是七煞星君太厉害,妖魔就先挑他这个软柿子捏了,如此说来,天同星君应该也没有什么危险,因为天同星君平时不喜欢动手不代表他就是软柿子,只是因为他懒得动手。 “不一定,我总觉得这次有人格外针对天同。”七煞否认了善容的想法。 同一时间,正在被七煞和善容苦苦寻找的天同星君正坐在一池碧绿湖水边顾影自怜。 平静如镜的湖面上倒映出一张俊秀无双的面容,那是天同非常熟悉的——少年时的自己。看着湖中返老还童的自己,又看看周围熟悉的景色,天同露出了然的笑容,虽然不知道七煞和善容在哪里,可现在自己身处的这个地方却是格外熟悉和亲切的。站起身,天同决定先来个故地重游,毕竟这样的机会不多啊,能去过去未来的昆仑镜也不是随便能用的,有人招待,即便是不怀好意的,也是先笑纳了再说。 这个绝美的景色中欣赏回味了一阵,天同又轻车熟路的转入一片桥廊中,既然来了当然要去看看老朋友,如果他没猜错,对方费尽周章的弄这个就是要因他去那里的,若不去,岂不是拂了主人家的‘好意’。 第50章 木质的栈道穿梭在一片玉树琼花之间,脚下云气氤氲,衣袂扫过时便淡淡的拂开,然后又缓缓的聚拢,仙灵之气化成五彩蛱蝶翩翩飞于花间,虽静却有勃勃生机,这里便是九天之外的云萝上洲,也是蕴育紫微十四宿之地。 上次回云萝上洲已经是三千年前的事了,还真是转眼千年啊!天同边感叹边心生疑惑,能模仿的如此之像,这混沌莫不是去过云萝上洲? 不过,天同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决,因为他看见了一个人,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你怎么在这里?”天同皱着眉看着那个斜倚在金桂树上的人。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了?”猰貐说着从树下一跃而下,震落了一片金色花雨。 天同不理他,四下打探起来。既然他变作了十几岁的摸样,那这幻境中就该也有十几岁的七煞,他可还打算好好回味一下那竹马竹马的感觉呢。 “别找了,这里只有我!”天同的无视让猰貐很郁闷,“便是七煞在这里,也是个西贝货!” “便是西贝货,也比看见你强些。”天同诚实道。猰貐出现在这里,只可能有两种情况,较乐观的是他收服了混沌,又来和他捣乱开玩笑,而不乐观的是,猰貐已经投靠了混沌背后的势力,而看现在情况,恐怕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早知道我找小七去,留你这个牙尖嘴利的在外面啃树皮儿!”猰貐微微眯起墨绿色的眸子,故作不屑的看着天同。 “罢了,你找我来尚且将我变作十几岁法力稍弱些的状态,若是招了小七来,便是七八岁的孩童模样也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天同轻笑。 “七煞我自不能相比,不过你嘛,我倒是还有些自信,所以,我现在就可以把你捆了送人,去换个泼天的富贵。”猰貐说着,边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起天同。 “哦,送谁?”天同露出颇感兴趣的模样。 “当然是我的新东家,他如今重返人间,下一步便是取帝俊而代之,如此枭雄如果夜夜空帷岂不是憾事,遂着我去为他寻三界第一的美人,不才第一个就想到阁下了。” “阁下何不毛遂自荐?”天同本想套他的话,却不想反被人家言语调戏,当下就很不爽起来。 “荐了,人家看不上。本来小七那样的也不错,可性子太烈了,若是失手伤了我东家,那我的罪过可大了,你这样的温驯些,可人疼。”猰貐表情颇为哀怨。 “废话完了么?”天同终于不耐烦了,曾经的猰貐是腼腆善良的,而如今眼前着眼中满满都是狡黠的人却是和腼腆善良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了,天同因着烛龙的一番话本来还对猰貐心存幻想,可眼下,他发现自己错了,不听话的小孩是没有讲道理的必要的,捉回去狠狠打屁股就结了。不过在这之前,该弄的情报要先弄到手,他不信猰貐弄这么大一个局,又煞费苦心的分开他们便只是为了调侃自己来的。 “完了!”猰貐这下倒识趣,一看天同脸色不善,马上从善如流的闭嘴。 “说!”天同一抬腿,潇洒的坐到一块莹白玉石之上。 “说什么?刚刚不是说完了么。”猰貐无辜的眨眼。 天同默默的从袖中抽出一柄秋水色的长剑。天同不喜用兵刃不代表他不善兵刃,七煞星君TJ出来的人怎么可能会差,即便现在法力被禁锢在少年时的水平,也是不容小觑的。 “我真是来拉你入伙的。”猰貐叹了口气。 “你认为我会答应?”天同反问。 猰貐笑着摇摇头。 “那不就结了。”天同摊手。 “可是你不答应的话七煞和那个女娲后裔的小子就走不出混沌幻境了啊。”猰貐颇为难的说。 “你伤不了他们的。”天同笃定道,混沌以幻境伤人,七煞和善容都是心性坚定的人,天同自不担心,破了所有幻境就可以出去了,不过是花点时间的问题。 “我也没打算伤他们。”猰貐耸肩,“刚刚我还送了个魍魉给小孩儿练手呢,天赋不错哦。七煞星君的话我想伤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所以我没有理由接受你的威胁,不是么。”天同笑道。 “可是,叛军已经在路上了,如果没有七煞的话,不知道大小桃花和小狼崽子他们守不守得住昆仑啊。” “什么?”天同闻言脸色骤变,从玉石上跳下来逼到猰貐身前。 “我不是和你说过么,三五日必来的。”猰貐伸出一个手指把天同推开了一点儿,避开那巨大的压迫感。 天同紧紧的盯住那双碧色眼眸,猰貐坦然的与他对视,天同颓丧的发现也许对方说的是真的。 “我跟你走,你当真放他们去解昆仑之围?”天同不甘的问。 “自然。”猰貐轻轻点了点头,“天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天同一怔,不解的看向猰貐,却看见了一双含着淡淡笑意的眼,天同赫然发现,如果抹去那一丝狡黠和媚色,这双眼睛和千万年前的并没有不同。 “猰貐,你……”天同迟疑的看着猰貐。 “细作这种活儿向来不讨好啊。”猰貐苦笑。 天同的脸上出现了一个久违的表情——目瞪口呆。 “这么说今日之乱你早有预见,当年你被刺,然后死而复生后入魔都是设计好的,烛龙神君和帝君都知道,这次下界边就是为了平叛?”天同毕竟敏锐,稍一思量就想清了各中缘由,难怪那日烛龙对跑来和他说这么一番话,原来是怕他们误会深了猰貐。 猰貐含笑点头。 “那为和不对我们说明?”天同又问,他早发现猰貐行为古怪,却没往这方面想,毕竟这几千年来,猰貐这恶人演的太惟妙惟肖了。 “人多口杂,我可以做细作,难保对方也有细作,小心为上。”猰貐摇了摇手指。 “那早知道为何不防祸于未然?”天同又问。 “命数天定,只可解厄,不可避祸,否则恐招来更大的灾劫。”猰貐无奈的说,如果不是破无可破,他也不会出此下策。 “对方是谁?” “幽。” “幽?!他复活了?”天同脸色骤变。幽,非魔、非神,非妖、非人,而是世间怨气和阴气聚集而成,是杀孽结成的恶果。第一次正邪大战的就被众天神合力拍得魂飞魄散,今天若不是猰貐提起,他都想不起这号人物了。 “横公鱼,招魂法器,河蚌内丹,加起来就活了。”猰貐掰着手指数道。 “河蚌内丹是你给的。”天同横了他一眼。 “不让他有了实体和元丹,杀一百次也是白费劲儿,再说,我去投诚,总要有点见面礼不是。不过幽多疑善猜忌,要让他全信了,还得把你带过去。”猰貐指了指天同。 “那我们快走吧。”天同理解的点了点头。幽想要他,这一点也不奇怪,他虽然是解厄制化的大福星,可是如果遇到幽时则反吉为凶,幽将他拘在身边便可助涨自己的恶气。如今,他终于懂得了烛龙口中的——命,不可违,不可逆。也明白了近几日的那种被觊觎的不安感从何而来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 “想通啦?”猰貐揶揄的看着他。 “想让我助纣为虐也要有那个本事,我这便去给他长点记性。”天同傲然负手而立。 “那我们就走吧。”猰貐说着就从怀中摸出一捆捆仙绳上来绑天同。 “你做什么?”天同不高兴的拍开他。 “你总不会想和我手牵手一起出去吧,我奉命来捉你的,捉,不是请,好歹做出一番恶战的样子来。”说着猰貐又扑上来把天同整齐的发髻挑散。 天同恼怒的瞪他,却也不阻止他动手动脚了。 “对,就是这个神情,如此就更像了。”猰貐边说边拿绳子把天同绑了个结实。 “快走,叛军快来了,我要放小七他们出去了。”绑好绳子,猰貐扯着天同就往外走。 “既然时间紧急,刚刚你还如此多的废话。”天同抱怨,却也加快了脚步。 “哦,这个啊,我就是觉得比起平时那道貌岸然的样,你恼羞成怒气急败坏的样子更中看些。”猰貐头也不回的答道。 帝俊的重生药一定是配错了方子了,好好一个人才会变得那么欠抽!等这回的事儿了了,还是要把这个家伙绑回去狠狠的打屁股!天同瞪着猰貐的背影暗暗发誓。 这边,七煞和善容结伴又破了几个幻境,正准备向下一个进发的时候,却突然看见眼前的景色一晃,然后一阵薄雾飘过,两人又回到了山谷之中。 “大哥,这是?”善容疑惑的看着四周,弄不清这景色是真是假。 “我们出来了。”七煞扫了一眼四周。 “那四哥呢?”善容举目四望。 七煞也四周看了一圈,然后疾步向右走去,善容连忙跟上。 丛林深处,一轴绢轴静静的躺在一块大石上,七煞一抬手,卷轴忽的飞到了他的手中。 小七,守好昆仑,安好,无念,回见。绢上只有十二个字,是天同的笔迹。 “四哥去哪儿了?”善容略带不安的问。 “走,回昆仑!”七煞握紧手中卷轴,一把拉起善容,御风向狼谷飞去。 第51章 山,不是名山,不过在这荒芜之地还是显出些巍峨来,山腰,一座花岗岩修砌的大殿临渊而峙,天同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座叛军的老巢,发现这里经一个守卫都没有,但却处处暗藏杀机,原来却是每一块筑殿的砖石都被加持了法力,这一殿砖石便是千军万马,何须再要守卫。 “大手笔啊!”天同感叹。 “走啦!”猰貐不耐烦的扯了一下手中的捆仙绳,天同被拽的一个趔趄,恨恨的瞪了猰貐一眼。 “对了,这方像个阶下之囚。”猰貐满意的一笑。 天同一赧,也知自己大意了,连忙做足了姿态,一脸恼怒的被猰貐押进了殿中。 殿外是暑夏骄阳,大殿里却充满了阴寒森然之气,殿内空无一人,可是天同还是清楚的感觉到了无数窥伺的目光,行了数十丈,阳光越发的黯淡,待到了尽头一处幕帐之前,天光已经完全消失,只余下两边盘龙柱上龙口中巨大的夜明珠发出莹白的光芒,几丈之遥,竟已不似人间。大殿尽头,凌空垂下数丈蛟纱,叠叠障障的逶迤一地,幕帐后隐约坐着一人,虽悄无声息,可匆匆一瞥之下竟是无边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天同不禁一窒,心下明了,这便是正主儿了。 这么多年,人间三界杀伐不断,生灵枉死无数,这幽以怨气为根本,怕是比之万年前更加难以对付了。想到这里,天同不禁忧虑。 猰貐押着天同正要下拜,却被天同一脚踹中,趔趄了一下才又站稳,他无奈的瞪了天同一眼,却也不再强他,自己单膝跪在了殿前。 “臣幸不辱命,已经擒得天同星君。”猰貐望着幕帐后的身影,朗声道。 “猰貐将军果然不负孤所托,请起。”纱帐后,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充满森然之气。 孤?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就真把自己当帝王了!天同挑起眼角看了纱帐后的身影一眼,那身影甚是高大,可惜看不清面目。天同最是看不惯小人得志,暂时打杀不得,就寻思着气一气他也是妙事。 “臣对主上一片忠心,日月可昭。”猰貐恭敬道。 “他日我登大宝,必不会忘了将军的功劳的,将军此行辛苦了,先行下去休息吧。”幽低沉的语调微微抬高,显然是对猰貐颇为满意了。 “藏头露尾,莫不是那横公鱼做的肉身腥臊不堪,无颜见人啊。”既然对方是幽,天同自然也就知道了他们当初利用燎焱抓横公鱼的目的了,横公鱼肉身强韧,鳞甲坚硬,与乌梅两枚煮之,食后可去腐生肌,其妙处还在于,散灵若附身于上,便可以最快的速度修的金刚不坏的肉身。 “主上天颜也是尔等囚奴能见的!”天同话音刚落,已经被‘走狗’猰貐一脚踹倒在地,然后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讥落。 天同自是不甘示弱,君子动手不动手一向是他的强项,所以即便是被绑了,那嘴皮子一动,也是杀人不见血的。 曾经的天神猰貐或许温言少语,但如今的猰貐早不是吴下阿蒙,与天同舌战起来,竟也不落下风,一时间,原本阴森冷寂的大殿中竟有些热闹的感觉。 “够了,成何体统!”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头上才幽幽的传来一句,看来那幽是看够了戏了。 “那臣就先行告退了,主上事务繁忙,这天同星君就暂且拘在地牢中了,待主上有了闲暇再慢慢料理他。”猰貐识趣的噤声,顺手也施法噤了天同的声,押着天同就要退下。 “且慢,天同星君如此贵客怎么可怠慢在地牢那种地方,就先锁在那业柱之下吧。”纱帐微动,幽的声音又传来,伴着一声轻笑。 “还是主上考虑周详,猰貐受教了。”猰貐一愣,随即拱手答道。 “嗯,去吧。”幽懒洋洋的答了一声,纱帐后又恢复了沉寂。 “混沌。”待猰貐押着天同出了大殿,纱帐后的幽慢慢坐直了身体。 “臣在。”一团黑雾自大殿一角飘出,飘至纱帐之前,慢慢聚拢了形状,一个披着厚重斗篷的巨大身影出现在大殿中央。 “你一路同行,此二人可有异状。”幽问道。 “回禀主上,猰貐将军如何擒得天同星君臣倒不曾亲见,因为那云萝上洲臣不曾去过,所以无法变幻,而猰貐将军说要擒住天同须得用云萝幻境控制他的法力,所以都是将军一力布置的,而那云萝上洲即便是幻境,我等戾兽也无法靠近,所以臣也不曾窥得其中奥妙。不过,猰貐将军将天同星君带出的时候,天同星君确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后来离了幻境才慢慢变回现在的模样的,而且我看他出来时颇狼狈,确像力竭被缚,猰貐将军倒是不见疲态。不过,猰貐将军武可比七煞,擒住天同应该不是难事。”混沌想了想答道。 “嗯,你下去吧。速回昆仑,依计行事。”听完混沌的回报,幽径自起身离去,转入了大殿后的密室之中。 “是!”混沌蜷伏在地上,待幽离去后也在一阵黑雾中慢慢隐去了身形。 大殿的后宫是一个百余丈见方的血池,乍一望去,茫茫血海竟似没有边际一般,殷红的血池中不时掠过黑色身影,划过池面却不见波澜。血池的中央突出一块丈余石台,暗黑的石台上,一根青铜色的巨柱静静矗立,柱身上铸满了飞禽走兽,蛇鸟鱼虫,皆是惟妙惟肖,可惜如此精美刻画却未一丝祥瑞之气,皆因上面每一张面目都是狰狞痛苦的。阵阵怨毒之气从柱身上不断散发出来,丝丝缕缕聚合,在半空中凝成一道黑银后就厉嚣着冲入血池,那池中的黑影便又多了一道,那血池便又缓缓涨上一些。 业柱,聚天下之业障,业满之时,血池蔓溢,天地大丧。 猰貐拉着天同来到业柱一下,天同星君方一靠近,那柱身便发出咔咔的机关之生,四条斑驳的铁镣从柱身上伸出,盘延至天同的脚边,黑色的瘴气从链子上逸出,如有生命般舔上了天同的脚面。 “拿布裹一下吧,脏得紧。”天同用两指捻起一根链子,一脸嫌弃的丢给猰貐,然后就把一双皓白的腕子伸到了出来。 “你就不能暂时忍了那口气,平白招来这些罪受,活该!”猰貐嘴上说的狠,可是拿在手上的镣铐却是迟迟不忍拷上。 天同,司福德,解厄制化。他可化解世间戾气和灾难,但是对于过重的戾怨之气,例如业柱这样的,则会大量的消耗他的元气,甚至危及生命。本来猰貐还想着把天同往哪个牢房里一丢就完了,可想不到他竟出口挑衅幽,落得个如此下场。 “得了吧,即便我不说那番话,他也不会轻易放过我,不讲我耗个半死,那天同遇幽的格局就成不了,这业柱是他本源,将我拘在这里,才便于他控制于我。”天同说着回头看了一眼高耸的业柱,接着又道:“而且,我若太老实了,他难免还要怀疑于你,你捉我来便不是要取信于他么。” “他现在也未必全信了我,所以我们还得做两手准备。他若信了我,用了那河蚌元珠来修炼,那七日之后便是他死期,倒省了我们的事。若是不然,我俩还需里应外合,毁了业柱,断了他的本源,只是这样你便要辛苦些了。”猰貐道。 “唉,只怪我这千万年过的太舒服,如今受些苦也是应该的。”天同叹口气,又把双手往猰貐那边递了递。 猰貐无奈,最好只要两眼一闭,把镣铐扣到了天同的双腕之上。 斑驳的铁镣铐刚一碰到天同的手腕,就像有生命一般紧紧缠了上去。怨气如巨浪般涌来,天同只觉得眼前一黑,仿佛一双无形的手在一瞬间抽走了所有的生气,天同闷哼一声,一个踉跄就向前扑去。 猰貐一把接住软倒的天同,担忧而心痛的看着他。 “无妨,缓一缓便好,你走吧,莫要再耽搁了,免得引人疑窦。”天同缓了口气,对猰貐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七煞会宰了我的。”猰貐苦笑。 “我们不告诉他。”天同对猰貐调皮的眨了眨眼。 “你呀……”猰貐小心的扶天同坐下,一咬牙,转身离开了血池地狱。 密室中,幽慢慢打开了一只骨雕的盒子,盒中,一枚珠圆玉润的河蚌元珠静静的躺在黑色的绸缎之上,散发着淡淡的微光和灵气。 幽伸出两只轻轻捻起了元珠放到鼻端嗅了嗅,元珠所散发出的微光照亮了他一直隐在暗处的面容,看那轮廓当是个伟岸男子只是微黑色的面庞上覆盖着细密的青鳞,一双暗红兽瞳在黑暗中隐隐发出血色的微光,让人望之生畏。 略一沉吟,幽将那粒元珠放入了怀中,转身离开密室,不紧不慢的向着血池的方向走去。 第52章 穿过幽暗的大殿,越接近后殿的血池,幽嘴角勾起的笑容就越发的带上了几分难得的愉悦,擒获天同星君无疑可以大大的打击天军的士气,最重要的是如果能在阵前斩杀了大福星,天同遇幽的大凶之格就可以开启,届时天地间的福祉就会被怨气所吞噬,这次没有了天同星解厄制化,便是烛九阴和帝俊联手怕也是难挽狂澜了。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要确定一点事情。 “星君,这个滋味可还好受?”幽居高临下的看着靠坐在业柱下的天同星君。 天同刚刚熬过了怨气蚀神的苦楚,浑身关节如同被打散过一遍,提不起一丝的力气,见幽前来,虽知道自己现下狼狈也懒得强打精神,就这么懒洋洋的坐着,只是冷淡的抬起眼皮看了幽一眼又继续闭目养神,那眼神中不见愤恨,居然连蔑视也没有。 完全被无视的感觉让幽异常的恼火,他是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来欣赏天同的愤怒和狼狈的,却不想被一个阶下囚无视了,这让幽的自尊非常受伤。 幽冷笑着伸出手指点在缚住天同的铁链上,转瞬间原本黝黑的铁索竟发出了诡异的青芒,正在闭目养神的天同突然闷哼一声,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泛起青色,他猛的睁开眼睛看向幽,眼中已经有了淡淡的怒意。 看到天同终于正视自己了,幽满意的收回法力,铁索再一次沉寂下来。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天同平缓了一下蚀骨的剧痛,没好气的看着幽道。 “你当真是不讨人喜欢!”幽被天同的无礼态度气到冷笑。 “承让了,阁下才是那讨人厌的个中翘楚,天同岂敢班门弄斧。”天同微笑颔首。 至此,幽算是知道在这位星君面前时讨不到口舌之利了,想到自己此番来的目的,按捺下怒气。蹲下身与天同星君平视。 “天同,你可知本座要将你如何?”幽看着面前人清俊的面容,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祭旗。”天同瞥他一眼,露出一个百无聊赖的表情。 “你不怕?”幽微微讶异,普通人死后尚留魂魄,而本与天地同寿的星君一旦身死,就是魂飞魄散。 “怕你就放我回去?”天同冷笑。 “不可能。”幽笑着摇头。 天同双目一阖,做出送客的姿态。 “不过……如果你告诉我你与猰貐玩儿的什么把戏,孤可以免你一死。”幽这回也不着恼了,伸出两根冰冷的手指钳住天同的下巴,将他的脸扭转过来,强迫对方看着自己。 “你的走狗怎么问到我这里来了?”天同闻言,心跳啪的漏了一拍,不过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在听到猰貐的名字后露出了一丝厌恶之情。 “哼,你当我真信他不成,那猰貐为烛龙之子,是那天上有名的良善之人,死过一次就变了性子,岂不是无稽之谈。”幽细看天同的神色,被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又继续试探。 “那你怎么不去把他杀了,绝了后患,这狗咬狗的段子,本君一向乐见其成。”天同拍掉猰貐捏在自己下巴上的手。 幽被这一句话噎得本就难看的脸色越发的青里泛黑,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在杀这大福星前好好折磨一番,方泄了今日的怨气。 “我听闻他曾是你挚交好友,他死了,你就不伤心么?天同星君岂是如此无情之人。”幽勉强挂住脸上的笑容,才没失了风度。 “我的好友猰貐不是这般残忍嗜杀,助纣为虐之人,他早于千年前便死了,现在活着的不过是换了芯子的皮囊,怎配做本君的朋友。”天同说完,神色间不自觉就带上了几分黯然。 “猰貐既是如此好人,当年怎就死于危的手下?”幽冷笑,同时天上仙家,危怎么就对猰貐下的杀手。 这幽的本源不过是一些被杀死的生灵和精怪的怨气,散于天地间时也无甚大碍,但如今被聚在了一处还有了实体,就有了聚沙成塔之效。只是,曾经是游魂的幽自是不可能知道天地间的太多辛秘,所知的也是从混沌等人口中听来的。所以,虽然知道猰貐千年来恶行累累,但对于他的投诚,幽始终持怀疑的态度,那垂涎已久的河蚌元珠自然也不敢用,听闻天同星君是孩子天性,就想来打探一番,不想这星君却是个绵里藏针的。 听了幽的话,天同垂下眼露出一丝犹豫,面上也带了点哀伤,半晌不语。 “怕是有什么猫腻吧?”幽看得心中一喜,感觉自己抓住点了什么。 “唉,情之一字……因爱生恨,因恨生杀。”天同看了看幽,又沉吟了片刻,才幽幽叹息道。 “可……他两都是男子。你竟敢戏弄于本座,我自由办法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此言一出,幽只觉平地焦雷,振聋发聩,忽又想到定是这混赖星君消遣自己,顿时面沉如墨。 同时,正骑着穷奇在殿外转悠的猰貐和天上的危突觉背上一阵恶寒…… “我与七煞不也是男子么?”天同不悦反问。 幽被他问得一愣,他只听说着天同星君和七煞星君之间暧昧不清,却不想天同星君会这般没脸没皮,直言不讳。 “怎的,没见过?”天同嗤笑,“有甚大惊小怪的,这天宫,烛龙与帝俊这几千年不也是同起同息;贪狼、廉贞共处一宫几千年;南极仙翁三天见不着老君就对着棋盘垂泪天明;后羿嘴上说去找嫦娥,到了月宫脚后跟一转就奔吴刚处去了。且不说天界,人间不也多的是龙阳断袖么!再说这阴司,那阎王几时离得开判官;黑白无常哪次上人间不是出双入对,人间更是提牛头必说马面!自己孤陋寡闻还当别人都是异类。哼!”这天同刚开始还是信口胡诌,可越说他倒越理直气壮起来,只觉得自己说的那就真的,再想到自己和七煞现在还不能明目张胆的腻歪,一肚子的委屈就冲天而起,最后那一声哼就更显得情真意切,义愤填膺起来。 八分的演技十分的真情,涉世未深的幽被唬住了,原来天地间现在时兴的是这个啊。 “如此说来倒是孤没见过世面了。”幽神色复杂的看着天同。他虽无七情六欲,但想到自己日后入住天宫,也不能真就孤家寡人,就算是摆设,这后宫也不能寒碜了,而且如今听着天同星君所言,这后宫中若没个把俊逸男子,倒叫人小看了去。 “自然!”天同一脸倨傲。 “不过,如果男子都如星君这般颜色,孤到不介意断袖一回。”幽说着又钳着天同的下巴把他拉到自己面前。 我介意,很介意!天同不想自己逞一时之快竟会引火烧身,一时僵住了。 “别担心,等孤玩腻之后,还是会杀了你的。”看到天同的模样,幽先前的郁闷一扫而空。 “你不适合断袖,你只适合断子绝孙。”天同咬牙骂道。 幽这次不怒反笑,他放开对天同的钳制,站起身,真正找到了点儿居高临下的感觉。他再次伸指点在铁索之上,青芒乍起,天同再一次痛苦的倒在了地上,这一次,比之上一次,有过之而无不及,细如月老红线的血丝从紧咬的嘴角流下,映着苍白如雪的面容,如分外的刺目。 小七,他日你若把着混蛋斩成十七八块,我便不与你作者上下之争了。天同苦中作乐的想着,意识远离之前,脑海中都是七煞刚毅温柔的眉眼。 看着萎顿在地不停颤抖的星君,幽残忍的一笑,转身径自离开了血池。铁索上的青芒在一个时辰之后才渐渐的淡去。 回到密室中,幽拿出河蚌元珠,再一次陷入了沉思么。 猰貐那喜怒无常,阴阳怪气的调调倒是有那么几分像是为情所伤落下的病,难不成,那天同星君说的竟是真的?若是如此,那这元珠当是可用的。幽暗自思忖。 半晌,拿定了主意的幽快步走出了密室。 再说,昆仑之外。 善容和七煞一路疾奔,半柱香的时间便已经赶回了昆仑外围,远远便看见了几朵暗云将昆仑一侧严严盖住,云中妖气翻滚,杀声震天。 “大哥!”善容焦急的看向七煞星君。 “无妨,贪狼和廉贞都在,我们速去助他们便可。”七煞反手握住乌金蟠龙刀,凭他感觉,妖气虽声势浩大,但以杂碎居多,贪狼廉贞应可应付,不过妖物太多,久恐生变,幸好自己及时赶了回来。 善容听七煞如此说,也定下心神,抽出镇妖箭就向云团飞去。 七煞跟在他的身后,刚抬脚,突然眉心一阵剧痛,接着眼前一黑,几乎跌下云头来,七煞急忙稳住身形,狠狠一甩头,眼前才重新恢复了光明。 天同!七煞心中大骇。 当初,天同为了压住七煞外露的煞气,将自己的一点星魂打进了七煞额间,魂魄相依,这一点星魂自然也不会和主神断了联系,刚刚七煞放心离去,也是感觉到天同无恙,可现在,天同必是遭受了极大的痛苦,以致于自己额间的那一点星魂都动荡不安起来。 七煞想也不想,急转身就要向来路而去。 “大哥?”善容向前飞了几丈,不见七煞跟上来,疑惑回头,正看见七煞转身那一刻。 善容的一声呼唤惊醒了七煞,他皱眉看着远处黑云压成的昆仑,又想到天同给自己的留书,一番天人交战之后,一咬牙,回转身来。 “善容,杀!今日定叫这些妖物有来无回!!”煞气如怒海扬波,瞬间鼓起了七煞的衣袍。天同,不管遇到什么,你都给我挺住了!等我…… “嗯。”善容一点头,跟着七煞扑向战团。 第53章 昆仑外城已经被不知何处涌来的妖物围了个密密匝匝,更远处,更多的魔气如浊浪排空般正滚滚而来,而此刻,守护昆仑的妖族还未来得及赶到,只有妖狼族和蛇妖一族正苦苦支撑,幸得狼妖大都骁勇善战,双方虽数量悬殊,但一时间战局仍是僵持。 “哎哟,祖宗,你可是来了!”廉贞第一个看见七煞,他一剑劈开正要扑上来的一只朱厌,红光一闪就冲到了七煞面前。 “怎的,吓到了。”七煞扫了一眼,皆是些品级不高的妖物,但面前的廉贞却是双目微现红光,那是催动星元的结果,却不知这些小魔物怎么么能逼得凶星廉贞出大招的。 “老大,你少说风凉话,我刚刚和贪狼联手才灭了一只九婴,九婴哎!那种东西怎么出来的,不是应该被封印了的么!!”说起刚刚的经历,廉贞一副抓狂的表情。 听到竟然有九婴,七煞眉头不禁轻轻一皱,再凝神看他那片滔天的黑霾中,果然夹杂着一些更加强大和纯粹的魔气,难怪天同留书叫他速速回昆仑,这些东西,单有贪狼和廉贞在是不行的。只是,天同如何得知妖魔要在此刻进犯昆仑,而他又到哪里去了呢,是被带走的,还是自行离开?想到这里,七煞心中越发不安。 “廉贞!!你他娘的跑哪去了!!”就在这时,战场上突然传来了贪狼的怒吼,原来贪狼星君此时正对上四只狍鸮,正想找廉贞帮个手,一回头却不见了人,而就这一闪神,就被一只狍鸮偷袭成功抓破了衣襟,阴沟里翻了船的贪狼星君自然把怒气都归到了临阵消失的某人头上。 “糟了!”廉贞吓的一缩脖子,连忙脚底抹油的滚去帮忙。 战场上,一直刚成年的狼妖正对上一只诸怀,少年在方才的战斗中已经受了不轻的伤,但是面对比自己强大许多的诸怀仍是毫无惧色,爆出的利爪上,有自己的血也有刚被斩杀的魔物的血,诸怀被狼妖身上的血腥味刺激,凶性大发,嘶吼一声就直扑上来,少年已经强弩之末,但宁死不退是狼族的骄傲,死志已决的少年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迎了上去。 利爪抓开了诸怀的前胸,可是因为力竭,这一击并没有给诸怀造成致命的伤害,而诸怀致命的一击已到眼前,狼妖少年不甘的闭上了眼睛。 可就在拳风袭到的同时,少年只觉后襟一紧,整个身体已经被一股力量托着稳稳向后飞去,避开了致命的一击,少年猛然睁眼,却只见白光一闪,前面的诸怀已经化成了一滩脓血。 “星君!”少年回头,发现身后是如神兵天降的七煞星君,顿时惊喜交加。 “想法值得嘉许,不过行为很蠢,治伤去,这场战还长着呢。”七煞越过少年,持刀走向群魔,本来嚣张的妖物感受到了七煞身上强大到无法匹敌的力量,一边不甘的嘶吼着一边胆怯的向后退散。 “逆天作乱者,诛!”伴随着七煞声音响起的是乌金刀的铮鸣,如镇魂曲的前奏。 少年呆呆的捂着伤口,仰慕者看着七煞星君的背影。 “快去吧,刚刚辛苦了,下面就交给我们了。”善容拍了拍少年的肩。 少年狼妖感激的点了点头,转身向后方跑去,他要活下去,然后变得更强大。 “善容,跟紧了。”驱散了身边魔物,七煞嘱咐了身后的善容一声,就飞身冲入了战团。 七煞的归来瞬间就扭转了战局,让陷入苦战的众人皆是精神一震。 善容是第一次参加实战,虽然已经有了不俗的实力,但经验上毕竟还欠缺一些,加上体力的限制,渐渐的就跟不上七煞的脚步,变成了孤军。相对于三位星君、狼王和陆吾,善容的实力是最弱的,却又拥有不下于灵巫的灵力,几个狡猾的魔物看出门道,都聚拢过来,打算杀死善容,夺取灵力。 此时,善容背靠着一株大树,身前,一头赤眼猪妖,一头朱厌和一只蜚从三个方向封死了他的退路,因为距离过近已经不适合发箭,所以善容将五行桃木化作了剑横在胸前。他习剑虽短却得霜华真传,再加上天赋灵力,已不可小觑,只可惜体力不济,被这三只凶兽缠斗了半晌,已经有了脱力的先兆,握着剑柄的手不禁微微的发颤。 善容瞥了一眼天空,七煞正在和一条鸣蛇缠斗,更远处,贪狼和廉贞背靠背站着,几十只化蛇将两人团团围住,正厮杀的难分难解,善容放弃了求救的打算,左手伸到身后,摸到了别在腰间的镇妖箭。 “这个距离用箭的话,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小容儿,我记得你没那么蠢啊。”一个略带笑意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善容身后。 话音落下,一个俊秀的书生模样的人从树后转了出来。 “白泽!”善容惊喜的看着突然出现神兽大人。 白泽笑着对善容点了点头,走过来,拦腰就把善容扛了起来。 “喂,快放我下来!!”善容窘迫的大叫。 “平时都是你抱着我,今天就让我报答一下吧。”白泽一手圈着善容的腿弯,一手拍了拍善容的屁股。 “我是这样抱你的么!”善容龇牙。其实他很感激白泽,刚刚他就是一口气撑着,现在松懈下来,只觉得两腿发软,站都站不起来,白泽是看出了他的不妥,才把他抱起来的,只是,这抱法有待商榷。 “难道你要我一只手托着你么?”白泽反问。 善容想象了一下,沉默。 白泽扛着善容向后方走去。 身后,三只被忽略的凶兽怒恼羞成怒的扑了上来,善容刚想开口提醒白泽小心,就见一头青色的麒麟从旁边窜了出来,扬起龙爪般的前臂把三只凶兽拍成了渣渣。 “这是……”善容目瞪口呆。 “水麒麟啊,七煞的坐骑么。”白泽招招手,水麒麟跑回来护着他们往回走。 “让水麒麟去帮大哥他们吧。”善容深觉得此时让水麒麟给他做护卫是浪费了。 “不用。你大哥搞得定,王妃他们在后面照顾伤员,水麒麟负责保护他们的。 白泽说着指了指天空。 善容抬头看去,果然,方才还滚滚的黑云已经平静了许多,黑色的雾气正以七煞星君几人为圆心慢慢的淡去。 “对了燎焱哥哥他们呢?在王妃那里么?”善容问,他刚刚就在找燎焱他们。 “没出来呢,八成精尽人亡了。”神兽大人优雅的冲天翻了个白眼,这边都翻天了,燎焱的小院还毫无动静,这两人,该不会乐不思蜀了吧。 “别乱说。”善容红着脸捶他。 “小容儿啊,要打大战了呢。”白泽突然悠悠的叹了一声。 “嗯!”善容愣了一下,然后坚定的点了一下头。 他隐约感到,天同的突然离去,便是为这次正邪之战拉开了大幕。 第54章 得益于七煞的及时赶回,群魔的第一次攻击并没有给昆仑下都造成重大的损失。在群魔暂时退去后,狼王马上重新部署了防御,并将狼王殿暂时充做了伤员和妇孺避险的场所。 大殿内,善容正协助白泽和狼后给受伤的妖族包扎治疗,除了狼族外,还有先后赶来的蛇族和羽族,宽敞的大厅里一时拥挤不堪。 狼族善战,所以虽然一直拼杀在最前面,但是伤亡并不严重,而蛇族和羽族就相对的悲惨些,羽族还好,有尖喙利爪,而蛇族擅长绞杀,在对方的远距离攻击之下,成了皮薄血脆的典型代表。陆吾带的人手虽然不少,但大多是昆仑山上修成精的小妖,在如此大阵仗面前根本不够看,打了一半就全转后勤了,饶是如此,还折了一半。 护短的开明兽和小气的蛇王彻底的爆发了。 开明兽还好,手下都是收编的,虽然禽兽成精不易,但陆吾收小弟一向不挑剔,便是最弱的耳鼠,只要愿意也可以跟来。蛇王就不同了,蛇族繁衍不易,殷螭苦心经营了几千年,蛇族的人口也只比妖族中最零落的九尾狐族多了那么几十口子,今天一役就折了五条修行千年的族人,伤了十七条,叫他如何不恨。 当下,陆吾和殷螭邀约了就要去抄妖怪的老巢。 “你们知道谁是主谋么?”贪狼笑眯眯的问了一句。 陆吾和殷螭眨眨眼,同时看向七煞,他们奉召守卫昆仑,可对手是谁还没有人明确的告诉过他们。 “本君也不清楚。”七煞说完就扭头离开了。如今,最焦躁的是他,群魔围攻昆仑,天同下落不明,若不是记住天同的留书,他早抛下这厢去寻人了,天同留在他额间星魂动荡不安,那个人,现在必然是在受着极大的苦楚。 贪狼和廉贞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担忧。 “不知天同星君现在可安好。”獠亦叹了口气。 “燎焱和霜华究竟在做什么!”殷螭赶到的时候就听燎焱和霜华闭关了,可今天那么大动静,便是聋子也听见了,可那院子却是一丝动静都没有。 “要不去看看吧。”廉贞提议。毕竟主意是猰貐出的,这家伙是正是邪还说不清楚,别是出了什么损招来害燎焱和霜华的。 几人来到燎焱的小院外,殷螭伸手试探了一下,手指还没有碰到小院的大门就被一股力量弹了回来。 “没死。”殷螭回头脸色不善的对獠亦几人说道。 结界是霜华亲自布下的,如果霜华真出了什么问题,结界就会失效,如今结界正常,就说明霜华和燎焱无碍。可这样,就更可气的,没事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要不进去看看,兴许有能帮上忙的地方?”廉贞摸了摸下巴。 “人家在双修,你是要进去三修么?”贪狼笑眯眯的看着他。 “想把这边搞定了,爱怎么修再修去。“性急的殷螭已经抽出长鞭打算破开霜华的结界进去那人了。 “蛇王且慢。”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白泽神君。”殷螭转身,却是书生模样的白泽领着善容过来了,便放下长鞭向白泽施礼。 “当年火神祝融花了七七四十九天炼化火神珠,如今燎焱吸收神珠之力还不到七日,便是有霜华相助恐也无法一蹴而就。”白泽摇摇头,略有愁意的看着被结界笼罩的小院。这边,天同下落不明,七煞心烦意乱,燎焱和霜华闭关不出,那头,对手的真面目还在云遮雾罩中,局势怎么看都对他们不利。 “四十九日啊……”陆吾露出痛苦的神情,今天这场战,若不是七煞及时赶回,孰胜孰负还是未知。但如果妖魔再这么折腾几次,就是有三个七煞也扛不住啊,不是他妄自菲薄,这里的人随便一个都是单挑的好手,可对方明显是打算用万蚁食象的策略拖垮他们,今天这波,除了一些大妖怪外,连不入流的亡魂小鬼都来了,跳蚤多了也能咬死人的。 “龙族和其他兽族什么时候到。”殷螭问狼王。他因为离得近,是最早到达的,羽族能飞来的也不慢,如果剩下的兽族和龙族能及时赶来,他们还能支撑一阵子。 “最快还需三日。”獠亦道。 “大桃,你说这些家伙三日之内还回来么?”廉贞不抱希望的问贪狼。 “这一波顶多算是斥候。”七煞不知何时找了过来。 “要不我把紫微他们都叫来吧。”廉贞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如果这算是探路的,那后面还真不敢想象啊,战死不辱,累死算个什么啊。 “不可,如今他们还需守护四极,今天群魔来攻,未必不是调虎离山之计,若四极塌陷天地将重回混沌,届时我们到哪里去再寻一个盘古大帝和女娲大神。”白泽否定了廉贞的提议。 众人沉默不语。 亿万年前,为劈开天地混沌,盘古力竭而亡,肉身化作山河星辰,如今的天尊虽是盘古元神所化,却再无开天辟地之能;而第一次正邪大战,共工撞毁不周山,天塌地陷,女娲为了补天,也耗尽心神沉睡不起;如今的天帝也就是轩辕黄帝,虽在第二次正邪大战中战胜了蚩尤,却为了天地平衡必须永留天庭,不得擅离,而功臣应龙也因此被永留下界,不复上。每次正邪大战看似都是他们胜了,可是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而这一次,他们又将失去什么?想到这里,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想起下落不明的天同。 “不会的,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七煞神情坚定。 “必须的,紫微十四星,少一个都不成,对吧,小桃。”贪狼一手搭着廉贞的肩膀,豪气干云的说。 “不能再正确了。”廉贞弹了一个响指。 “我看我得再跑一趟仙翁的药园子,善容,你和我走一趟。”白泽决定为了天下苍生洗劫一下那个小气老头,不过,这次他相信为了能在往后的日子悠闲的养花种草,仙翁一定不会吝啬的。 “我去把附近的小妖都召集过来。”陆吾说着就变做猛虎的样子奔走了。虽然大多数小妖很废材,可是关键时刻废材也是战斗力啊。 “我去发信,让还在路上的援兵速速赶来。”獠亦说着也离开了。 “你们两个,给老子麻利点。”殷螭弹了一下霜华的结界,一摇身变出巨大的蛇身,摆尾冲向天际,他要去再蜕一次皮,蛇族每蜕皮一次力量就增强一成,但因为过程太痛苦,所以大多蛇妖还是倾向于慢慢修炼,但是这次他没有太多时间了。 “那我们做什么呢?”贪狼和廉贞看大家都忙碌起来,就问七煞讨个差事。 “帮我护法,我要去找天同。“七煞道。 “老大,不是吧!”贪狼和廉贞同时叫起来。七煞竟然想在这种时候元神离体去找天同,和躯壳脱离的元神那就是没了壳的乌龟,那就是一块鲜肉啊,虽然七煞连元神也强悍无比,但在这样时候,还是太冒险。 可惜,七煞连看的不看他们一眼,径自坐下开始做法。 贪狼和廉贞对视一眼,只能无奈坐下,起阵,护法。 相对于昆仑方面的紧张和忙碌,幽的宫殿中依然一派寂静。 天同脱力的靠在业柱上,脚下是翻涌的血池,满含怨气的亡灵不停从他身边飞过,发出刺耳的尖叫。 怨灵增多了啊!天同看着接近沸腾的血池,忧心忡忡。 指挥群魔攻击昆仑,不论成败,幽都是受益者。胜,他可以占领昆仑与天帝对抗,败,他可以趁机吸收妖魔的怨灵来增加自身的力量。幽的力量来自于杀戮,如今人间战乱纷飞,昆仑也是狼烟四起,这样的局势下,幽想不强大都难啊。 猰貐牺牲自身,所做的计划不可谓不周全,可是最后的关键还在幽身上,如果幽不上套,已经深陷敌营的猰貐和他就不得不背水一战,且胜算极低。 难道真如烛龙所言,天命,不可违,不可逆? 自己和猰貐的逆天之举是否真就是不自量力?留在七煞哪里的一点星魂算是自己的私心,如果真的玉石俱焚了,那也算是给小七最后的安慰和念想吧。 天同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忽然虚空中传来轻微波动。 天同抬起头,只见一只魔眼凭空出现然后慢慢扩大,从里面露出猰貐的半个身子。 魔眼堪堪打开够一个人勉强通过,猰貐就挤了出来,然后迅速的挥手收起魔眼,虽然这是邪术,在血池这样魔气泛滥的地方使出来不太会引人注意,但猰貐还是小心翼翼。 “幽已经把河蚌元珠放入体内了。”猰貐小声而急促的说道,神情中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元神可融入了。”天同闻言也露出惊喜的表情,但他还是谨慎的又追问了一句。 “还不知。”猰貐摇了摇头。 “若不能形成元婴,就无法消灭它。”天同轻轻皱眉,他们要的就是幽把元神放入河蚌元珠中后形成元婴,然后从元婴彻底消灭幽。 “短则三日,多则七日。七日后无论结果如何,我想办法放你出来。”猰貐撩起袖子擦拭天同额上的冷汗。 “幽越来越强大了。我们必须尽快。”天同道。 猰貐点点头,他何尝不知,第一次看见幽的时候,那不过是一团还不成气候的魔气,连横公鱼塑造的身躯尚不能灵活支配,可短短几日,已有了当年那些上古魔君的气势。 “能联系上小七他们么?”天同问。 “太难,幽派了混沌用瘴气围住了宫殿,连只蚊子飞出去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关键时期,我也不敢轻举妄动。”猰貐摇了摇头。 “本来想给他来个里应外合的。”天同叹息。 “再找机会吧。我得走了,你多保重。”猰貐说完就匆匆从魔眼中离开了。 猰貐离开,四周又回复了空茫,血池无声翻涌,耳边依旧是亡灵的尖叫,天同闭上双目,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 第55章 身着乌金战甲的七煞元魂持刀立在半空,眼前魔气漫漫如昆仑云海,不同的是昆仑云海之上永远是神光普照瑞气千条仙音渺渺,而此处却是如狼烟过后般晦暗死寂,浊黑的雾气每翻滚一次都带出一种艰涩的感觉,如泥浆中腾起的气泡,挣扎着拱出、破灭,又慢慢挣扎出来,循环往复。 方才从这里离开时分明还没有那么厚重的魔气,不过几个时辰,竟已经形成了云海,至此,七煞越发肯定主谋必在其中,而天同,十之八九也在此处了。 七煞曲抬手臂,将刀横在胸前,锋利的眉峰斜入鬓中,须臾,一道金光出现在刀刃之上,越来越亮,灿若朝阳喷薄。 待金光涨至最盛之时,七煞大喝一声,长刀凌空劈出,锋利的气刃带着曜日之光 直扑混沌魔气,金光与云雾相撞竟然发出锵锵金石之声,仿若两把锈刀子刃对刃的擦过,发出叫人牙酸的声音,最终,黑云还是敌不过金芒,连滚带爬的向两旁散开,露出一丈宽的通道,直直延伸到黑暗的尽头。 七煞收起长刀,正要提步,却见黑云那端慢悠悠走来一人。 “小七别来无恙啊。”猰貐一身墨袍,倒提着一口通体黝黑的长剑,笑眯眯的看着七煞,苍白的面容此时透着一抹桃花色。 猰貐这边正愁着如何跟昆仑勾兑呢,七煞这就来了,叫他如何不喜,刚刚七煞刀劈魔云,他就忙不迭的向幽请战了。 “天同何在?”七煞开门见山的问道。 “在他该在的地方。”猰貐翩然一笑,倒提的长剑猛然上挑,一道凌厉剑气直奔七煞面门。 猰貐这招让人猝不及防的偷袭来得狠辣,若是一般人早就被毙于剑下,只见七煞猛然侧身后仰,强韧的腰肢弯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剑气擦着额发飞过,然,剑气飞过的同时,乌金蟠龙刀已经甩出了一道刃风,直逼猰貐。 挑起的剑尖还连不及放下,猰貐手腕一转,长剑立于身前,嘡一声挡住了横飞而来的刃风。 短短一瞬,已经是刀来剑往的一回合。 “不愧是七煞星君啊!”猰貐露出兴奋的神色,手腕一震,已挽出数朵缭乱剑花,直取七煞上、中、下三路。 七煞举刀迎战,乌金蟠龙刀连砍带削,化解杀招的同时直逼猰貐要害,迫得他不得不撤剑回防;而猰貐也不是好相与的,每次回剑化解的招式中都夹带了下一个杀招,让人防不胜防。曾经天界两位最强的神将,在黑云之上,你来我往,杀得难分难解,天地变色。 猰貐的剑尖一次次撞在乌金蟠龙刀宽厚的刀身上,当当脆响之下溅出点点金花,四周缓慢涌动的云海比战气逼得翻滚起来,如开了锅一般的鼓噪起来。 终于在回合过百后,猰貐第一个跳出了战团。 “不打了,累死了。”猰貐一手倒提着剑,一手整理了一下打斗中弄乱的衣服,一个潇洒的鹞子翻身,一头翻进了身后突然打开的魔眼之中,就这么——跑了。 七煞收刀,凝眉注视前方的黑云,最终也转身离开了,七煞非有勇无谋之辈,他现在还是元神出窍的状态,不宜硬拼,而且有些目的已经达到了。 猰貐拖着剑回到殿中暂居之处,才进房间就哐嘡一声把剑抛在了地上捂着手臂倒在了石床之上。 穷奇从幔帐之后绕出来,走到石床边,用巨大的兽头轻轻的拱了拱扑倒在床上的猰貐。 猰貐转过头,望着穷奇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汗湿的睫毛上挂满水汽,“穷奇啊,你以后见着了七煞还是绕着走吧,那厮的刀太硬了,小爷的膀子差点就废了。” 穷奇转头看向猰貐放在身旁的右手,指尖还在微微的颤抖,虎口处甚至崩裂出了血痕,而被抛在地上的剑,剑尖和剑身都磕出了缺口和裂纹。 伸出厚实的舌头,穷奇舔上了猰貐手上的伤口。穷奇的舌头,粗糙、厚实、有力,带着凶兽滚烫的体温,舔在酸胀麻木的手掌上时带来奇异的麻酥感。 猰貐的嘴角弯出愉悦的弧度,墨绿色妖异的眸子里划过淡淡温情,也许自己真是装神弄鬼太久了,此时,竟觉得眼前的凶兽可爱得不行,这还是那个嫉恶如仇的天神猰貐么?也许,早就不是了,在他为了增加体内的魔气而一口口吃掉那些横死在战场上的人时,也就已经回不去了。路是自己选的,所以不悔,父亲和帝君并不看好他能成功,天命,不可违逆。可是他就不是服,一个人换几千年三界祥和,看似高尚无私,实则如何?盘古殁了,女娲睡了,帝俊囚于天,应龙囚于地,而败了的魔神却似乎不伤元气,过个万把年,康康锵锵又杀回来了,然后自己这边就再丢个替死鬼出去。这帐怎么算都不合算!所以,猰貐要逆天,不光为了争那一口气,也为了青梅竹马的好友,本不该分开的人就应该一直在一起,解厄制化什么的,不一定非大福星不可嘛。 “穷奇啊,你那里可还有住处?”猰貐用刚刚能活动的手指挠了挠凶兽的下巴。 正舔到手肘的穷奇停下来,不解的看着猰貐。 “我是问,你还缺个管家么,仗打完了,小爷估计还是无家可归,咱两相识一场也算缘分,到你那里谋个差事吧。”猰貐懒洋洋的看着穷奇,笑容中难得的没有那份妖异。 穷奇闻言,一对牛耳一抖,一脸的惊讶振奋,嗷呜一声用脑袋把猰貐拱翻身,冲着脑袋就是一通舔。猰貐也不躲,揉着穷奇浓密的鬃毛,无声的笑。 “猰貐将军,陛下有请。”一个浑浊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嬉闹,披着厚重斗篷的混沌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穷奇抬起头,铜铃大的双目瞪着混沌,喉咙深处发出不满的低吼。 混沌头也不抬的继续躬身站在门口。虽同为四凶,可他们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情,尤其是离群索居的穷奇,已经上万年没和他的同胞打过照面了。 猰貐起身,轻轻拍了拍穷奇的脑袋,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捡起地上的剑,跟随混沌离开了。 另一边,七煞也以最快的速度元神归位,回了昆仑。 “可有天同的消息?”七煞刚刚睁开眼睛,大桃小桃就急忙围了上来。 “贪狼、廉贞,你们去通知所有人到议事厅集合,我有话说。”来不及多说什么,七煞起身奔向议事厅。 除去出门采药的白泽和善容,还有忙着去蜕皮的蛇王殷螭,所有人在听到召唤后都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了狼族的议事厅。 早已等待在大厅的七煞见人基本都来了,便招出乌金蟠龙刀放在大厅中央的石桌上。众人虽不明所以,但都自动的集聚到了桌前。 “大家且看。”七煞说着伸出手掌从刀身上面摸过,掌心划过之处,刀身微微峥鸣,数个流光溢彩的符号出现在刀身上。 “这是什么?”贪狼疑惑的把脑袋凑近,他从来没有听过七煞的刀上除了那条上古戾龙还有别的纹绣的。 “猰貐的留书。”七煞表情严肃的看着刀身上渐渐清晰的痕迹。方才与猰貐过招时他便发现了,猰貐招式虽狠辣,却只往他刀身上戳,七煞只过了几招便明白过来,所以后来几乎是配合着猰貐的招式把刀身往他剑下送,猰貐离去后他也不恋战,匆匆赶了回来,因为乌金蟠龙刀的自愈能力会在两个时辰后让这些痕迹消失。 “四尚安……七日后,里应外合,诛幽……” 廉贞边辨认刀身上的痕迹,边慢慢读了出来,话音露下的一瞬间,他猛然抬头,一脸震惊的看着七煞。 “猰貐是我们这边的?逆天的是幽?”廉贞惊讶得连声音都变了调,像被人捏住了脖子的打鸣公鸡。 “重点不在这里。”贪狼沉声道,他也看到了刀上的字,大大的不妙啊。他挑眉看了一眼身旁的七煞星君。 “天同遇幽。”七煞缓慢而沉重的说出四个字,全身的肌肉绷得死紧,要不是还有留书的头三个字,他已经不顾一切的杀回去了。 “呃,有猰貐在,小四不会有事的。”反应过来的廉贞狠狠咽了口口水。比起天同出了事然后七煞炸了毛,什么叛军,什么细作,根本都轻如鸿毛!!! “现在该如何?”狼王问出了最实质的问题。 “按。兵。不。动!”七煞一字一句说道。 他现在已经可以肯定天同是自己跟着猰貐深入敌营去了,那个让人操心的家伙果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早知道就应该把他捆了丢回云萝上洲去!如今,幽很可能斩杀天同来助涨自己的厄,可自己却只能在这里等待,因为他不知道猰貐和天同的计划,己方的贸然行动很可能给天同带来更大的危险,所以只能按兵不动,哪怕已经心急如焚。 “那七日之后我们于何处接应?”陆吾问到,他们现在连主谋是谁才刚刚有眉目,人家的老巢在哪还是一无所知。 “昆仑西北,千里之处。”七煞肯定今天与猰貐交锋之处,就是幽的老巢,只是被混沌之气包裹,轻易无法靠近,就看里应外合之日,猰貐他们有没有办法破开迷雾了。 “那么近?”大桃小桃惊了,这幽胆子忒大了。 “在混沌之中。”七煞摇了摇头,虽然近,却不易攻,混沌之下难见真容。 一听这个众人就泄了气,除非有盘古斧,否则,没戏! “等吧,反正燎焱和霜华也还没出来。”贪狼无奈耸肩。 可是,他们愿等,别人却不想等了。 第56章 幽暗的大殿中央,猰貐单膝着地,恭敬的垂首跪在幽身前,幽从座位上起身,慢慢的走到猰貐的身前,高大的身影将略显单薄的猰貐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 “方才七煞不过是元神之体,猰貐将军竟拿不下他,将军可是还念着往日那点情分?”幽的语气中听不出喜怒,但分明是有了怀疑。 “回禀主上,方才七煞星君虽是元神之体却也是这三界最强的元神之一,猰貐不才,往日虽和那七煞相当,但如今末将已入了魔道,往日那些仙法仙术自然使不出来了,今日一战,实是已经战至力竭,不得不暂时退去,叫主上失望了。”猰貐说完,仰头看着幽,眉头微颦。他本就生的阴柔,此时更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幽将双手负在背后,微微躬身注视着猰貐,黑瞳中没有一丝波澜。 “再说,那七煞岂会是顾念往日情分的人,今日与他一战,他明知我那剑是体内元灵所化,却一直用到刀猛劈猛砍,招招狠辣欲置我于死地!不就是记恨我与天同那场露水姻缘么。”猰貐语带哽咽,一双绿瞳中也噙上了水雾。 “什么露水姻缘?”幽狐疑,心想若是天同与猰貐有私,那少不得多加提防。 “哎,莫提了,不过是蟠桃饮宴时贪杯弄出来丑事。”猰貐眼一垂,嘴角一拉,一副不想多提的委屈样。 这天界果然乌七八糟,待我反了这荒银无道的帝俊,再好好整肃整肃这股歪风邪气!!因为方才才听天同胡编的一通天界断袖成风的段子,幽听猰貐如此说,没多想就信了。 “剑拿来我看看。”幽此时的语气已见温和。 猰貐解下佩剑双手呈上。 猰貐的剑通体呈墨色,非金非石,幽暗无光,剑锋极薄处透出一点水色,剑柄处也无任何花雕纹饰,一把看似平常的绝世神兵,只可惜,如今已被乌金蟠龙刀伤得满是裂纹缺口。 “将军辛苦,下去好好休息吧。那天同星君是三界祥瑞,将军可用他的精血修复佩剑。”幽端详一阵,将剑还给了猰貐就转身回了后殿,临走对侍立一旁的混沌使了个眼色。 猰貐谢恩后离开,混沌如影随形的跟在他的身后。 “不知阁下还有何事。”眼看就到了自己的居所,混沌还在紧跟不放,猰貐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将军,主上不懂风情,在下却是知情识趣之人啊。”混沌站直了一直微微驼着的背,贴近猰貐的耳后,将猰貐单薄的身体整个笼罩。 猰貐心头一顿,知道他方才对幽用媚术的时候被混沌看出来,他方才不过是想找机会近幽的身,查看河蚌元珠是否已经在他体内,可惜那幽是世间元魂怨灵集成,本就缺少七情六欲,勾搭不成实属正常,却不想,鱼没有钓到,倒招来了苍蝇。 猰貐为了逆天命,连一条性命和天神之尊都可以不要了,一具皮囊又算得什么,皆传堕天后的猰貐凶邪银媚,脏水是自己泼的,猰貐也从不故作高洁,身为魔,心也为魔,骗得了自己,才骗得了世人。 “你就不怕我乘机吸你精气疗伤。”猰貐绿色妖眸微微一暗,轻笑着转过身,一手勾上混沌的脖颈,淡淡桃花色的唇几乎碰到混沌一直隐藏在斗篷下的脸。 猰貐容颜俊俏,虽是武将却有一股子阴柔羸弱之态,妖瞳眸光流转间宛若妲己褒姒再世,唇边一抹轻笑便败了帝王江山。 “人言道:牡丹花下死……”那混沌呼吸一窒,一手勾住猰貐蜂腰往怀中一带,一手便扬起混沌之雾笼罩住了两人的身形。 猰貐房中,穷奇巨兽似有所感,冲出房间却只见面前一团浓雾翻滚,愤怒的凶兽对着雾瘴发出阵阵咆哮,吼声响彻暗殿,血池中的冤魂被吼声所慑,尖叫着逃窜却又无处可逃,激起血浪翻涌。 是夜,猰貐再访血池,不过他这次是从入口正大光明的走进来的。 “你三番五次往这里跑,不怕惹幽生疑?”天同疲惫的看了他一眼,方才血池震荡,他正在静修,阵阵恶气激得他血气翻涌,差点就练岔了气,刚消停下来想睡一会儿,猰貐便来了,天同便散出灵识和他交谈。 “他让我来的。”猰貐哐当一声把破损的剑扔在天同脚边。 “怎么破成这样?”天同惊讶的看着满是裂纹豁口的剑,剑无名,是猰貐的元灵所化,曾经一剑斩开了刑天的神兵干戚,如此神兵什么人有本事把它弄成这样。 “你家那口子刀太硬。”猰貐哼了一声。乌金蟠龙刀,虽名为乌金,实则是龙鳞打造,坚硬无比,若不是猰貐修为深厚,纵是轩辕剑也难在上面留下痕迹,当然猰貐为此也几乎废了一条膀子,赔上了自己的佩剑。 “他来过?”天同一听,霎时觉得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连那一池脓血都泛着喜气。 “嗯,我们切磋了一下。”猰貐指了指自己的剑。 “他都知道了?你我之事?”天同眨眼。 “小爷我是谁啊,哼~”猰貐露出一个颇得意的神情。 “来吧!”天同用眼神在自己手臂上扫过。 猰貐愣了。 “幽一定叫你来取我的精血修剑的吧?”天同道。 “你如何猜到的?”猰貐好奇的问。 “幽多疑,必对你我关系诸多猜忌,你若对我无情方消他疑虑,正好我们将计就计,修好你的剑,下次才好削他!”天同水晶心肝,瞬间就猜了个通透。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啊!猰貐看着他,无声微笑。都说天同星是好吃懒做爱玩闹的孩子脾气,猰貐却知,关键时候,没有人比他更可靠了。 幽几番试探,终是落了下乘。 猰貐装模作样的下了禁制让天同无法动弹,然后左手执起天同的手腕,右手并起食中二指,化气为刀,飞快的从天同腕间划过,血如破冰之泉,立即就从伤口奔涌出来。 精血离魂,天同瞬间脸色青白,边苦痛低吟,边咒骂猰貐助纣为虐。 猰貐将剑顶上天同的伤口,天神精血顺着残口裂纹流遍剑身,猰貐双目凝视伤口,口中念念有词,少顷,断裂处氤出淡淡银光。 一炷香之后,猰貐佩剑修复如新,而此时,天同周身衣物已经被冷汗浸湿,业柱血池重创之下又失精血,天同自打混沌初开,星元初成,还未受过如此苦楚,幽想要耗损天同精力的算盘倒是没有落空。 剑成,猰貐并指一抹,止住伤口血流,提起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血池,入口处,另一道身影一闪而逝。 天同倒伏于地,半晌后,借着袖袍的遮掩,把刚刚猰貐临走时偷偷塞给他的金丹塞入了口中,囫囵吞下。 昆仑山下,采药归来的白泽听众人说了幽的事情,忧虑的皱起了眉头。 “幽以怨气为食,今天我们杀了这许多妖物,只怕是反助涨了他的法力。”白泽道。 “可是不杀能如何,总不能眼看着他们攻上昆仑吧。”廉贞耸肩。 “犯昆仑者,杀!”七煞语气虽轻却有千钧之力。在他看来,来多少,斩杀了就是,最后再把那养得肥美的幽一并斩了,然后把他的小四儿接出来,回天上去找鸿钧和三清打个招呼,允不允就不管了,先把亲成了,等他身上有了自己的气息,就再不会把人弄丢了。 “你们先杀,我还得休息一日半日的。”殷螭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他刚蜕了皮正是虚弱的时候。 “来,娃儿,这个给你。”殷螭把蜕下来的蛇皮递给了善容。 善容不敢接,忐忑的看着白泽。 “还不快谢谢蛇王,有了这个你不骑着那蛊雕也可以飞起来了。”小白泽踢了还在发呆的善容一脚,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善容给神兽大人做了这几日的跟班,白泽早把善容当自己的私物了。妖蛇皮做的甲胄可避水火,做成鞋子便可无翼飞天,是难得的宝物,更莫说这是蛇王的皮了。 善容一听连忙躬身向殷螭道谢。 “不客气,你是女娲后裔,说来也是我半个同族。”殷螭懒懒的摆了摆手。女娲半身为蛇,说起来确和蛇族颇有渊源。 “如今看来,需加强防卫了。”獠亦沉吟。霜华、燎焱闭关不出,陆吾上次所受的伤还没有痊愈,蛇王暂时上不得战场,龙族还在路上,虽有三位星君坐镇,但如果群魔再一次群起而攻之,昆仑事态依然严峻。 “有没有不用杀,也让妖物近不得昆仑的法子?”嫣玉娥眉轻躇。这位美艳狼后虽泼辣,但终是女子,这一日见了这么多血腥,又伤了这许多妖族同袍,心中十分不忍。 “结界不行的,昆仑是仙家圣地,便是霜华这样的法阵高手也无法在昆仑做出如此大的结界,除非寻得东皇钟,罩住昆仑便可妖邪不侵。但上古十大神器早就在逐鹿之战后下落不明。况且,便是找来,也不可用,保住了昆仑,妖魔定然转而攻击人间,如今天下已经是战乱纷飞,再来个妖魔肆虐,那几日后,三界就变成两界了,三界制衡一失,天界一样完蛋。”白泽说道。 嫣玉默然,狼王安慰地拍了拍夫人的肩。 “我去将后院腾空,做疗伤之所。”嫣玉沉吟片刻,带着仆从离开了。 “大家也休息去吧,但切不可松懈,防止敌人夜袭。贪狼、廉贞你二人随我来。”七煞说罢也离开了,大小桃花星紧随其后。 众人也纷纷离去,自找地方养精蓄锐。 夜明珠温润的光明下,白泽正用无痕天丝帮善容缝制蛇皮战甲,善容安静的坐在一旁,不停擦拭镇妖箭和长弓。 “莫紧张,跟紧七煞便是。”白泽看出小孩非常紧张,但善容的表现已经是不俗,若是普通人间少年,怕是早吓趴下了。 善容紧抿双唇点了点头。 “要是我不在了,你叫狼王再给你找个跟班,你东西多,又不爱走路,没人跟着不行。”善容伸出手,把白泽小小的身子抱过来搂住,白泽总是以一个幼童的样子出现,久而久之,善容都快忘了这是一个活了千万年的老东西了,照顾他已经成了习惯。他明白,他现在只是一个有点灵力的凡人,在这些上古妖魔眼中根本不够看,但他不想退缩,也不会躲在别人的庇护之下,那是他作为一个战士的尊严。 “莫说胡话。等我们赢了,你还要陪我去人间传书呢。”白泽小手捧住善容的脸揉了揉。 “嗯。”善容撅起嘴凑上去亲了亲白泽嫩嫩的小脸蛋。 神兽大人的脸红了。 第57章 天光将明时,青鸟来报,群妖围攻四极。 当年共工氏撞塌不周山,天地塌陷,女娲炼五彩石补天,并砍鳌足撑起天地,后来,鳌足便化作了四根通天巨石,便是四极天柱。 祸乱初起时,神界便已经派了余下十二位星君三人为一组,守护四极,贪狼廉贞本和紫微一道,但紫微放心不下天同与七煞,便让贪狼和廉贞前来昆仑协助,自己独自镇守一极。 “贪狼廉贞,你二人速速回去协助紫微。”七煞听完青鸟来报,神色肃然。 “那我等呢?”陆吾问到。 “不可妄动,恐是调虎离山之计。”白泽峻声道。 七煞颔首赞同。群妖同时进攻四极,力量必定分散,以三位星君的实力应该无虞,倒是昆仑,上守天界下接人间,咽喉之地,切不可失,走了贪狼廉贞已经是大大削弱了战力,再不可分心别处了。 “西极危机一除我们便转回。”贪狼也知昆仑重要,然,此刻却是不走不行,紫微虽强大,但是他们今天已经见识过了群妖万蚁食象的功力,打不死也得累死。 这时,天空中紫微命星突然发出明亮光芒,同时贪狼廉贞额间也是星芒一闪,感受到紫微星的召唤,贪狼廉贞不敢再耽搁,连忙起身飞向西极。 “吩咐下去,加强戒备,五人一组,两个时辰为一班,轮流值守,其余四人抓紧时间休憩。”狼王也传令下去,调整了守备。 卯时将过,一哨兵来报,昆仑山下有仙人降临。 此时来的必定是帮手!众人一听都连忙往引仙台走去。 “会是谁?”善容好奇的问被他抱着的小白泽。 “也许是烛龙。”白泽轻声说道。 除了烛九阴,白泽实在想不出还有哪一位仙人可以下界。曾经的人间仙凡混居,仙家门徒滞留人间,或封官加爵,或隐于山林,总之,凡有点道行的,都喜欢到人间作为一番,这本来也没什么大碍,可是到了殷商纣王年间,这情况就有点失控了,人间处处是异人,简直成了第二个仙界。 从哪儿来的就回哪去,都是你等的弟子,你们看着办吧。鸿钧丢下一句话,挥挥衣袖,走了。 三清坐在紫霄宫里吵了半日,最后决定由弟子最多的通天教主和元始天尊出马,一边保商,一边助周,让两边弟子互殴,殴死的直接脱了凡胎回天上封圣,凡封圣者再不可私下凡间,扰乱仙凡秩序。 最后又抓阄决定由阐教辅助的武王胜出。 一场封神大战就此展开,殷商六百年江山就此玩完儿。 因此,自殷商大战之后,能自由出入人间的仙家就寥寥无几,最多的便是领了任务下界的各位星君,连三清都得以身作则的留在上界,不得轻易干预人间福祸。 如今,紫微北斗七星和南斗七星皆在下界,三清天境中的人不可能来,所以白泽猜,现在还能不受拘束随意往来的两界的,应该就剩千年前不知为何离开幽冥界跑去天宫做客的烛龙神君了。 果然,众人来到引仙台的时候,头戴九龙冠,身着云锦仙衣的烛龙神君已经负手站在台上,昆仑山上的弱水和神木之森化成水火两条巨龙,静静的盘绕在烛龙身后。 和上次的悄悄来访不同,烛九阴这次是明火执仗的来了。 “参见烛龙神君。”以獠亦为首的众妖行跪拜大礼,以七煞为首的天神天将则抱拳行礼。烛九阴于众妖那是绝对高山仰止般的存在,众妖尊其为王;而对七煞等天人来说,烛龙不过是帝君的贵客。 “不知神君所来何事?”七煞上前抱拳问道,烛龙自然不会是来帮他们打架的,这点七煞是知道的,就像蓬莱仙人和白龙一般,烛龙不会参与三界的争斗,这些都是真正的化外之人。 “我终是思虑过重,放心不下。有些事虽是天机,但如今也不是说不得了,你们知道了总是要好些,多些应对之策。”烛龙缓缓开口,脚踏虚空,缓步从高台上走了下来。 七煞等人对如今的事件虽然有了眉目,但还有很多疑惑未解,一听烛龙如今是来解惑的,连忙引了他向大殿走去,烛龙却摆了摆手,径自向白玉台走去。 烛龙行至白玉台前却不上去,而是在潭边寻了一块巨石坐了下来。 “此事,还需从猰貐误闯昆仑镜开始。”烛龙沉思片刻,缓缓道出了隐藏千年的秘密。 炎黄之战后,十大神器遗落三界,其中的昆仑镜落于西北海之外,章尾山,为烛龙所得。那时猰貐尚年幼,烛龙无暇管教,就让其拜于三清门下,留在三清天境中修行,而猰貐正是那时和天同等人结识的。 猰貐自认识天同后,颇是喜欢这个朋友,每日和他混在一处,几乎是形影不离,自然也知道他和七煞这对欢喜冤家的诸多趣事。那时,天同每天都等猰貐修课结束后拉他一起去找七煞,两人宫殿颇有一段距离,猰貐好奇问他为何不像贪狼廉贞那样也搬去和七煞同住,省却每天跑路的麻烦。天同只是瘪瘪嘴说,三清和天尊都不让,平时玩闹无妨,真要有点什么,必会被请去好好说教一番。 理他作甚!猰貐不屑,就不明白天同七煞这样的性子怎么就在乎这些个东西。 天尊的话要听的。天同好脾气的笑笑。盘古死后,肉身化作万物星辰,天同他们也是盘古精气所化,所以对于盘古转世的鸿钧,天同他们自然尊他为天尊,如师如父,师尊的话,自然是要听的。 后来某日,猰貐回北极探望烛龙,突然想起天同的事,便偷偷拿了昆仑镜,想帮二人看看未来如何,好在关键时候帮好兄弟一把,可这一天,却看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千年后,天同遇幽,制化解厄,天同星陨,幽患平,天下安! 偶然窥得天机的猰貐大惊失色,连忙赶回天宫想知会天同,却被紧随而来的烛龙制止,并带到了鸿钧和三清面前。 天命不可违,不可逆。 三清的话让猰貐暴跳如雷,原来他们早知如此,却眼睁睁看天同去应那天命之劫。 非也,我等阻他与七煞之事,便是要保他星元纯净,天同星洪福齐天,或可有一线生机。老君答道。 一线是多少?猰貐冷声问道。 万分之一。原始天尊微微叹息,他们也是无可奈何,幽之祸是必应之劫,如强改天命,必招来更大的祸事,这也是天尊一向最疼天同的原因,因为他必有这一劫。 天同不在了,七煞会如何?猰貐冷笑。 所有人皆默然,他们很清楚,也许这回天宫会失去两位星君。七煞外冷内热,失了天同,天晓得七煞会做出什么事来。 天同星还可以转世的,天道不灭,紫微十四星就不寂不灭。灵宝天尊道。 可是他不会再记得原来的一切。猰貐怒道,天人转世,即便不喝孟婆汤,也不会有前世的记忆了,他们将永远失去现在的天同。 千年后,只要幽和天同遇上了,然后幽死了,这劫就算应了吧?一阵沉默之后,猰貐突然问。 鸿钧想了想,点点头,道理上是这样的。 猰貐脸上浮起一丝破釜沉舟的笑容。 你想做什么?烛龙警觉地看着猰貐。 我要逆天,我要帮天同,我想看看,这天命是不是真不可违,不可逆!猰貐厉声道。 不可,泄露天机会招来祸事的。众人同时变色。 我不说,你们不说,谁人泄露的天机。猰貐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就在那一刻,昆仑镜崩裂,便是连鸿钧也再看不出未来之事,未来的走向再也不控制在任何人的手中。 后来,猰貐假死堕魔,三清筑太虚幻境将其擒住教化,实则是猰貐躲在幻境中修炼,只为千年后一战,而烛龙也住到了天宫,做足了丧子之疼的戏码,为的也是有朝一日可以帮孩子一把。 如今,千年已过,猰貐破境而出,遁入下界,按计划寻找幽。 而天同也在帝俊的安排下,到下界协助七煞平妖。其实平妖也是个幌子,不过是让七煞帮着天同多扫除些障碍,并在猰貐成功接触到幽之前,给天同做个护卫,别让天同早早被幽的爪牙害了,这个保镖的角色没有人比七煞更适合了。 一切,都以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进行着,竟然也瞒过了天命之眼,让猰貐的计划进行到了最后一步,也是成功与否的关键一步! 原先,烛龙只敢隐晦的提醒天同,现在,天劫已至,不再有天机一说,烛龙觉得有必要让七煞等人知道内情,这才又下了一次昆仑。 听完了烛龙的讲述,一群人久久不能回神。 “白龙曾于梦见中提醒过我。”七煞沉声道。 “白龙君如何说?”烛龙关切道。白龙乃开天辟地时便存在的圣物,是最伟大的卜者和先知,当年因泄露天机被九天神雷霹回了原形,后居于蓬莱外海瀛洲思过,白龙精卜算,鸿钧看不见的,他未必看不见。 七煞将那日和白龙的对话逐一复述了一遍,事关天同,七煞一向上心,记得一字不差。 “卦象大凶,却有可解之法。看来我儿终是成了。”烛龙听完,露出一个欣慰却有一丝苦涩的笑容,天同或可不死,那,逆了天命的猰貐呢? “烛龙神君请放心,七煞谨记猰貐将军大恩,在下必不惜性命保得天同和猰貐全身而退。”七煞单膝跪地,向烛龙行了一个大礼。 “七煞星君多礼了。”烛龙轻轻一抬手,一股气劲托着七煞让他站了起来,“星君也需切记保护自己周全,猰貐如此行事非为天同一人,他要的是一个两全。” “这位少年,你且上前来。”说完这句,烛龙睿目在人群中一扫,招手把善容唤了过去。 善容连忙放下白泽,略带忐忑的走了过去。 “你是女娲后裔,本就是我辈中人,此次事了,你便随他们上来吧。” 烛龙此言一出,众妖哗然——小善容这就成仙啦! “谢神君抬爱,如果这次能不死,我想留下来陪白泽。”善容羞涩的笑笑。 一听此言,小白泽表面镇定,内心荡漾了——没白疼这个小子啊。 “也可,本君送你一物,助你斩妖除魔。”烛龙言罢,一指轻点善容额间,一点白光自烛龙指尖凝聚,咻的一下飞进了善容额间。 “祝我将士旗开得胜。”烛龙说着一展衣袖,一股清风掠过,众人只觉灵台瞬间清明,再仔细看时,面前哪还有烛龙身影。 众人对天遥遥一拜,谢过烛龙相助之恩。 烛龙的到来如沙场点兵,一杯壮行酒后,昆仑山下杀声震天。 第58章 正午时分,增援昆仑的妖族陆续到达,狼王獠亦登台点将,连狼族在内,共计一千零六十八名。虽然和围攻昆仑的妖魔数量有巨大的悬殊,但保卫昆仑的妖族皆是几百年的正道修行,和那些乌合之众不可一概而论,只要不遇上上古妖兽,以一敌百还是不成问题的。 昆仑一时人心振奋,因贪狼和廉贞离去带来的一丝不安也被抚平了。 而,最让人振奋的,还是燎焱和霜华的出现。 午时三刻,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刻,一直包围着燎焱小院的结界慢慢淡去,就在结界消失那一刻,昆仑山上的永恒燃烧的神木森林突然撩起漫天红焰,赤焰腾空,化作一条红色巨龙昂首嘶鸣。 就在众人为这个异象惊诧的时候,火龙突然在半空化作点点星火消散,神木林再次归于平静。 “火神出世,万焰朝宗啊。”白泽呆呆的看着天空,这样的异象他也只是在当年祝融出世的时候见过一次。 接着,有卫兵来报,少主和狐王出关了。众人闻言大喜,联袂向燎焱的小院赶去。 七煞一行人赶到的时候,燎焱和霜华正被一群人围在当中,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喜笑颜开的表情。 “大哥!”遥遥看见七煞的燎焱兴奋地跑了过来,此时的他已经变回了人形。 “颇有成效。”七煞打量了燎焱几眼,虽然从表面看不出有什么大的变化,但那一双愈加光华内敛的金瞳已经很好的说明了现在的燎焱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霜华也跟在燎焱身后缓步走了过来,在燎焱身后半步站定,向众人微笑颔首。 “有劳狐王了。”獠亦向霜华鞠了个躬。 闻言,一旁的蛇王殷螭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獠亦方才觉得这话不妥,实在是这‘有劳’的方式不足为外人道也,一时尴尬起来。 “狼兄客气了,霜华也受益颇多。”对此,霜华倒是颇大方,既是双修,他自然也是得了好处的。 “恭喜了,你如今可是寻得良人了,我们少主一看便是有担当的好儿郎。”殷螭调笑道,故意咬重了少主二字的发音。到昆仑后便听说了霜华和燎焱之事,他与霜华颇有几分知己之情,对九尾狐妖的几段坎坷情缘也略有所知,如今见他觅得良缘,自然是为他高兴的,因为无论是妖是兽,狼都是对伴侣极为忠诚的。 霜华闻言,如玉面容上也带了几分羞赧,他虽不忌与男子相交,偏偏他和獠亦曾经兄弟相称,燎焱算是他子侄辈的人,如此说来他倒是有些为老不尊。 “殷叔叔好。”燎焱笑嘻嘻的凑了上来。 这一声叔叔险些叫出了蛇王的心头血,殷螭心道,这狼崽子果然和他爹一个德行——容不得谁欺负了他的屋里人。 “大哥,四哥呢?”燎焱目光四下转了一圈没看见天同,便问道。 燎焱和霜华闭关修炼,尚不知道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白泽捡着重要的大概说了一遍。 “那岂不是还有好几日?”燎焱听了猰貐和七煞的七日之约,不由焦急,他如今大道初成,听了白泽的讲述,恨不得立时就杀到幽那里好好打一架。 “放心,不会让你闲着的,到时候别腿软就行。”殷螭咬着牙微笑,同时意有所指打量燎焱和霜华下三路,便是他蛇族再冷情,也猜得出这情投意合的两人双修时必也少不了不务正业的时候,否则也不会耽搁了这么久。 霜华轻咳一声,把目光转向别处。燎焱年轻气盛,便是他这个老人家把持得住,这少年人也没那个定力,开始时他确实是由着燎焱胡闹了几趟,才定下心性双修的,本来以为有七煞他们在出不了乱子,却不想敌人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差点误了大事。 “走,大哥,指点小弟几招去。”燎焱冲殷螭做了个鬼脸,就拉着七煞去试验自己的修炼成果了,顺手也拖走了霜华。 “当可与祝融一较高下。”看完了七煞和燎焱过招,白泽感叹道。 这下,众人的信心更足了。 真如殷螭所说的,叛军们不会让他闲着的。 日落时分,残阳如血,天边黑云再一次滚滚而来,而这次来的全是一些连面目都辨不清的低级怨灵,最像样的竟然是从密林中掩杀出来的上千只赤眼猪妖! “这是打算累死我们么?”看着满天妖魔。燎焱嘴角抽搐,听白泽说是一回事,自己亲眼看到又是一回事,以他现在的修为,碾死这些杂碎就和捏死蚂蚁一样容易,可是蚂蚁多了也麻烦啊! “累不死,虽然比上次多,但都是杂碎,顶多累个半死,小白已经熬了十口大锅的酸梅汤了,下午就让霜华大哥用冰镇上了。”善容身着银白甲胄,凌空持弓立于燎焱身旁,淡定的说道,心中想起小白泽满头大汗给大家的熬补汤的情景,心疼了。 “你们谁有肉麻的感觉么?”殷螭刚蜕完皮,看到那蚂蚁一样涌来的松毛虫状的怨灵,不由浑身发痒,牙根发酸。 “闭上眼睛就好了。”霜华安慰道。高贵的九尾狐王闭上了他美丽的眼睛,因为那些妖魔的长相实在是太!太!太不堪入目了,和这些杂碎比起来,蜚都算貌美如花了。 “他们真当来我这赶集呢!!”狼王想起上次打完后自己地皮那一片狼藉,深深的怒了。 陆吾惆怅着:这种品质,让人连收小弟的兴致都没有啊!本来还想教化几个收至麾下的,幽收小弟的品味也太差了。 龙王指着那群低等妖魔,惊讶的看着凤主:你上次折了两员大将? 凤主咆哮:上次来的不全是杂碎!!乌鸦将军是被鸣蛇杀死的,鸣蛇!!白鹭将军伤在狍鸮爪下的!!! 七煞暗忖:出手么?出么?和这些东西动手太丢份儿了! 水麒麟深觉今天自己没有选择留在后方保护白泽和嫣玉的做法愚不可及。 一群愚笨的赤眼猪妖冲到近前,看昆仑诸将都愣在那里,兴奋了:兄弟们,上啊,这群蠢货吓傻了!! 然后,不论是什么样的心情都化作了一个字——杀! 昆仑云海之中,金龙舞动彩凤齐鸣,山下兽族战士严阵以待,兵戈杀伐之气冲得天顶风云涌动。 “犯昆仑者,斩!!”七煞当空而立,字字千钧,乌金战铠闪出点点寒光,乌金蟠龙刀发出阵阵峥鸣,号令之后,一马当先扑向了涌来的妖魔。 “杀!!!”昆仑山下,杀声震天。 这一战,也是应该说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戮,从黄昏到黎明,整整的六个时辰,叛军全军覆没,众人筋疲力尽,昆仑毫发无伤。 大殿里。 “伤了多少?”獠亦四仰八叉的靠在椅子上问嫣玉。 “龙族无一伤亡,禽族轻伤四人,蛇族重伤了一人,轻伤两人,我们伤了七个,不重,陆吾将军手下……”嫣玉顿了顿,给了开明兽同情的一眼,“伤三十八人,亡一十六人……” 陆吾泪流满面:就快成光杆将军了!!小弟不容易收啊!!!可惜他现在累得抬手擦泪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坐在角落任男儿泪奔腾。 众人投去同情的目光——谁让你连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渣都编进队伍啊。 “经此一役,幽的力量必然又增强了。”霜华疲惫的声音传来。幽靠聚集被杀死的妖魔鬼怪的力量来增强自己的力量,他们杀得越多,幽就越强大,这就是幽恐怖的地方,可他们偏偏不能不杀。 “如果每天这样来一遭,六日之后谁晓得什么光景,猰貐定七日之约到底怎么想的。我们何不趁幽羽翼未丰直接杀进去?”燎焱埋怨道。此时他正盘腿坐在霜华身边,一根一根的捋着霜华的手指帮他按摩,霜华持剑砍杀了整整六个时辰,收兵的时候已经累得手指痉挛,几乎连剑都拿不稳了;而燎焱自己也好不到那里去,虽然九天神焰烧起妖物来无比的过瘾,可是烧了六个时辰,燎焱明显感觉自己有点虚,火力不旺了,看吧,他现在摸着霜华好看的手都不会心猿意马了。 “估计猰貐偷偷在幽身上下了什么禁制,需要时日发挥。直接杀,是杀不死幽的,本就是无形无相的魔物。”白泽边说边一勺勺的喂善容吃东西。 他熬的十锅汤早在午夜就被消耗光了,这点玉露还是开小灶给善容准备的,小善容拉了六个时辰的强弓,如今都感觉不到自己双臂的存在了,只能接受白泽的投喂。哪知白泽顾着说话,手上失了准头,一勺天仙玉露直接灌进善容的鼻子,就见双臂暂时残疾的善容痛苦的猛摇脑袋,而白泽手忙脚乱的抢救。 一旁累得现了原形的殷螭见了忍不住笑得发颤,这一抖牵动了浑身酸疼的肌肉,刹时疼得从那对小小的蛇目中飙出了眼泪,就见一条巨蟒僵直的横在大殿中央,泪流满面。 龙王和凤主一向不对付,本来还想就对方今日的表现唇枪舌战一番,可惜是一丝力气也欠奉了,本想用锋利的目光对砍,可惜现在连目光都是钝的,对视间只留含情脉脉。 七煞星君的元神沉默的站在大殿门口了望者远处的风景,脚边躺着他的躯壳,这东西也是血肉修成的,会累啊…… 水麒麟趴在七煞脚边,睡得酣甜,不时翻个身露出青白色的肚皮。 大殿外,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累瘫的战士…… 顶多累个半死——善容战前一语成谶。 而此时的幽,正惬意的享受着杀戮带来的充盈魔气。 “陛下感觉如何?”混沌谄媚的问。 “嗯,不错,继续,照三餐给我往昆仑派兵。”幽陶然的笑道。 “那,此时正是早饭的时辰。”混沌口中发出桀桀怪笑。 猰貐垂首站在一边,默默的捋着穷奇浓密的鬃毛,七煞,是男人你就给我撑够七天! 血池边,天同正在思忖着,幽是不是没有给犯人送三餐的习惯,这都快过饭点儿了啊。 此刻的昆仑。 獠亦等人刚恢复了三分的力气,正端起早饭,一阵紧急的锣鼓声就催命般的响起。 “报~~~~~~一大波妖怪正从西北涌来!!”哨兵飞奔着冲进大殿。 众人:=皿= 第59章 摘星岩上,七煞负手而立,沉静的注视着西北方的沉沉暮霭,今天早上,他们又击退了一波妖魔,战后清点,竟有七万七千之众,是昨天傍晚的一倍有余,斩杀的妖魔几乎填满了昆仑一侧的深渊。 今早的战斗在巳时结束,按往日的规律,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又会有一波妖魔袭来,这几日,狼谷中的日晷都成了摆设,基本上看妖魔又来了,就知道大概是什么时辰了。 鏖战几日,昆仑上下都不禁露了些疲态。连每日鸣金收兵后都要唇枪舌战一番的龙王和凤主,这两日也消停了,敌人来势不恶的时候便抓紧时间打坐入定,养精蓄锐;燎焱和霜华也是,从战场上下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变回原形蜷在一起酣然大睡;而开明兽则因为每顿比别人多吃那么两碗,体力尚可,可就是好汉架不住人多,前日马失前蹄的被一只赤眼猪妖伤了,又折了不少手下,颇是抑郁。唯有七煞星君不见一丝颓态,只是眉宇间的神态越发的凝重,天同放在他额间的一点星元近日来动荡不安,虽无性命之虞,可衰微之势日渐。 “大哥,已经第七天了。”善容走到七煞的身旁,满含忧虑的看着他。猰貐与他们七日之约,今天已经是第七日了,却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昆仑苦撑了七日,再不有所行动,情势恐不妙。 “吩咐下去,今日午时,反攻。烦请狼王带各部众驻守昆仑。其余将领随我出战。”七煞思忖片刻后道。 一听终于可以抄上幽的老巢了,小孩儿的兴奋溢于言表,高兴的应了一声后就急忙跑去传令,却不想刚跑了两步就后脚掌踩前脚跟,嗳哟一声跌了个马趴。 “腿脚还是不舒服?”七煞上前扶起他,皱眉问道。 “没事,小白给熬了药,好多了。我去传令。”善容急忙道,生怕七煞不让他上战场,刚站稳,就一阵风溜了。 善容的双腿从两日天开始有点不灵便,平地走路都能绊自己一个大跟头,好在不影响他的战斗力,借助蛊雕,这员迅速成长起来的小将一次次在战场上大展神威,昨天更是一箭射死了一只蜚,所以众人也只是把他的腿脚问题归咎于劳累过度,小白泽更是不惜血本的给他熬补气养血的丹药,吃得年方十二的小善容火气上涌,昨天夜里便做了个大不敬的梦。 在大殿中休整待命的众人一听善容的传话,瞬间有了一种终可扬眉吐气的喜悦。守山七日,斩杀妖魔百万,看似是战果辉煌,可是所有人都有一种越打越郁闷的感觉,特别是想到自己杀的越多幽就越强大,那感觉就跟地主家苦命的佃农一样——累死累活的帮别人赚银子。 燎焱兴奋得嗷了一声,巨大的狼尾甩出一串火星,差点烧了凤主新补好的衣裳。 “不可莽撞。”霜华看了一眼跃跃欲试的燎焱,张嘴叼住他的尾巴把他拖了回来。 “我找大哥去。”燎焱转过身讨好地舔舔霜华的嘴角,摇身变回人形就向大殿外跑去。 众人此时皆时内心激荡,相互对看了一眼,也按捺不住的跟了上去。 “小白,你留下等我们吧,你年纪尚小,去了也帮不上忙。”白泽刚迈着小短腿跑了几步就被善容叫住了。 神兽大人略一思索,长袖一挥,一阵白光过后,一个容貌温润的年轻书生已经长身立于善容面前,正低头含笑看着少年。 你作弊!善容目露悲愤的仰头看着白泽。 白泽拉起再一次被打击得垂头丧气的少年追上众人脚步。 和昆仑山下一派热闹不同,大荒深处的石宫中,永远晦暗而冷寂,那种毫无生气的幽暗,便是十殿阎罗之所在也望尘莫及,幽冥尚有游魂鬼差,而此处,空余死寂,唯有层层暗殿之后,血池之中,隐隐传来厉鬼冤魂的号哭。 “请战去吧。”猰貐坐在石床上,与恭立在身边的伟岸男子说道,“本来应该我亲自前去的,可是计划出了些许差错,幸得当初你跟来,否则今日还真是胜负难料了。” “当初不知你为何跟来,也许不了你什么好处。此役后,我和上面讨个人情,赦了你的罪,解了这圈禁之苦,往后你爱到何处便去何处,只是这执拗脾气得收一收,不得再惹事端。”猰貐见穷奇不语,又继续说道,短短几日,他已经习惯了这只异兽的沉默,沉默的陪伴,不问来去,不问因果,不问得失。 猰貐说了这些多,依然等不到搭话,他也不恼,两人便这么一坐一站的静静对视着。猰貐双瞳是入魔后的翠,乍看妖娆动人,细看了却是一片碧色清澄,可惜从未有人有机会细细品味,初见时便被那妖娆迷了心神。而穷奇双瞳却是赤红一片,那红在瞳中层层叠叠之后竟显出墨色,掩去了戾气倒显出几分刚毅勇武。 片刻后,穷奇转身离去。 走廊上,披着厚重斗篷的混沌与穷奇狭路相逢。 “莫再辱他。”错身而过时,穷奇稍稍一顿,寒声道。 想那混沌这几日穷极无聊,就回味起前上次的滋味来,便摸到猰貐住处,他本不惧穷奇,可这四字入耳,却叫他生生打了个寒颤,定在当场,等在回过神来的时候廊上已经空无一人了。 混沌被穷奇这一吓,刚刚兴起的点儿心火就被浇了个透心凉,朝猰貐的房间望了几眼,终还是心有不甘的退回了黑暗中。 房中的猰貐察觉的混沌的离去,微微一笑,祭起法术破开虚空,消失在了房中。 大殿中,幽也准了穷奇正午出战。对于这只凶兽,幽并无好感,但有人为自己卖命,何乐而不为呢?穷奇出战,死了,他多一份强大怨气,胜了,可大大削弱昆仑实力,如今百万妖魔之力尽在己身,他已经无所畏惧。 连日的杀戮让血池暴涨,天同被锁在业柱之上,如今半个身子已经浸在猩红血水中,如玉脸庞上也染满了斑斑血迹。然,只见大福星双手结印,盘膝端坐,双目微合,一派淡然平和,身边冤魂被他化去戾气化作点点白光漂浮左右,越发显出星君宝相庄严。 “来啦。”感觉到有人出现,天同缓缓睁开了双目,看见猰貐的时候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 “久等啦。”猰貐单膝跪到天同的身前,心痛的看着他灰败的脸色。 “小七他们呢?”天同问。 “我让穷奇去迎他们了。”猰貐边说边伸出双手握住锁住天同的铁链,只见一片红芒自猰貐掌心漫出,铁链瞬间如活物般扭动挣扎起来,最后化作两条黑蛇,放开了对天同的桎梏,转头凶猛的向胆敢冒犯他的人袭来,漆黑的毒牙瞬间就钉进了猰貐的双臂中,然而,不到一息,那两条黑蛇就像被抽了筋骨一样委顿下来,软软的垂在猰貐手臂上。 “敢咬你祖宗!”猰貐轻嗤一声,抓下两条死蛇丢入池中。猰貐乃烛龙之子,那一身真龙之血于魔蛇不啻于穿肠毒药。 天同被那铁链如跗骨之蛆般折磨了七日,如今桎梏一去,忽然身上一轻,竟有了种眩晕感。 猰貐让他靠在自己怀中慢慢恢复,如今他一身混元仙气已经变成了魔气,无法为天同所用,只能等他自己慢慢缓过来了。 “都妥当了么?”天同问。 “一半。”猰貐漫不经心的答道。 “一半?” “嗯,那幽谨慎,只将一半元神放入了河蚌元珠中修炼。”猰貐本来的计划是用他下在元珠内的禁制困死幽的元神元婴,然后一举消灭,永除后患,现在却只困住了一半,而且最近幽吸收了大量的怨气,一半的力量就已经超过他刚刚重生时的数倍了。 “所以呢?”天同挑眉,世上果然没有一帆风顺啊。 “所以等会儿我们还有一场恶战。”取巧不成,只能硬来了。 “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 “若只有你我,那是该大大的担心了,但还有小七啊,还有霜华,燎焱,善容,白泽。这些人都是我原来没有计划到的。说你洪福齐天,果然不假啊,连带我都沾了些福气呢,半路还捡了个帮手。”猰貐轻松一笑,这帮手说的自然是那个四凶之一的穷奇。 “怎么不说我连累了你呢?”天同叹息,本是他该应的劫,却被猰貐接过去了。 “士为知己者死。小爷我不单能为朋友两肋插刀,还能为朋友插别人两刀。” “猰貐,我欠你的。”此役,即便赢了,一身魔气的猰貐也回不到天界了。 “那以后我在人间的吃穿用度就归你和小七打点了。” “没问题!”天同慷慨答应。 “走吧,收拾一下,不然等会儿小七见了不知怎得心疼呢,埋怨起来少不得算到我头上啊。”稍息片刻,猰貐扶着天同站了起来,打算房间清理一下这一身血污。 宫殿中本就空无一人,猰貐就这么领着天同一路走过,幽一时半会儿不会发现血池的变故,等他发现的时候也便是翻脸的时候了,所以两人自然没有隐藏行迹,却不想和心有不甘又转回来的混沌撞了个正着。 第60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当混沌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视野中,彼此的惊愕同时映入对方的眼帘,猰貐心念电转,身形一闪,手中长剑已经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奔对方要害。 猰貐的动作不可谓不快,可混沌反应也不慢,当剑尖抵到胸口的时候,混沌已经半身隐到了一片烟雾中,想借此遁走。混沌也许打架的技术不怎么样,逃跑的本事却是一流的。 “着!”猰貐清叱一声,修长凤目中闪过几分志在必得的傲气,墨玉长剑已经送进了混沌胸口。 当长剑扎进胸口的时候,比起猰貐的背叛,更加让凶兽惊骇的是,他竟然不能化成混沌逃逸!混沌魔气一破,那当胸一剑竟是夺命一击! “为……什……么……”斗篷下传来不甘的垂死之声,混沌本无像,除了盘古斧,三界刀兵根本杀不了他,猰貐的剑,不过是他自身元气所化。 “你我好歹一夜之情,礼尚往来,我不过留了点东西在你体内,助你固本培元。”猰貐冷笑着抽出长剑。原来,猰貐偷偷放进混沌内里的一股真气无形中凝固了混沌魔气,抽刀断水或不可行,凝水成冰却可以一击即破。 “你们不会赢的……”失去生气的混沌向后倒去,浊黑的魔气从他体内向外逃逸,带走了最后的生机,宽大的黑色斗篷一点点干瘪下去。 “这事……你说了还真不算!”猰貐言毕,横剑一挥,尚未着地的混沌被凌空劈做两段,魔气疯狂四散,等到落地的时候只剩下一袭破衣。 混沌一灭,整个石宫都开始震颤,失去了混沌魔气的束缚,怨气凝成的砖石开始瓦解,暗灰色如轻纱般的怨气从墙壁间弥漫溢出,足下的石砖也开始松动。 “来不及梳洗了。”猰貐转过身,遗憾的对天同说道。 那么大的动静,幽不可能没有察觉,本来算计的是里应外合,如今他们只能被迫提前行动了。 “打完一起洗吧。” 七煞几人一路向魔宫方向飞驰而来,却没有看见任何的妖魔,正在奇怪时就看见远处一团魔气滚滚而来,虽没有前几日的铺天盖地之势,但其中散发的强大气息却绝非前几日的那些乌合之众可比。 七煞抬手让众人原地待命,而那团魔气冲到离几人七八丈远的地方也停了下来,魔云散去,露出穷奇伟岸的身形。 “是你!”燎焱激动了,一筋斗翻到七煞身前,跃跃欲试的看着穷奇。虽然大家都推测一直跟随猰貐的穷奇应该是投诚了,不过遇到这个强大的对手,燎焱还是忍不住技痒。 穷奇面无表情的瞥了燎焱一眼,转过头对七煞微微一颔首,折身就往来路而去。 七煞会意,立即招呼众人跟上。 “大哥,不会有诈吧?”被无视的燎焱忿忿不平的盯着穷奇的背影。 “他应该是猰貐派来接应我们的。”七煞冷静道。 “他真会帮我们么?”善容不放心的问,父母皆是死于妖魔之手,善容本能的不信任同是四凶的穷奇。 “他自然不会帮我们,他不过是听猰貐的话。”白泽道。 “为什么?”善容不解。 白泽摇了摇头。他虽然可知过去未来,却不是像白龙那样可以断吉凶的先知,他可断天地,却不知人心。 天同和猰貐冲进魔宫大殿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好整以暇的半躺在石榻上似乎是在闭目养神的幽,他身边的石墙还在不断的崩裂,四散的魔气在榻边形成了一个缓缓移动的旋涡,而幽异乎寻常的镇定让这一切显得越发的诡异。 天同和猰貐停下身形,站在大殿的入口处,警惕的看着幽。 “是你杀了混沌。”幽缓缓睁开了眼睛,幽暗的双眸中依然不见一丝情绪,他看着猰貐手中的剑,淡淡的问道。 “迟早的事。”猰貐冷哼,抬起手臂,剑尖直指石榻上的幽。 天同也抽出极少示人的长剑,与猰貐并肩站在一处。 “为何叛我?”看到本已是阶下之囚的天同星君持剑与自己对峙,幽终于显露出一丝怒气,他坐起身体,双手撑膝,身体微微前倾,怒视着猰貐,巨大的身形遮住了身后的烛火,在已经不再平整的地面上投下个一狰狞的身影。 “不曾归顺,何来背叛?”猰貐看着幽,露出讥讽的笑。 “本来就是来宰你的。”天同加注道。 幽怒吼一声,投在地上的影子瞬间抽起,变幻成无数条毒肢,同时袭向天同和猰貐。 猰貐拉着天同向后急退了数丈,避开毒肢,同时飞快的念出一串咒词催动埋伏在幽体内的元珠。 幽离开石榻,正准备对两人进行进一步的追击,突然身子一歪,轰隆一声倒回了石榻之上,幽下意识的撑了一下想站起身来,却惊愕的发现自己左半边的身体正在迅速的僵化并龟裂,而放在河蚌元珠里的一半元神正在慢慢的枯萎。 此时猰貐已经还剑于鞘,正双手结印,双目微合,口中念念有词,而天同仗剑立在他的身边,淡蓝色的护体神光将两人包裹在其中,抵挡住了毒肢的进攻。 意识到是猰貐送给自己的元珠捣的鬼,已经在暴怒边缘的幽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抬起尚能活动的右手,毫无犹豫的插进了自己的左胸。 一阵痛苦的嘶吼之后,一颗发着紫黑光芒的元珠被从体内生生扯了出来,正是猰貐早先进献给幽的那粒河蚌元珠,只是如今被幽放入了一半的元神炼化,已经成了一颗魔珠。 “雕虫小技,难奈我何!”幽目光狠戾的看着手中的魔珠,然后在猰貐和天同惊讶的目光中一把捏碎了魔珠。 “小心。”天同和猰貐谁也没想到幽会有壮士断腕之举,急忙祭起护体神光把自己和对方包裹进去,一蓝一绿两层气盾化成一道坚不可摧的紫色气障,饶是如此,还是被魔珠爆裂所冲出的气劲击得四分五裂。 魔宫的石顶被整个掀飞,除了支撑大殿的十六根巨大的石柱,四面只剩下残垣断壁,血池决口,污血四下蔓延,连业柱都微微倾斜了,血池中的怨灵在半空中哀嚎流窜。 天同和猰貐虽然在气盾保护下没有伤到什么伤害,但爬起来的时候都有点恍然,幽此举大出他们的意料。 烟雾散去,幽巨大的身形已然矗立在曾经的大殿中央,他的半边身子已毁,但怨气化成的毒肢像无数扭动的蚯蚓从伤口中探出来,在空中纠结缠绕慢慢形成骨骼和肌理的形状。 “看来得剁碎了才行。”天同皱眉看着幽惊人的再生能力,几个呼吸的时间,半边身体已经重建完成,和右半边身体唯一的不同是,重生的左半边身体上长满了细鳞,那是因为缺了一半的元神而露出的横公鱼的表象。 “要等小七一起来剁才行。”猰貐苦笑。虽然他和七煞的实力只在伯仲之间,但吸收了万千怨灵恶气的幽也不可小觑,哪怕只是一半元神,也绝不是他和天同两人能应付的,何况这里还飞着那么多怨灵,幽根本就不愁补给。 “先毁了业柱吧。”天同眯起眼睛看着不远处的巨柱,魔珠爆裂的威力只震坏了柱基,柱身却是完好无损的。 “现在?”猰貐惊讶的看着天同。这柱子是必须要毁去的,那是幽的法力之源,当初猰貐把天同带进魔宫当然不会只是为了骗取幽的信任,最重要的是借天同之力摧毁业柱。天同遇幽虽是磨难重重,幽可借天同加煞,而天同却也是他法源的克星! 猰貐本来计划先带天同进来,让天同找机会用法力慢慢侵蚀业柱,却不想幽直接将天同锁在了业柱之上,虽也算是达到了目的,却对天同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如今猰貐只待七煞前来,他和七煞拖住幽,然后让天同去破坏业柱,哪知天同竟然要提前行动。 “业柱中还困着一万八千只凿齿巨人和九婴的怨灵。”天同焦急道,这些都是他这几日在业柱中探查得知的,这些才是幽真正的‘粮草’,如今第一个计划失败,当务之急自然是烧了幽的‘粮草’。 猰貐闻言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难怪幽可以毫不犹豫的自毁一半元神,他根本就有恃无恐!九婴是与四凶齐名的凶兽,而凿齿更是以凶悍出名的怪兽,如果幽吞噬了他们的怨气,那将不堪设想。 “我已将净化之气导入业柱,如今只需半柱香的功夫我就能拆了它。”天同自信道。他这几日的苦也不是白吃的,不多做点手脚怎么对得起幽的盛情款待。 “去吧。”眼看幽就要重生完毕,猰貐也不再犹豫。 “小心。”天同深深的看了猰貐一眼,转身扑向业柱。他深知让猰貐一个人掩护是一件极危险的事情,可是形势已经刻不容缓。 幽发现天同扑向业主柱的时候就明了了他们的意图,他怒吼一声,甩出一只触手直追天同的背影而去。 “嘿,你的对手是我。”猰貐闪身上前,挥剑斩断了触手。 “螳臂当车,蜉蚍撼树!!”幽铜铃般的巨目怒视着猰貐。 “你直接说不自量力不就行了。”猰貐嗤笑一声,举剑主动进攻,不求胜,但求缠得对手分身乏术。 再说天同飞身到业柱前,匆忙向猰貐那边瞥了一眼,看他暂时无恙,就连忙敛神入定,调动起全副心神开始拆解业柱。 “愚蠢的家伙,你以为真能挡住孤。”与猰貐缠斗了几招,幽突然冷笑。 “不试试怎么知道。”猰貐剧烈的喘息,明显的力不从心,他已经大约知道是什么问题了——混沌渗透到体内的魔气正在侵蚀他的身体! “找死!”幽狂妄的笑着,伸出手掌对着猰貐虚虚一抓,放出的气息立即和猰貐体内的混沌魔气呼应起来。 只见猰貐浮在半空中的身体突然僵直,翠色妖瞳爆出一阵红芒,握剑的手不受控制的举起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猰貐!!”天同见状不顾一切的就要冲过来。 “别过来!!”猰貐一声暴喝,说时迟那时快,就见一道白光从他的额间飞出,弹指间,一个银发银眸的,雪衣及地,披发跣足的飘渺身影已经出现在半空中——元神离体。 第61章 幽没有想到入魔千年的猰貐的元神竟然还如天神时那般纯净,怔愣了片刻后方露出得逞的笑容,失去身体庇护的元神是最脆弱的!当然除了七煞那个三界的异类,他的元神已经强悍到不需要肉身的庇护了。 “你是自己兵解还是让我吞了你。”幽残忍的看着猰貐的元神。 “不劳操心。”猰貐猰貐回手一挥,一道虚空裂缝在他身后缓缓张开,一具身躯从里面飘了出来。 那是一个容貌威严的男子,身形高大,宽肩窄臀,一看便是武人的体格,只是双眸紧闭,毫无生气。 “共工!”大吃一惊的不止幽,还有天同。 “他的身躯怎么会在你手里?”惊讶之余,幽也反应了过来,共工元神被圈在不周山,这只不过是他的躯壳,可为什么共工会把躯壳交给猰貐。 “我不过是告诉他,他的爱徒的大恩人有难,依他那徒弟的脾气必是为恩人肝脑涂地,死而后已的,共工心疼徒弟,自然帮我了。”猰貐轻笑,他当初找共工借肉身不过是想多一手准备,毕竟自己的肉身入魔多年,难保关键时刻不给力,却不想还真用上了,共工乃水神,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所以他的肉身是容纳元神的最好所在。 “霜华?”天同本就极聪明,猰貐一点,他就透了。霜华本是当年女娲补天时遗落的五行石所化,可石头成精是需点化的,霜华至今记不起点化他的人。当年五色石大多落在不周山,霜华又是水系法术,那是有八九点化他的就是共工了,恐怕当年封住霜华学艺经历的也是共工,只为了霜华能不受师门所累背上个逆天者之徒的名声,如此看来,共工氏比起那护短的陆吾也不遑多让。 猰貐给了天同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证明他猜对了。 幽闻言气极,他当年也曾遣梼杌上不周山向共工借肉身,却被共工氏以不想再搀和三界之事为由拒绝了,所以他们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的去抓寒冰湖中的横公鱼。他求不得的东西,却被猰貐一句话就借来了,如何不气。 幽愤怒的甩掉手中猰貐的躯壳,一掌抓向共工的肉身想将之毁去,而猰貐却更快了他一步,一头扎进共工肉身中,操控着身体躲开了幽的攻击。 共工的肉身本就蕴含着强大水精之力,再加上猰貐曾经炼化的火神珠,水火之力交融,猰貐长剑一分为二,水火神剑同时攻向幽,一时间竟把强大的魔神阻在了原地。 天同大喜,连忙凝神继续破坏业柱,就在那些狰狞的雕像上的每一根线条都开始洇出白光的时候,天同惊愕的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被看不见的绳索捆住了。 他下意识的看向幽,不意外的看见了对方在激战中飘过来的得意眼神。 果然,自己被困在血池中的那几日,幽的魔气也侵蚀了他的肉身,而且比猰貐的更胜,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发作,根本就是釜底抽薪!如果现在不继续,已经打进业柱中的净化之气就会被怨气污染,为幽所用,但,继续自己就必须摆脱肉身的桎梏,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肉身给他用了,用元神拆解业柱未尝不可,却是个同归于尽的法子。 天同一时间犹豫了,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巨响,却是猰貐被幽的一掌打中,落在地面上将坚硬的青冈岩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凹陷。 “小天天,你别这个时候发呆啊!”猰貐被打得吐出一口血,转头看见天同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神游太虚,急的差点又吐出一口血。 哈哈哈哈哈……幽发出狂妄的笑声。 哎呀呀,我果然看不得别人比我得意啊。天同清澈的双瞳中露出绝然的笑意,他对着幽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天同遇幽,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啊。 可惜了,辜负猰貐一片苦心,可惜了,还没有和小七过一过神仙眷侣的日子。闭上双眼露出一个向往的笑容,有些事情,即便只是憧憬,也美得让人心花怒发啊。 一个飘渺的身体缓缓从天同的身体中升起,就在猰貐不解的,和幽惊怒的目光中,刚刚脱离了肉身的天同星的元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向了业柱。 “不!!!“两声嘶吼同时从猰貐和幽的口中发出。 星元撞进柱身,巨大的石柱瞬间从内部发出万丈光芒,随即龟裂崩塌,就在石柱分崩离析的那一刻,万千星芒将这一片晦暗的天地照的一片璀璨光明。 同时,距离魔宫几座大山之外,一金一白两点星光从七煞与燎焱额间飞出,流星般的消失在魔宫的方向。 “大哥!”燎焱惶恐的看着七煞。那点星元是当初天同放在两人额间压制他们身上的煞气的,如今突然抽离,必是元神遇到了极大的危险。 七煞两颊的肌肉绷得死紧,一向极端镇定的人双眸中竟然闪过一丝慌乱。 七煞几个纵跃超过带路的穷奇,急速向前奔去。 燎焱和霜华也一摇身变回兽形,撒开四腿紧紧跟上;蛇王殷螭也现了原形,竟然从肋间生出一对蝠翼,紧随而去。 “小白,出什么事了么?”善容骑在蛊雕上,担心的问身旁的白泽。 白泽不语,只是神色严肃的将善容抱过来过来,善容尚未晃过神,人已经骑在了一头状似白色麋鹿的异兽背上,风驰电掣的开始飞奔,迎面而来的厉风让他眼睛都无法睁开,只能紧紧抓住异兽的鬃毛,伏在它的背上。 魔宫中,就在星芒即将四散的那刻,一道白光从共工肉身飞出,张成网状后扑向那漫天星芒,将之一粒不剩的卷进怀中,又以极快的速度回归,撞回了肉身之内。 等愤怒的幽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份元神已经都装进了共工的肉身中,让本来打着玉石俱焚主意的天同星君避免了魂飞魄散的下场。 “混蛋!!”反应过来的幽怒吼一声,一掌扫向猰貐,猰貐的身体微微一滞,堪堪避开了掌风。 虽然共工肉身兼容性极高,可猰貐自己也没有料到竟然真就有装进两个元神的时候。幸运的是,天同的元神已经失去了意识,否则这身体就指挥不灵了,不过,也没有方才那么灵便了,就好像打架的时候背了一个昏迷的人在背上,有点施展不开的感觉。 业柱崩塌,重获自由的怨灵开始四散奔逃。 幽顾不上找猰貐他们算账,急忙放出无数条触手开始追捕逃散的怨灵。 猰貐自然也不敢闲着,占着身形灵巧,持剑水火双剑在大殿中四处飞闪腾挪,抢在幽之前把那些怨灵再超渡一遍。 两人你争我抢,最后猰貐略胜一筹,将怨气最大的九婴怨灵斩于剑下,而凿齿巨人也被他消灭了近半。 站在重新变得空荡荡的大殿中央,猰貐和幽隔着一道不见底的裂缝对峙着,那是刚刚抢夺九婴怨灵的时候猰貐用剑劈出来的,断口边还躺着一截触手,浓黑的瘴气从裂缝中涌出来,断掉的触手在瘴气中如鱼得水地扭动着。 幽恶狠狠的看着猰貐,虽然抢到的怨灵让他恢复到了魔珠被毁之前的水平,但他失去了力量之源的业柱和变得更加强大的希望。 猰貐勾起嘴角对幽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眼神偷偷瞟了一眼身后,按穷奇出去的时间,现在应该刚刚到达昆仑,引七煞他们前来最快也还有一盏茶的功夫。 早知道就让穷奇一早出去了。猰貐暗自懊恼,虽然计划已经算是成功了,自己也早把生死置之度外,可他现在身体里还沉睡着天同的元神啊,好不容易救下的人如果死在这里,那自己所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幽不会成功,这是昆仑镜中的启示,可,天同就必须应劫而陨么! 难道真是天命不可违不可逆? 他不信!猰貐转身就向外冲去。打不过就跑,反正他现在的任务是保住天同元神无恙。和七煞不同,在猰貐看来,打不过就跑绝对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兵法大家孙子不都说了么:三十六计走为上! 他还不知道,穷奇在半路便遇上了按捺不住赶来的昆仑众仙。 幽本来都摆好决战的姿态打算手刃猰貐以解心头之恨,却不想对方转头就跑,哪还有刚刚的半分英勇,当即气得哇哇大叫,甩开大步就追了出来。 七煞几人赶到的时候,每个人都清楚的看见了水神共工双手持剑满含热泪向他们奔来的情景。 第62章 七煞第一眼就认出了猰貐,无它,不过是因为共工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他所熟悉的属于天神的气息,所以在其他人都还在怔愣的时候,七煞星君已经飞身上前一刀劈断了追在猰貐身后的触手。 猰貐踉跄几步停在七煞跟前,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 “天同呢?”七煞一把揪住猰貐的衣襟,急切的问道。 穷奇一下窜到猰貐身边警惕的看着七煞。 “我借了共工的肉身天同元神离体要和业柱同归于尽我没拦住最后只能趁元神飞散前把它们都藏到共工的身体里天同没死只是元神在共工体内沉睡了!”猰貐飞快的把事情简述了一遍。 在场的除了七煞和穷奇恐怕没有一个人完整的弄明白了猰貐在说什么了,不过天同没死这个最主要的信息每个人都捕捉到了,所有人都露出欣慰的表情。 这边猰貐话音刚落,身后,幽已经追了上来。 “大哥,来啦!”燎焱的的声音兴奋中带着一丝战栗。 当那个巨人般的魔神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开天辟地以来,这是第一次,幽以人形出现在三界。这个传说中的魔物大多数时候更像一种象征,象征着杀戮和怨气,而制造它的正是人性的残忍和贪婪,人类对自己的同类和其他族类的残杀正是幽出现的根源,被杀者怨气凝结成了魔物,怀着对这个世界的满满的恶意和报复,伺机而动。 浑身黑色鳞甲的幽就如幽冥殿中的镇狱金刚一般,青灰的面容上一双青色的双眸中闪动着怨恶,无数的触手从他的背后伸出,每条触手的顶端都盯着一个正在扭曲嘶吼的脑袋,黑色的烟从口中不断冒出,在幽的周围形成了一片灰色的雾瘴。 当追上来的幽发现了七煞一行后,他停下了脚步,紧紧的盯着持刀而立的七煞星君,发出一声愤怒的怒吼。 随着幽的一声怒吼,山岳震动,风云变色。瞬间,所有人都仿佛置身于刀山剑海之中,迎面而来不是气浪,而是一把把的利刃。 众人连忙运功相抵。 蛇王殷螭盘起巨大的身躯将白泽和善容包裹在其中,用坚硬的鳞甲抵挡住如刀锋般的气浪;穷奇将猰貐抱在怀中,转过身用强壮背肌抵挡住攻击;水火双龙也同时出现在燎焱和霜华身前;而开明兽因为刚刚受了伤,动作慢了一拍,被气浪直接撞在胸口,撞得口吐鲜血;七煞五指虚张护于胸前,轻轻一推,气浪便被他阻在了身前,只能从旁掠过。 这一波狮子吼的功力持续了足足几个弹指的功夫,当气浪终于消弭的时候,除七煞外,所有人都有一种胸闷气短的感觉。殷螭那坚硬堪比花岗岩的鳞片已经斑驳不堪,善容和白泽虽然毫发无伤,但脸色都很苍白;穷奇背上的衣服被完全撕裂了,背上纵横的伤口深可见骨;水火双龙在最后的时刻也被冲得粉碎,万幸的是,此时那边攻势已颓,才没有给霜华两人造成大的伤害。 所有人都略显狼狈,唯七煞星君依就卓然而立,气势非但不减,反而更胜,而幽似乎并不意外,看向七煞的眼神越发的炽烈怨毒。 此时,众人再看两人的眼神已经带上了点敬畏。这一下,让他们见识到了幽的实力,当然,也让他们对七煞的强大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看好他,别受伤。”七煞把猰貐丢给穷奇,提刀冲向幽。 七煞什么时候开始关心天同以外的人啦?猰貐有点受宠若惊,可惜还没等他高兴起来,就回过味儿来了。人家关心的是他藏在共工肉身里的天同的元神! 猰貐在七煞背后龇牙咧嘴的做鬼脸,想冲上去,却被穷奇拦腰扛到了一旁。 “你到底听谁的?”猰貐凶恶的看着穷奇。 穷奇不鸟他,盘膝一坐,把人紧紧抱在怀里。穷奇这样的凶兽自然不会受命于人,他不过是觉得七煞所言正中他下怀,所以乐得执行。正邪之战和他并无干系,自己和幽也没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他不过是想和猰貐在一起,能带着猰貐作壁上观,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猰貐虽然一脸气恼,但也没有违逆七煞的意愿,他也知道,保护好天同的元神是他现在的第一要务。有那么点身怀六甲的意思啊。猰貐自嘲的想着,还摸了摸肚子。 “饿?”穷奇低头问。 猰貐:呵呵…… 燎焱几人在七煞冲向幽的时候也团团围了上去,但是他们并没有动手,不是不想,而是找不到插手的机会。 高手过招,一般人真就只有围观的份儿。燎焱急得上蹿下跳,几次想背后偷袭都被经验老道的霜华拉住了,再一看殷螭和陆吾也是,虽然面露焦急但都不敢贸然上去,燎焱也只得暂时按捺。幽这样的魔神,即使面对的是七煞这样强大的对手,也不会给旁人留下偷袭的破绽的。 白泽,你和善容速速去找回猰貐和天同的躯体。七煞的声音突然在白泽脑海中响起。白泽举目望去,七煞正和幽杀得难分难解,幽对阵七煞虽然没有落下风,但也明显的分身乏术了。 “走。”白泽拉起善容偷偷遁出了战场。 白泽和善容在残破的魔宫大殿里找到了天同和猰貐的身体,一个倒在大殿中央,一个倒在粉碎的业柱之下。虽然知道两人的元神无碍,可看到两具了无生气的肉身,小善容还是不由难过了一下,他把两人搬到一起,跪下来俯下身用袖子把天同满是灰尘的脸擦干净。 “还热着呢!”白泽伸手往两人胸口一摸,不由喜道。肉身气息不断,元神归位就更容易些,就怕肉身僵了,到时候回去了也要瘫个一年半载。白泽摸出两粒仙丹,捏着天通和猰貐的两颊塞了进去,这两粒仙丹可以保住两人肉身十二个时辰不僵。 “你速速把他们送回昆仑。”走出原本是魔宫的乱石堆,白泽对善容说道。 “你送,我要留下帮大哥。”善容急了,他虽然也看出自己在面对幽这样的魔神时是多么的渺小,可是他也想尽一份力,毕竟他已经准备好久了。 “乖,听话。你对付不了幽,搞不好还要添麻烦,我留下,我走的桥都比你走的路多,这样情况我见多了,能应付。再说我有自知之明,不会上去添乱的,我留下还能给他们治个伤递个药什么的,你留下能做什么啊。”白泽和蔼的摸了摸善容的头。 “那我马上回来。”白泽言之有理,善容也反驳不了他,只能不甘的抱起猰貐和天同的身体迅速离开。别看善容只有十二岁,可如今能开弓射出镇妖箭的他单手举个百十斤的东西根本是小菜一碟。 七煞原先都只和幽缠斗,直到瞄见远处善容背着天同离开的身影才放开了手脚,乌金蟠龙刀舞出罡风万道,刀风所及之处,山石崩裂,草木灰飞。 七煞的突然发力让幽一时乱了阵脚,燎焱几人本以为机会到了,正待动手,却看见幽虚晃两招,又稳住了阵脚,不甘示弱的反击了回来。众人这时才发现,原来两人刚刚都没有尽全力啊。 白泽站在战团的斜上方,在安全的位置纵观全局,他的武力值不高,没有力搏的资本,只能从旁观察以期找出幽的弱点。 燎焱几人近不得幽的身,灵机一动,便使出御剑之术,不停骚扰,被困在穷奇怀里的猰貐见了,也放出水火双剑加入战团。 一时间,天空中飞满了剑气化成的五爪飞龙,金木水火土,五行俱全。 而那幽也当真强悍,一边对战七煞,一边还能拨冗扫飞扑上来的飞龙。虽然燎焱几人的行为没有给幽造成实质的伤害,但还是乱了他的阵脚,七煞渐渐的占了上风,幽被压制得只有还手之力。 失利的幽越发的暴躁,目光偶尔扫过燎焱几人都带着杀意和怨毒,背后那些长着脑袋的巨蟒一般触手也不停的对着霜华几人发出尖利的嚎叫和警告,可惜燎焱几人一直相互掩护,让幽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善容带着天同和猰貐的肉身飞出去了百十里路,心中却总是记挂着白泽,想他一个书生,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如何自保,打得那么激烈,大哥和燎焱他们根本顾不上他啊。 这一想着,善容愈发心慌,招来蛊雕,嘱咐它将天同二人送回昆仑,转身便向来路奔去。 战场上,一直在伺机而动的幽终于找到了机会,一直飘在他们斜上方的白泽并不在同伴能及时救护的位置。避过七煞横扫过来的一刀,幽反手抓住自己身后的一条触手,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一把将它扯了下来,大力的掷向了白泽的方向。 所有人都被幽的自残行为弄得一愣,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条触手和白泽的距离已经近在咫尺,白泽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无措的看着触手上的人头张着血盆大口,露出一口参差的利齿,尖叫着向他扑来。 白泽反射性的闭上眼睛,等死。 “小白!!!躲开啊!!!!”耳边突然传来小善容变了调的叫声。 第63章 没有迎来预期中的剧痛,白泽偷偷睁开了一只眼睛,惊讶的看到在距离自己门面不及一尺的地方,满布着黑色细鳞的触手正和一条青金色的小水桶般粗细的蛇身绞在一起。 白泽感激的看向殷螭,却发现对方也正惊讶的看着他身后,而且不止是殷螭,所有人都一脸惊讶的看着同一个方向,白泽连忙也顺着青色的蛇身看过去,然后,彻底的目瞪口呆了。 青金色的蛇身消失在善容腰的位置,完美的和少年细瘦的腰身融合在一起,衣裤早就不知所踪,青色的鳞片如花萼般一直包裹到肋下的位置,少年赤裸的上身有着青涩却流畅的肌肉线条。善容双手握拳,细白的牙齿咬得紧紧的,正奋力的用蛇尾绞杀那根袭向白泽的触手。 终于,触手不敌善容的力量,被绞得寸断而亡,看了一眼无恙只有还在发呆的白泽,善容松了口气。 “幽!!”善容愤怒的看向幽,修长的蛇身一抽一甩迅速的就盘回了身下,接着,神木弓和镇妖箭同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刚刚赶到时看见的那惊险一幕几乎骇得他魂飞魄散,幽的攻击已经近在眼前,白泽却不知躲闪,而七煞他们的距离根本来不及救援。急怒攻心的善容恨不得能一步跨到白泽前面帮他挡住这致命的一击,就在这时,丹田里一股热气突然向下窜去,一种下身出现一种被拉伸延长了的诡异感觉,来不得分辨,善容只是凭着感觉把身体多出来的那个部分向着触角击了过来,然后,他惊诧的看到一条青金色的蛇尾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卷住了袭向白泽的触手,善容反射性的低头,看到了自己被青色细鳞包裹起来的腰身,来不及细想,蛇身和触手绞在一起真实的触感已经传达到了他的脑海中,就好像自己亲手抓住了那根触手一般。 管他是什么呢,能救小白就行!这样想着,善容就操纵着蛇尾展开了对触手的绞杀。蛇尾意外的灵活,操控起来如臂指使,而且从中散发出的源源不绝生出的力量简直让善容欣喜若狂。 轻松的干掉触手,善容立即拉弓直指始作俑者。 虽然昆仑众人都知道善容是女娲一族,但对于他竟然可以化蛇都表现出极大的震惊,女娲一族中,能化蛇的必然都是和娲皇有着最接近的血脉的,而善容不过一个女娲族除妖师和山中猎户的孩子。 小善容,你妈贵姓啊?白泽呆滞的看着现出蛇身的善容,想起烛九阴要接善容上天的话,小白突然不合时宜的黯然了一下——这种跟班他真心用不起啊。 当然,呆住的不止昆仑众人,也包括幽。作为娲皇的嫡血,对妖魔还是有一定的震慑力的,毕竟女娲乃是万妖之皇,而让幽彻底回过神的是右眼被镇妖箭射中的剧痛。如果是一般的妖族,那这一箭应该是可以结束战斗了,可惜,吞噬了太多怨灵的幽已经达到了魔神的级别,镇妖箭在他面前跟绣花针似得。 不过,就算是根绣花针,扎到了眼珠子那也是了不得的啊! 幽捂着受伤的眼睛发出响彻三界的惨叫和怒吼。 幽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伤在一个人类少年的手上,哪怕他是娲皇嫡脉。愤怒的魔神拔出眼中的箭狠狠掷向善容,岂不知箭已经认主,急速飞向善容的箭在主人身前一丈的地方婉转的打了个圈,乖乖的落回了善容手中。 善容将神木弓化成长剑持在手中,飞身降到了七煞身边,与霜华等人对幽形成合围之势,自信从容的样子和一刻钟前还被殷螭护在怀中的孩子判若两人。 天同,你果然不愧是大福星啊!猰貐看着化蛇的善容,不仅摇头感叹。天同星名为福星,却不是他自己有多大的福气,而其实是因为天同平易近人,知足常乐,心地宽宏,不记仇怨,所以人缘很好,常常会有贵人扶持,轻松惬意。这次烛龙和帝俊打着帮助七煞的幌子让天同下界,也是希望天同能找到更多的贵人来扶持。果不其然,天同不负众望!博学的白泽,分别炼化了水精和火精的霜华、燎焱,能化蛇的女娲族人类少年,哪一个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好帮手哇! “这家伙,运气太好了。”猰貐转多头对着穷奇指着自己的身体说道。 “你有我。”穷奇目不转睛的看着那边的战局,防止猰貐被波及。 大家伙,冲你这句话,小爷便是拿刀架在帝俊脖子上,也要帮你要了这一纸赦令!猰貐拍了拍穷奇环在自己腰上的手。 “幽,你死定啦。”白泽兴奋的大喊,这阵容,不赢都不行啊。幽已经被天同断了魔气之源,和七煞他们对阵已经是吃老本了,所以幽一直在避免受伤泻出魔气,现在再加上一个善容,对抗的天平明显的倾斜了,幽的落败只是迟早的事情。 小善容凉凉的一眼瞥过来,兴奋的神兽大人摸摸鼻子找掩护把自己藏好。 “黄天在上,厚土在下,今七煞奉旨除妖,求借五行之力,正天地大德。”话音落地,几道流光划过,天空中就出现了一个五角星阵。 善容、陆吾、殷螭、霜华和燎焱得令,依次站入阵眼,顷刻间,在七煞的身后,幽的正前方,巨大的五行星阵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之后,开始缓缓的转动。 幽第一次露出了惊慌的表情。但身为魔神的尊严和对杀戮的渴望让他无法做出逃走的行为,况且,他已无法逃脱,五行星阵运转的那一刻,已经封死了他的退路,金木水火土五元素所构建的世界,现在与他不啻于天罗地网! 穷途末路的困境最容易激发亡命之徒的凶性,何况这幽还是集世间凶灵之大成的人物。 幽不再采取防守的战术,巨灵神般的大掌频频向七煞挥来,乌金蟠龙刀再一次和幽短兵相接,刀刃和幽长满黑色鳞甲的大手撞击的铿锵之声震得四周的山脉微微发颤。 由于失去了右眼,幽右路频频中招,黑色的魔气从伤口和被斩断的触手中不断的冒出,没有新的补给,本不可一世的魔神也渐渐显出了疲态,而七煞却是越战越勇,长刀卷起五行之力,一次次划开魔神坚硬的鳞甲。 业柱!如果业柱不破,尔等怎么会是孤的对手!!天同!猰貐!!即使败亡,孤也要拉你二人同归于尽!!愤怒的魔神把目光投向了一旁观战的猰貐。 打定主意的魔神积聚起最后的力量,剩余的触手开始疯长,双手也拉伸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长度,现在的幽看起了就像一朵黑色的海葵花,慢慢消失的五官只剩下一只铜铃巨眼被包裹在触手的中心,窥视着远处的猰貐,露出无边的仇恨。 不好!!所有人瞬间都察觉到了幽的意图,刚要刚要有所行动,巨大的黑色海葵已经如利箭般射向猰貐。 穷奇反应最快,瞬间化回原形,一口叼起猰貐的衣襟把人甩到自己背上,撒开四脚狂奔,身后厉风袭来,穷奇只觉得后退阵阵剧痛,却不敢慢下分毫。而七煞也在同一时间飞身而至斩断了几条追击穷奇的触手,挡住了幽的去路。 山一样的黑色海葵凌空压来,七煞立马沉腰,一手结印,一手持刀,刀刃青芒乍现,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幽阻住。 魔气和罡风不停的摩擦挤压,谁都无法让对方退却半步,蟠龙从乌金刀上升起,怒目着对面触手上无数凶狠嚎叫着想要扑上来的脑袋,紫色龙气和对面黑色的魔气斗得难分难解。 幽一心要杀猰貐天同,执念已深,竟有不可挡之势,七煞全力阻拦,苦于分不出手进攻,情况一时僵持不下。 “善容,不可离阵!!”善容急着想上去帮忙,却被白泽喝住,转头看见身边的燎焱和霜华同样紧张却不敢离开阵眼半步,立即会意,连忙站住自己的方位。 “善容,出箭!五行归一!”七煞的声音突然在每个人心中想起。 善容连忙化剑为弓,镇妖箭再一次直指魔神,霜华等人也激发元神之力,一时间,五行之力尽聚于金箭之上,镇妖箭发出五彩光芒,山河大地,梵音阵阵,五行星阵中,人人宝相庄严。 放!眼看时机已到,七煞下令道。 善容长啸一声,扣住箭尾的两指一松,镇妖箭裹着五彩霞光,势不可挡的向幽射去,在飞过七煞身边的时候,金甲蟠龙猛然从刀身上跃起,钻入霞光之中,伴着利箭向海葵的中心飞去。 利箭再次射中幽的独眼,魔气被破开,随后而至的,是七煞用尽全力的凌空一斩。来不及发出最后的哀嚎,魔神幽最后的身影被裹挟在万丈霞光之中,渐渐湮灭。 再说穷奇载着猰貐一头撞进密林中,踉跄几步后就直接栽倒在地,猰貐晕头转向的从地上爬起来,推了推穷奇巨大的身躯,却不见他动弹,定睛看去,骇然发现穷奇两条后腿上尽是深可见骨的伤口,尾巴也不见了半截,汩汩的黑血正从伤口冒出。 猰貐会疗伤却解不了毒,当下只能送穷奇回昆仑救治。可是连唤几声却不见他有反应,猰貐抖着手扒开他紧闭的双眼,却见那赤瞳中的光华正渐渐散去。 第64章 随着幽的覆灭,晦暗的天空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天光漫天洒下,本来如灰色薄纱般笼罩天地的魔气如暖阳下的薄冰般迅速化开消逝,天地在短短几瞬恢复一片清朗。 “嘿嘿,真他妈的过瘾。”燎焱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心旷神怡,虽然为了那最后一击几乎抽干了他体内的法力,但他还是觉得过瘾,一种筋疲力尽后的舒坦。 陆吾蹲在一边呼哧呼哧的喘气,闻言也抬起头对着燎焱龇牙一乐。 “小容还好么?”霜华慢慢走到被白泽抱在怀中的善容身边。 善容第一次化蛇就遇上那么个大场面,其实那一箭射出的时候善容就觉得整个人被掏空了,他强撑着直到亲眼看到幽被七煞斩做两段,才放心的双眼一翻昏倒过去,也变回了人类少年的模样。 “累狠了,睡两天就好了。”白泽嘴上说得淡然,但那心疼的小眼神完整的出卖了他。 水火之精的力量就是不一样啊。殷螭羡慕的看着燎焱和霜华,蛇王大人的脸上隐隐现出鳞纹,他已经疲惫得快维持不住人形了,索性一甩尾变作大蛇,盘在云端。 这一役,几个妖族至少都折损了五百年的修为。 “我先回昆仑,你们先歇一会儿。”七煞牵挂天同,即便是自己也有些疲惫却是归心似箭。 “一起吧,我也担心四哥呢。”燎焱闻言连忙站起来,其他几人也跟了过来,眼中都是满满的关心。 七煞目光诚恳地对同伴们抱了抱拳,虽无只言片语,但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哟,我这是被感谢了啊!”看着七煞的背影,开明兽露出后知后觉的傻笑,冷面无情的七煞星君对我道谢了哪,这要说出去,得让多少人羡慕死!! 一行人赶回了昆仑,远远地就看见一群人迎在山前,走进了一看,紫微十四星剩下的十二个星君一个不少的都站在那里。 看到英雄们一个不少的凯旋归来,昆仑众妖族爆发出震动山岳的欢呼声,山中旌旗飘扬,一派欢腾。 “恭喜诸位凯旋归来!!”狼王燎亦带领众妖族躬身相迎,十二星君也对他们抱拳行礼。 一看这阵仗,开明兽彻底的飘然了,就凭这个,以后招小弟就不愁了,谁说守山的没前途啊。 “小桃,你们什么时候来的?”燎焱看见廉贞挺高兴,这位飞扬跳脱的星君脾气颇对他胃口。 “刚到,本来想给你们帮忙去的,刚刚要动身就发现天光明了,就干脆在这里迎你们来了。”廉贞他们也是刚平定了四极的动乱就赶来支援,没想七煞几人那么快就搞定了。 “猰貐和天同呢?”七煞四下看了一圈,问道。 “他们被蓬莱仙人接走了。”紫微星君答道。 七煞闻言一愣。 “猰貐神君和天同星君的肉身被魔气所染,那穷奇也受了重伤,蓬莱仙人就把他们都带回去医治了。”狼王补充道。 方才蛊雕把猰貐和天同的肉身带回来的时候可把他们吓得不轻,以为两人遭了不测,幸好随后赶来的猰貐说明了原委,可是猰貐抱着重伤的穷奇那焦急又心痛的表情也让众人费解了很久。 “怎么穷奇也去了?”陆吾奇道。 “猰貐那小子呗,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说是不连着穷奇一起救,他就不去蓬莱了。”贪狼无奈的耸肩,实在不明白猰貐什么时候和一只凶兽培养出那么深厚的感情了。 七煞听完,一直紧绷的神经也松了下来,蓬莱岛上仙草无数,蓬莱仙人更是医术高明,他肯出手相助,那天同必然无恙。 “不过,蓬莱仙人怎么会来?”白泽好奇。蓬莱仙人那是出了名的冷情,天地间独一份的孤高,怎么这次会那么古道热肠?即便天同和他有点交情,那也真是看着白龙的面子上才多搭理几句。 “说是受白龙所托。”紫微道。蓬莱仙人要带走天同和猰貐的时候,紫微星君还是上去询问了一下,毕竟自己的同伴就这么让个不太熟悉的人带走,还是不妥,后来听了是白龙所托,才放了心。白龙和天同交情深厚,他们都知道。 原来,当猰貐带着重伤垂死的穷奇飞奔回昆仑的时候,正遇上蓬莱仙人驾到。仙人一看猰貐回来了,便让他带上自己和天同的肉身,回蓬莱医治。猰貐便恳求蓬莱仙人也救救穷奇,因为就穷奇当时的情况,留在昆仑也是九死一生,就算是医术了得的白泽,也不一定解得了魔毒。 蓬莱仙人本就是受了白龙所托,才勉强来掺合这件事的,现在要多救一个,还是只无足轻重的凶兽,自然是不想管的,想也不想就一口拒绝。 猰貐听了也不再多说什么,先恭恭敬敬的道了谢,就说:那就请仙人把天同带回去吧,我就不去了,这穷奇虽是凶兽,可他有恩于我,我当他是兄弟,不能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然后就抱着穷奇要找地方等死去了。 最后,蓬莱仙人冷着一张脸,带着猰貐、天同和穷奇一起回了蓬莱。 贪狼是疑惑的,可当时在场的几人心里跟明镜似得,想起那时的情景都不由唏嘘,那穷奇为了护着猰貐,当真是连命也不要了,猰貐有情有义,怎么可能见死不救。 猰貐这小子,成精了。听完猰貐算计蓬莱仙人,白泽窃笑。 知道了天同的去处,七煞自然不可能等在这里,和众人打了个招呼,就往东海去了。这次燎焱几人没有跟去,一是大家真的都累坏了,需要好好休整;其次,自然是要把这独一份的亲热留给两人,让有情人有个诉衷情的时间。 “走,睡觉去。”七煞一走,燎焱拉着霜华也闪了。 白泽抱着善容回了房间。殷螭和陆吾也告了声罪,径自找地方休息去了。 结果,到了晚上的庆功宴,居功至伟的几个人竟然一个都没有出席,皆在房中睡得天昏地暗。众人很是理解,也就没去打扰,不过这并没有影响众人高昂的兴致,昆仑山下,彻夜灯火辉煌,欢声笑语。 第二天,英雄们懒洋洋地出现了。燎焱和霜华一来了,就被玩性大起的众妖王押着玩起了拜堂的把戏,被羞恼不堪的九尾狐王一挥手全冻成了冰坨子。而小善容作为千年难遇的女娲嫡脉,遭到了惨无人道的围观和调戏,最后还是神兽大人怒了,放出话来:谁再乱摸,砍手!!众人这才意犹未尽的消停了。陆吾身边围满了来听当时战况的小妖,开明兽一边吹得天花乱坠,一边极力拉人入伙。殷螭扭着水蛇腰,检阅似得在人群里晃来晃去,接受众人的敬仰,最后被看不下去的龙王和凤主拉出去比试。 比武,本就是妖族最热衷的,几场精彩的比试下来,所有人都沸腾了,最后连星君们也被拉下了比武场,与妖同乐。 这一热闹,又热闹了三天。 三天后,昆仑山上飞来一只青鸟,带来了帝俊的旨意。 董双成临风而立,衣袂飘飘,手持一道长达三尺,金光闪闪的圣旨,缓缓诵念。 狼族少主燎焱,除魔有功,封烈火神君,赐火神鞭,紫金丹三粒。 狐王霜华,除魔有功,赐昆仑九瑶峰方圆千里为领地,世袭罔替,赐紫金丹三粒。 善容,除魔有功,封安云天君,赐坐骑火麒麟,紫金丹三粒。 蛇王殷螭,除魔有功,赐紫金丹三粒,云锦天衣一袭。 狼王燎亦,除魔有功,……水神共工,除魔有功,解除封禁,可自由往来三界。 凶兽穷奇,除魔有功,解除圈禁,以观后效。 昆仑众部,护山有功,赐瑶池仙酿九千斤,鲜果三千担。 紫微十四星,平乱有功,赐回天丹十四粒。 钦此~~~话音刚落,赏赐的物件便都出现了各人面前,山下一片谢恩之声。每个人都论功行赏,得到了自己该得的一份。 “这回你不用担心族人回来没地方住了吧。”燎焱紧紧地搂了搂霜华。狐王眼含泪光,终于不用再漂泊,终于为自己正名。 其实住狼谷也不错啊。燎焱心想。不过还好九瑶峰离狼谷也不远。 三粒紫金丹,三千年的修为哎!殷螭高兴得想长笑三声。 “董双成,你是不是少念了什么?”宣旨完毕,董双成刚想闪人,就被贪狼和廉贞一边一个揽住了肩膀,笑得不怀好意。圣旨中没有提七煞和天同,上面这是打得什么主意,难不成又想赖? “他俩的事,单独交代了。”董双成笑眯眯的从袖中掏出一卷布轴递过去,然后趁两位星君接过去的时候,变成青鸟,扑棱棱头也不回的飞走了。 有猫腻啊!贪狼和廉贞打开了卷轴,其他人也围了上来。 绢帛上龙飞凤舞的写了一行字——弄丢的魔器都给我找回来,其他的,随便! 似乎,还不错啊!众人相视一眼,都心照不宣的笑了,难怪是手谕呢,有些话,还真不好说出口。 昆仑众人这边闹得开心,七煞星君在蓬莱岛却差点儿吃了闭门羹。 拦他的不是冷口冷面的蓬莱仙人,而是天同的好友,白龙神君。 整整三天,白龙君也没让七煞踏上蓬莱一步,也不见他,只是一道禁制就把威震三界的七煞星君拦在了岛外,不是说白龙的禁制厉害,而是七煞不敢硬闯。 直到蓬莱仙人告诉他天同快醒了,白龙才不情不愿的现了身。 “七煞,当初你怎么答应我的。”岛上,白龙神君一脸不悦的看着七煞。 “七煞有愧龙君所托,但求龙君先让我看天同一眼,若他无恙,七煞愿受龙君责罚,别无怨言。”七煞单膝及地,垂首抱拳。 “若他有恙呢?”白龙君凉凉的问。他自然知道这一切并不是七煞错,可就是心中有气,恨天庭凉薄,这回若不是有猰貐,天同星就该换人了!他找不到人撒气,只能拿七煞出气。 “同生共死!!”七煞抬头,目光沉静的看着白龙君。 “唉,去看他吧,不然醒来见不着人该怪我了。人在回天池里泡着呢,这会儿也该醒了。”看着一身疲惫神情略带憔悴却依然刚武坚毅的七煞星君,白龙君的气突然消了,退开一步,让出了通路。 “七煞谢过白龙神君。”七煞闻言大喜,连忙起身,谢过白龙君后,几个闪身就消失在了岛中。 原来从来不笑的人笑起来是那样的啊。白龙神君回味着七煞离开时的笑容,心里开始盘算如何也让蓬莱仙人那么笑上一回。 回天池里,天同星君浑身赤裸的躺在池底。 天同平时一身文人气质,此时脱了衣服,那体格竟也不输七煞星君,宽肩细腰窄臀,四肢修长有力,骨肉匀亭,配上那张绝色的脸,当真美不胜收。墨色的长发如水草般铺在池底,静静沉浮,莹白的肌肤映着阳光和水波,温润如羊脂白玉,唇上一抹红樱色,额间一点明光,再不是元神离体时的死气沉沉。 七煞心中感慨,就这么痴痴看着池中的人,一步步步下池中。回天池中不容死物,七煞身上衣服方一碰到池水就溶了个一干二净,等他走到天同身边的时候,已经和池中的天同一无二致。 池水不深,七煞跪下后也才到胸口的位置。天同就静静的躺在他的脚边,七煞弯下腰,伸出双手小心的把天同从池底抱了起来。 离开池水的那一刻,天同蝶翅一般的长睫轻轻一颤,眼睛就睁开了来,一泓秋水就这么撞进七煞的眼中。 所有动作便停在那刻,七煞长目微敛,掩住了万般情绪。 “生气啦?”静静对视片刻,天同嘴角轻轻勾起一个笑容,有点讨好,有点怯。话音刚落,就被紧紧地箍进了一个炙热的怀抱中。 “天同,你敢……你敢……你怎么敢!!”七煞气息急促,将天同死死的按在怀中,所有的恐惧、怒气似乎在这一刻才被释放出来,只有怀中鲜活的生命才足以平息。天同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难道都不想想他么!他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我错了。”天同软软的道歉,伸出手回抱住了七煞,轻拍顺毛。 “错了,可认罚。”一贯的镇定沉稳,现在却带上了几分颤意和急切。 “认……”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往日狡黠灵动的一双眼,现在只剩婉转深情。 也许时间地点都欠妥,可是刚从天人永隔的边缘跌跌撞撞走出来的两人都急需安抚,哪怕岁月永恒,也唯有与他一道才叫活着。 元神撞进业柱的那一刻,天同就后悔了,对于自身的消亡,他没有太多的感触,解厄制化本就是他的天职。可是,在那一刻,他仿佛看见了七煞伤心欲绝的双眼,那位强悍冷漠,有战神之称的男子,抱着他的躯壳,泣不成声,然后,他便看见了他抱着他,消失在漫天的红莲业火中。 不甘,不忍!所以,当带着七煞气息的那点星魂回归的时候,即将失去意识的元神碎片爆发出了惊人的能量,漫天星芒璀璨之中,强撑着最后的意识,只盼凝成一缕元神不灭,不求多少,至少,重生后,让他记得与他的约定。 就在这时候,飞散的元神突然被聚拢了,一道白光裹挟着他沉进了某个空间中,温暖安宁的感觉瞬间安抚了他的狂乱和不安,意识到自己安全了,虚弱的元神怀着对一线生机激动和渴望,安然入睡。 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便看到了那张已经心悦了千万年的英俊容颜。 什么天规戒律,什么上下之争,皆是浮云粪土!只要你想,我便心甘情愿。 这世间,再没有什么比与你在一起更重要。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