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配,让你手贱(穿越)下——闭目繁华
闭目繁华  发于:2014年10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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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高增虚咳了一声:“这位……公子,老奴可以为您介绍本朝的制度。” 赵衍看了高增一眼,高增立刻闭嘴,而后赵衍的目光落在钟执脸上。他看着钟执,求证似的小心翼翼的重复:“你说,你喜欢我?” 钟执沉默了一瞬,窗外雨水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赵衍的眼神慢慢暗了下去,良久之后,钟执才缓缓道:“皇上,你只需要知道我会陪在你身边,帮你夺回权利就够了,你是皇上,不应该想太多。” ——太多的我也给不起。 “我是皇上。”赵衍偏头看着他,眼中似乎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没有丝毫波澜,因此那眼神显得分外妖异,“所以我现在想的应该是如何夺回权利。” ——有了权利,就可以把你留在我身边。 钟执看了他一会儿,直觉有些不妥,但是他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妥,只得转头看高增:“给我说说吧,关于官吏制度的事。” 高增躬身道:“本朝的官吏制度比较复杂,老奴一时也说不清楚,不过御书房内有一部吏部的典籍,公子看了便可明白。” “算了。”钟执思衬了片刻,抬眼问高增,“洛朝无相,陆兴安是否有资格升至宰相?” 钟执觉得,要是他再说自己识字不多,所以您老还是说给我听吧,绝对会被认为是来找茬的。有哪个助手会连自己领域的知识都不知道还不识字的? 所以他在自己了解不多的官吏中找了找,还真给他找出一个可以架空权利的。据钟执了解,明代无相,虽然这直接或间接导致了皇帝忙不过来,只好交一些权力给太监,于是宦官专政,但也说明了宰相这个职位并不是不可或缺的。 洛朝也无相,洛朝的无相和明朝的无相不同,明朝是直接废除了宰相这个职位,而洛朝是这个职位存在,却没有人。宰相的工作是为皇帝分忧,协同皇帝处理政务,这样看来,要是皇帝一个人就把政务都处理完了,宰相也就被架空了。 钟执觉得陆兴安升任宰相是合情合理的,毕竟现在奏折都是他在看,做的也就是宰相的活儿,而且在原剧情中陆兴安后来也确实做到了宰相。 钟执话一出,御书房内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高增犹豫了片刻,迟疑着开口:“皇上,由御史中丞升任宰相古来有多例。” “关键错了。”赵衍淡淡道,“我是皇上。” 钟执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微微一笑:“对,你是皇上,九五之尊,要谁生要谁死都是一句话的事。” 他一开始就想错了,这里是古代,实行帝王制,只有赵衍还是皇上,他还能说得上话,那一切都不是问题。他此前想的什么架空再扳倒都是狗屁。 关键就是,让赵衍说得上话,让他的话有人听。 直接暗杀掉陆兴安可以吗?——不可以。 陆兴安一死,陆兴安一党必定会乱,而且被陆兴安掌握着罪证的人也会乱,到时候朝堂一乱,且不说赵衍能不能稳住局势,就说北蛮,要是北蛮乘机南下,后果将不堪设想。 那如果给陆兴安一个罪证再赐死呢?如果将陆兴安手里的罪证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呢? 皇宫里的侍卫丫鬟太监也得换一换了,都是陆兴安安排的人怎么能行? “高公公。”钟执偏头问高增,“现在皇上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是陆兴安的人吗?” “不是。”高增躬身答,“皇上以前没有管过宫里的奴才,而且陆大人和皇上的关系宫里的人都知道,皇上要有事奴才第一个想到的是去找陆大人也是理所当然——就连老奴也是,只是现在皇上要对付陆大人,老奴自然站在皇上这一边。” “这样么。”钟执摸着下巴,笑容诡异,“那就好办了,他们只是分不清谁才是主子而已。”他话音一转,又道:“只怕这其中有真正对陆兴安衷心的人,那就难办了,先吓一吓好了。” 说完他笑着看赵衍:“皇上你就找个机会……” 赵衍打断他的话,侧头看着他:“我知道你想干什么。” 钟执突然有些担忧,赵衍其实没干过这种事吧? “皇上你讨厌吗?要是讨厌就我来吧。” “怎么会?”赵衍嘴角弯出一抹笑,“早晚要做的。” “……你要是讨厌我也可以。” “不用了。”赵衍看着钟执,眼神明亮,“我才是皇帝。” 钟执突地一笑:“是,我的皇上。” 这一句话他说得温柔至极,里面包含的柔情都能滴出水来。 赵衍看了他良久,钟执只是笑了笑,那笑容明媚灿烂,只是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他俯下身鞠了一躬:“皇上,我先回明仁殿,安排人去拿陆兴安家里关于朝廷官员的罪证。您昨晚在明仁殿过的夜,相信现在也传到了陆兴安的耳朵里,他很可能会进宫来找您,请您爱惜自己,我会为您解围。” 说完,他退了出去,毕恭毕敬,这个动作却像是在他和赵衍面前画了道无形的鸿沟。 赵衍手抬了抬,又放了下来,紧紧抓住了宽大的袖袍。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告诉自己,以后你可以留下他,但不是现在。 钟执走出景仁殿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刚刚他似乎对赵衍说了很深情的话?钟哥那时只是看着赵衍漂亮的脸蛋突然鬼迷心窍了啊,真的不是故意让那孩子误会,也希望那孩子没有误会。 回了明仁殿,钟执把雁回叫了过来,告诉他关于陆兴安府中藏有许多朝廷官员把柄一事,雁回立刻就出宫去办了。 不过出钟执乎意料的是,陆兴安并没有进宫,然后陆府又发生了强盗事件,他更加无暇进宫。 然后木莲告诉钟执,景仁殿那边因为某个宫女多嘴让去找陆大人来,被皇上下令活活打死了。而且皇上说,谁要是再帮陆兴安做事,直接打死,要他们明白皇宫的真正主人是谁。现在景仁殿那边人人都小心翼翼,不敢多说一个字。 钟执听到这消息时却皱了皱眉,那宫女也没犯大错,只因为赵衍要杀鸡儆猴就将一个小丫头活活打死……不人道啊。 为了不让赵衍朝暴君方面发展,钟执决定和赵衍好好谈谈。 不过现在还有其他事要做。 “木莲。”钟执面无表情说,“你让陆府和皇宫周围的人看紧点,要是有宫女太监去找陆兴安,就把那人给记下来,然后告诉我。” 木莲在钟执决定要帮将军府之后,就对钟执惟命是从,虽然偶尔还是会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但却认真把钟执的话听在了耳朵里。钟执这么一说,木莲立刻就去办了。 赵衍当天晚上就来了明仁殿,挥退了宫人,就拉着钟执去睡觉。 钟执却表情严肃看着他:“赵衍,我们好好谈谈。” 赵衍冷冷问:“谈什么?” “谈人生、谈理想——不对,我想和你谈谈生命。” 赵衍似乎完全没觉得这个有什么好谈的,拉着他命令道:“陪我睡觉。” 钟执:“……不谈完不许睡。” 赵衍用漂亮的丹凤眼看着他,吐出一个字:“说。” “生命只有一次,异常宝贵,我们应该珍惜生命……所以不能滥杀无辜,不能随便剥夺别人的生命。” 赵衍面无表情看着他:“你是在怪我打死宫女的事?” 钟执看着他,点了点头:“是。” “一个宫女而已。”赵衍毫不在乎道。 钟执皱眉:“人生而平等……” ……钟执是个傻逼,居然在帝王制社会里宣传人人平等的概念。 “我是说,作为帝王应该一视同仁。”钟执不自然地咳了一下,“而且作为帝王应该有一颗仁慈的心,要宽容。” “杀鸡儆猴。”赵衍说得理直气壮,“是你说的。” “但是我没说把人打死,说点重话吓一吓就行了。” “你不喜欢?” “对。”钟执声音柔了下来,“我不喜欢。” 赵衍低声道:“我明白了。” 第二天木莲交给了钟执一份名单,那是在赵衍发火之后去找过陆兴安的宫人的名字,钟执看了一眼之后就将名单收了起来,什么都没做。 钟执开始想另外一件事,那就是过几天会有人刺杀赵衍。他不知道赵衍被刺杀的具体时间,预防起来就比较麻烦,而且他也不能干扰赵衍的出行。钟执只得叮嘱赵衍出门要多带点侍卫,一定要带一个高手在身边。 对于这次赵衍被刺杀的事他其实并不是毫无头绪,他想了很多,最后觉得这是一个契机,赵衍身边的护卫大换牌的契机。 只是他不敢赌,毕竟赌注是赵衍的生命安全。 但不管他怎么想,那一天总会来。他要把事情掌握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所以不会去改变赵衍的行程。如果那些刺客在那个时间刺杀赵衍,那是他提前知道的事,他甚至知道他们的刺杀地点。而如果改变了赵衍的行程,那刺客出现的时间地点都是不可掌握的事,更加危险。 这一天傍晚难得没有下雨,晚霞红艳。 入夜之后,赵衍从景仁殿离开,乘辇前往明仁殿。从景仁殿到明仁殿的路上,有一棵生长了几百年的大榕树 第5章 夜色漆黑,一串由灯笼组成的光点在飞檐翘角间流过,向着明仁殿而来。 光点前进的路上有一棵不知生了多少气根的百年榕树,在这无星无月的夜晚,榕树像是横在路边张牙舞爪的巨兽。 此时榕树上伏着几个人,这几个人黑衣蒙面,如树懒一般附在粗大的树枝上,与整棵树融为了一体,连呼吸都微不可闻。 灯火缓缓移动到了树下,夜色中出现了几声轻响,并不突兀,和麻雀落枝,野兔行于草木间差不多的声响,执灯的太监都没有注意。 这时却有一个清脆的女声急喝:“护驾!” 执灯的宫人立刻乱作一团,这时才有人发现,有蒙面人从大榕树上一跃而下,直扑皇上乘坐的辇车。蒙面人几乎和夜色融为了一体,只手上的兵刃泛着森然冷光。 如果此时钟执在,他肯定会感叹一句:“搞个刺杀也用这么闪的兵器是几个意思?这不明告诉着我在这里快来杀我吗?” 只是他不在,他正和木莲在明仁殿下象棋。 木莲看着局面,思考良久,踏了一步马。 钟执看着她这一手,露出一抹笑意:“想将军抽车啊,窗户都没有。” 说着,钟执将自方的卒向前移了一步:“撵炮。” 木莲将自己的炮移走,叹道:“公子居然看出来了,我还以为你只顾着将军了。” 钟执笑了笑:“有时候一个小细节就可以改变很多。”他将这边木莲欲抽的车推了过去,和木莲的将放到了同一条线上:“将军。” 一声急喝之后,几个黑衣人突然改变了方向,原本扑向辇车的几人转为制住撵车旁的侍卫,只一持剑的人向着辇车一剑斩下。 “当——”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响起,持剑的黑衣人当即被弹开,他凌空一翻,落地稳健,一双鹰似的眸子看向接下他一剑的人。 那是一个女孩,十五六岁,身形纤细容貌柔美,身上有着一股江南女子的温婉气息,只是她手上拿着一把和自己身形完全不相称的大刀,五环大刀。 女孩看着他,面无表情,眼神平静,似乎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将死了。” 钟执看着棋面,笑容灿烂却又欠扁:“哈哈,终于赢了木莲一回。” 木莲看了良久,认输:“没救了” 这时有脚步声慌忙响起,一个小太监跑了进来,趴在地上声音颤抖:“皇、皇后娘娘,皇上遇刺了。” “我知道了。”钟执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问:“皇上没事吧?” “还、还不知道,我只是来传话。”小太监战战赫赫答道。 钟执看着新摆上的一盘棋,淡淡道:“知道了,你出去吧。 一颗棋即可乱局,雁回你可千万别让钟哥失望啊。 不过一刻钟,明仁殿里响起几声惊呼,雁回从夜幕中慢慢走了出来,她清秀的脸上溅上几滴血迹,半身衣服都被染红。 雁回似乎丝毫没觉得自己的形象有什么问题,就这样走进了明仁殿里。 钟执看到她这副尊荣着实吓了一跳,道:“雁回你这是怎么搞的?装鬼还是吓鬼?” 雁回低头看了看自己颜色暗沉的衣裳,才有点如梦初醒般低声道:“我刚刚砍下了一个人的头,这才弄脏了衣服,吓到公子了,奴婢这就去换。” 她说得就像是刚刚去吃了顿饭一样。 钟执:“……所以你们到底是在什么环境中长大的啊!等等雁回,皇上怎样?” 雁回低低道:“皇上没事,我先回来报信,皇上一会儿就过来。” 钟执微笑,轻声道:“没事就好。”他又看了雁回一眼,一滴血从雁回的头发上滴下,落在地上,她自己似乎毫无所觉。 “……雁回你还是先去换衣服吧,顺便洗个澡。” “是,公子。”雁回轻柔的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钟执看着她身上泼了半身的血,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她说她砍下了一个人的头?人的脖子可不好砍断啊,这孩子是有多凶残? 赵衍来的时候雁回刚好清理好自己,换了身衣裳走过来。 雁回恭敬的给赵衍请安,赵衍脚步一错,退开半步,似乎……嗯,钟哥觉得这小孩是被吓到了。 “雁回你先出去。”钟执吩咐道,“木莲给皇上倒杯茶。” 雁回应了声是,乖巧的退了出去。 雁回一走钟执就把赵衍拉进了寝宫,仔仔细细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确定没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赵衍等他放心了,才问:“你的那个侍女是什么人?” 钟执咳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我也不清楚,是将军夫人指给我的丫头,大概是将军府养的杀手?” 赵衍皱了皱眉,没说话。 钟执看着小孩的脸,温声问:“被吓到了?” “嗯。”赵衍眼神一动,伸手过来抓住了钟执的手,轻轻点了点头,眼神脆弱。 钟执见他这个样子,突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沉默了一阵才道:“……你把那个宫女打死的时候可没有半分害怕,甚至连愧疚都没有。” “我为什么……”说到一半,赵衍声音低了下去,“我没看见。” 钟执叹了口气,将他抱在怀里:“以后不要随便处死人了,乖乖睡觉,睡一觉就好了。” 雁回那副半身浴血的样子是有点刺激人神经,钟执想,何况雁回还说她砍下了一个人的头,赵衍还这么小,看现场版肯定会被吓着,连他想想都觉得有点恶心。 哄着赵衍睡着了,钟执起身准备出去,但他一动就发现自己的衣袖被赵衍攥在了手里,他叹了口气,爬床上抱着赵衍。赵衍睡觉不踏实,就像是一只容易受惊的小兔子,在钟执怀里他才睡得沉一点。 距钟执入宫已经过了三日,赵衍第二天得去上朝,赵衍前脚一走,钟执后脚就把雁回叫了进来,问她:“你到底做了什么?” 雁回眼神无辜:“只是杀了人。” 钟执看他:“真的只是杀了人?” 雁回想了想,道:“可能不美观,我下次会注意。” 钟执:“……我觉得你们价值观都有问题,算了,你以后尽量不要在皇上面前出现。” 雁回颔首道:“是。” “还有。”钟执声音轻了下去,“让陈将军挑选几队纪律良好的精兵出来,皇宫的护卫队怕是该换了……”钟执的声音停了下来,他沉思了一会儿,才说:“陆府里面的东西还没找到吗?” 雁回垂眉道:“未曾,公子是否记错了地方。” 钟执轻轻皱眉,侧头问:“陆兴安养杀手的地方破了?” 雁回答:“破了。” “是在我说的地方?” “是的。” “那不对啊……”钟执想了想,无法想通,决定干脆利落点,“我想见见陈夫人,雁回帮我安排下。” 雁回恭敬道:“是。” 算着大概是赵衍下朝的点儿,钟执以明仁殿太监的身份溜进了御书房,赵衍正在御书房里看奏折,见钟执进来立刻找借口挥退了宫人。 钟执见赵衍面色不负昨晚的苍白,心情大好,连带语气也轻快了不少:“皇上,是时机了,宫中的护卫可以换了。” 赵衍没有做声,静静听着他说。 钟执微笑道:“护卫还是自己人比较好,皇上你也应该有自己的直属军队了。” “我有。”赵衍低声道,“只是被陆兴安掌握着。” 护卫皇宫的军队就是皇上的直属部队,只是这些以前都是陆兴安安排的人,赵衍虽然有权利调动,但他不知道衷心于自己的能有几人。 钟执安抚的笑了笑:“皇上,护卫不力,该换了。” 赵衍却突然说:“身边人才是最可怕的。” “慢慢来,把人都换了。”钟执语气顿了顿,又轻轻说了一句:“皇上,以后没事还是不要去明仁殿了。” 赵衍眼神一颤,几乎有些惊慌地望向钟执。 “皇上。”钟执温声道,“过不久陆兴安把自己的麻烦解决完了,他有空了就会发现皇宫里的异常。” 赵衍沉默了片刻,手指蜷了起来,他轻声道:“我明白了。” 而后他看了钟执一瞬,垂下了眼睫:“皇宫里进了刺客……陆兴安依旧不闻不问。” 钟执脸上的笑容淡了一瞬,随后他轻声道:“皇上对他还有情吗?” 赵衍没有说话。 钟执突然咧开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皇上要是还爱着陆兴安,留他一命就是了,夺了他的权养在皇宫里也不是不可以。” 赵衍的眼神迅速黯淡了下去,突然恢复了一副冷清的样子,他冷冷道:“你先回明仁殿吧。” 钟执应了声是,转身出了门。 门外细雨纷飞,自从他进宫开始,汴京的雨几乎没停过,下得缠绵悱恻,伤感莫名。 其实钟哥有点伤心呢。 第6章 当天下午,钟执回了明仁殿之后,陈夫人、也就是原初就进了宫。 原初身着深紫滚金的外袍,头戴金簪步摇,由一个小丫鬟撑着一把碧青色的伞,款款而来。从明仁殿宫门到正门的几步路,硬是给她走出了雍容华贵藐视众生,又带着施舍般的亲近的大家风范。 钟执看得满脸黑线:……少年、少女?不对他现在是个老女人……也不对,不应该是他应该是她,妈的算了用它吧,其实他想用它…… 原初进门来,眼神温和的看着钟执,声音带着柔柔的笑意:“钟执,在想什么?” 钟执回神:“啊,我在想你这样玩精分大丈夫?” 原初一笑:“没问题。” 原初此刻还是画的这个时代女子的浓妆,她这样一笑,本来应该是温和有礼的,但被那妆一盖,钟执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钟执在脑海中把原初现在的形象和那个在一叶小舟上笑容温和的汉子重合了一下,顿时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雁回给原初引了座,原初对她笑了笑:“我和钟执有话要说,你们就先出去吧。” 雁回低眉施了一礼,将人都叫了出去。 钟执在原初旁边坐了下来,松了口气:“有槽要吐又没人听,憋死我了。” 原初只笑,钟执看她笑就觉得头皮发炸,忙道:“别笑了,在笑我就去投诉你!艾玛我说你顶着这样的妆真的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没有。”原初笑容愉悦,就跟钟执不好过她就很开心似的。 钟执:“……有没有玩家说过你还有腹黑属性?” 原初微笑道:“你是我接待的第一个玩家。” 她这样一笑,钟执又在脑中和她的男人形象重合了,表情瞬间就裂了。 “艾玛,真的别笑了……那第一个可不可以开金手指?” 原初真不笑了,表情严肃道:“金手指属于vip业务。” 原初一严肃,脸上又刷了一层白粉,跟一个死人一样。 钟执顿时崩溃了:“你还是笑吧,算了我不看你了随便你怎么样吧。……不对,内测玩家就没有一点好处吗?这种奇葩副本你不给个金手指真的可以刷吗!” 原初声音温和:“有,如果你再玩一局可以开外挂。” 钟执:“……还可以重玩?” (原初:麻痹你都玩两局了还问我可不可以重玩?) 原初咳了一声:“可以。” “算了……”钟执想了想还是放弃,“这局放弃也不是钟哥的风格啊,其实我叫你进宫来只是想问问NC可以在游戏里帮助玩家到什么地步?” 原初微笑道:“在NC身份之内的事都可以。” 钟执:“求开外挂!” 原初还是笑:“将军夫人不知道外挂是什么。” “……你就跟说废话一样,陈水月去了哪里你总该知道吧?” 原初答道:“知道。” 钟执声音低了下来,慢慢收敛了嬉皮笑脸的模样:“看好她。” 原初眼神一闪,笑着看他:“杀了吗?” 钟执顿时瞠目结舌:“那是你的女儿!” 原初歪头,笑得越加吓人:“我是NC。” “算了。”钟执也不想再说什么,原初这时却拿出了一个什么都没写的信封,递给钟执,道:“将军让我为你带的信。” 钟执接过,就当着原初的面拆开,第一句话就把他难住了,求助的看着原初:“我可以洗天赋吗?” “嗯?” “我加错点了,求把吐槽的点数加到识字上。” 原初没说什么,直接伸手拿过了他手中的信,念道:“对于让姑娘代嫁的事,我感到很愧疚……” “等等!这信上真的是这么写的吗?”钟执表示怀疑。 原初顿了顿,继续道:“吾闻女善,且宠于上。” 钟执:“……你还是自带翻译吧。” 原初调整了一个姿势,施施然道:“姑娘的恩德陈某没齿难忘,若他日有什么陈某可以办的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只希望姑娘能保陈家。” 钟执嘲道:“想稳住我啊,钟哥虽然不吃这一套,但是钟哥还真有事让他去办。” 原初微笑着看他。 钟执道:“陆兴安的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娴良淑德,唯夫命是从。” “有什么东西可以证明确实是陈家长女无误?” “我。” “木莲和雁回是什么人?” “女将。” “哈?” 原初笑意温和:“沙场女将,从小跟在陈将军身边出生入死多年。” 钟执心里面卧槽了一下,这样两个丫头来伺候自己岂不是屈才了?不过他说出口的话却是:“可以放心用?” 原初的回答却大出钟执意外,她说:“我不知道。” 钟执沉默了一阵,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他道:“让陈将军帮我找个可用之人吧,要刚正不阿的文人,迂腐一点也没事,只要可以取代陆兴安位置的人就可以。” 原初点头道:“好的。” 送走了原初,钟执在宫里呆坐了半晌,直到木莲点上了灯,钟执才转头看向她。 钟执看了她片刻,这孩子容貌清秀,举手间依稀有股英气,他想起了原初的话,开口道:“木莲,你乐意吗?下战场,进后宫,卸戎装做宫女,一身才华无处施展。” 木莲眼神动了动,反问他:“同时为国,为将军府,有何不乐意的?” 钟执道了声“好”:“为了国家,为了将军府,如果这样,木莲,帮我做一件事。” 木莲道:“夫人让奴婢听公子安排,公子只管说便是。” 钟执笑了笑,声音有些轻:“其实我不想任何人死……但有些人不死,死的人会更多……” 暮色四合,下雨的天总是暗得很早,钟执还是冒雨去了景仁殿。 钟执问了一下路过的太监,知道赵衍还在御书房,就直接过去了。御书房的几个宫人都认识了钟执,也知他和皇上关系不一般,钟执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他们也就没有去通传。 赵衍在御书房看奏折,眉头紧皱,这几天陆兴安都没有进宫,所有的事都需要他自己处理,骤然接触这些事,他很是力不从心。 钟执靠在门边看他,烛火跳动,赵衍白皙的皮肤染上明暗不清的黄色,看上去有些艳,微微上挑的丹凤眼中结着郁色,莫名让人心疼。 钟执其实并不喜欢太弱小,太艳丽的小男孩,虽然他没有找过人,但他从前心动的类型大多数是干净清爽,温和有礼的类型,和赵衍有着天差地别。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赵衍,但喜欢上了就是喜欢上了,这也没办法。 看到赵衍如此辛苦,钟执很想帮他,但是他又帮不上忙。他繁体字不认识几个,而且看到文言文也头疼,对朝中官职也不了解,他什么也帮不上。 ……什么也帮不上。 他过来并没有什么事,只是想看看赵衍,只是看一眼就好了。 钟执在门口站了很久,雨丝飘到他身上湿了他的衣服他也毫不在意。 案桌前的赵衍放下奏折,似乎有些迷茫的移开视线,盯着桌上一点看了良久。 高增上前轻声问:“皇上可是乏了,要是乏了就先去休息吧。” “我想去看钟执。”赵衍轻声道,“可是他说不要去找他。” 高增躬身道:“皇上要是想去就去吧,老奴这就去安排。” “算了。”赵衍垂下眼看着案桌上的一堆折子,“我不想让他讨厌。” 听到这里,钟执嘴角扬了起来,随即又垮了下去——钟哥只是在玩游戏。 他转身,不再去看赵衍,抬脚欲走。 赵衍却刚好侧头看过来,看到钟执的侧影,声音有些不确定:“钟执?” 钟执脚步一顿,转身时脸上已经挂上了灿烂的笑:“皇上晚上好。” 他看到赵衍的眼睛亮了起来,眼中的阴郁一扫而光,声音也轻快了不少:“你是过来看我的吗?” 那样子,居然依稀有了几分阳光少年的味道。 钟执走了进去:“皇上还在看奏折?” “是。”赵衍拽着他的手,看着他,眼里有着隐隐的期盼,“你留下来陪我吧。” 这个小孩在依赖他。 钟执抬起另一只手抱了抱赵衍:“好的,我留下来。” 被需要的感觉其实很好。 赵衍就像是一个时刻需要照顾的孩子,他知道这个孩子只是还没长出利爪,还需要他的照顾。 他想起他第一次看到赵衍的样子,这孩子用尽自己的力量强撑出一个冷清帝王的形象,现在却可以在他面前毫无防备的露出脆弱的表情。 钟哥虽然很高兴。 ——但这真不是一件好事。 此时的钟执还不知道,他一心以为需要保护的小白兔,其实是一只从里到外都黑透了的幼狼。 第7章 赵衍提笔在案桌上写写画画,钟执在旁边看了他良久,突然叹了口气,转头对候在一旁的高增道:“高公公,找个人去明仁殿让雁回帮我把我准备的东西拿来吧。” 高增恭敬答了声:“是。”便差人去了。 今天在明仁殿吩咐了木莲一些事之后,钟执就很想来景仁殿,他想看看赵衍,就看看他就好了。 看到赵衍,钟哥才能让自己狠下心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只是他没看到,赵衍听到他说话时,握笔的手紧了紧,眼底有暴戾之色一闪而过,而后又恢复了一副安静无害的样子。 没多久,赵衍开始犯困,眼皮半拉下来,睫毛在脸颊上晕开一道淡淡的影子。 这时雁回刚好过来,她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白纸包着的圆筒状东西,递给了钟执。钟执接过,却感到赵衍抓住了他的袖子。 赵衍怕雁回……雁回曾在赵衍面前杀过人…… 思及此,钟执握了握赵衍的手,对雁回道:“你先在外面候着吧。” 雁回乖巧应了声:“是。”就出去了。 雁回走后,钟执将白纸打开,里面是一个明黄色的卷轴。 高增当即惊了下,赵衍却眼神平静的看着钟执。 钟执将卷轴展开,赵衍取了案头的印玺就在卷轴侧旁盖了上去,他竟是看也未看其上的内容! 高增一惊:“皇上!” 赵衍却没说话,只紧紧抓着钟执,抬眼看着他:“我什么都听你的,不要走。” 钟执微愣,随后认真道:“我不会走,我说过。——皇上,你不应该什么都听我的,你才是皇上。” 钟执其实有些无奈,这孩子怎么老觉得他要走呢?虽然他确实要走,不过那也是在帮他稳住帝位之后。 闻言,赵衍试探着开口:“那你以后……不要做这些了,我不喜欢。我来做就好了,告诉我你要做什么,我来做就好了。” 这样小心翼翼的赵衍让钟执愣了愣,有些事他其实不想赵衍碰,但赵衍毕竟是帝王,早晚都得做一些事……钟执心中一动,赵衍是帝王,所以他必然不会喜欢有人越过他做决定,好在这个人是他钟执,赵衍还很喜欢他,如果哪一日不喜欢了…… 啊哈哈哈哈,钟哥命大啊。 钟执没有再想下去,他道:“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是觉得宫中护卫不力,是该换了,但明着换又会被陆兴安察觉。”说到这里,他低头对着赵衍笑了笑:“皇上,以后不会有人干涉你的决定了。” 钟执笑容温暖,赵衍心神一动,便想伸手去碰钟执的眼角,钟执偏头一躲,赵衍的手指从钟执耳边滑过,顿时垂下眼睫,神情受伤。钟执一愣,才想到自己反应太大,只得打哈哈安抚:“皇上还是快些处理政务吧,别熬夜。” 其实天知道刚刚钟哥多想拉过他的手放唇边吻一吻,但是这样一想钟哥、钟哥他突然就害怕了QAQ。 赵衍不语,低眉去看奏折,看完最后一封,他提笔,红色的朱砂在白纸上落下,写下了一个准字,只是落下最后一笔时手一低,硬生生拖长了一些。 钟执扶住他的手,拿开毛笔,一手半抱着赵衍,一手收拾好了折子,在他耳边轻声说:“睡吧,我抱皇上回宫便是。” 赵衍低低“嗯”了一声,在钟执坏了蹭了蹭,找了个好地方睡了过去。 钟执动作轻柔地将赵衍抱起来,赵衍很瘦,抱在手里跟抱着一只小猫一样。 怎么会这么瘦呢,钟执不无心疼的想,以后得好好养养。 到底还是孩子,赵衍睡着的样子安静乖巧,钟执看着怀中少年清妍的侧脸,顿时有些心猿意马,忍不住亲了一口才抬脚往外走。心里还想着,反正赵衍少年也应该不知道的吧,肯定不知道的! 高增看到他真要抱着赵衍出去,冷汗顿时就下来了,连忙几步上前去劝道:“公子使不得,这御书房伺候着的人都是老奴挑选的大可放心,但是一路上的宫人侍卫不可不避啊!还请公子莫要为难老奴!” “哦,也是。”钟执停步想了想,问高增:“雁回走了没?” 高增道:“未曾。” “叫她进来。” 雁回就在门边等着,钟执一叫她立马就进来了,钟执示意了桌上的黄色卷轴,说:“去办吧,今晚就要搞定,不然就没得玩了。” 雁回低眉道:“是。” 那一声“是”温和柔顺,旁边候着的高增却莫名听出了萧杀与兴奋之意,心中一凛,抬头去看雁回,只见那女孩眉目温柔,气质温婉,突然间想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女孩带着卷轴悄无声息的离开,她步调轻快,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钟执就在其后就抱着赵衍走了出去,竟是完全没有听高增的劝阻。 高增心中焦急,却也只好跟上去。 雁回将明黄卷轴放进了怀中,揣着它一路摸黑回了明仁殿,到门口时,她伸手将怀中的卷轴拿了出来,盯着看了良久,一只手轻抚上了卷轴外面的祥云暗纹。 “雁回?”木莲这时从里面走出来,看到她手上的东西皱了皱眉,“这种东西不要拿出来。” 雁回没说一个字,只将卷轴收好。 木莲道:“公子都办妥了吧,将军那边也准备好了,走吧。” 她们一踏出宫门,身影一闪,立刻消失在了夜色中。 钟执抱着赵衍回了寝宫,动作轻柔的将赵衍放在床上,又解开赵衍的腰带,帮他脱衣服,帮赵衍弄完后,他才转身脱自己的衣服。 只是钟执刚刚转身,赵衍的声音就从背后传来:“你要去哪儿?” 钟执:“……我只是脱个衣服。” 说着钟执就转过身,看见赵衍伸手抓着他的衣摆,又加了一句:“我真不会走。” 赵衍有些不自然的偏过头不看他,只道:“上来睡。” “……好。” 那一刻,钟执莫名觉得这对话已经重复了无数遍。 钟执穿着一件白色单衣躺在了赵衍旁边,赵衍立马伸手抱住了他,抬头去吻他的嘴唇。 赵衍的嘴唇有些凉,贴在唇上很舒服,钟执立刻就回应了这个吻,喘息的瞬间,钟执脑中突然冒出来一句话——他钟执可以做赵衍的床伴,但绝不可做赵衍的伴侣。 ……也只能是床伴。 原初说:适度游戏益脑,沉迷游戏伤身。 离景仁殿大半皇宫的距离,一队身穿盔甲的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宫墙外。这队人领头的是两个女人,或者说是两个女孩,两人皆着黑衣劲装,一人英姿飒爽背负银枪,一人温婉柔美手执双刀,正是木莲和雁回。 他们来到的是皇宫禁军住处飞虎营外,飞虎营紧邻皇宫,只设了住所,此时深夜,大多兵士都已熟睡。或许是自持皇宫禁军,汴京城里都是百姓,此时竟是连个守门的都没有。 木莲清点了一次人,见人都已来齐,向雁回点了点头。 雁回手握双刀,面无表情的走到门前,侧身挥手一击,竟是生生将那两扇朱红的大门击了个粉碎。 大门一碎,飞虎营中昏昏欲睡的执勤兵士立刻惊醒,慌乱间去寻找早被丢弃一旁的兵器。 这时木莲手举圣旨,一步步踏进院中,朗声道:“圣旨在此!” 说话间,自她身后分出两队黑铁将士,直奔禁军休息的大院。 或许是汴京文人太多,脂粉气太重,几乎从未有人想过深在汴京城内的禁军营地会被人控制,此时房间中的人多是睡得比猪还死,轻易就被控制住,偶有的抵抗也很快被压了下来。 此时很多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就被赶着去了飞虎营的大院,大多数都是穿着件单衣,手无寸铁。 待所有人集齐,木莲的最后一句话刚刚落下:“即日起,解散飞虎营,钦此——” 人群一阵哗然,一个虎背熊腰的将士上前,一抱拳道:“得罪姑娘了。”然后闪电般出手,竟是前来抢夺圣旨。 木莲足尖一点,顷刻间退开几步,将圣旨收入怀中,反手拿下背上的银枪。那将士已经扑了上来,他是陆兴安亲自安在军中的人,又看宣读圣旨的是一个小姑娘,本就抱着一击之心抢夺圣旨,他一招不得手就等着身后的黑甲将士将他毙于刀下。 然而他一击不成,竟是没人上前,他心中直觉不妥,然而此时已经没有退路,只得扑上前去从被这个小姑娘守着的大门逃跑。 木莲落在大门前的同时,足下用力,手中的银枪一番,笔直向着他袭来,那速度太快,他只堪堪翻了个身,就被银枪穿吼而过,连声声响都没有,直接惨死当场。 木莲银枪指地,枪尖的血红遮不住它锋利的寒光,她站在那儿,就像是站在狼烟四起的沙场。这些养在江南,从未上过战场的兵自然和真正的战场霸主没得比,气势上就差了一截,见识了木莲干净利落的杀人技巧,顿时有些人心惶惶。木莲沉声道:“抗旨者,杀——无——赦——” 在飞虎营大营的墙边,有一人正猫着腰,小心前进。刚刚黑衣将士冲进房内逮人时,他正在茅厕小解,等他们寻到茅厕时他已经知道不妥,躲了起来,刚好躲过一劫。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去给陆大人送信,这队人马出现在汴京城内太过于突然,他觉得陆大人可能还不知道。 只是他刚行两步,就看到前面有个女人面无表情看着他。 那女人长相温婉,看上去就像个大家闺秀,然而这个他眼中的大家闺秀却拿着两把大家闺秀绝对不会拿的双刀,眼神温柔看着他,声音轻柔道:“想去哪儿?是想去死吗?” 他直觉不好,转身想跑,却感觉后背一凉,然后被人一脚踹了出去,落地时已没了呼吸——他被人一刀差不多劈成了两半,落地时又狠摔了一下,直露出了森然白骨,血点也溅得到处都是。 他之后,又有一人被扔了出来,这人半边脑袋被削了去,正落在人群之前,红红白白的东西流了一地。 人群中突然没了声音,这两人死状太惨,他们都不好说到底是谁更惨,虽都是习武之人,但也从未见过有人以这种凶残的方式杀人。 突然一人红着眼睛冲到了尸体前,声音嘶哑喊道:“阿德!阿德!你们——” 他话音未落,一点银色已经指到了喉前,他咽了咽口水,竟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木莲的枪尖指着他,冷声道:“飞虎营这是想集体抗旨?那我今天也不介意今天将飞虎营杀个片甲不留!” 木莲的眼神在前排人脸上一一扫过,又道:“如果诸位在这院子安心呆上半夜,等到换班之时,我等也不会为难诸位,到时自有人带各位离去。如若想抗旨不遵,到时候莫怪我血染飞虎营!” 木莲字字狠厉,声音飘荡在庭中,竟是无人敢驳。 这时起了风,吹淡了地上的血腥味,却更有一种黑云压城的气氛弥散开来。 禁军中不少人心里都明白,这汴京城,只怕是又要变天了。 第8章 次日清晨,赵衍在一阵喧闹中醒来,门外有人在慌张的喊着:“陆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啊陆大人!” 赵衍瞬间清醒,坐了起来,眼中浮起一层阴霾。随后有个温暖的怀抱环住了他,赵衍轻微颤抖了一下,安静下来。钟执温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说:“别怕。” 赵衍没有回头,要是他回头就会发现钟执的表情是这样的:=口=!! 当时钟执就在心里“卧槽”了一下,这是捉奸在床的节奏吗?!要不要这么狗血! “咔擦”一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传来,陆兴安大步走进内门,面无表情看着床上的两人。他形容憔悴,看上去竟像是经久未眠,他进门也只看着赵衍,有一瞬间眼里有脆弱到极致的痛,然而那神情仅仅只有一瞬,让人产生自己是不是眼花了的错觉。 他身后有一群人仰马翻的宫人,还有一些受伤的黑铁甲士踉踉跄跄追了过来。 赵衍立刻直起身体,眼中戾气顿起,然而钟执却先他一步开口:“陆大人清晨进宫,不知有何急事要禀告?” 他的声音并不慌乱,甚至还带着一点笑意,对于这个突然闯进来的人他毫无惧意。 面对这样的钟执,赵衍心中突然一慌,回头去看他,只见那人笑意明媚,似乎对即将会发生什么无知无觉、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即将会发生什么。 赵衍不自觉的抓紧了钟执的手,这个人会离开他,他心中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这个人会离开他,真的会离开他。 陆兴安看着赵衍,眼中竟不觉有了极苦之色,像是想挽回什么般唤了一声:“皇上……” 赵衍却在钟执怀中抖了一下,很是害怕一般紧紧抓着钟执,没有看他一眼。 钟执抬手安抚怀中的赵衍,语气漫不经心:“说真的,陆兴安,我觉得到你这个地步了,你也应该明白事儿,他不爱你——当然他也不爱我,但是这样真的太难看了,你当初强迫他的时候就应该会想到这一天,他其实是……” 钟执笑了笑,看着陆兴安,那笑容愉悦散漫,竟是说不出的好看:“恨、你、的。” 陆兴安眼中的痛苦更盛,钟执依旧笑着,不觉间笑容里就带上几分阳光:“你爱他,你想得到他,但是你从没问过他自己的意愿,你以为仅仅是控制住就可以了?训狗还知道打一棒子给个肉包子,你又给了他什么?……滚出去吧,他不想见到你。” 然后陆兴安就这样一言不发的滚了。 这时护卫才姗姗来迟,直接被陆兴安一巴掌糊墙上,而后才头也不回的走了。 钟执:=口=!! 钟执心中又“卧槽”了一下,这又是什么情况?大清早闯个寝宫就这样被他几句话打发了?骗鬼的吧! 他准备好的暗卫还没出场呢钟哥还没耍帅呢别这样! 钟执瞠目结舌的当,赵衍却像是要勒死他一般紧紧抱住了他。钟执心想这孩子怕是被陆兴安吓着了,刚想安抚几句,就见赵衍抬头,发誓一般道:“我爱你。” 钟执一愣,随即笑了下:“小孩子家家的,别说爱。还有啊,钟哥只能帮你到这了。” “什么意思。”赵衍的语气一瞬间变得有些惊慌。 钟执想了想,解释道:“钟哥本来也想玩个挟天子以令诸侯什么的,但是钟哥没那么远大的报复,钟哥只想去体验一把江湖上的侠骨柔情,不过如今这个愿望是不能实现了。” 赵衍声音突然冷了下去,他一向是一副人畜无害的脆弱模样,要么就是一副不近烟火的清冷模样,突然这样冷下去,竟有了几分诡异,他道:“你说过不会走。” 说到想象中的侠骨柔情,钟执的眼神都柔和了几分,也没觉得赵衍有什么怪异的地方,只道:“我不会走,我会陪着你,但是天下是你的,你昨天不是说都交给你处理吗?” 赵衍眼神幽暗,轻而缓的重复了一遍:“天下都是我的。” ——所以你也是我的。 “对,天下都是你的。”钟执说着,冷漠的看着被陆兴安糊墙上,又自己撕下来跪到床前的侍卫,这些人是从将军府挑出来的人,传说中的“精锐”。 “解释吧。”钟执面无表情道,“这么多人怎么让一个人闯进来了。” 为首的将士俯首道:“陆大人是依照程序进的宫,属下不敢阻拦,属下护卫不力,还请公子责罚!” “不是我。”钟执道,“你们是皇上的亲卫部队。” 赵衍心中一震,抬头去看钟执,钟执笑了笑:“交给你了。” 赵衍看着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他什么都没说。 那时寝宫里一片狼藉,地上跪了一地的人,清晨的白光从大门照设进来,使每个人身下都拖着明暗不清的影子。 在这寂静凄清的清晨,赵衍眼中的光点一点点沉淀,最终变得坚定,他抬头在钟执唇边印上一吻,回头看着跪在最前面的黑甲将士,淡淡问:“名字,职位。” 黑甲将士不敢抬头,只俯首道:“禀皇上,卑职卫荣,为禁军统领。” (心道:被光明正大的秀恩爱瞎狗眼了,还是不看了。) “今天跪在这儿的都拉下去打三十大板,如果以后再犯这种错,就领死吧。” 卫荣松了一口气,拜谢领罚。 钟执知道这事儿没完,陆兴安肯定不会没有动作,只是他没想到这动作来得有点快,当天下午监察御史纠集一批官员进了宫,来到御书房,当着赵衍的面弹劾护国将军陈慎。 弹劾的内容大概是将军府欺君犯上,送进宫的并不是陈家大小姐,而且说得言之凿凿,证据很是充分。 最后,他们甚至带来了传说中真正的陈水月。 赵衍面无表情看着他们说完,正欲开口,就听见旁边做太监装扮的钟执俯身在他耳边说:“皇上,是否要传皇后和将军过来对质?” 赵衍有些诧异的看了钟执一眼,心中不知想了些什么,垂眸道:“让皇后过来,把陈将军也请进宫来。” 被监察御史带来的“陈水月”跪在地上,低着头一言不发,她身上穿戴并不华贵,但也能看得出来她过得还算不错,并没有受到虐待。 钟执也拿不准这女人到底是不是陈水月,现在也没个手机可以确认什么的,话说如果有手机,钟执拨通的第一句话绝对是:“你们到底看好陈水月没有啊!” 很快穿着百鸟朝凤服的“皇后”就来到了御书房,浅浅施了一礼,轻声问道:“不知皇上让臣妾过来所为何事。” 那一刻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很精彩,“皇后”脸上是浅淡却高高在上的笑意,官员大臣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忧心顿起。而钟执却敏锐的捕捉到跪在地上的陈水月眼中的怒气,但是他忽略了赵衍,他站在赵衍身后,自然看不见此时赵衍看着“皇后”,眼里幽暗深沉得没有一丝光线。 ——他的皇后只能是一个人。 “木莲!”地上的陈水月气得发抖,厉声叫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冒充我!” 没错,此时身穿皇后衣服进来的人正是木莲,钟执早料到了这一天,他已经做了很久很久的准备。 不过看陈水月这反应,钟执大概就知道这人是真的了。 陈水月大概还当自己是将军府那不可一世的娇小姐,尖声叫道:“你们、你们都骗我!说什么皇宫凶险不让我入宫,其实是想把你送进宫吧!我知道,你们这些人都不把我这个大小姐看在眼里,在父亲眼中你们这些可以跟随他上沙场的才是他的女儿——” 钟执此刻很想捂脸……妈蛋这脑残反应,绝逼是陈水月无误啊。 其实钟执更想问,原初你是怎么教导你的女儿的,是系统没给你教育女儿的能力吗还是怎的…… 他觉得他终于找到把柄嘲笑原初了,心中各种畅快,都想笑出来了。 木莲不为所动,看着陈水月的目光甚至有一点悲悯,她道:“这样的人也敢冒充陈家儿女?他们到底给你说了什么,让你乖乖听话?” 陈水月瞪大了眼睛,声音尖利:“这才是我该有的!皇后的位置应该是我的!” “闭嘴。”赵衍终于不耐烦,冷淡道,“谁再吵立刻给我滚出去,砍了。” 室内一时鸦雀无声,钟执此时心里已经明白了十之八九,多半是某些人给陈水月灌输了一些皇后的权利大,皇后应该是她的,她的父母都不爱她之内的想法。当初陈水月能被后宫两个女人轻易挑拨在后宫闹事,可见她本来就没多聪明,极易被煽动。 钟执又在心里为原初抹了把同情的泪水。 第9章 原初其实根本不需要他的同情,御书房没安静多久,原初就来了,钟执打包票,原初来时脸上挂着的是愉悦的微笑。 原初走进御书房,施了一礼,温和恭敬道:“将军出去跑马了,臣妾代将军入宫,还请皇上恕罪。” 赵衍淡淡道:“无妨,夫人请起。” 赵衍话音刚落,旁边监察御史的声音就响起:“夫人,都说儿女乃父母心头之肉,相信夫人不舍得自己的女儿去死。” 原初盯着监察御史的脸看了片刻,笑了笑:“我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自是不会认错。” 此时木莲在一旁语气温软的叫了一声:“娘。” 看到原初脸上的笑,跪在地上的陈水月脸色突然大变,她猛然扑过去拉住了原初的衣襟,哭道:“娘!娘!我才是你的女儿!娘!” 原初神色未变,淡漠道:“皇上,我不认识这人,水月是我亲手送上花轿的,怎么可能有错?倒是几位大人,找人冒充我的女儿不知是何居心。” 钟执当即心肝一抖,陈水月到底是不是她的女儿? 突然间,钟执想起自己曾问过原初陈水月在哪儿,原初当时问他:“杀了吗?” 思及此,钟执突然觉得遍体生寒,原初真的就是一个NC,他此刻终于意识到,这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只会遵照系统给定的任务的NC。 陈水月慌乱地拉着原初的裙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嘶哑:“娘——我才是你的女儿啊!我才是啊!她木莲算个什么东西!我才应该是皇后啊!” 但是没有人听她说话,连原初也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 监察御史当即道:“皇上,切不可听信陈夫人的一面之词!最毒妇人心,为保陈家难免不会说谎,为了权力亲手杀害自己子女的人自古有之!” “话太多。”赵衍终于开口,还显得孩子气的脸上有些不满,“朕的皇后是谁朕说了算,就算朕的皇后是个男人又怎样,后宫之事你们也想管?” 监察御史顿时被镇住,赵衍淡漠道:“听明白了?听明白了就快点滚!” “但是皇上!”监察御史立刻跪倒了地上,悲怆道,“皇上,这不仅仅是后宫之事啊!将军府欺君罔上,论罪当诛啊!” “朕说真的就是真的,朕说假的就是假的。”赵衍一字一字道,“你这个监察御史管太多了,撤了吧。” 监察御史还想说什么,赵衍一皱眉,沉声道:“都给我拖出去!” 立刻就有黑甲将士冲进屋内,将哭得不成样子的陈水月,和几个战战赫赫的大臣拖了出去。 待人一走,钟执立刻竖起大拇指:“皇上,好帅!” 钟执是真的高兴,这是他的小孩,是他 赵衍回头看着他,钟执心中一软,温声道:“累了吧?先去休息一下?” 赵衍不答,只盯着他,语气认真:“你才是我的皇后。” 钟执这次终于听出了点什么,但那感觉一闪而过,让他连抓住的机会都没有。听到这句话,木莲突然抖了一下,而原初脸上的笑则越发愉悦。 这时正好一个侍卫进门跪下,打破了满室诡异的氛围:“禀皇上,冒充将军府大小姐的女人该怎么处理?” 原初笑道:“皇上,如果不介意就交给我吧,毕竟她冒充的是我的女儿。” “杀了。”赵衍却淡淡道。 钟执心中一震,他突然觉得,这个孩子是不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长歪了?或者本来就是歪的? “等等!”钟执喊了一声,转头看赵衍,“皇上,不要滥杀无辜。” “你想救?”赵衍眼里突然有了一层薄怒,“连她你也想救?” “不是这样的。”钟执皱眉,“皇上,杀人……是不对的。” 他这句话一出,原初的笑意更浓了,而赵衍淡淡道:“你不喜欢就不杀了,交给陈夫人吧。” 侍卫领命退下去,原初微笑道:“那臣妾也告退了。” 钟执提出:“皇上,我去送送夫人。” 赵衍静了三秒,才说:“你去吧。” 钟执一走,木莲立刻在赵衍面前跪了下来,声音有一丝抖:“请皇上恕罪!” “木莲。”赵衍偏头看着她,似乎很是不解,“我一直认为我是特别的,所以他才会帮我,但是我今天才知道,他谁都想救。为什么他就不明白?他要什么我都给他,我眼里只有他一个,为什么他就不能只看我一个人?我说我爱他,为什么他就是不相信?” 木莲不敢接话,赵衍轻轻道:“要是他只属于我一个人就好了。” 赵衍的眼神扫过木莲,木莲这才发现其实他什么地方也没看。随后赵衍轻轻笑了下,像是抓住了什么般,又轻又柔地重复了一遍:“他只属于我一个人就好了。” 而此时大殿之外的原初看着追出来的钟执,重重叹了口气,拍了拍他肩膀:“你怎么就来找我了呢,少年,这次是真的,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说完,她转身而去,那身影莫名有了一种深藏功与名的味道。 钟执还没琢磨透原初的那句“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是什么意思,木莲就告诉他,皇上在寝宫等他。 白日宣银……?这四个字在钟执脑中一晃而过,钟执摇了摇头,也没做多想就去了寝宫。 然而赵衍并没有在寝宫,钟执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巨大的不安,他想到了什么,转身就欲出门,守门的侍卫却伸手拦住了他,恭敬道:“皇上让你在寝宫等他。” 侍卫本来还在心里纠结,要是他反抗怎么办?这位公子可碰不得。谁知钟执却异常配合,他只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就自己回到了寝宫里面坐着。 其实钟执松了一口气,他此前以为是有人把他骗来寝宫,但现在看来不是,真的是赵衍让他来寝宫等。 但是为什么来寝宫?钟执其实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就不去想。 钟执在寝宫坐了两个时辰,赵衍没有来,钟执终于感觉到了另一个方向的不对劲。 他心中的那股不安就快将他吞没,钟执猛的站了起来——这样等下去不行。 侍卫照旧拦住了他,钟执道:“其实你七舅老爷的外甥的侄子的姨太太生病了,让我来通知你回去探望。” 侍卫不解:“为什么我要去?” “你们不是亲戚吗?” 侍卫正色:“守门是我的职责,换班之后我再去看。” 钟执无语,他发现这侍卫挺有趣的,和他胡扯了几句,也没为难他,自己进去了。 既然那个孩子希望他在这里等,那他就等吧。 日薄西山,赵衍依旧没有出现,钟执已经无聊得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再醒来时,就看见木莲略带担忧的脸。 只是他一醒,木莲立马换了个表情,笑道:“公子醒了,用膳吧。” 钟执打了个哈欠,看着已经摆在他面前的丰盛菜肴,喃喃问了一句:“怎么在寝宫吃饭,这不合规矩。” 木莲道:“是皇上让送过来的,他听说公子在睡觉,便说直接送过来,不打扰公子睡觉了。” 钟执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在等皇上,他睡意朦胧的问了一句:“皇上还没来吗?” 木莲的笑消失了一秒,只是还在半睡半醒间的钟执并没有注意,而后木莲很快挂起一丝笑:“皇上马上就过来了。” 钟执拿起筷子开始吃东西,边吃边道:“皇上叫我过来什么事?” “皇上……皇上只是希望你可以留在这里,不离开。” “什么意思?”钟执抬头看了木莲一眼,同时他发现在木莲身后,守门的似乎不是先前那个呆呆的侍卫,钟执觉得有些奇怪,侍卫换班不是这个时候。 木莲没有回答,福了一福道:“公子你好自为之吧。” 木莲只低着头,钟执看了她片刻,突然笑了笑:“木莲你就不要担心啦,我知道什么意思,小皇帝只是怕我离开而已,我回头哄哄他就好了。” 嘴角牵起一丝苦笑,木莲缓缓道:“公子……你要小心皇上。” “安啦安啦,我不会有事。”钟执拍了拍木莲的肩,而后自顾自的低头吃饭。 钟执已经猜到一二了,赵衍是想限制他的势力吧,虽然他把实权交到了赵衍手上,但赵衍还是不信任他。他怕自己会闹出事来,当时他开玩笑说了一句:“挟天子以令诸侯”他大概是听到耳朵里了,所以他想限制自己的活动。 不过把自己关到他的寝宫算是怎么回事?是在赞同钟哥的床上功夫吗?钟哥是不是应该感到很荣幸? 当天晚上赵衍很晚才回到寝宫,他回来时钟执已经撑不住睡着了,睡梦之中他感到有人在舔他的锁骨,间或轻轻噬咬,让他即使在睡梦中也感到一阵酥麻。然后那温热的感觉一路向下,钟执终于受不住挑逗,悠悠转醒。 小番外:818NC的爱情 原初是个NC,系统告诉他,你的任务是找到一个男人,并且嫁给他。 那个男人是将军的大儿子,现在北蛮侵国,为了历练,将军将他送到了边关跟随学习。 军队里只有男人,原初想了想,变成男人的样子去了征兵处。 入了军队,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兵是不会得到关注的,所以原初开始勇猛杀敌,终于他从一个小兵变为十夫长、百夫长……也仅到了百夫长,他此时终于受到了关注,将军把他指给了自己的儿子做亲随。 哦……忘记说了,指给的是他的二儿子陈慎,将军的大儿子名为陈奇。 陈奇和陈慎关系挺好,所以原初能通过陈慎经常见到陈奇,现在原初想的就是如何勾引陈奇。 勾引是个技术活,原初的第一步计划是让陈奇记住有他这么一个人,所以他就经常在陈奇身前晃。 作为将军家二公子的亲随经常跑去大公子跟前晃自然挺引人注目的,所以陈奇很快就记住了他。原初见第一步达成,他就开始实施第二步,那就是嘘寒问暖。 但是陈奇的寒暖自然有他自己的亲随关心着,原初也只有过去送东西时的可以问几句,还会被其他人嫌管得宽。 原初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他想了想,决定来个英雄救美。 不过在这之前,陈慎找他谈了次话。 陈慎其实挺纳闷的,自己身边这个长得俊俏,平时不吭声不出气的小跟班,怎么老喜欢往自己大哥身前凑呢?自己也没亏待他啊,难道是自己对下属不太关心? 所以陈慎决定关心一下下属,所以趁房中只有他和原初二人时,他亲切且和善的问:“原初,我平时待你不好吗?” 原初毕恭毕敬的答:“公子待我很好。” 陈慎:“那你怎么老是往我大哥那里跑?” 原初:“因为我想嫁给大公子。” 陈慎当即目瞪口呆:“你是男的……” 原初不理解:“男的就不能嫁人?” 陈慎觉得这人脑子有问题,但他还挺喜欢这人的,所以决定给他做点基本知识的普及:“我大哥喜欢女人,他也只会娶女人。” 原初想了想,居然郑重道:“那我就是女人好了,原来我屡次勾引不成功是因为这个?” 陈慎顿时无奈:“不是你想是女人你就是女人……” 然后他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因为他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真的变成了女人。女人的模样和他男人的样子有几分相似,只是脸部线条变得柔和了一些,眼睛变大,看上去颇有几分水灵灵的味道,她的身体也变矮了,本来合身的军装此刻松松垮垮挂在身上,有些不伦不类。 原初眨了眨眼,问:“公子有没有什么东西要送去大公子营帐里的?” 陈慎看到原初变身虽然很震惊,但并没有太过激的反应,眼里甚至还亮起了一丝光,他喃喃道:“参茶可以……不对你给我回来!” 已经端着陈慎那份参茶准备离开的原初无辜的看着他:“公子还有什么事?” 陈慎扶额:“你不能这样出去。” 原初不明白:“不这样出去怎么去勾引大公子?” “……为什么一定要勾引他?” 原初眨了眨眼:“因为我要嫁给他啊。” 陈慎瞪眼:“你是人是妖?” 原初:“我不是人也不是妖。” “那为什么一定要嫁给我大哥?嫁给我不行吗?” 原初郑重其事的摇了摇头:“不行,我要嫁给以后可以做大将军的男人。” 陈慎泄气:“原来你也看重权贵?” 原初不明白怎么就扯到看重权贵上了,只道:“只要是将军就可以。” 陈慎燃起了希望,盯着他:“如果我说将来的将军是我呢?” 原初摇了摇头:“不是你,按照世袭制,是陈奇才对。” “大哥志不在此……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不过你到底是什么?” 原初答:“论本质的话,我是一组数据,论功用,我是NC。” “……那都是什么?” 原初在脑中搜索了一下数据,找到了一句他觉得完全可以概括的话:“你是不会懂的,鱼唇的凡人。” 陈慎:“……” 被原初称为鱼唇的凡人的陈家二公子后来真的成了将军,而大公子陈奇在江南置了个宅院安稳过起了小日子。 刚刚被封为护国大将军的陈慎立刻就回了家,抱着自己的妻子说:“我说过,我才是将军。” 原初在他怀里笑了笑:“为了奖励你,我的大将军,今晚要男人还是女人?” 陈慎笑着将他抱起来扔床上,俯下身在他耳边暧昧道:“男人吧,我怕今晚太高兴弄死你。” 第10章:家国离乱 钟执盯着赵衍片刻,眼神突然迷茫了一下,他闭上了眼睛,伸手把人从身上撕下来,拉好衣服,教训道:“这么小就学会勾引人了,长大怎么得了?给我好好睡觉!” 谁知赵衍不死心的贴上来,在他耳边低声暧昧道:“不尝尝吗?” 钟执顿时抖了一下,炸毛:“钟哥快被雷死了好吗!这种东西是谁教你的啊小孩!快把那个会撒娇卖萌的小孩还给我!” “……我没有撒娇卖萌过……不对,什么是卖萌?” 钟执把他不安分的手压住,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卖萌就是就是卖萌啦,虽然你自己不知道但是你明明经常就在我旁边撒娇卖萌啊,至少在钟哥眼里就是撒娇卖萌,快别闹了,睡觉!” 赵衍就真的没有乱动,就枕在钟执旁边,缓缓睡去。 这样也可以,赵衍闭上眼睛时想,只要在他身边就可以,不需要做什么,这个人只要在他身边就可以了。 反正今天之后,他就是他一个人的。 然而赵衍不知道的是,钟执躺在他的身边,一夜未眠。 钟哥觉得一定是有哪里坏掉了,刚才那一刻他突然有了喊“退出”的想法。 也不是没和赵衍玩过,他也挺喜欢这孩子的,但是那一刻为什么就有点害怕呢。 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了吗?这种喜欢已经从最开始细细小小的嫩芽变成参天大树了吗? 钟执有点不敢想,这是另一个时空,这是一场游戏。 钟哥还有妹妹还有爸妈还有LOL啊!对了他今天的首胜还没拿!等会儿回去一定要记得拿首胜! 而且这孩子是真的长歪了啊,在天将亮钟执终于睡过去时,他在心里面感叹了一句。 钟执再次醒来时,赵衍已经不见了。钟执换上太监衣服准备继续去赵衍旁边照顾他,谁知他刚走到门口,就被看门的侍卫挡了回来。 这次的侍卫不是上次那个呆侍卫,他声音冷硬道:“皇上说公子不能离开房间。” “……他想干什么?” “属下不知。” 他不知道钟执却知道,那孩子是想把他关起来。 钟执回屋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是凉的。 这时他才发现偌大寝宫里,一个人都没有,既没有宫女也没有太监,空寂得像是死地。 钟执喝了一口茶,然后他才想起自己没吃早饭,空腹喝茶伤胃,正好这时木莲雁回提着食盒进门来。 早点一如既往,或者较以前更加丰盛,但钟执此时完全没心思去注意它们到底啥味,心中对御厨说了声对不起,叹了口气问木莲:“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那孩子要这么对我。” 木莲心中一酸:“公子你都知道了吗?” 钟执表示很茫然:“我能知道什么,我啥都不知道!” “皇上对公子……是有感情的。” “我知道有感情,那孩子依赖我。”钟执一边喝着不知道什么做的粥,一边道,“我也想过现在这个局势,我只能归结为钟哥做事太自我了,没有和那孩子商量,那孩子心里不爽了吧。” 钟执想了想,觉得真是这样:“这孩子还处于中二时期,十七八岁叛逆得不行,觉得自己是个小大人了,什么事都要自己决定。我此前给陆兴安捣乱没和他商量,皇宫侍卫大换人没和他商量,连皇后这一着棋也没和他商量,不对,我这岂止是没和他商量,完全是没告诉他。那小孩应该生气了吧,也怪我此前一直把他当小孩护着,什么事都没给他说,这种被越权的感觉肯定很不爽,他关我两天也可以理解。” 木莲看着他欲言又止,此时雁回开口道:“夫人让我给你带句话。” 钟执有点惊奇,抬头问:“什么话?” 雁回:“不作死就不会死。” 钟执:“……我没觉得我在作死。其实我觉得过几天,等事儿过去了我去和赵衍商量一下,承诺我以后就呆他身边,做什么都会和他商量,就可以揭过了……吧。” 木莲轻声道:“如果失败了……公子如想离开,我会帮你。” 钟执用筷子敲了敲碗,漫不经心道:“再说吧,我现在闲着也无聊,你们帮我找几本书来看吧。” 木莲:“公子想要什么书?” 钟执想了想:“嗯……《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木莲你那什么眼神!识字不多有错吗!算了算了,《百家姓》不要,那个没啥用,我估摸着前面两本书我一下午不到就看完了,再帮我找点《论语》……算了《论语》不要,当初就快把我学傻了,不能再被这东西糟蹋。还是《史记》《二十四史》《战国策》什么的,琢磨一下可以当小说看。” 其实钟执还是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三字经》还好说,好歹背过,模模糊糊能猜个大概,但《千字文》……钟执表示:这真他妈不是人看的! 这一句一句都是什么啊,有毛关系啊!而且这些字……TAT钟哥到古代来真成文盲了。 好在有木莲和雁回,钟哥异常兴奋的发现这两人不愧是万能女超人,小小年纪不仅武功高强,而且还认字! 发现这件事时钟执在心中默默想,这样文武双全德才兼备的女孩子放现代,绝对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杀得了木马翻得了围墙,斗得过小三打得过流氓的现代女人典范——但是一定没人娶,这样的妹子娶回家,那男人在家里还有地位吗? 在钟执与《千字文》的斗争中,时间很快就流走了三天,钟哥哈哈大笑的表示自己终于可以认全字了。然后他就去看《史记》,《史记》又给了他那涨满的自信心狠狠一针,就那篇《太史公自序》就把他弄得死去活来。 钟执异常灰心丧气的同时,想到了赵衍。 那孩子这几天似乎很忙,天天很晚才回来睡觉,睡觉也老实了,都是搂着他立刻睡着,再没出前几天的事。对于赵衍为何这么忙,钟执也听到了点风声,说是那孩子真把陆兴安给办了。 当时给的罪行是欺君犯上,定的死罪,朝堂上一大堆的人求情,说陆兴安只是一时糊涂,还请皇上念在陆大人公正廉洁,为洛朝做了不少事的份上从轻处理。其实赵衍都没指出陆兴安做什么事儿欺君犯上了,那些人就开始求情。 刚刚听到时,钟执的反应只有两个字:呵呵。 那些人不用说都是陆兴安握有把柄的人,或者是给陆兴安做事的人。而赵衍处理这事的时候可谓快刀斩乱麻,他直接说了一句:“朕说杀就杀,哪来那么多废话!” 然后赵衍就把这事儿交给了一个刚正得有点迂腐的人办,并且由护国将军府这边的人督办。 钟执想,这次陆兴安大概是完了,就算被他侥幸逃出去也应该掀不起什么大浪。 得知这件事当天晚上,钟执就和赵衍说了说,他觉得这孩子办了陆兴安应该正高兴,此时向他提出解除自己禁足这件事,成功的可能性比较大。谁知赵衍听了,阴沉着脸问他:“谁告诉你的?” 钟执当即呆了一下,这事儿其实是木莲给他说的,但赵衍对于他知道这件事似乎不高兴?不对不是不高兴,是非常不高兴! 玩撸啊撸的钟哥自然不会做出卖队友这种事,于是他当即说:“闲得无聊和守门小哥聊了几句,守门小哥说的。” 赵衍:“哦。”了一声,就没了下文,钟执也没提解除禁足这事。 结果第二天,钟执就发现寝宫的大门——被!锁!了! 钟执:呵呵。 其实赵衍这么忙还有一个原因,这个原因钟执也知道,他听到的时候还叹了口气——剧情终于到这儿了。 位于北方的游牧民族庆朝,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北蛮,窥伺南方的洛朝良久。去年年末庆朝出兵打过一次洛朝,但是被一个骁勇善战的将军打了回去,甚至差点打到了庆朝国都。后来那位将军死了,所以庆朝休整了几月,大概是觉得将军死了,时机到了,好了伤疤忘了疼,提枪再战。 钟执叹了口气,在朝堂之上玩玩小把戏他还可以,但行军打仗他真的不行。而且原剧情对庆朝怎么攻打洛朝并没有做详细解说,他又没有当兵打仗的经验……不知道玩《红色警戒》那套可以用在古代不? 《红色警戒》是钟执玩过的一种战争类游戏,玩家站在指挥者立场进行战斗。 ……算了,钟执又想,打仗又不是儿戏,再说古代也没卫星雷达,更别提秘密武器最终协议那种逆天的玩意儿。钟执哀怨了一下,这次他是真的帮不上忙了,一切只能看那孩子自己了。 钟执哀怨了两天,把《太史公自序》给弄懂了,就觉得也到了和赵衍提提自己被禁足这件事的时候了。 当天晚上,钟执坐床上柔情无限地对赵衍道:“皇上,你准备关我到什么时候?” 赵衍垂下眼,不答。 钟执叹了口气,调整成正常的面部表情和他商量:“我知道你不高兴,我保证以后做什么事都和你商量,先问过你的意见再做,不把你当小孩子,可以吗?” 赵衍突然抬头看他,那眼里的深情几乎要将他融化。赵衍死死盯着他,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关起来吗?我不喜欢你关心别人,我不喜欢你看别人,不喜欢你和别人说话。我真想关你一辈子,让你的世界只有我一个人。” 钟执的瞳孔有一瞬间的紧缩,然后又恢复如常,勉强笑了笑:“小孩子不能有这样阴暗的想法啊,睡觉睡觉!” 第11章:家国离乱 赵衍给他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钟哥现在才想起,这世界上还有种东西叫:囚禁play。 钟哥是不是应该很荣幸呵呵呵呵…… 妈蛋,好累不会再爱了。 钟执躺床上把这问题翻来覆去地想了一遍,觉得赵衍似乎还没进化到伤害他那一步,这才安心睡了。 ——实在不行他还可以退出。 后来的几天钟执却不免有些忧心忡忡,最后他觉得有事不能一个人憋着,所以他就问木莲:“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赵衍他就长歪了呢,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木莲没回答,低着头说了声:“对不起。” 钟执嘴角抽了一下:“你哪里对不起我了?” 木莲道:“木莲已经察觉到皇上的心思,却依旧让公子来寝宫,皇上能把公子关起来是木莲的错。” “……不是你他也可以让其他人来通知我,傻姑娘别自责。” 木莲依旧不敢看他,钟执直觉让这丫头这样下去会出事儿。 然后就真出事儿了。 那天是梅雨时节难得的晴天,天色渐晚,赵衍还没回来,钟执一个人坐在灯下看书。从他能通读《史记》的第一篇开始,后面的就越来越顺,现在他不需要问人也能自己看完一篇,这本《史记》已经被他看得七七八八了。 钟执翻过一页,忽然听到门锁被打开的声音,他正奇怪赵衍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抬头就见是木莲走了进来。 木莲今天穿着一身劲装,她走进门来,对钟执笑了笑:“公子,我来接你出去。” 钟执微微偏头,看见她身后一个侍卫倒在地上,只不过面色安详,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见此钟执叹了口气,合上了《史记》,对木莲道:“你是真心想救我出去?” 木莲道:“自是真心。” “但是你知道我想不想出去?” 木莲的脸惨白了一瞬:“公子你……赵衍如此对你,你还想留下来?你帮他清除障碍,他却把你关起来,他是想、他是想——” 钟执见她越说越激动,无奈道:“别说了,我和你走。” 守门的侍卫已经被木莲弄晕,他们出寝宫大门倒是轻而易举,只是到了景仁殿外就不好蒙混过关。 钟执换了一身太监衣服,跟着木莲身后低着头,就跟一个普通的小太监没什么两样。 出景仁殿之后,木莲刚刚松了一口气,一队巡逻的人就凑上来,领队的人拦住了她,对她恭恭敬敬一抱拳:“木莲姑娘。” 钟执抬头一看,顿时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呵呵。 拦住木莲的人是禁军领队,卫荣。 卫荣和木莲看上去是旧识,木莲也抱拳回道:“辛苦了。” 卫荣摆手道:“不碍事不碍事,只是木莲姑娘这是要出宫?” 木莲颔首答:“去将军府拿点东西。” “回将军府带一个小太监不怎么方便吧,要不要我派一个人……”说着他眼风斜斜一扫,落到了钟执身上,接着面上一凛,“你们——” 木莲顿时暴起,一拳向着卫荣挥去,卫荣向后一撤,躲开这一拳,木莲乘机拉着钟执就跑。 跟着卫荣巡逻的都是将军府出来的兵士,都认识木莲,当即不知道该帮哪边,实际上他们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清楚。卫荣见他们跑,立即道:“快追!” 众人这才醒悟,追了上去。 木莲轻功不赖,即使带着钟执也可以躲过护卫的追击。但皇宫护卫换人之后,布防甚为严密,木莲毕竟还是个小女生,带着钟执渐渐体力不足,在经过宫墙时气力一滞,顿了一步,立刻被追上来的禁军团团围住。 卫荣挥手制止了禁军上前,对木莲沉声道:“木莲姑娘,现在还有挽回的余地,公子我们带走,我会帮你求情。” 木莲喘了几口气,冷声道:“不需要你可怜!你们忘记自己的出身了吗?你们都是将军府出来的精锐,能进得皇宫成为禁军还是得公子照顾!今日公子被囚禁,你们不救人反帮凶,忘恩负义、忘恩负义!” 卫荣沉默了一瞬,缓缓道:“是公子让我们听命于圣上……” 木莲将钟执护在身后,冷笑:“那你摸着你的良心说说,小皇帝给了你们什么好处?救将军府的人是谁?让你有今天的人是谁?” 卫荣眉目一凝,隐约有了怒气:“在其位司其职,我不似你一样糊涂,感情用事。皇上说公子不能离开自是有他的理由,我们只需听命便是。木莲你忘了吗!你曾经也是一名士兵!” 木莲“呵呵”笑了笑,声音软了下来,在这夜里有如低吟:“如果我说,皇上将公子囚禁起来,是想做他的禁脔呢?” 卫荣霎时一愣,他不是没听说过皇室之间的龌龊事,但这事就发生在自己所效忠的人身边,还是有些接受不能。 钟执一直站在木莲身后,没说话,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此时他低低叹了口气,轻声道:“其实他没对我怎样……” 木莲感觉有什么东西堵住了自己的喉头,她哑声道:“早晚会的,他看公子的眼神越来越炽热,他甚至不愿意让你接触别人,他有过不好的经历,难免不会想到将那些手段用到公子身上。不过公子不用担心,在那之前,我会将公子救出去。” 卫荣第一次听见宫里的八卦,目瞪口呆道:“皇上真的……” 木莲冷笑一声:“你以为我在说谎吗?你知道为何要悄无声息的换掉皇宫的护卫吗?是因为以前的护卫都是将皇上软禁在宫中的帮凶!你们也要如此吗?” 卫荣心中顿时摇摆不定,一方面服从命名是他的天职,另一方面他的道德告诉他应该放眼前的人离开。 木莲气息已稳,此时看卫荣神色犹疑,抬手提气将钟执向宫墙上抛去,她脚步一踏,在宫墙上一借力跃上高墙,接住钟执从另一边跳下。 卫荣方知中计,挥手怒道:“追!” 那边木莲刚刚跃下宫墙,将钟执放在地上,钟执一脸囧然看着她,商量:“……下次可不可以不接肚子?” 木莲恍若未闻,只道:“今夜出宫怕是有些困难,公子你与我来。” 钟执无奈,只得跟上去。 只是他们刚刚踏出一步,两道黑影扑了过来,木莲拉着钟执飘然后退,贴墙而立。两道黑影扑了个空,转身看两人。 木莲这才看清,这两道黑影是两个穿着黑衣的男人,看装束不像是刺客,倒像是……暗卫? 这皇宫里几时有的暗卫? 但现在明显不是乱想的时候,木莲拉起钟执就跑。 此时宫内都已戒严,但木莲凭借着对皇宫的熟悉度,硬是顶着两个暗卫的追击摸到了御膳房。 钟执正在心中赞叹木莲这一手深夜摸厨房的本事真是妙绝,乃吃货中的典范,就听木莲道:“这御膳房有一个货物进出的小门,现在消息应该还没传到外门,要是我们快一点还可以出去。” 钟执道:“这样的地方自然也是有人守的……” 木莲没等他话说完,就将他拉进了一道小门,出了小门就是一条两边立着高墙的大道,木莲立刻带着钟执朝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钟执此时还有心思想:妹子你对钟哥太好钟哥是会愧疚的…… 没跑几步,钟执突然停了下来,朝着一个方向看了一眼。 木莲心中一慌,忙问:“公子怎么了?” 钟执低声道:“小心……” 木莲还没反应过来小心什么,就见两道黑影一前一后而立,堵死了他们的路。 木莲咬牙,她知道这两人不好对付,刚刚只怕是这两人故意放她到这个地方,好将她堵死在此。 “公子,我拖住他们,你先离开!” “算了吧,木莲。”钟执在她身后站定,幽幽道。 “公子。”木莲的声音里已经有了决然的味道,“不用担心,就是拼上性命我也会护你出宫!” “你何必做到这种地步……”钟执缓声道,“你只不过是自责,并不用拼上性命保护我,你没有做错什么。” “是木莲陷公子于此,一开始就是我们强迫你入宫……” 钟执现在其实很无奈,这丫头怎么就这么倔呢? 见不听劝,钟执没再说什么,只轻飘飘说了一句:“退下吧。” 木莲一怔,只见围堵她的两名暗卫抱拳应了声:“是。”立刻消失在夜色中。 木莲骇然道:“公子!你——” “其实我真要走,没人拦得住我。”钟执转身看着木莲,缓缓地、露出一个和煦的笑,“你看,你从未欠过我什么,所以离开吧。” 木莲目瞪口呆:“你不想离开?” 钟执缓缓摇头:“不想。” “那你为何还和我走?” 钟执微笑道:“如果我不走你也不会离开,你弄晕了护卫,赵衍必定会追究,你呆不下去了,还不如离开。而且你既然这么想带我离开,我想,至少顺从你一次,以后大概就再也见不到了。” “可是皇上他……” “我想留在他身边。”钟执打断她的话,嘴角的笑意愈加柔和,“我……喜欢他。” 不远处有骚动声传来,钟执收敛发散的思绪,笑道:“你快离开吧,我不会走。” 木莲眼里隐约有了泪花,她急到:“皇上对你的占有欲太可怕了,你不能留下来!” “我乐意。”钟执柔声道,“木莲,就听我的话,现在离开,回将军府去,我相信将军府会保你,你还可以上战场。你要是真这么崇拜钟哥,你也可以去完成钟哥一直以来的梦想,去游荡江湖做个惩奸除恶的女侠,哪一样都比呆在宫里来得好。” 木莲眼中泪花闪动,颤声道:“公子……” 骚动声越加清晰,钟执眉目一凝,厉声喝道:“走!” 木莲一怔,被突然严肃起来的钟执吓得退了一步,方才醒悟般向钟执拜了一拜,含泪离开。 钟执在心中吐槽了一句中二期少女果然麻烦,然后望天,想了想才说:“那个谁……出来下。” 他话音刚落,两道黑影就伏在他的脚边,钟执有些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咳,麻烦你们了,可不可以再帮个忙,帮我护送那丫头到安全的地方?” 黑影齐齐应了声:“是。”又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而钟执则走向了和木莲相反的另一个方向,那里卫荣领着一队人,正慌忙赶来。 第12章:家国离乱 春夏之交的夜晚还很凉,钟执跟着木莲跑了小半个皇宫,早出了一身汗,此时被冷风一吹,顿时体会到了什么叫透心凉,心飞扬。 钟执抖了一下,看着跑到近前的卫荣淡淡道:“回去了。” 卫荣顿时一愣,还有点摸不着头脑:“公子……公子……” 其实他不知道说什么了,作为一个想要逃跑又被抓回去的人,这也太淡定了吧? 钟执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追了这么久不累?快都回去休息了。” 卫荣咳嗽了一声,心想听公子的应该没错,反正人也找回来了,就带公子回去吧。他虽然觉得不是很累,但身后的兄弟应该累了,是该休息了。 ……他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此时赵衍并没有在宫中,黄昏时,赵衍出了宫,去了一个和他身份极不相称的地方:天牢。 天牢里阴暗潮湿,一进来就有一股霉味夹杂着说不清什么味的臭气扑面而来。为了迎接赵衍,这牢里刚刚打扫过,即使如此也清不掉里面的臭味。 牢头弓着身,在赵衍面前小心谨慎的引路,小心到脚步都有些虚。带皇上进天牢真的是快吓破了他的胆,就怕皇上嫌弃牢里脏乱,直接让他的人头落地。 好在这个少年皇帝似乎并不在意,从进天牢起就没说过一句话。牢头引着他进了天牢,心中忐忑俞盛,他明白不说话虽然不是坏事,但也不代表着会是好事,这样想着,他忍不住偷瞄了少年皇帝一眼。 这一眼让他一惊,再不敢看,心中却不免惊讶,这皇上不仅年轻,还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偏偏还长得如此好看,这让他们这种做个牢头就当宝的人怎么活? 这样想着,他又在心里面暗暗摇头,他能做这个牢头是被他当官的舅舅塞进来的,他舅舅喝醉时曾说过一些宫中之事,其中就有皇上和另一位大人之间有床底之实一事。 他想啊,当初那位大人是如何威风,进大牢提人时根本不通知他这个牢头,自己那个在吏部做事的舅舅也要对那位大人唯唯诺诺。那时那人锦衣玉带,丰神俊朗,就如神明一般高高在上,不敢让人抬头直视。 那时又有谁会想到,被皇上恩宠的他会落到天牢里,被铁链锁在刑架上,连喝一口水都是奢侈? 他还记得当初传话的人说,是皇上亲口下的命令,让每日从那人身上削下二两肉来,还要用药养着,不能让人死了。 他做牢头也有些日子了,这样的刑法也不算多重,但他现在才是真真佩服那人。平日里施刑时哪个犯人不是哭爹喊娘,只有这人在被割肉时一声不吭,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他心里都有点纳闷,这到底是不是割的他身上的肉? 赵衍在一间牢房前停了下来,看着里面的人,神色淡漠,眼里没有任何情绪。 牢里的人一身已经辨不出颜色、破烂不堪的长衫,头发披散,被四根铁链锁住四肢脖颈,铁链的另一头嵌在墙里,和墙壁铸为了一体。而为何只有四根铁链,那是因为那人的右手已经不需要锁住了,他的右手已经被人一片一片削去了血肉,只余白骨森然。 即使如此,那人却并不显落拓,居然还给人一种天下我独尊的感觉。 此人自是陆兴安。 看到一双明黄软靴停在眼前,陆兴安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了一个似是讽刺,又似是自嘲的笑:“皇上来此找我,不知是为何事?” 赵衍并未看他,漠然道:“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我怎么样了……我难道会很好?”陆兴安看赵衍的眼神有着让人胆寒的温柔,“我深爱的人将我关了起来,让我享受凌迟之苦,怎会好?我恨呐……最恨的是,即使他将我关起来,也不是因为恨我,他眼里根本看不到我。” 赵衍抬头看他,眼里却没有丝毫波澜,他静静道:“我恨你。” 陆兴安笑了起来,笑声悲哀:“不,你不恨我,你把我关起来是因为他说你恨我,你今天来看我也是因为他说你恨我。他说什么你都会做,你眼里心里全是他,哪里还有多余的地方可以恨一个人?” 赵衍缓声道:“你倒是看得明白。” “我自然看得明白,我还知道你为何对他百依百顺。”陆兴安看着他,眼神温柔,嘴角带笑,“因为你怕他离开。” 赵衍只看着他,没有说话,陆兴安看了他片刻,而后才一字一字道:“他早晚会离开,你留不住。” 赵衍声音依旧平静:“所以我今天来问你,如何才能留住他。” 陆兴安声音轻柔道:“皇上还记得当初我是怎么留下你的吗?” 赵衍轻声道:“他不喜欢。” 陆兴安笑了笑:“如果什么事都要他喜欢才行,你又如何留下他?而且皇上你,不是已经把他关起来了吗?” 赵衍这才皱了皱眉:“你知道?” “我自然知道。”陆兴安笑容讽刺,“我耳朵又没聋,为何不能知道?” 赵衍偏头看他,平静的说了一句:“哦,那就让它聋了吧。” 然后立刻有人急急忙忙跑去刑室准备,他再未看陆兴安一样,转身便离开。 身后陆兴安声音张狂:“知道我为什么不走吗?我就是要看他是如何离开你的,我要看看,洛朝是怎么亡在你手上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是如此爱你。” 赵衍恍若未闻,慢慢走出了天牢。 他来见了陆兴安一面,走的时候和来的时候没什么差别,眼里的神色一模一样。 直到他接到一个大内护卫来报,说木莲和寝宫里那人一起策划逃出宫,已经派人追捕。 此时赵衍那张漂亮的脸上终于有了其他表情,他眼里划过一丝黯然,只是那丝黯然稍纵即逝,快得让人怀疑自己的眼睛。 你不是说会陪在我身边吗?为什么要离开呢?既然你想离开,那如果没了腿呢?你还会跑吗? 第13章:家国离乱 钟执点着一盏小灯,坐在桌前,一只手放在桌上,手里拿着他那本看了许多天的《史记》。然而他并没有看书,他只是盯着空气中的某一个点,表情空白。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在昏暗的灯光下坐了半个时辰,突然他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侧头去看大门。 寝宫里很静,静得门外开锁的声音无比清晰。 钟执侧过头,大门正好打开,夜风吹进来,让室内的空气冷到了冰点。 开门的侍卫退开,赵衍站在门外,那表情看上去很脆弱,似乎下一刻就会哭出来,但他没看他。 钟执愣了一秒,对着赵衍露出一个笑。 赵衍没看见一般,木然走了进来,大门在他背后合上,他没看钟执一眼,径直走到床边,声音冰冷:“睡觉。” 钟执立马放下手上的书,殷勤的伺候着赵衍睡觉。 在给赵衍脱外衣的时候,钟执的目光落在赵衍脸上,赵衍面无表情看着他,若有所思。 钟执叹了口气:“我没走。” 赵衍微微张了张嘴,但是没说话。 钟执那一刻突然觉得气血上涌,这样昏暗的光线下,这孩子简直是在勾引他。 心情有些烦躁的钟哥决定顺从自己的内心,俯下身轻轻吻了吻赵衍。他准备吻完之后道个歉,说明自己心意,并告诉他自己不会走。 只是刚刚碰到赵衍嘴唇,尝到味道的钟执立马不愿离开,舌头撬开赵衍的唇齿,加深了这个吻。 他在心里面叹了口气,钟哥其实是个窝囊废,不想离开又不愿承认,傻逼兮兮的在那里告诉自己赵衍不是自己的菜,玩玩可以但是不能爱上。 如果不是木莲,他可能还在哪里纠结这里是游戏,而忽略了自己真实的感情。 等会儿就告诉他吧,钟哥有多么喜欢他,钟哥肯定不会离开……等他先吻个够。 赵衍在钟执舌头伸进来时立刻就回吻了他,然后一个味苦的东西从他嘴里滑出来,径直滑进了钟执的喉咙。 钟执顿时瞪大了眼睛——卧槽!他钟哥居然尝到了一次舌吻时被喂药的滋味! 钟执留恋的在赵衍唇上舔了舔,才放开赵衍,问:“什么东西?” 那一刻赵衍的眼里居然有些绝望,他声音很轻:“为什么要骗我……你说过不会离开……你还是要走……为什么……” 钟执正想说孩子脑补太多是不对的,赵衍就扑上来吻上他的唇,其实那不能算是亲吻,说是撕咬更加贴切。 嘴唇吃痛,钟执刚想推开这孩子让他冷静一点,却发现自己的手软绵绵的没有一分力气。 ……原来那药是这种效果啊。 钟执其实很淡定,他任由赵衍把他推倒扒衣,思绪还飘在不知名的地方。 他在想这孩子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子的呢?他之前一直都是一个黏在他身边的孩子,是什么时候变成一个偏执、占有欲强烈、不管他人想法的孩子呢? 赵衍半跪在钟执身上,舌尖扫过他的脖颈,胸膛,膝盖欺入钟执双腿间。 感到双腿被分开,钟执的思绪慢慢回笼,他定定看着赵衍,哑声道:“……我会恨你。” 赵衍一瞬间停止了动作,他抬头看钟执,那漂亮的丹凤眼里带上水汽,在微弱的灯光下水光潋滟,很是勾人。 “我只是想留下你。”赵衍一只手抚上钟执的脸,眼里是无限的深情,“谁让你要离开呢?你不离开,今天的事就永远不会发生。” 钟执自嘲的笑了一下:“或许我刚刚应该跟着木莲走,那么就不会看到你这个样子,你在我心里就还只是一个需要保护、有些偏激的小孩。” “我从来都不是。” 赵衍道,“我爱你,我希望你的眼睛只看我一个人,你的身边只有我一个人,我想你的身上只有我的味道,只有我能触碰你……” 钟执觉得这孩子没救了,他张了张嘴,“退出”两个字在喉间滚了滚,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即使这样,还是不想离开吗? 钟哥已经爱他爱到不论他什么样,只要是他都行的地步了吗? 赵衍再次落到钟执身上的吻变得轻柔,钟执在赵衍的挑逗下其实早就立了起来。赵衍的一条腿还在钟执双腿之间,大腿间细腻的皮肤不断摩擦着钟执的欲望。 此时钟执居然还分神了一下,脑子里蹦出一句……妈蛋这要是摸上去手感绝对是一等一的好! 见钟执眼神有片刻的涣散,赵衍低头,舔了一下钟执,然后含进嘴里。 烛火明灭,赵衍吞下口中的浊液,趴在钟执旁边,抱着他,将头埋在钟执脖颈,一动不动。 发泄过后,钟执的大脑是空白的,他有些木然的想:他居然真吃下去了。 良久之后,赵衍在钟执耳边低声呢喃:“不要恨我。” 钟执心中默默想你又没强我,我为什么要恨你,而且孩子你自己不需要解决吗? 不过他没有说出来,刚才赵衍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喷在耳边,钟执的节操立刻掉了一地。 ……刚刚才说了“我会恨你”,摆出一副贞洁烈妇样,现在又主动求欢太没面子了,这种事钟哥绝对不会做! 钟执第二天才明白那个“不要恨我”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钟执第二天起来得很晚,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 雁回守在他的床边,见他醒了,面无表情问:“公子要起床吗?” “……今天怎么这么好的待遇,你居然来伺候——” 钟执一怔,猛的掀开被子,愣愣看着自己双腿。 雁回又重复了一遍:“公子起床吗?” 钟执喃喃道:“……你让我消化一会儿,赵衍做了什么?” “金针封穴,公子的腿并没有废,只是被封住了穴道,没有了知觉。”雁回垂眉道。 这就是那句“不要恨我”的原因? 钟执呆坐了一刻钟,才转头看雁回:“你帮我倒杯茶过来。” 雁回立刻递了杯茶过来,钟执没喝,直接扔到了地上,白瓷茶杯立刻摔了个粉碎。 钟执想了想,又说:“把茶壶也拿过来。” 雁回刚刚递到他手上,他手一松,又让茶壶也摔了个粉碎。 钟执似乎还没想通:“那个花瓶也拿过来。” 把寝宫里的瓷器都砸了个遍之后,钟执自言自语说了一句:“本来我挺确定他喜欢我的……现在又不能确定了。” 如果在这里的是木莲还会说两句,但现在在这里的是雁回。 雁回一句话没说,只叫人进来收拾了满地狼藉,然后就出门,还关上了大门。 大门刚刚关上,屋梁上落下了一个人,那人穿着一身黑衣,也不知道在屋里呆了多久。 黑衣人在钟执床前单膝跪下,抱拳行礼:“公子,木莲姑娘已经无事,卑职可以帮你看看,金针封穴并不是不可解。” 一脸低气压的钟执将目光移到了他的脸上,点了点头问:“怎么解?” “真气渡穴。” “听上去好高端,我该做什么?” “我可以帮助公子渡穴,但公子需要先掌握内息运转,否则贸然进行真气渡穴,公子可能会暴毙。” 钟执眼睛一怔:“你是说修炼内功?” “是。” 钟执没想到自己双腿失去知觉之后,还能如此一番奇遇,居然误打误撞开始习武,自是欣然应允。 谁知黑衣人用半个时辰让他感觉到了心中的那股真气,后半个时辰就直接运功渡穴。 钟执初次体会到内力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还没掌握好就被强行渡穴,搞得他自己都觉得快走火入魔了。当自己的腿重新恢复知觉时,钟执就跟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大汗淋漓。 期间雁回出现过一次,将新的茶具放在桌上,依旧什么都没说,又离开了。 渡穴成功之后,黑衣人请辞道:“庆朝来犯,我辈将返回将军府助将军府一臂之力,以后还请公子自己小心。” 异常疲惫的钟执听到这话眼皮微微一跳:“我问你,现在朝堂之上是不是乱成一锅粥,然后陈慎请求亲自奔赴前线?” 黑衣人点头道:“公子料事如神。” “……我就说陆兴安不能直接杀,没想到他还是做了。”钟执挥了挥手,“你去吧,陈慎原初还在,应该不会有事。” 江南的梅雨时节已经接近尾声,原初留给他的暗卫离开后的第二天,雁回也失踪了,照顾钟执的换成了一个耳朵重听的老嬷嬷。 钟执可以接收外界消息的渠道完全斩断,从那天起,他完全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事。 那天晚上钟执熟睡之后,赵衍出现在他的床边,吻了吻他的唇,又匆匆离开。 惊雷乍响,初夏的第一场暴雨下了下来。 第14章:家国离乱之将死 彻底与外界没了联系后,开始几天钟执很烦躁,他不知道雁回如何了,是生是死,是自己离开还是被人赶走,他全都不知道。 ——关键是是生是死。 而且这几天赵衍也没有来找他,只是山珍海味,各种奇巧玩意儿都往他这里送。东西由小太监抬进来,有其他人活动的痕迹,使这寝宫里终于有了点人气。 钟执本想问问雁回去哪儿了,但是没人搭理他,几个小太监也是来了就走,绝不多留半刻。 所以他这几天面对的都是一个耳朵重听的老太太,纵然钟执火气很大,多年的教育却告诉他:要尊敬老人,不能对老人发火。 钟执火气再大也只能忍了,他开导自己,钟哥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人是死是活和他无关,不用操心。 从早到晚这样暗示自己,几天之后,钟执真的就平静了下来,或许不能算是平静,而是万事入不了心的漠然。 他现在看这里就像是隔着一层膜,这是别人的世界,他只是来体验一下,等玩够了随时可以走。 现在他还没玩够。 午夜梦回时他会想到赵衍柔软的唇舌,他在想啊,那孩子其实多么鲜美。 每次想到这儿,钟执就会突然一愣,然后捂脸给自己的节操烧香。 ……钟哥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坏掉了。 平静下来之后,钟执花了一天时间和给他送饭的老人交流,才勉强让老人懂得了他的意思,帮他拿了些书,还拿了纸笔过来。 反正也没事做,钟执决定继续看书,顺带练练毛笔字。 老人大概还是没有听懂他的意思,带来的书很杂,什么《荀子》《孟子》《山海经》《水经注》……连民间流传的话本小说都有不少。钟执现在看这些障碍不大,字基本都认得,都能理解,认不得的蒙也蒙得差不了多少。 钟执看的书越多,心态就越漠然。书中的故事就像是在告诉他,他自己也身在一个故事里。 那日黑暗卫帮钟执渡穴疗伤以后,钟执的腿并不是即刻就能行动自如,他现在处于一种可以感觉到自己腿的存在,但是不能控制的状态下。因此,钟执每天都抽出两个时辰来感受身体里那股“真气”,然后按照当初暗卫引导的路径在体内走两遍。 每走一次,他就越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腿的存在,如此两天之后,他就能将腿抬起来几公分,虽然这个简单的动作做得他满头大汗,但好在比不能动强。 他也就能扶着椅子下床,把自己挪到桌边看书写字。 如此几天之后,钟执发现赵衍并不是没有来,而是每晚都来,只不过总捡他睡着了之后才来,呆不了多久就离开。 钟哥想了想,觉得这孩子大概是在愧疚。 有一次赵衍又在床边看钟执,钟执却突然睁开了眼睛,直勾勾看着他,眸色清明。 被发现了赵衍也不觉得窘迫,也定定回看钟执。 钟执却道:“雁回呢?” 赵衍立刻摔门而去。 钟执又突然觉得赵衍其实是喜欢他的。 然后第二天钟执还没睡时赵衍就出现在了寝宫里,这次赵衍没做什么,只仅仅搂着他睡觉。 在被赵衍关起来的日子里,钟执在看书练字修炼内功时,也在思考一个严肃而深刻的问题——赵衍到底爱不爱他。 说不爱吧,但是这孩子每晚都会来找他;说爱吧……说真的钟哥不能理解爱你爱到断你腿是什么境界。 钟执无知无觉,甚至不知天日的在他的方寸之地过了下去,他的腿已经好了,只是为了不再被金针封穴一次一直装的残疾。其实他也不用特意装,这个寝宫通常只有他一个人,打扫送饭的老人都只在固定时间出现。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钟执过得很随意,也没关心过日子,更加不知今夕是何夕,他已经被关了多久。 只是送来的饭菜开始变差,赵衍似乎更忙,而且本来就不胖的脸迅速瘦了下去,每次来都显得异常疲惫。 消瘦下来的赵衍显得异常脆弱,总想让人摸两下,亲两口,或是放手里怜爱。 很多次钟执在赵衍睡着后睁开眼睛看他,心里会有一股躁动,想要亲吻他,想要拥抱他,想要……占有他。 这个小孩,其实异常美味。 就跟放任心中那股躁动滋长一样,钟执没有关心过外面的事,他就安静在寝宫里呆着,甚至大多数时候脸上都没有表情。 直到有一天,赵衍推开门,拖着满地的月色一步步走进来,声音阴冷:“钟执……我来找你了,我们一起死吧。” 钟执起先是面无表情看着他,随后划出了一个暖如春日的笑:“……洛朝,亡了吗?” “我遣散了所有人,现在景仁殿里就只剩下你和我了,你的腿也废了,走不了了,我们一起死吧。”赵衍走到床前,眼神热切的看着钟执。 钟执看了他良久,抬手抚上他的嘴角,轻轻摩挲:“好,一起死。” 钟执唇边的笑意加深,原本还想等等的,现在看来是没时间了吧。他俯身吻上了赵衍,将少年抱上床,呼吸有些不稳的问:“还有多久皇宫会破?” 赵衍眼里突然有了希望,他道:“多则一日,少则半日,你愿意陪我死?” “愿意、自然愿意。”钟执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他将赵衍放在床上,倾身压了上去,在赵衍身上蹭蹭,“你把我关了这么久,求抱抱求赔偿!” “你的腿……” “这个时候管腿干什么。”钟执伸手剥开了赵衍的衣服,赵衍突然一僵,看着钟执的眼里带上些许戾气。 钟执在他耳边暧昧道:“都要死了,皇上还不让我摆脱处男身份吗?” 其实钟执根本不在意赵衍怎么想,他心里有些恶劣的想着,都要离开了,被这人关了这么久怎么说也得捞点本回来。 于是他一边温柔的吻着赵衍,一边压制住赵衍让他不好动弹,又摸出一早准备好的软膏涂抹扩张,然后挺了进去。 赵衍那一刻狠狠抓住了床单,表情既像是哭又像是笑:“钟执……” 钟执看着身下小孩的表情,最开始尽可能的温柔,等他适应了之后,找准敏感点抽刺,手指还不忘在赵衍身下抽插,很快两人都弄了出来。 两个人都爽才叫做爱,一个人爽那叫QJ。 兴奋之时,赵衍失手打翻了油灯,灯油倒在地毯上,见火就燃。赵衍抓住了准备带他离开的钟执,闭着眼睛缓缓道:“亡国之君,有什么资格活着?” 钟执看了怀中人两秒,突然笑了笑:“你是来求死的。” 赵衍狠狠抓住钟执,声音狠厉:“我说过,一起死!” “对,一起死。”钟执伸手在床边摸了一下,在赵衍今天穿来的衣服里摸出了一把匕首,又笑了笑,只是那笑意浮在表面,浅浅一层:“被烟熏死很痛苦的,皇上你本来是想给我一刀,让我不用享受浓烟之苦吗?” “我只是太爱你……” 火势已经蔓延到了床帘,印得赵衍脸上红彤彤的一片,原本没有血色的脸上居然有了几分慵懒。 他就要死了…… 门突然被推开,冷风灌进来吹动一室火焰,几个满足士兵在门口堵着,看到屋里的火犹豫了片刻,没有进来。 在这样的火势中,钟执给赵衍穿好衣服,抱在怀里轻声道:“我也爱你。” 漫天烈火一瞬间将他们吞噬。 被火活活烧死的滋味钟哥一点也不想尝试,说出刚才那句话之后,他突然觉得解放了一般,下一句“退出”立马溜出了口。 钟执的身体一垮,倒在了赵衍身上,他身上有一捧金色光点飞了出来,在空中一绕,消失在了火焰间。 看见这一切的赵衍蓦然瞪大眼睛。 火焰,赵衍,还有激情的痕迹都消失不见,钟执坐在龙床上,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人。 “洛朝这么快就灭了,陈慎这么没用?” 原初微笑:“将军被人刺杀,死在了前往边境的途中。” “……话说陈水月真的是你女儿吗?陈慎真的是你老公吗?” “真的。”原初笑答。 “你们Nc是不是没感情?” “为了给玩家温暖的服务体验,Nc拥是有感情系统。” 钟执目瞪口呆:“那你还这么淡定,死的是你的老公!” “我难道应该生气?”原初声音温柔,“我爱他,他即使死了,我就在下一个世界找到他,我和他仍然在一起,永远的在一起,我为什么应该生气?” “……” 钟执深觉得他不应该以凡蠢的思想去揣摩Nc的想法,他只得叹了口气:“听上去很浪漫,虽然我无法理解。哦,对了,我要回家一趟,有些事还没做。” ——有些资料还没收集。 ——第三局·家国离乱·完—— 第四局:绝路反杀 第1章 从地上爬起来,钟执动了动手臂,手臂有些僵,还好动了两下就可以活动自如。 然后他看了一眼房间,这里是钟灵的房间,桌上的卷子和复习题依旧堆得整整齐齐,写着陆兴安几个字的卷子还放在最上面。 但是手机呢? 他是坐在钟灵的椅子上看的剧情,但是他醒来时躺在地上。 也就是说,在他进入游戏时,他的身体因为没有任何支撑倒在了地上,那么他手中的手机应该在…… 钟执低头。 钟灵的手机四分五裂的躺在地上。 钟执盯着地上的手机残骸,表情微妙的扭曲了一下。 手机摔得并不厉害,只是把电池摔出来了,钟执蹲地上将电池捡起来,装进手机,开机。 十秒之后,钟执挑了挑眉。 ……不带这么玩的。 好累再也不想爱了。 钟执手指停在开机键上良久,屏幕依旧是一片黑暗。 ——于是这文完结了。 ——滚。 钟执抬头看了一眼钟灵放在床头的闹钟,现在是三点。 他进入游戏的时候是早上,他现在还好好的躺在地上,所以钟灵还没有回来,也就是说:他在游戏里面呆了这么久,在现实中一天的时间都没有。 两边的时间流速不一样。 钟执又看了一眼手中屏幕依旧黑暗的手机,将其放回了钟灵桌上。 他环视了一圈钟灵的房间,床头的龙猫闹钟滴滴答答的走着,床上的被子乱作一团,书桌上堆满了复习资料,资料旁放着一个拳头大的仙人球,椅子上还扔着一条牛仔裤。 这个房间是他在整理打扫,即使在游戏里呆了几个月,他仍然记得每一件东西放在什么地方,还记得昨晚上的碗没洗。 钟执闭了闭眼,将手机压到卷子上,走出房间,带上门。 今晚上钟灵回来了就和他解释一下吧,就说自己不小心将她的手机摔坏了,高考完了再买个最新款的赔给她。 钟执随便煮了碗面,煮糊了,吃起来又绵又软,而且他错把醋当做酱油放了进去,隔着两个房间都可以闻见一股酸味。但他似乎毫不在意,他三口两口吃完了这碗除了酸味没什么其他味道的面,洗干净碗,回到自己房间,打开了电脑。 ——嗯,撸啊撸今天的首胜还没拿。 钟执登上语音聊天工具,活动了一下手指,进入英雄联盟,也就是撸啊撸。 游戏读条时,钟执思绪飘了一下,突然想到,如果赵衍在会怎样? 如果赵衍生活在这个世界会怎样? 他会玩游戏吗? 如果他也来玩英雄联盟会选什么? 耳机里传来了队友的咆哮,钟执回神,游戏里的局势已经无法挽回。 钟执说了声:“对不起,今天不在状态。”就退了游戏。 然后他喝了一口水,发现嘴巴里涩得慌,一股酸味。 钟执看着水杯皱了皱眉,退出游戏,一下倒在椅子上,叹了一口气。 钟哥不过是去玩了玩别的游戏而已,现在连撸啊撸都玩得这么水了吗?要不要这样! 只不过穿越了一次,虽然穿越之前钟哥的生活技能不能说是满点,但也不是九级残障,怎么会把酱油当醋?太失败了,这日子过得……这一定是习惯了被人照顾的错! 说到被人照顾……钟执脑子里突然出现烈火红帐,一双凤眼里带着水汽,眼角斜斜飞起,只一眼便动人心魄。 钟执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又喝了一口水。 他突然想起出来之前原初的话。 当他提出要出来时,原初点了点头,开口询问:“是否现在离开游戏?” 钟执脑中自动将这句话代换到电脑上,电脑屏幕上跳出来一个对话框:是否现在离开游戏? 钟执选了否。 他道:“等等,我记得你说过下一局会有福利,是什么?” 原初笑了笑:“尊敬的玩家,非常抱歉,此属于保密内容,玩家需到游戏中自行探索。” 钟执皮笑肉不笑:“你所拥有的感情就是恩将仇报?还是你的感情系统其实不完善?居然教出那样一个女儿……” 言下之意便是,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救陈水月,你就不能透露点东西给我? 最后几个字说的意味深长,原初却只是微笑:“水月是我女儿,自然是她要什么我就给她什么,我是另一个位面的人,如果自己女儿想要什么都不能给,那还算是一个来自高等位面的母亲吗?她应该有最好的东西。” 钟执冷嘲道:“你对她生或死根本就毫不在意。” “开发组给我下的第一个指令是:‘你是一个Nc。’”原初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是最高指令,不可违背,所以我所做的一切都要为玩家服务。即使她在这个世界死了,我在另一个世界也能找到她,让她继续做飞扬跋扈的大小姐。而且你也不是因为我,你是觉得你的小孩不应该这样,你想把他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钟执眼神一暗,他还坐在床上,手指里捏着床上的薄被,刚刚就在这里,他拥抱了他的男孩,但那并不是因为喜欢,那其实带着恶意。 对于赵衍将他囚禁,并且想要废他双腿的事,他其实心有怨恨。 他喜欢赵衍,所以才会以他自己所处时代的三观去看他,会因为他轻视人命而生气,会因为他是小孩而不碰他,会因为他扭曲的爱情而愤怒。 最要命的是,即使赵衍将他囚禁,废他双腿,他仍然喜欢他。 他不知道这种喜欢从何而来,或许只是因为第一局的愧疚,就一直照顾着赵衍,照顾着照顾着,自己都分不清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喜欢。 不过自己还有机会。 钟执看着薄被的眼神幽深黑暗,就如原初所说的那样,赵衍在这个世界死了,那他就去下一个世界找他。 他们永远在一起,直至死亡。 看到钟执久未言语,原初的笑柔和了几分,不再是完美亲切的标准Nc笑脸,他的笑带上几分暖意:“可以透露的是,因为玩家所玩次数太多,而且每次都是Be,所以可以为玩家开放记忆。” 钟执牵起嘴角,露出一个不知道算不算笑容的表情:“听上去不错。” 从回忆中醒过来,钟执一脸无奈的发现自己无可救药的打开网页看了看龙阳十八式评估,还去论坛搜了搜怎样伺候小零。 钟哥发现他没救了。 因为他在看这些东西的时候都会自动代换成赵衍,这个动作赵衍会不会受到伤害,这样他会不会爽? 咳咳,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钟执立刻转换为面瘫模式,捡起掉了满地的节操,去钟灵房间拿起手机就出门。 ……修手机去。 钟执有个做手机生意的同学叫李深,钟灵这个手机就是在他那儿拿的水货,现在修手机自然去他那儿。 李深一看到钟执一脸低气压飘过来,开了句玩笑:“哟,钟哥你这是刚刚被女朋友甩了?” “比那还严重。”钟执幽幽看了他一眼,将手机拿出来,“我妹妹的手机被我摔坏了,你看看能修不?” 李深接过手机,一边按开机键一边调侃:“那是发现被女朋友戴绿帽子了?” 钟执道:“别按了,开不了机。比那还严重,你也知道的吧,钟哥到现在还没找女朋友,只是因为没兴趣啊。” 李深的动作一顿,眼神怪异看着他。 钟执发现自己性向是因为住读时的一个室友,而这个原来的室友兼同学正是李深。不过李深这丫小时候还挺漂亮,干净活力的一小伙子,只是后来越长越残,越长越不靠谱,钟执心中那点小小的悸动早没了,倒是发展成了好哥们。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李深突然发现了他的性向,好在他没有说他是神经病变态,而是拍了拍他的肩,由衷感谢:“多谢当年你手下留情。” 钟执当时的反应是赏了他一拳。 李深试探着问:“你告白失败被骂变态?” “也不是。”钟执无奈道,“他也喜欢我,但是他的占有欲太变态了,不喜欢我看别人,不喜欢我关心别人,甚至想把我关起来……而且我和他还有点不可能。” 李深探头左右看了看,贼眉鼠眼道:“他现在在周围吗?看到我和你说话会不会给我下毒?” 钟执:“……不在。” 李深顿时松了一口气:“你说的这种情况嘛,你既然喜欢他就让他把你关起来不就是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全其美。” 钟执笑容温和。 李深咳了一下,正经道:“他多大?” “十七。” “卧槽。”李深惊道,“对未成年下手啊我的好哥们,你你你们那个啥了吗?” 钟执:“……” 李深了然:“不回答那就是做了,钟哥你摧残未成年花朵啊。不过反正孩子还小,他弄不赢你吧,你好好教育下……不行,我觉得我三观受到了冲击,居然十七岁,你让我缓缓先。” 钟执:“……怎么教育。” 李深挤眉弄眼:“就是爱的教育~~你懂的。这个年纪的小孩得下狠手啊,不狠他是不会长记性的……话说你们怎么个不可能法?都那啥了还不可能?” 钟执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就跟你和凌波丽的距离一样远。” 李深痛心道:“你就不能不提吗?不过你们都那啥了还是有机会的吧?凌波丽那是可望而不可得好吗?” 修好手机,钟执一边回家一边认真而严肃的思考李深的话。 哦,不对,是思考李深的某一句话,爱的教育的可行性。 第2章 钟执在楼下的小餐馆里打包了两份盖饭,直接回家。 晚自习之后钟灵就回来了,他现在完全没信心给钟灵做饭,就是煮速冻水饺他都怕煮成了一锅面皮猪肉粥。 钟执觉得自己很失败,玩个游戏都能玩出三次Be,玩完了游戏连饭都不会做了,这还真是……生命是如此的悲惨。 晚上十点半,钟灵下了晚自习回家,洗脸刷牙之后继续坐在书桌前看书。 钟执敲了敲门,顿了三秒才推开门走进去,有些不好意思的咳了一声:“钟灵,我今天把你手机摔坏了,已经拿去修好了。但是马上就要高考了,手机放我这儿吧。” 钟灵一想起自己还没看完的游戏剧情,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撒娇道:“不要嘛哥哥,万一有不会的题我还可以打电话问同学,对了我还要查单词!” 钟执拿起书桌旁厚厚的牛津词典敲了一下钟灵的脑袋:“够了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拿手机在做什么,少看点闲书,高考完了随便你怎么玩,查单词用这个就够了。” 钟灵条件反射性缩了一下头,钟执那一下也没有真的砸下去。她双手抓着牛津词典很是委屈的看着钟执,突然想到什么,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哥,你看了?” 钟执:“……” 钟灵眨巴眨巴眼睛:“那你看完后。有没有觉得有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向你打开了?” 钟执:“……没有,看书去,手机我先收了!” 钟灵哭丧着脸撒娇:“哥……”这一声哥还没喊完,她又松了一口气:“还好老哥你没被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不然我妈绝对会弄死我的。” 钟执面色古怪,他要说这扇新世界的大门不是现在打开的吗?早就开了所以不存在看完后再开这件事。 最后钟执还是什么都没说,拿着手机就回了自己房间。 钟执离开之后,钟灵却有点心神不宁,做题怎么都做不进去。 哥会不会给妈说她在看这种小说啊,不对,重要的是自己还没看完,赵衍都这样了,最后那两人会在一起吗?不在一起才对啊!陆兴安渣渣去死去死才对! 钟灵纠结了好一会儿,看了看埋在龙猫肚子里的圆盘,盘面上时针分针都指向了十二点——这个时候她哥应该已经睡了。 其实她最纠结的是,她哥会不会发现这是一个游戏? 钟灵轻轻的推开门,来到钟执门前,她先敲了敲门,门里没回应,她就拿出钥匙开门。就跟钟执有她房间的钥匙一样,她也有钟执房间的钥匙。 轻手轻脚的开门进屋,窗外的灯光透过窗帘照进来,使得钟灵可以看清屋里的情况。钟执侧身躺在床上睡觉,而她的手机就放在床头柜上。 钟灵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拿起来,顺手按亮解锁,随后她惊讶的捂住嘴。 那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几个字:祝玩家游戏愉快。 钟灵看了看熟睡中的钟执,又看了看手机,表情纠结,好一会儿,她握着手机抱头蹲下去——她绝对是给他哥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啊摔!这种又兴奋又伤心的纠结感是怎么回事? 夜色漆黑,景仁殿依旧灯火通明,然而整个景仁殿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寂静得吓人。 整个景仁殿都没有一个人,唯一有思想的原初站在寝宫里,白衣黑发,长身而立。 他面带微笑,静静看着空气中的某一个点。 那个地方有一个人影渐渐成型。 原初不紧不慢的鞠了一躬,微笑道:“尊敬的玩家您好,欢迎回到《抖m系列之围观渣攻贱受》游戏。鉴于这是玩家第三次重玩,系统将为玩家开放记忆,并且在第四局中会随机附送彩蛋,欢迎玩家主动发现。” 刚刚进入就听到这段话,钟执侧头:“彩蛋就是你说的福利?” “是的。”原初笑。 “是真的彩蛋,还是一个比喻说法。” 原初笑容愉悦:“比喻说法。” 钟执不用猜都知道,原初肯定不会透露比喻的是什么,所以他也懒得问,直接道:“将我送进游戏吧。” “好的,请选择进入时间。” “和以前一样。” 原初弯腰鞠躬,嘴角的笑意扩大,声音却恭敬无比:“祝玩家游戏愉快。” ****** 红烛纱帐,今天是景元帝赵衍大婚的日子,即使到了深夜,皇后宫明仁殿也依旧灯火通明。 赵衍的脚步很慢,他今天突然想通了一些事,这使得他很茫然,他不知道未来该怎么样,他应该怎样去做。 这种茫然的感觉在走到皇后寝宫外面时慢慢消散,他看着房间里跳动的烛火,眼神渐渐清明。 他的皇后,这就是他的筹码。 赵衍缓缓踏进了寝宫,然而并没有人上前伺候,甚至没有人迎驾。他心有疑惑,正想问,一个面容温婉的丫鬟走了出来,行了一礼道:“皇上,娘娘在里面等着你。” 赵衍点了点头,缓步走了进去。 现在这寝宫里的宫人可以说是少得可怜,赵衍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原因怕是他这位皇后娘娘有话对他说,而又不想被其他人听到。 至于带路的这个宫女,虽然她模样恭敬,但言语举止间态度从容,不卑不亢,他确定他没见过这个宫女,这个宫女很可能不是皇宫里的人,也是皇后带来的。 赵衍突然就对他这个皇后有了点兴趣。 在皇后册封大典时,他因为蓦然想通,心里想着事,并没有注意看他的皇后,所以对这个皇后的印象仅仅停留在听说的阶段。 将军府的千金小姐陈水月在汴京城很有名气,据闻她貌若天仙,谈吐高雅,举止脱俗。 (所以说传闻是多么不靠谱的一件事==) 传闻中的陈水月太过于非人,赵衍知道传来传去总会传偏一点,但又不由得想,如果有这么一个人来掌管后宫,他相信,自己也可以专心做自己的事。 然后他跟着丫鬟进了寝宫里,眼里一下就蓄满了怒气。 在暧昧昏黄的烛光下,赵衍清清楚楚的看见坐在床边上的是一个男人。 男人一身红袍,黑发披肩,长得清秀俊雅,好看是好看……但是谁来告诉他为什么传闻能把性别都传错?! 看到赵衍进来,男人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那眼神很复杂,有欣喜,有紧张,还有几分欲言又止。 赵衍的脸色却是一瞬间沉了下来,他勾起一抹冷笑:“好,真是好,不知道护国将军什么意思?竟然送个男人进来糊弄朕?” 红袍男人这时已经收敛了情绪,他轻轻一笑,笑容温和儒雅:“皇上,我是将军送进宫来帮助你的。” 赵衍顷刻间冷静下来,他盯着红袍男人,声音平静问:“什么意思?” 男人眼里似乎有失落一闪而过,不过他很快就笑着回答:“草民钟执,乃陈将军手下客卿,将军知道皇上心有忧愁无处排解,特送我进宫帮皇上解忧。” “陈慎?”赵衍脑海里划过一个沉稳木讷,只会带兵打仗的男人形象,他有些好奇,“陈慎让你来帮我什么?” 钟执勾起嘴角:“皇上,现在只需要您一声令下,准备在皇后外的士兵即可取代飞虎营,成为新的、属于您的皇宫护卫。” 赵衍眼神一冷。 钟执眼里依旧带笑,那是胸有成竹的笑容:“皇上不甘愿的吧,所以这是第一步,这样皇上说的话才有人听。皇上受人钳制不过是因为圣喻传达不下去,而朝堂上又处处是人为那人说话。如果皇上拿回应有的权利,那么你想做什么就是什么,到时候大可以肃清朝纲,铲除奸佞。” 肃清朝政,铲除奸佞。 听到这八个字,赵衍只觉得气血上涌,心中一股豪气涌出。这让他有片刻的茫然,他此前根本没想通要怎么做,他只知道他想做什么。 他想除掉陆兴安,他还想保国。 现在有人来告诉他,我帮你做,他突然有些不知道该不该信任。 而且……赵衍看着眼前的男人,刚刚的豪气慢慢冷下来……而且他看到眼前的男人,第一反应是杀掉他,或者远离他。 ——这个男人很危险。 但是他没得选,这人是陈慎送进来的,陈慎一生戎马,所学所会的都是打仗的本事,从不拉党结派,参与政治斗争。 他看得出来,陈慎没有野心,他只想好好做他的大将军,不然也不会对朝堂之事不闻不问。 这次选陈水月做皇后是陆兴安出的一步棋,他现在也想明白了,而陈慎送进宫一个男人代替陈水月。 这是在暗地里送他谋士。 送进来的这个人必定是有才略的人。 这个人可以帮他摆脱现在的局面,掌握大权。 就这一点,虽然他觉得危险,但还是会留下他。 此节想通,下决定也就不怎么难,赵衍问:“取代飞虎营的是什么人?” 钟执此前一直盯着他,闻言他嘴角绽出一抹温柔宠溺的笑:“是陈将军选的精兵,皇上可以放心。” 赵衍看着他,垂下眼睫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 钟执看着赵衍,笑意越加温柔。 他重见赵衍,满心欢喜,只想看着他,拥抱他,将他揉进自己怀里。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钟执很清楚,在赵衍看来,他们才刚刚认识。 第3章:绝路反杀 赵衍一点头,木莲立刻领命,取出一卷黄色卷轴递到赵衍面前。 赵衍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这是圣旨,不过很明显,是伪造的,但是做得很逼真,不过只要经过他点头,这就是真的。 但是提前准备好……是因为时间原因,还是不论他点不点头他都会这样做? 钟执低声道:“我已未皇上准备好了一切。” 赵衍垂下眼,他知道钟执将伪造的圣旨给他看是在表明衷心,他也就认同了:“这是真的。” 话音一落,木莲立刻收好圣旨,退开一步抱拳行了一个武礼,随即悄然离开明仁殿,出宫去往飞虎营。 钟执目送木莲离开,待木莲身影淹没在黑暗之后,他才回头看赵衍,脸上的笑容有几分暧昧:“皇上,草民也是将军送进宫伺候您的。” 赵衍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送美男子这种事也很平常,先帝在宫里面养的娈童大多是臣子送的。 但是赵衍觉得很恶心。 他前十六年的人生都活在没人关注的冷宫里,一直渴望得到关注,但真正得到关注的时候,却是因为那些人肮脏的欲望。 他想起陆兴安,想起那些暴虐的事,他想不通为什么还有人心甘情愿干这个。 如此想着,他看钟执的眼神就多了份鄙夷。 钟执完全不知道发生了神马,看到赵衍眼神一变,他心中有片刻的迷茫,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清明。 他露出一抹灿烂的笑:“能伺候皇上是草民的荣幸,如果皇上不喜欢那就算了。” 那语气有点遗憾。 其实赵衍想说那笑容有点二,不过看到他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赵衍的心情也好了一点,所以他难得的解释了一下:“皇宫的侍卫要换,等会儿会很混乱。” 钟执眼睛一亮,盯着赵衍的眼神就像是盯上小绵羊的大灰狼,这条大灰狼还拼命的摇着尾巴假装自己是一只哈士奇:“皇上放心!计划是先控制飞虎营大营,然后再控制皇宫,时间还长,可以来一……咳,有足够的时间。” 钟哥才不说他只是想来次实战,试一试自己刚刚学到的怎样伺候小零的技能呢。 赵衍没搭理他,只是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眼神都没向钟执那边瞟一眼,只道:“我没兴趣。” 钟执很是遗憾,不过看赵衍大有在那儿坐一夜的架势,钟执还是劝道:“皇上,先睡吧,睡醒了一切都解决了。” 赵衍神色淡漠:“不用。” 虽然说着不用,随着夜色渐沉,忙碌了一天的赵衍终究敌不过睡意,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钟执慢慢走到了赵衍旁边,伸手环住他的背和腿,将他抱了起来。 赵衍睡眠一向较浅,稍有点动静都能把他弄醒,但这次钟执抱起他,他却没有醒。他感觉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很温暖舒适,让他不想离开。 然后他就伸手抱住了钟执。 看着赵衍环上来的双手,钟执嘴角很明显的扬起,他轻轻将赵衍放在床上,然后起身准备帮赵衍脱衣服。 不过他发现赵衍的手还紧紧抓着他。 他突然想起前一局也是这样,赵衍紧紧抓着他,要他一刻不离的呆在身边,后来不惜囚禁他。 想到这里,钟执眼神一暗,他慢慢掰开赵衍的手指,然后脱下了赵衍的外衣。 既然是重来,这次他一定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将赵衍收拾好,钟执这才脱掉自己的衣服,侧身躺在了赵衍旁边。 赵衍睡着的样子异常安静,钟执知道这孩子本来是什么样子,他刚才的冷漠不过是强装出来的表象,现在睡着了自然就现了原形,变成了一只乖巧的猫。 自己心爱的孩子就躺在自己身边,钟执看了几眼就觉得心痒难耐,几乎没有犹豫,立刻遵从本能凑过去吻了吻赵衍。本来只是想浅吻,但是一接触到赵衍柔软的唇就不想离开。他伸出舌头轻轻舔着赵衍的唇,最后忍不住撬开赵衍的唇齿,探了进去。 然后他对上了赵衍带着冷意的眼,那眼里一片清明。 既然都被发现了,钟执也就破罐子破摔,覆上去压住赵衍,加深了这个吻。 赵衍并没有反抗,他起初是有点愤怒,但钟执的吻很温柔,他并不讨厌,甚至还有点喜欢,也就顺着自己的心意任钟执吻他。最后他也被这个吻弄得有些意乱情迷,钟执压上来的时候他完全没抵抗。 赵衍不反抗,甚至没有抵触情绪,这让钟执欣喜若狂。 他一只手扯开赵衍的腰带,手伸了进去,在赵衍腰间游走。赵衍骤然扭动了一下身体,胯部隔着布料摩擦着钟执下体,钟执硬了。 有硬物抵着自己,这让赵衍立刻就清醒过来,他将钟执的头推开,冷声道:“别得寸进尺。” 已经开了个头的钟执怎么可能放弃,他继续摇着尾巴假装自己是只苏格兰牧羊犬,俯下身舔着赵衍的唇,哼哼唧唧道:“皇上你也会很爽的,相信我。” 赵衍偏了一下头,正待说什么,钟执立刻伸手掐住他下巴,扳正了他的脸,吻得情深意重。 赵衍本就不讨厌钟执的吻,这样热烈的吻立刻就让他迷失,钟执看到赵衍也来感觉了,立刻甩着大尾巴极尽温柔的将他吃干抹尽。 在钟执折腾着赵衍又射了一次之后,赵衍昏昏沉沉推开又要凑上来的钟执,见他这个样子,钟执低声笑道:“皇上舒服吗?” 赵衍被他一番折腾,激情褪去之后只想睡觉,钟执在旁边一闹,他立刻伸手拖过来咬了一口,不满道:“睡觉!” 钟执也就不再折腾他,看着赵衍沉沉睡去,钟执却怎么也睡不着。 赵衍每一局对他的态度都不一样,钟执大概也总结出了规律,赵衍对他的态度和每局结束时他对他的态度差不多。这对他有好处,至少好感度不用重新刷。 但赵衍是这样,那其他人呢? 在钟执抵不过倦意睡去时,宫外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木莲领命出了明仁殿,就直奔飞虎营外。 景元帝大婚,普天同庆,虽然已经入夜,汴京城却一点没有安静下来的样子,处处点着灯笼,人们往来穿梭于红灯笼之间,脸上带着喜气。 就连远离闹市的飞虎营营地也是如此。 飞虎营正门挂着两个红灯笼,守门的两个士兵抱着酒坛相谈甚欢——因为景元帝大婚,特赐了飞虎营美酒数车,而作为汴京城内唯一的兵士,他们从来都没觉得有人会攻击飞虎营,所以守门也就做做样子。 木莲穿着一身黑衣,顺墙根摸到飞虎营大门外藏好。墙内传来男人的呼喝声,在军队里呆过的木莲很清楚,那些男人此刻正在喝酒划拳,然后天南地北的吹牛。 墙内喧闹无比,木莲隐在墙角之中,看了守门的几眼,她顺着墙边绕着飞虎营走了一圈,挑了个几乎没有喧闹声的地方跃了进去。 第4章:绝路反杀 然后她发现这里是厨房。 ——妹子你这手深夜摸厨房的本事真是妙绝。 一群大男人在前院喝酒,厨房这种地方肯定要准备很多吃的,所以现在厨房里的每个人都忙得死去活来。刚刚才有一大波人端了吃的去前院,现在厨房难得的冷清了一会儿,所以木莲误以为这里人少,就跃进来了。 不过还好,木莲进来的时候没人看见。 木莲一落地就藏了起来,她观察了一圈厨房,发现几个厨娘坐在灶台旁边,拿着大蒲扇扇风,还嘴碎的说着什么。 这里没什么要注意的,所以木莲就在厨房里晃了一下,顺走了一只鸡腿,一边叼着一边摸进了飞虎营前院。 此时的飞虎营前院很是热闹,划拳的,喝酒的,吹牛的,聚在一起的人吵吵嚷嚷,根本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 木莲也没想过要听,她伏在暗处啃完了一只鸡腿,见那些人热情还没散去,她又摸回厨房拿了一根胡萝卜。 胡萝卜在前朝就开始在中原进行种植,现在虽然不像大白菜一样普遍,但种的也挺多的,爱吃的人不多,但也不少,比如木莲就喜欢吃这个。 ——她丝毫没觉得自己这样趴在墙边草丛里啃胡萝卜有多像一只兔子。 待木莲不仅吃饱了,还打了两个饱嗝,前院吵闹的声音才渐渐安静下去。飞虎营的士兵开始你扶我,我拉你,三五成群的往屋里走。 木莲立刻丢掉手中的胡萝卜,盯着最后一个人进了屋子,小厮出来开始打扫满地狼藉之后,她立刻出了飞虎营。 夜里飘起了细雨,喧闹了一天的汴京城渐渐安静了下来,挂在室外的灯笼被收起,灯光在这个江南古都一盏盏的消失,最后只剩下偶有的雕花窗户里还投出暖黄色的烛光。 雨丝反射着幽蓝色的光落下,打在坚硬的黑甲上,又沿着黑甲滑下,汇聚更多的雨水,滴落在地上,溅起细微的尘埃。 飞虎营大门向外,这里本就不是繁华的地段,士兵的喧闹声结束,这里更是静得彻底。 只是现在这里悄无声息的聚集了一队黑甲士兵,他们身着轻甲,站在门前一动不动,就像是铁水浇出来的塑像,这雨丝对他们没有丝毫影响。 木莲从街道中轻盈飞快的跑出来,她刚站到队伍前,立刻有一人上前递给她一把银枪,枪尖锋利,寒光渗人。 接过银枪,木莲低声问:“都到了?” 那人点了点头。 见状木莲回身,走到飞虎营大门前,手拿银枪中段,侧身而立,深吸一口气,对着大门猛然挥出! 银枪枪尖没入木门,木莲抽出银枪,木门上留下一个拳头大小的黑洞,门已经穿了。 木莲皱眉,她本来想将门击出一个洞,然后挑开门阀进去,但此时她脑海里突然闪出一幅画面——雁回手执双刀,只一击,便将这扇大门击得粉碎。 那画面一闪而过,快得木莲措手不及,她还来不及细想,手却跟着银枪舞动,再次狠狠挥击大门。 这次木莲用上了全身的力气,混合着多年习武练就的刚猛气劲,对着刚刚击出来的洞全力一击,大门“咔擦”一声,裂成几块,轰然落下。 木莲挥枪的动作突然定住,木屑飞散的痕迹在她眼里突然放慢,拉长。 她依稀觉得这个场景无比熟悉。 雁回没有什么特别在乎的事,她总是认真做着当前的事,不问缘由,不问后果,只是尽自己的全力去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雁回做事心无旁骛的原因,雁回的力气特别大,木莲恍惚想,所以自己不能一击破坏大门,而雁回可以。 至于为什么会想到这里,木莲不知道,就是突然之间就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黑甲士兵踏着木门的碎片涌入飞虎营,木莲将长枪背在身后,双手举着圣旨神色庄重的走进去。 她从一排排黑甲士兵中走过,这些都是护国将军陈慎选出的精兵,沉默强大,纪律严明。 雨丝飘下来,落在木莲的手上、脸上,她又恍惚了一下,依稀看见一些场景一晃而过,她突然觉得自己曾经走过这条路……不,还不止这些。 在那些支离破碎的残影里,有她和雁回送公子入宫,还有一身是血的雁回,以及深夜带着公子逃离皇宫的场面,还有……还有漫天大火中,她手中是枪尖折断的银枪,周围是蛮人的尸体,她披头散发、浑身是血地跪倒在景仁殿外,嘶声喊着什么。 这些光怪陆离的碎片根本拼不出一件完整的事,但她却突然觉得很悲伤,悲伤到……想哭。 思绪只是飘了一刹那,木莲在杂乱的场景出现之后的一瞬间就收回了注意力,她现在有重要的事要做,而不是去想那些不知所谓的事。 刚刚才喝了一场酒的飞虎营根本没什么战斗力,几乎人人都陷在安平迷梦中,就连明天一早要换班的人也多少喝了一点酒。木莲他们冲进去时,还有人哈哈笑着说:“别开玩笑了,让我再睡一会儿。” 木莲当时直接将这人提着领子从大门扔了出去,在木莲看来,这样松懈没有警惕心的人在战场上早就死了,根本就不配进军队。 飞虎营虽然算得上是陆兴安的势力,但陆兴安毕竟是文臣,没有兵权,所以飞虎营的人完全可以不听他的。 对此,陆兴安采取了半拉拢半威胁的办法,所以飞虎营的人并不是纪律严明的兵士,反而大多数都有些小毛病。 所以他们才会在真正上过沙场的军队面前败下阵来。 轻而易举的控制了飞虎营,木莲吩咐人将他们全都捆上手脚关在大院里,并安排一小队人看守。 一晚上都没有出状况,第二天一大早,一队身着飞虎营盔甲的士兵从飞虎营正门走出,去皇宫里换班。 最先换班的是皇宫正门,朱雀门。 值了一晚上班的护卫都有些乏,时不时张大嘴打个哈欠,精力早就不集中,这时要是给他们一个枕头,他们大概一沾就着。 守朱雀门的领队比其他人好一点,他虽然也困,但精神还在,看着打瞌睡的人还能上前踢两脚,训斥两句。 不过他也频频伸长脖子向着朱雀门外的街道上望去,等着换班的人来了,他就可以回去睡觉了。 不过他很快就等到了。 清晨浮起的白雾中,一队人慢慢显现出来,领队看了看天,心中奇怪。 今天这些人怎么来得这么准时?平时一个个巴不得拖个两刻钟才来换班,今天居然准时到了? 不过能早点休息就是好事,他把这归结于昨晚他们喝了点小酒,所以睡得早,自然醒得也早。 前来换班的领队出示了腰牌,他胡扯了两句,就带着自己的人回去飞虎营。 昨天半夜下了一场小雨,今早上就起了雾,雾气浮在半空,二十丈之外就分不清是人是狗。 这条路他们走了千百次,起了雾也不会走错,只是走到飞虎营大营外时,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但熬了一夜之后变得锈钝的脑子却分不出哪里不对,也就没细想,招呼着人向前走。 就在这时,变相突生。 一队黑甲士兵突然从街道两旁跑出,将他们围了起来。 领队一怔,这汴京城里除了他们还真找不出其它的军队,所以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最初的愣怔消去之后,一把利刃已经架上了他的脖子。 他自诩武功不错,不然也不会做到领队,但他根本没看清这把刀是怎样、在何时放在他脖子旁边的。 冷汗顿时就流下来,他看着眼前的女人,虽然极力保持着镇定,但微颤的瞳孔出卖了他的情绪。 木莲把刀架在一个飞虎营士兵脖子上,偏头吩咐黑甲士兵将这些人绑起来,扔进大院里。 领队被制,他们人还少,立刻就听话乖乖,让人将他们绑起来。 这是公子想出来的计策,先制服飞虎营大营,然后冒充飞虎营的人前去换班,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利益。 现在他们正在进行最容易出状况的一段,冒充飞虎营士兵过去换岗。 制服第一队回来的护卫,事情进展得很顺利,木莲心中却有些焦虑,她皱眉看了皇城方向片刻,转身向一个黑甲士兵吩咐道:“依计划行事,我过去看看。” 此时换班的队伍已经行到了景仁殿。 景仁殿是陆兴安亲自布的护卫,即使是站了一个通宵,这里的士兵依旧精神奕奕,没有丝毫疲态。 前来换班的领队出示了腰牌,在岗的领队接过腰牌仔细看了看,然后抬头看人,疑道:“我没见过你……” 领队爽朗一笑:“飞虎营这么大,有一两个不认识的也不奇怪。” “不对——给我拿下!” 这边刚起波折,在明仁殿的钟执和赵衍才刚刚起床。 为赵衍穿戴整齐,钟执笑着看他:“皇上,今天不用上朝吧。” 赵衍神色淡漠:“不上朝也有其它事要做。” 钟执笑道:“我可以为皇上分忧。” 赵衍谢谢看了他一眼,眼角飞起,勾得钟执心里一痒,他道:“你跟上来。” 钟执笑容灿烂,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雁回打了水来,钟执就凑上去给赵衍拧帕子,给他擦脸。 做这事的时候,钟执心中异常柔软,这是他的孩子,他的……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起了一阵喧哗。 第5章:绝路反杀 钟执眉头跳了跳,他按住眉心,偏头问雁回:“遇到困难了?” 雁回依旧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她恭声道:“我出去看看。” 说完,她转身出门,只是刚刚走到门口,木莲就提着银枪闯进来,喘着粗气道:“公子,请和我走,现在从乾清门走还有一线生机,奴婢办事不力——” “没事。”钟执打断她的话,心想木莲这话搞得自己像个随便打杀下属的大魔头似的,她下一句是不是要说:自愿领罚? 吐槽的念头一转而过,他转而去看赵衍,赵衍眼神闪了闪,脸上并没有太明显的情绪,声音也冷静无比,他道:“离开。” 钟执看了他片刻,忍不住道:“……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吧。” “失败了,刘兴安肯定会知道,你派你的丫鬟去做的这件事,你自然也脱不了关系。”赵衍走过来看着他,“不离开你等死?” 钟执默默吐血,这小孩看得很透啊,为什么之前没发现这小孩这么聪明呢?还是这局有什么不同? 诡异的,他想到了原初说的彩蛋。 钟执在脑中回忆了一下地形,乾清门出去就是西街……那里有…… 他不确定赵衍知不知道那里有什么,木莲雁回不知道,赵衍知道的可能性也应该不大? 不对……按照剧情,他应该知道。 钟执思绪一转,看向木莲:“现在的情况是什么?” 木莲手握银枪,垂下了头:“伏击,飞虎营的人早有准备,里应外合,现在皇宫几个大门都已经被堵住——”她抬头盯着钟执,“公子,有人料到我们会在今天出手,或者有内奸,我们落入了一早准备好的圈套。” “这不对……” 门外突然传来喊杀之声,木莲果断道:“雁回你没有带兵器,先保护公子离开,我去应付他们!” 雁回闻言直接上前道:“公子请和我来。” 钟执没动,他没说完的话是:这不对啊,刘兴安他应该很放心这边才对! 依照他前三次的经验,确实如此。 刘兴安很放心赵衍,这点从前三次刘兴安一直没管皇宫的事就可以看出来。赵衍此前从未将心思放在过朝政上,他的生活可以说是由如何留住刘兴安、如何留住刘兴安构成。刘兴安也很明白这点,一边厌恶着一边又抵制不住赵衍的诱惑,所以赵衍每次都很惨。 正因为如此,刘兴安烦恼的可以是如何控制住自己不弄死赵衍,自己到底对赵衍是什么感情,但绝对想不到赵衍可以脱离他的控制。在他看来,赵衍现在不管是从身到心,都归顺了他。 当然,如果不是钟执这种非自然因素的出现,赵衍也不会改变,所以刘兴安对赵衍这边的放心也是可以说得通的。 虽然在钟执看来这种信任完全可笑,不可能有,但前三次的经历却刷新了他的世界观。 刘兴安真的没有管赵衍,他可以说是完全没有想到赵衍会改变得这么快,或者是没有把赵衍和钟执放在眼里,所以前三次钟执才和赵衍安安全全的在皇宫里生活了这么久。 其实钟执挺谢谢刘兴安这种“一切尽在我掌握中,没有我搞不定的事,你们都是蝼蚁都是脑残,只要我想要就是我的”的后期中二病想法。 嗯……这种想法其实可以归结为三个字:自大狂。 以前赵衍最多闹点和其他人走得亲近,或者想要反抗的样子,但都是做做样子,刘兴安轻轻松松就可以搞定。 让刘兴安烦恼的就只是赵衍老是不肯好好做他的傀儡皇帝,一天到晚想着爬他的床,想要取代他夫人的地位。 所以直接换掉皇宫禁军这种事……换在从前,赵衍可能会想想,不过想的也是怎样在实施的最初就让刘兴安发现,然后让刘兴安注意到他,即使是愤怒也好,至少也让他留在他身边一段时间。 这其实是钟哥一点也不想回忆的事,从前的赵衍就是这样全心作践自己,以作死来换取刘兴安的注意。 但还好,现在的赵衍是他的,赵衍不会再做那些糟心事儿。 ……虽然赵衍其实做了更让钟哥糟心的事儿。 按理说,赵衍的改变是从钟执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才开始的,不然剧情也发展不到这一步。但在他到这个世界之后,直到现在,按照程序来说,刘兴安应该没有接触过赵衍,所以也应该没有发现赵衍的改变。 也是因此,钟执选择了先下手为强,在众人最松懈的大婚之夜动手,他赌的就是在所有人发现不对之前,就将大势控制在手。 那么,刘兴安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发现昨晚皇宫会有异变? 是因为有内奸、还是刘兴安在短短的一天内看出了蛛丝马迹?或者……他和赵衍一样,有了些改变? 那一瞬间钟执心里闪电般转过了这番念头,最后停在了内奸和刘兴安是否也有改变这一点上。 他视线平平扫过木莲和雁回,最后收了思绪镇定道:“先等等。” 木莲眼里有些焦急,雁回却依旧没有什么情绪波动。钟执转身看赵衍:“你的打算?” 赵衍没看他,语气平平道:“走一步算一步,你们是无辜的人,离开吧。” 心念电转,钟执有无数的话想说出来,但现在不是时候,他把这些话都压在了心里,抬头看着赵衍,向他伸出了手:“跟我走,我带你出去,必定能带你回来。” 赵衍看着他,那个青年在兵刃喧嚣中向他伸出了手,破开浓雾想要拉他离开泥沼。或许是那一刻青年眼神太过坚定,眼里的感情太过于浓烈,让他不得不相信青年的话。 赵衍清清楚楚的看见自己的手伸了过去,握住了他的手,他点了点头:“好!” 这本来不是他想做的事,他的打算不是如此,然而那些他定下的计划却在这个眼神里分崩离析,让他只想和他走。 木莲却在这时焦急的喊了一声:“公子!他是个累赘,刘兴安不会对他怎样,但是你不同!” 赵衍猛然惊醒,手臂一缩,想要缩回手,钟执却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让他不能动弹。 钟执回身看木莲雁回,眼神清明语气坚定:“相信我。” “公子!” 木莲还想争取什么,雁回淡淡打断她的话:“时间不多了,别废话,我会保护他们安全。” 木莲深深看了钟执一眼,咬牙转身,提着银枪冲了出去。 同时雁回转身,带路从另一边离开。 钟执拉着赵衍跟了上去,轻咳了一声:“雁回你刚刚那是吐槽吧?” 雁回没说话,钟执有些奇怪,正常的古人这时候不应该问问什么叫做吐槽吗?哦,他忘了雁回不是正常人,其实钟执都有点怀疑雁回身为人的这个属性。 他跟上雁回,转头看了她一眼,却发现雁回眼里难得有了点情绪,那是一种混合着冷静的,正焦虑而矛盾的思考的情绪。 雁回对这次逃跑成功抱有的希望也不大吗? 似乎是终于想通,下定了决心,在从窗子跳出去的时候,雁回转头对钟执道:“公子,跟紧我。” 这时她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淡定,眼里没有任何情绪,似乎所做之事极其普通而又理所当然。 木莲雁回的态度也很奇怪,钟执暗想,现在他才和她们两人接触一天,按理说她们不应该如此维护他,她们的忠诚来得无根无据。这种忠诚,特别是木莲的反应,和上一局她要带他出皇宫时几乎一模一样。 不对……钟执,看了一眼雁回,木莲的忠诚毫无疑问,而雁回……钟执现在都看不清雁回是个什么样的人。 雁回总是没有过多的表情,但又不显得过分冷漠,不说话时几乎能让人忽略她的存在。而且她总是很理所当然的做着一些匪夷所思的事,她就像是一个零件,将她放到哪儿她就按部就班的做她该做的事,不会有怨言,也不会松懈。 木莲一心维护着将军府,她要将军府好,后来又多了个钟执,她想要钟执好。那雁回呢?她想要什么?人真的能无欲无求吗? 思及此,钟执收回了思绪,其实他已经做好了再来一次的心理准备,但为了赵衍,他还是想搏一次,几乎是立刻,钟执就带着赵衍跟了过去。 出了寝宫,或许是因为雁回选择的方向的原因,他们离厮杀之声越来越远。 然而没走几步,喊杀之声又清晰了起来。 雁回带着他们来到了明仁殿的侧门,还未走近钟执就听到了冷兵器相互碰撞声,而侧门大开着,门扉挂在门框上摇摇欲坠,几个黑甲士兵已经退到了门后,但依旧死死守着门不让外面的白甲飞虎营禁军进来。 见到这种情况,雁回脚下一停,伸出一只手拦住了钟执和赵衍,冷静道:“等我一会儿。” 她并不是在争取钟执或者赵衍的同意,她只是在陈述一件事,所以她也没有等钟执和赵衍说什么,直接闪身上前,以常人看不清的速度伸出手拧断一个人的脖子,接过了那人手里的刀,又立刻旋身砍向另一个人的头。 钟执捏了捏眉心,赵衍看了他一眼,问道:“没事吧?” 钟执摇了摇头:“没事。” “没事就好。”赵衍不再看他,眼神落在现在的局势上。 钟执并不是看到杀人有些不适应,在第一局遇到被砍头的人的鲜血溅了满身的事之后,他就克服了这个心理障碍,他会觉得不适应是因为他现在看到的事。 理智告诉他,雁回的速度应该是非常快的,然而在现在的钟执看来,她伸手去掐他人脖子额场面简直就是慢动作。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然而他闭上眼睛再睁开,这个世界依旧如此,所有打斗的动作在他面前都跟慢镜头一样。 钟执确定是自己眼睛的问题,或者说是这具身体的问题。 不过他还未来得及细想,那边已经在雁回的带领下杀出了一条血路,五六个黑甲士兵掩护着钟执和赵衍出了侧门。 踏出侧门,钟执才知道他们真正面临的是什么。 在侧门外,保守估计有二三十号人,而自己这边十人不到。虽然说飞虎营的人素质可能不太好,但武力值却并不弱,刘兴安是不会拉拢饭桶的。 雁回虽然武力值超群,但她毕竟是个妹子,还未成年,身体发育都不完全,持久力更是糟到一塌糊涂。 除了最开始她出其不意的解决掉一个人并抢走兵器后,她几乎没杀几个人。 ……这个规模,如果忽略他们精湛的战斗技巧的话,其实有点像小混混斗殴= = 慌乱之中,钟执甚至还偷了个空吐槽。 然后他就被雁回拖进了拐角,这里有个一个圆形小门,门背后有树木遮掩,过了这个门再走不久就是乾清门,而雁回却拖着他们进了旁边的树丛。 由于他们跑在最前面,所以拐角之后追杀的禁军应该看不到他们的去向。他们进了树丛之后,黑甲士兵却没有一个人进来,钟执立马就领会了这其中的含义。 由黑甲士兵做出他们是从小门逃走的假相,而他们从树林里离开。 为什么皇宫里有树林这件事钟执还没纠结,他就注意到他们并不是直接去的乾清门,雁回在带着他们绕路。 雁回带着他们跨过树丛,拐进了一条花木繁茂的小道,沿着小道走了一段距离,钟执依稀辨出花木掩映间有一个小湖。 那是春华池,这里是御花园。 因地处江南,园林艺术发达,洛皇宫更是这些大小园林之中的翘楚。传说洛皇宫的御花园是由上千工匠花费十年的时间设计建造而成,其中的每一株花草的摆放都别具匠心,每一块石头的位置都是设计者的心血。 但是在赵衍上位之后,洛朝皇室遭遇大创,宫内体制都变得不很健全,这些花花草草也少有人定期维护。因此,现在的御花园,除了几个重要的地方之外,其它地方大都是杂草疯长,树枝乱横,清雅秀丽的江南园林愣是长出了舍我其谁、物竞天择的狂野之气。 雁回就带着钟执和赵衍往这些地方走,钟执大概也明白雁回的想法,这些地方一般没人去,所以绕绕路,能更安全的到达乾清门。 绕了大概两刻钟,他们已经由久未打理的杂木从来到了幽静风雅的小径,钟执算着大概就快出御花园了,而此时,他们前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因为隔着一座假山,他们对面的人应该没有发现他们,不过听声音脚步声是向着他们而来。雁回立刻回身将两人按在了假山后面,放轻了呼吸。 不多时,一队白甲士兵从假山旁边跑出来,径直奔向另一个方向,并没有发现假山后的三人。 钟执和赵衍都注意着过去的那一队士兵的走向,谁都没有注意到雁回的一只手抬了起来,虚放在了赵衍颈边。 她的手要是再往前移两寸,就可以掐住赵衍的脖子,刚刚她就是以这样的姿势杀了一个人。 她所学的就是杀人,如何在战场上更快,更干净利落的用各种方法解决掉敌人。 掐断赵衍的脖子在她看来是轻而易举的事,然而她的手却在赵衍颈边停了良久,直到白甲士兵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她才收回了手,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钟执这时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奇异的表情,那表情很快消失,他看着一个地方,淡淡道:“雁回,放手吧。” 雁回将钟执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她直觉发生了什么事,但不是因为她。她顿了一下,猛然回头,发现一个人就站在她的身后,离她不到十丈。 那是刘兴安。 刘兴安面沉如水看着钟执:“你不会成功。” 钟执露出了一个微笑:“别这样,你注定要失败,还不如现在收手,大家都好。” 刘兴安没有答话,他伸出了一只手,手指微曲,不知为何,钟执感觉到刘兴安掌心有股力量正在汇集。 “这次不会的。” 第6章:绝路反杀 这次—— 钟执震惊至极看着刘兴安,这次?这次什么?这次赵衍的胡闹还是这次的乱战?亦或者是—— 钟执开口正想问什么,雁回已先他一步,在刘兴安出现的同时就一个跃身,飞扑上去。 “雁回!回来!”钟执这一句话刚刚出声,雁回已经与刘兴安缠斗起来,递给了他一个眼色。 虽然雁回依旧没有什么表情,那眼神甚至不带多少情绪,但钟执就是看懂了,她在说:快走! 钟执深知现在不是计较刘兴安话里意思的时候,不管他口中的这次指的什么,看他的表现,落到他手里必定不会好过。 钟执当机立断,拉着赵衍就走。 雁回欺身上前,手中握着抢来的刀,一刀劈向了刘兴安。刘兴安看也未看她,身体一侧,避过这一刀,回身便抓住雁回握刀的手腕,手臂一带,将雁回扔到了一旁。 而后他面沉似水看着离开的钟执和赵衍,拔腿追了过去,只是他刚刚一动,就听到身后有兵器呼啸而至。 他一侧身,一柄样式普通的刀探了出来,他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刀背,内力灌入,一折,刀身应声而断,掉落在地上。 持刀人立刻退开几步,她嘴角还有被内力震出来的血迹,却面无表情、甚至带点客气恭敬的眼神看着他,是雁回。 此时钟执与赵衍的身影已经完全没入御花园奇怪的花草之中,雁回向那边看了一眼,将手中还剩半截的刀柄一丢,用平板的语气对刘兴安说:“去追吧。” 刘兴安站在原地,垂下眼,那是一个沉思的姿势。然而,几乎在同时,他的右手却突然裹挟着内力,带着万钧之势袭向雁回。 刘兴安内力深厚,那一掌浑厚刚猛,雁回却没有接他这一掌,她一旋身,运气以“推”力将他这一掌引向了一旁的假山,假山上的石头轰然一声,碎成砂砾,掉落下来。 雁回再次向后退开几步,这是摆明了不想打架,放你离开的意思。 刘兴安也不过多纠缠,只是深深看了雁回一眼,立刻离开,去追钟执和赵衍。 钟执和赵衍并没有走出多远,刚才刘兴安与雁回之事虽多,却只在顷刻之间。而且他们之前是由雁回带路,现在雁回不在,这种皇宫的偏远地方他们俩都没来过,钟执只有凭借着上几辈子看过的皇宫地图的零散记忆走着。 就这样,还让他们俩人在刘兴安追上之前走到了木莲所说的乾清门。 乾清门的情况比明仁殿的情况乐观很多,甚至没有打杀之声传来,钟执和赵衍走过去时只看见几个黑甲士兵守着大门。 钟执瞬间松了一口气。 看见他们出现,一个士兵立刻走了过来,钟执也开始想之后的事,从乾清门出去就是西街……西街……如果有这一队黑甲士兵的护送是不是能安全通过? 钟执不敢确定。 刘兴安的杀手堂就在西街。 杂乱的思绪让钟执有些心烦意乱,他的视线在几个黑甲士兵身上停驻又离开,直到落到其中一个士兵身上时,他突然顿住。 那个人面容刚毅,视线平平看着这边,似乎什么也没看,又似乎是在静静等待着一个时机。 一个可以一击毙命的时机。 那是许怀伤。 在第二局杀了赵衍刘兴安,让钟执心灰意冷退出游戏的人。 许怀伤本为戍边将士,一身黑甲穿在他身上没有任何违和感,他不说话不动就完全是个士兵甲乙丙丁,没有特别之处。所以钟执一开始并没有发现许怀伤。 钟执心中一沉,现在事情的走向已经完全偏离了他的预料,他不得不重新了解局面。 许怀伤第一次出现在皇宫是刺杀赵衍,在赵衍大婚四日之后一个无星无月的晚上。而现在他出现在了赵衍大婚后的第二天,在他们逃离皇宫的必经之路上。 这说明什么?还有刘兴安反常的反应,都在说明什么? 他怎么没想到呢,既然赵衍有改变,其他人为什么就不可以?既然他有了记忆,其他人为什么不可以有? 钟执看着走过来的黑甲士兵,伸出一只手,将赵衍拦在了身后。 许怀伤对洛朝掌权者的恨是在他来之前,这是既定事实,不可更改,所以现在许怀伤出现在这里,不管他是想做什么,但肯定不是为了护送他们出去。 黑甲士兵看到他的举动,在距他两丈处停了下来,一抱拳:“公子,我们来护送你出宫,请和我们走。” 钟执趁他低头那一瞬,一把抓过赵衍的手腕,低声道:“走!” 只是一转身,就看见刘兴安从他们刚刚经过的小路上走了出来。 钟执觉得他此时的表情一定是这样的:﹁_﹂ 昨晚上才下过了一场小雨,乾清门前的大道是雨水清润后的靛青色,天上没有阳光,只有一层层云撕扯着铺张开来,使得天地都显出一种清明的暗。 钟执抓着赵衍手腕的手慢慢收紧,他想他今天大概就交代到这儿了,但是他不甘心,不甘心将手中的人交出去,不甘心这一次就这么结束! 或许是被钟执勒疼了,赵衍突然看了他一眼,然后抬起自己另一只手,扳开了钟执的手指。 “刚刚我被你言语所惑,选择了和你走,现在我该做出自己的选择了。” 钟执看向赵衍,眼里是被最信任的人所背叛后的惊慌。 赵衍却未看他一眼,缓缓向前踏出两步,眼睛直直看向刘兴安:“圣旨是伪造的,我留下,你放他走。” 刘兴安却笑了笑:“皇上,我一直知道你在想什么。以前你以这种方法可以吸引我的注意,但现在不同了,我全心全意都在你身上,你不用再做这些事,我也不会离开。” 在赵衍第二句话出口的时候,钟执只觉得一盆冰水泼到了自己头上,让他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赵衍这么说自然不是为了救他,他只是在自保,按照以前他吸引刘兴安注意的方法,使用一副清高的语气表情,将自己伪装成一朵倔强不屈的大白莲花。 而刘兴安的回答…… 钟执脸上变幻了好几种表情,最后千言万语都在心中汇聚成一句话:何!弃!疗! 如果放在以前,赵衍这句话就可以理解为:钟执很重要,所以我和你回去,只要你放过他。 而如果按照原来剧情的尿性,刘兴安多半会当着赵衍的面弄死钟执,然后赵衍再要死要活,他们去床上大战三百回合。抑或者是刘兴安假意放过钟执,然后在赵衍不知道的地方弄死他。 反正他钟哥的结局只能是死_(:3)∠)_ 不过现在的情况有点不同。 钟执的眼角划过一丝幽光,他向那边看了一眼,看见一个黑甲士兵拔剑掠了过来,手中的剑反射着暗沉的天光,寒气逼人。 那是许怀伤! 他穿着一身厚重的黑甲,行动起来居然轻盈无比,如雀鸟归巢般扑了过来。 钟执眼睛一跳,转头看向赵衍,赵衍看着刘兴安,对许怀伤这一剑根本毫无所觉。而刘兴安脸色大变,一向沉稳的眼里突然闪过一丝惊慌—— 那时候钟执竟然想到,刘兴安是真的爱赵衍的。 如果就此结束,就让他们在一起也不错。 但这已经不是一个故事。 钟执手掌握紧又松开,猛然拉回赵衍,将他抱在怀中,退出几步,避开许怀伤这一剑。 许怀伤一剑击空,收起攻势,执剑而立,冷冷看着他们,几个黑甲兵士立刻跑过来将两人包围。 而距两人更远的刘兴安脚步一踏,在包围圈未完成之前跃了过来,一掌拍向一个士兵,场面顿时混乱。 许怀伤一行人想要杀赵衍,而刘兴安想要救赵衍,几人立刻缠斗在一起,刘兴安力图阻止每一个人接近赵衍。而许怀伤一行人发现有刘兴安在,要杀赵衍异常困难,两招之后就决定先除掉刘兴安。 钟执拖着赵衍,趁着乱局脱身向乾清门跑去,此时木莲也带着一队人追了上来,她看上去受伤很重,却勉强护卫着两人退出了乾清门。 出了乾清门就是汴京城西街,西街多是府宅,此刻大街上几乎没人,一片凄清。 钟执是半抱着赵衍离开,出了乾清门他也没放开,反而将赵衍抱住,在他耳边用不知道是自嘲还是真的高兴的语气低声道:“皇上为了我愿意回去,我很高兴。” 赵衍并没有说什么,只道:“走吧。” 钟执看了赵衍一眼,赵衍神色冷清,原本艳丽的容貌突然就有了几分神圣不可侵犯的味道。 他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赵衍在想什么了,他发现这孩子变了太多,和当初那个只知道依赖着自己的孩子已经完全不同。 这孩子似乎已经从作死贱受路线走向了冷高女王路线? 钟执只是抱着赵衍说了一句话,就放开,木莲看他们说完了话,就在前面带路,钟执和赵衍都跟了上去。 乾清门门前有很大一块空地,洛皇宫的护城河就从其下穿流而过。木莲拖着受伤的身体慢慢向前走,她满身是血,却拒绝人扶,在走过空地之后,突然顿住,身体晃了一晃,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钟执身后两个木莲带过来的黑甲士兵立刻上前扶住了她,急急喊了声:“将军!” 钟执伸手探了探木莲的脖颈,发现已经没了气息。他心中突然空了一块,无比茫然……木莲就这么死了,是真的死了,他一直认为无所不能的女超人木莲就这么倒了下去,因为他,死在了这里。 钟执慢慢抬起了头,看向前路,前面突兀的出现了一排黑衣人,数量越有二十,他们不知是何时站在了那里。 木莲颈边有一枚细长的银针,伤口旁已经乌黑。 ——在刚才,木莲走出乾清门时,她还没有这个伤口。 钟执突然觉得身体里有一股怒火冲了起来,他的感觉变得无比敏锐,士兵颤抖着去查看木莲伤口的动作在他眼中变得极慢,他们强忍住的哭声在他耳中变得极为清晰。 他猛然看向那一排黑衣人,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偿命! 黑衣人在他看向他们的时候已经动了起来,钟执没有管地上的木莲,也没有管赵衍,他知道他们不会伤害赵衍,而木莲已死—— 他并不知道,他的动作变得极快,他上一局所学会的吐纳运气在毫无知觉中就运用了出来。他只觉得胸中有一股力量在冲击着,他想着杀死他们,那股力量就随着经脉凝到手掌。 操纵力量的方法似乎成了本能。 第7章:绝路反杀 与此同时,黑衣人也动了起来,几个黑衣人手指一错,手中变多了几枚银针,手一抖便射向钟执。 那些人手中的银针和木莲伤口上的银针一模一样。 钟执死死盯着那几个射出银针的人,那目光似要将那些人抽皮扒骨。 他并没有躲避直向他袭来的银针,反而凝聚内力于手掌,屈指成抓,一把抓住了那几枚泛着诡异蓝光的银针。 他身体中莫名而来的内力强大而浑厚,银针在他掌中稍作停留,根本没有接触到他的手掌就被他带着内力的掌风挥了出去,射向来处。 而发出银针的几人身影一闪,躲过银针,也已不在原地。他们身体灵活,速度极快,只在眨眼间的功夫便来到了钟执身旁,一人从上,一人从左,一人从右攻向钟执,将他的去路封了个彻底。 这些黑衣人手里握着的武器样式奇怪,形状像剑,但边缘并不平滑,而是布满倒刺,只要被这种兵器刺中,就算不是伤到要害,多半也会流血过多而死,真真狠毒。 如果是常年浪迹江湖的武林人士遇到这些人围攻,第一个想法大概是不能陷入他们的合击圈中,必须抽身退出逐个击破才是王道。然而钟执唯一的干架经验是小学二年级和三姨家的王小胖争玩具,所以他不能看出这些人的狠毒之处真的不能怪他。 他只觉得被这种剑刺到肯定很疼,但是他又不能退,因为他身后就是赵衍,虽然明知道这些黑衣人是冲着赵衍而来,并且不会对赵衍怎样,他还是不敢去冒这个险。 实际上他那一刻真是怒到极点,完全没有想太多,几乎本能的将内力凝于拳上,一拳向着离他最近的人挥了过去。 钟执并没有意思到他到底使用了多大的力量,只是被击中的那人立刻飞出三四丈,落在地上抽了抽,彻底没了动静。 杀手的攻击并不会因为一个同伴的死亡而停止,他们依旧按照之前的路数攻入钟执死角。在他们眼中,钟执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破绽。 虽然他们的速度非常之快,但在此刻的钟执眼里依旧不够看。钟执现在陷入了一个奇妙的状态中,他的感官变得十分敏锐,他人的动作在他眼中慢得出奇,与之相对的是他的动作变得异常快速。他抽飞一个人,有些惊异的看了看自己手掌之后,另一个的剑才像是电影的慢动作般,一帧一帧的递到他身前。 钟执脑海中突然划过一些武侠片里的动作,他遵照着自己的想法微微仰身,让黑衣人的一剑从他身前刺过,然后他手一抬,运气拉住黑衣人的手腕向前送去。 黑衣人一剑刺空,本想前跃落地再反身攻击,然而被钟执这么一送,内息被钟执灌入的内力一阻,他的身体便不受控制的直直向远处撞去,手中的剑刺进了另一个扑上来攻击钟执的黑衣人胸膛。 此时钟执的双眼蒙上了一层戾气,让他仿若杀神,每一掌都有着摧山崩峦之势,强悍的内力以绝对的优势压制住了黑衣人的攻击。 钟执毕竟只有内力而不通武功招式,一怒之下解决掉了两个黑衣人之后,黑衣人也摸清了钟执的底,采用了更加灵活的战术,只偷袭而不正面袭击。而从宫中出来的黑甲士兵毕竟人少,能牵制住的黑人有限,不能完全压制住黑衣人的攻击。 局面开始僵持。 钟执可以看清他们的招式,奈何黑衣人人多势众,招式也灵活无比,每次攻击都像是试探一般虚虚来一招,一招之后立刻撤退,钟执也拿他们没办法。不过片刻之后,一名黑衣人偷袭得手,钟执躲闪不及,黑衣人手中的剑在他手臂上一划而过,剑上的倒刺带下一层皮肉。 钟执倒抽一口冷气,清醒了一点,知道这样僵持下去他迟早会输。 然而……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的戾气更重……然而他不能就这样输,他不能将赵衍留下,不能再让他去刘兴安身边! 钟执看也未看手臂上的伤口,反手一拍,将偷袭他的黑衣人拍出去几丈。 正在这时,一队侍卫突然从街角巷尾冒了出来,他们并没有穿戴具有标志性的服饰,但是刚刚出现就将其余的黑衣人牵制住。 跟着钟执一起逃出来的黑甲士兵眼神立刻亮了起来,一个士兵欣喜的喊道:“是援军!” 援军一来,黑衣人立刻被压制住,僵持了片刻后他们选择了撤退。 待黑衣人完全撤去,钟执眼里的戾气才一层层退去,他敛了敛神,目光盯着那群黑衣人离开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士兵在收拾战场,和钟执一起逃出皇宫的几个人缓缓扶起了木莲,他们神情难掩悲痛,有个年轻的士兵甚至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 钟执静静看着这一切,眼里怒气退去,静得有些可怕。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回过头,对他身后的赵衍露出一个邻家大男孩般的阳光灿烂的笑: “皇上,有我在,没事的。” 此前赵衍就站在钟执身后不远,被两个士兵保护着,看着钟执的眼神也是明明灭灭,闪烁不定。然而他看到这个笑容,突然就愣了一下,心中冒出一个诡异的想法——如果他只对着我笑就好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很快就收回神思,简单说了两个字:“出城。” 汴京处处是刘兴安的势力,他们行动失败,被逼逃出了皇宫,不论未来有何打算,现在出城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钟执却是笑了笑,他的目光移到了赵衍身后高大宏伟的城墙上,语气温柔而坚定:“不用离开,我说过会带你回去,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不是吗?” 说完,他带着笑意的眼睛看了一眼赵衍,转头问身边的一个将士:“张统领,人都齐了吗?” 被唤作“张统领”的将士一抱拳道:“公子,汴京城南门已在我们控制之内,至多半个时辰,后续部队就可到达。” 这时,赵衍淡漠而思虑慎重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他有些惊异道:“你早就准备好了……” “是的。”钟执温言微笑,“时间太过仓促,所以只能安排一小部分人控制皇宫,为防失败,我自然要为自己找好退路。” 说着他略微低了低头,那一瞬间的表情让人看不清晰——他会走这一条路,进入刘兴安刺客的范围,完全是因为赵衍,因为赵衍让他走这一条路。 只一瞬间之后,他的眼睛重新看向赵衍,语气温柔如初:“现在该轮到皇上选了,是进皇宫,还是就此离开。离开便是自由,可以去游山玩水,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皇上有什么好的,如果可以我不想做皇上。我想和我喜欢的人一起游山玩水,做了皇上总是被逼着做很多不想做的事。” 他还记得,当初这个孩子坐在他床边说这一句话时,神色落寞,语气寂寥。他本来打算帮他稳定江山,清除佞臣之后再带他离开,但现在……他有些等不及了。 他的孩子似乎变了。 第8章:绝路反杀 赵衍眼神有些怪异的看了钟执一眼,目光慢慢变成审视,语气也戒备起来:“你想干什么?” “我只是……”看着他的眼神,钟执就已经知道了答案,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我只是认为这个皇宫其实是一个牢笼,里面的人看似手握大权,呼风唤雨,其实也不过是困在笼中的鸟而已……那个地方,不适合你,你要是想离开,我可以带你走。”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赵衍语速有些慢,说出来的话听起来就异常认真,“这是我赵家的天下,奸臣窃国,北边的大庆也不安分,洛朝正直风雨飘摇之际,我不可以离开。” 这天下害你至深,你要它何用? 这句话在钟执嘴边转了一圈,他终究没有说出来。 那时候战场已经收拾干净,几个人抬着几句尸体离开,而木莲染血的袖子从他的眼角滑过,接着是范黑的脖子和苍白僵硬的脸,。 钟执那时候茫然了一下,木莲就这样从他身边被人抬走,一点点离开他的视线。他突然想起最初,他对这里还抱着新奇看热闹的心情时,木莲来请求他救国。 家国……天下……百姓……苍生…… 那些词他本来以为离他很遥远,而现在却真真切切的摆在了他面前。 他的选择是任这个天下自生自灭,他只要带着他的孩子离开就好。他突然觉得这种想法很荒谬,然而要是让他救国他会觉得更荒谬——这本来就不关他的事。 钟执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思想出了问题。 钟执只是恍惚了一下,立马就回了神,他对着赵衍笑笑,行了一礼:“谨遵皇命。” 而后他站直身体,嘴角上依旧有一抹温柔的笑意:“皇上,这里不安全,还请皇上和我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钟执带赵衍去了一个位置偏僻的酒楼,此时酒楼里已经没有客人,里三层外三层都把守着将军府的精兵。 一个侍从引着两人进了一个隔间,有仆人端上清茶和点心。在隔间坐定,钟执亲手给赵衍倒了一杯茶,说道:“皇上,还请拟一道圣旨。” 赵衍抬头看了钟执一眼,钟执解释道:“今天汴京之乱,还有刘兴安之事,都得有一个说法。” 赵衍平淡的问:“你已经准备好东西了?” 钟执躬身施了一礼,道:“还请皇上勿怪。” 赵衍低头看着被子里的清澈透亮的茶水,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才点了点头:“去办吧。” 钟执笑了笑,起身离开,下楼之后,一个侍卫立刻上前抱拳行礼:“公子,夫人让您过去。” 钟执偏头看他。 侍卫语言有点迟疑,似乎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他道:“夫人说金手指……就到这里了,现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后面夫人会处理,公子无须担心,公子现在需要学习一下如何使用……使用金手指。” 闻言,钟执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带我去吧。” 联系着自己上辈子的经验,钟执自然知道身体中那股强大的力量是什么——那就是他曾经做梦才能得到的内力。 钟执是看着武侠小说、电视剧长大的一代,小时候对故事中惩恶扬善的大侠无限崇拜,常常幻想着自己也是武功高强的绝世高手,无限希望着去往传说中的江湖。 青年儿郎,江湖梦远…… 曾经他以为到这里就可以圆他的武林江湖梦,曾经他想着如何离开这个地方去往梦中的江湖。那时候他没力量,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所以逃不走,不能在这里很好的生活。 现在他有了力量,了解了这个世界的规则,然而…… 他抬头看向二楼的窗口,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赵衍清秀的侧脸,窗边的少年似乎感觉到他的目光,也将视线移向了他。 钟执回了一个温和的微笑,转身和通报的侍卫离开。 然而他现在却不想离开,去往那个江湖,有些事已经比儿时的梦想更为重要。 侍卫并没有带他去将军府,而是去了城里的一处小院,钟执莫名觉得这个院子游戏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哪里见过,而且汴京城的院子大都长得差不多,钟执觉得也有可能是他的错觉。 把他带到地方后,侍卫上去叩了叩门环,然后退了下去。 这个小院的大门朴实无华,毫无特色的木制大门和简单的铜制门环就是大门的全部。 原初会在这种地方等他? 钟执心中刹那间滑过带路的人是不是有问题的这个想法,但随即又被他否定了,这个侍卫是原初指给他的,如果不是原初要坑他,那么这个就没有问题。 ……等等,桥豆!原初要坑他! 原初其实是个极度不靠谱的人,或者说他连人都算不上何来靠谱之说?具体就表现在原初坚持不懈坑他上。 虽然原初是这个游戏里一个新手接引人之类的角色,但这个接引人的智商略高,情商也不低,还带天然黑。 也不知道是不是Nc做久了心里不爽,钟执觉得原初就是一副看好戏的心态,在最初他进入游戏,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坑了他一把——完全不顾他的意愿把他弄进了宫。 虽然这个游戏的名字名为《抖m系列之渣攻贱受》,进宫是剧情需要,但他是个男的,有男的进宫做皇后的吗?联系到这一次,原初并没有强迫他入宫为后,而且他这次没有扮女人,而是以小厮的身份跟着进来的,这次的皇后是木莲扮的。 由此可见做皇后并不是必须要走的剧情,所以原初一开始就在坑他。 这次原初叫他来他直觉没什么好事,但就跟传奇故事主人公觉醒了血脉要重新练一套功夫一样,钟执现在也需要熟悉一下自己的内力怎么使用。 不过他是玩家,原初是指引人,这种时候指引人的作用不就是教玩家如何使用自己的能力? 如此一想钟执又觉得一切再合理不过,在这种小院子里进行教学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 不过他不能在这里呆太久,钟执心里默默打算着,如果让他熟悉自己力量的时间超过了两天,那他就下次再来。毕竟现在正值汴京动乱之时,如果他不在,等一切平静下来,怕是什么都没给他留下。 侍卫叩了两下门之后,门里久久没有动静,钟执正想问问是不是走错了地方,大门突然吱悠一声,从里面自行打开了。大门一开,门里的景色立刻呈现在钟执眼前,那是荒芜许久的小院,杂乱的花草毫无章法的疯狂生长着,钟执突然觉得,这地方有种恐怖片的感觉。 侍卫抱拳道:“请公子进去。” 钟执没动。 侍卫提高声音重复了一声:“请公子进门。” 钟执这才慢条斯理的回道:“你在前面带路。” 侍卫脸上有明显的为难:“夫人吩咐了,只能公子你一人进去。” 钟执不紧不慢道:“那就让她出来。” 侍卫更为难了:“夫人说过闲杂人等不能进去。” “那我们改日再来吧。”说完钟执转身就走。 ——这种明显有问题的地方智硬才会进去! “公子……” 旁边的小侍卫一句话还没说完,钟执的额角突然一跳,他现在的神经敏锐得很,直觉有什么东西过来了,立马向旁边一闪。 “叮——”的一声,钟执刚才站立的地方立刻多了一把剑。 钟执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要逼我进去也不要用这种方法嘛,这样我更加不会进去了好吗!” 钟执还没得意完,突然腰间一痛。一股大力撞向了他的腰间,将他生生撞进了小院,大门立刻砰的一声关上,咔的一声,还落了锁。 在大门关上的那一瞬间,钟执看到了撞他的人——是雁回。 雁回淡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等公子何时能打败我,就能从这扇门里走出来。” 钟执看到雁回最开始涌上来的情绪是欣喜,雁回前面让他一个人先走,独自去应付追上来的刘兴安,自然是凶多吉少,但现在不但看上去毫发无损,还有这么大的力气推他进来,肯定没事。 但还没等他欣喜完,他立刻变得想骂娘。 ——因为这个荒芜的小院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两条身形健硕的狼狗,正流着哈喇子眼睛发绿的看着他。 此刻最能形容钟执心情的两个字是:呵呵。 原初果然坚持不懈在坑他。 第9章:绝路反杀 钟执盯着那两条狼狗,没有动。 小时候的经验告诉他,你越跑,狗越会追你。 两条狼狗眼睛放光的盯着他一小会儿,突然嗷的一嗓子扑了上来。钟执现在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立马撒腿开跑。 光是被狼狗追不算,这院子里不知道还有些什么东西,一刻钟都没有,钟执就被绳子绊倒两次,被钉子扎中一次,被竹竿打中n次,被石头砸中n次,被狗咬一口。 只是一刻钟的时间,钟执就明白了这个院子里其实机关遍地,不过都不致命。然后他就想到了他为什么要跑,钟哥现在一身内力天下无敌还用得着怕两条狼狗吗! 于是钟哥停了下来,运气对着扑上来的狼狗一章挥出——“嗷嗷!好痛!” 一条狼狗虽然被他拍到一边嗷嗷直叫,但另一条立刻扑上来咬住了他的手臂。钟执用另一只手把狼狗拍开,看着两条都趴着一抽一抽不怎么动弹的狼狗,钟执随意在地煞收拾了块地方坐下,开始思考。 刚刚他拍开狼狗的时候和今天与黑衣人交手的感觉完全不同,他说不出来不同在哪里,那只是一种感觉。 钟执看着自己的手,良久后发现自己找不到和黑衣人交手的那种感觉。他本来就不通武功内力的事,于是想不通他就把注意力放到别的地方,比如如何从这里出去。 整个院子空空荡荡,大门有雁回守着,爬墙的话……还真不好爬,因为这里的墙最上边都有一圈青瓦的顶,这瓦还铺得不严实,动一下肯定会稀里哗啦的掉下来。先不说会不会砸到自己,就这动静肯定会惊动门外的雁回,而且他也不知道围墙外有没有人守着。 何况钟哥虽然一身内力……但他不会轻功啊!这破地方也没个梯子什么的让他怎么爬? 钟执此时确定他被困住了。 没过多久,开锁的声音响起,雁回送来了一些吃的和伤药——钟执被狼狗咬的那只手臂鲜血已经染红的半只袖子。 钟执看到雁回拿来的白瓷瓶子的第一想法是:不打狂犬病疫苗真的没问题? 不过随后他就把这个问题抛到脑后了,毕竟伤口还在流血,现在止血更重要。 雁回细心的给他上了药并用纱布包扎好,从始至终一言未发。钟执就大爷一样坐地上靠着院子里一块原来应该是用来做景观的大石头,看着雁回包扎。等雁回细致的包扎好了,他才问:“外面怎么样了?” 雁回给纱布打结的姿势一顿,开口道:“皇上已经回宫。” 钟执点了点头,又问:“原初让我在这里呆多久?” 雁回答:“直到公子可以离开为止。” 这个问题问了等于没问,雁回真心不想说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原初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权利划分之际借教他如何使用内力为由将他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是想分一杯羹吗? 钟执正在沉思中时,突然听到雁回叫了一声:“公子。” 钟执抬头看她:“嗯?怎么——卧槽雁回你做什么?” 钟执刚刚回神,迎接他的便是雁回的手刀。 雁回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把他追得满院子转,最后雁回一手刀就快劈到钟执脖子时,钟执终于反应过来,反身运气接了她这一击。 雁回被钟执体内霸道的内力震得退开几步,一向没有情绪的眼眸转向深沉,然后她意识到什么,眨了眨眼,眼里又是无波无谰。 “公子,出手吧,赢了我你就可以出去。” 钟执想了想,出手了。 钟执的内力虽然强悍,在当今世上大概也找不到几个人可以和他比肩,但无奈底子太差,不懂使用。雁回虽然内力不及他,但她懂避之锋芒,专拣钟执的空门下手。仗着内力的优势,钟执虽然不能说是惨败,但总也败在了雁回手上。 于是雁回出门,领走了瘫在地上的两条狗,又放了三条进来,关门,落锁。 “——雁回你不能这样!” 只可惜雁回听见了也不会应他。 此后院子里的狼狗慢慢增多,雁回一日三餐都会偷袭钟执,钟执对雁回也越来越游刃有余。 如此过了七八日,钟执已经把院子里的狼狗收拾得服服帖帖——打死打残太容易,要让这些狼狗心甘情愿的听他的话才叫真本事。 而且他这几天把院子里的机关拆了个七七八八,他发现这些机关虽然伤害不大,却异常巧妙,很多机关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就在钟执被困在这里的第八天,雁回终于在他手上落败,当时已是傍晚,雁回请他在这里先休息一晚明早再走。虽然钟执非常想去见赵衍,但无奈在这里呆了八天,形象确实不怎么好,而且现在赶去皇宫也已经是深夜,赵衍大概已经睡了。 如此一想,钟执决定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明天收拾一下再进宫。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就出事了。 江南气候潮湿,特别是现在正值梅雨时节,雨更是几乎没停过,所以小院里的床有些发霉,潮气很重是很正常的事。但今晚不用担心半夜偷袭,狼狗上床的钟执神经一放松,就莫名的觉得这里眼熟。 摸着身下的床板,钟执努力的回想了一下,然后—— “卧槽这不是许怀伤的地方吗!” “原初你要不要这么坑!把我送到这里来是几个意思。” “许怀伤他们还住在这里吗……会不会发生什么事……” “院子被改成了这个样子许怀伤他们会不知道吗?不要告诉我下一刻他们会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啊!” “吱悠——”,仿佛是为了响应他的话,屋外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一个粗狂的声音响了起来:“不过半月没回来这院子怎么被野狗糟蹋成这样?” 另外一个声音突然低低说道:“别出声,有人。” 外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钟执脑子里瞬间转过了几个念头,首先是原初把他送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其次是许怀伤这样谨慎小心的人回来的时候怎么会走进院子里才发现异常?然后是……现在该怎么办? 而许怀伤……曾经洛朝名将的得力手下,而这位名将被赵衍害死,许怀伤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杀赵衍为其将军报仇。 曾经……在第二局……钟执一时兴起布了个局,本来就是兴致来了,布局也没有深思熟虑,最后就栽在了许怀伤手上。 然后许怀伤杀了赵衍—— 他杀了赵衍—— 钟执猛然睁眼,从床上一跃而起,带着真气的袖风拂过,薄薄的门板立刻碎掉,钟执从门内一跃而出,掌风直袭许怀伤。 细雨纷飞,挂在门口的灯笼被劲风带下,在泥水了滚了几滚,顷刻间便熄灭。 黑夜如墨,所有声音都被吞没在暗夜里,无人听见。 第10章 次日清晨,钟执在护国将军府里,浑身缠满绷带躺在床上,也没要求入宫了,而是看着窗外的雨帘,听雁回汇报近几天发生的事。 其实根本无人知道他听进去没有,他也只是偶尔应一声。 原初说,将他困起来是赵衍的意思。 这几天赵衍以雷霆之势借将军府之力控制住了局面,将刘兴安一党几乎是连根拔起,肃清了朝堂,手中握住了实权。 赵衍成为了真正的帝王。 钟执想起了伏在他怀中哭泣的小小少年,那时候赵衍满身伤痕,哭得声嘶力竭,几乎将一辈子的痛苦都融进了哭声里。 这样的赵衍是不是再也看不到了? 而且现在赵衍拥有了实权。 上一局他被赵衍困在深宫里,甚至差点被废了双腿,他曾暗想这次一定要自己握住权利,不给赵衍机会,但现在赵衍已经拥有了权利…… 他还是会去他身边,钟执有些无奈的笑了起来,即使还是那个结局,他还是会去他身边……还是会去啊…… 只不过刘兴安……赵衍对刘兴安的处理还是过于偏激,现在这种外忧内乱的局面赵衍根本不应该将朝堂进行大换血,这样只会让外敌有可乘之机。不过还好,赵衍并没有杀了刘兴安,只是将他软禁在6府中,这也多少给了没被查出来的6党一些安抚。 其实这次赵衍能够顺利的掌握朝廷也多亏了刘兴安,在赵衍重回宫中之后,刘兴安放权了,据说他亲自跪在赵衍面前,交出了权利,只求换自己妻儿平安。 刘兴安这个人有手段有魄力,只是一开始做错了一件事,就是看上了赵衍。 思考良久,钟执终于说了今天第一句完整的话:“带我去见刘兴安。” 雁回说事的语气一顿,转而说道:“需要先告知皇上。” “我也没想瞒着他。”钟执轻轻说了一声,“去给他说吧。” 赵衍的掌控欲越来越强,将自己困起来是为了不受自己影响行事好将大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吗?那他没有杀他,是不是因为这一次赵衍也是喜欢他的呢? 钟执根本不敢肯定这一局赵衍也是一开始就喜欢上了他,也因为这样他才想要将权利握在手中,然后将赵衍死死锁在自己身边。 在侍卫去通报赵衍的时间里,原初来看过他一次,他看着满身是伤的钟执,笑眯眯的说到:“原谅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要是手里有板砖,钟执当时就一板砖拍向了原初那张圣母的笑脸,只可惜没有,他只得龇牙咧嘴恨恨骂了一句:“看我倒霉你很高兴对不对!” “当然……不是。”原初眼中的笑意慢慢褪了下来,他别有深意地看了钟执一眼,低声道:“无招胜有招……你虽然还不能发挥你身体里内力的全部优势,但全身而退应该不成问题,而且你赢了许怀伤,说明你武功已经不弱。许怀伤也已经除去,关于他你也不用担心了……好自为之。” 说完这番话他就离开了,钟执还在想他最后所说的好自为之,就有奴仆来报,皇上的轿子在门口等着,说是接钟执去6府。 钟执虽然伤得不轻,但还没到爬不起来的地步,也就起床穿戴好,拖着一身伤去了。 然而等他到了6府大厅,却惊讶的发现赵衍也在。 多日不见赵衍,赵衍依旧是一贯的冷清,只是眼神更冷,看向钟执的时候更像是在看什么物件,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感情。 钟执却笑了笑,一撩衣襟向他跪了下来,声音温柔:“草民钟执叩见皇上。” 赵衍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起来。” “谢皇上。”钟执不卑不亢的站起身,起来的时候牵动伤口,踉跄了一下,随即他抱歉的笑了一笑:“草民身体抱恙,失礼之处还请皇上见谅。” 赵衍看向他,问:“怎么回事,朕交代了不能伤害你。” “是草民自己不小心。” “有什么事就说!” “不是做给皇上看的。”一直低着头的钟执突然抬起头来看着赵衍,声音低沉柔和,“草民只是想见皇上一面而已。” 赵衍沉默了一会儿,道:“今晚你就和我回宫去。” “草民……” “你不愿意?” “不,草民谢皇上恩典。” 此时赵衍的神色才缓和了下来,他道:“你想见刘兴安就进去吧。” “谢皇上。” 刘兴安被关在6府的一个小院里,脚上带着锁链,锁链的另一头被钉进了墙里。他容颜有些憔悴,脚步虚浮,眉眼间却并无郁色,反而有一股豁达之气。 见到这样的刘兴安,钟执心中虽然有些奇怪,但他没有多问,反而是刘兴安看到他,笑了一笑道:“这一次是赵衍赢了。” 听到这一句话,钟执立马肯定了心中那个“刘兴安知道些什么”的想法,他问:“你都知道些什么?记得什么?” 刘兴安给自己和钟执倒了一杯茶,邀请他坐下,缓缓道:“我知道的并不多,只是隐约记得一些东西,那大概是上辈子的记忆吧。不过你的反应让我确定了那些事是真的发生过。” “所以你预料到我会在大婚那天动手?”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会在这几天内动手,所以让所有人都小心一点,但我还是输了。”刘兴安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所以我放弃。……说吧,你想要什么。” 钟执也没有废话,直接道:“皇宫密道的地图。” 刘兴安喝茶的手一顿,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将茶杯放了下来:“你知道?” “对。” “你不应该知道。” “我看过一些野史,说有一位皇帝被人逼宫时在宫中自尽,后来却没人找到他的移体,都说已经被大火烧成了灰烬。”钟执看了刘兴安一眼,“那场大火只烧了半天,你我都知道,半天时间就将人烧化,那是不可能的——那么那个皇帝的遗体去了哪里?” 刘兴安微笑着看他,钟执也就继续说了下去:“而且我翻阅过皇宫修建时的记录,所有宫殿的修建记录都找到了,唯有正殿承极殿的修建记录找不到,你说这是为什么?” ——而且身为一个皇宫你居然没有密道这玩意儿你好意思说你是皇宫? 听完刘兴安击掌笑道:“聪明!”不过那笑容只是牵动了一下肌肉,他并没有真的笑,继而他道:“我有什么好处?” “母子……平安。” “哈哈哈哈——”刘兴安突然放声大笑起来,“6某这一辈子亏欠过无数人,自认最对不起的就是婉儿他们母子,如果你真能保他们平安,告诉你也无妨!” 钟执却没有笑,他突然认真的看向刘兴安,问了一句:“那赵衍算什么?” 刘兴安收了笑,盯着钟执一字一字答道:“我欠他的,上辈子就已经还清了,我这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是心脏的位置。 钟执愣了一下:“……自作孽,不可活。” “是的,自作孽,不可活。”刘兴安声音低了下去,“所以我在慢慢还我的债。” 后来钟执又来见了刘兴安一次,那是一个午后,钟执手里提着一壶酒,撑着一把纸伞,慢慢晃去了6府。 细雨迷离,钟执穿过朦胧的烟雨来到6府时,有仆役正在挂灯,红色灯笼上贴着一个6字。灯笼在烟雨中飘摇,凄清莫名。 钟执走进了关着刘兴安的小院,刘兴安的情况很差,一日比一日消瘦,有时候还会发狂,据人说是赵衍给他吃了乱心智的药,好在钟执来时,他的情况还算清醒。 钟执让人拿了个火炉进来,将酒温了一温,和刘兴安一人一杯。 刘兴安喝了酒,问他:“所为何事?” “我只是来听一个故事。”钟执道,“以及问问为什么。” 刘兴安心情似乎很好,他笑道:“什么为什么?” “从前一年多以来发生的事,不像是你这种人所为。一个为了自己的妻子孩子甘愿沦为阶下囚的人怎么会做出那些事?” “哪些事?”刘兴安放下酒杯,笑了一笑,笑容说不出的苦涩,“当时也不过是一时的鬼迷心窍而已。” 当年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刘兴安虽入仕途已久,但正值壮年,血气方刚,早已看不惯朝中结党营私,欺上瞒下骄奢银逸的靡靡之风。然后皇上召见了他,他正准备向皇上弹劾户部侍郎的公子强抢民女,却猛然间发现皇上居然对自己的亲生儿子有着那种念头!那时的刘兴安心里说不出的愤怒,既然皇上都如此,那就换个人来做吧! 而那个少年……那个在树下微笑的少年也太过漂亮了,刘兴安几乎是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从此再也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后来他发现这个少年居然是如此的单纯,在皇宫中长大的少年怎么会如此单纯?多半是演的吧,为了吸引皇上的注意,谁不是摆出一副讨皇上喜欢的样子来面对皇上? 直到他侵犯了他,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这个少年,其实真的如此单纯,他的确在小心翼翼的讨好皇上,那份单纯却不是作假。 后来的事便是一发不可收拾,谋杀先皇,逼死皇子,逼疯公主,气死太后,然后建立自己的党派,培养出自己的心腹……直到这时他才醒悟,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他想收手,所以冷落赵衍,然而此时的赵衍却不肯再放过他。 “一开始我并没有想这么多,我只是看不顺眼,只是想改变什么,然后遇到了赵衍。”刘兴安灌下了一杯酒,笑着,“那时候的洛朝真是太放荡了啊……真的太放荡了……” 钟执正色道:“那你也不应该强迫赵衍。” “那时候太冲动,看不清自己的感情……我以为他和那些人一样,所以放纵了自己的冲动……从那时起我就错了,结果一错再错,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已经无法万一,不可收拾。” 这便是那年的真相,钟执听他说着,心里只是叹了一口气,当年正是江南最美好的时节,那个青年也曾经抱着美好的愿望进入官途。 听完这些钟执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接受了刘兴安的解释,并且觉得毫无违和感,自然无比。但又有一种浓浓的有槽要吐却又吐不出的感觉。 最后离开时,刘兴安收敛了自己情绪,告诉钟执:“小心身边的人。” 钟执笑了笑,答道:“谢谢告知。” 第11章 赵衍将钟执带回了宫,却并没有限制他的人身自由,他可以在宫中随意出入。赵衍也不常来看他,而他现在主动去见赵衍也不一定能见得到。 也就在京中局势刚刚稳定下来之时,护国大将军陈慎主动请征。京中动乱不过十日,然后这十日中蛮族的军队已然压境。 刘兴安倒台之后护国大将军无疑成了京中最大的势力,陈慎在此时主动请征离京无疑在表明着自己的态度——陈家安守本分,不会在汴京拉结党派。 陈慎请征之后,雁回就前来请辞,当时钟执正坐在房间里看东西,闻言抬头看她,温声问道:“是夫人的意思吗?” “不是,”雁回摇了摇头,“是我自己想离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你不是匹夫。”钟执觉得有点好笑,声音却坚定,“你不能离开。” “公子……” “京中必须留人。”钟执打断了她的话,站起身来,看着窗外细雨迷蒙,“陈慎这一走,几乎将京中自己所有的势力都带走了,如果你不留在京中帮衬我,那京中可还有陈家的势力?陈家助皇上铲除6党,稳定京中势力,风头正盛。但陈慎从不拉帮结派,为人刚正,得罪过不知多少人,要是有人进言在皇上耳边说上个一两句,谁来保陈家?” 雁回低下了头,轻轻咬了咬嘴唇:“公子说的是。” “你下去想想吧。”钟执没有看她,只挥了挥手,雁回应声退下。 雁回走了不过一刻钟,钟执轻轻说了声:“出来。” 他话音刚落,立刻就黑衣人从房梁落下,在他身前跪下,汇报近日情况。 这些事原本是雁回的职务,不过现在雁回心神不稳,钟执也就用了其它的人。 黑衣人刚刚汇报完,雁回就进来了,她道:“皇上今晚上会过来。” 钟执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现在和赵衍的关系很奇怪,他似臣非臣,似男宠却又不完全是男宠。 赵衍会到他这里来过夜,但也只是来询问他对近期发生的事情的看法,不会发生其它的事。 他没有任何职位,却做着臣子所做之事。 但钟执并不在意这些,他只在意赵衍对他的态度。 赵衍对他的态度很奇怪,虽然给了他自由,但又要求他随传随到,但是他在赵衍面前呆久了,赵衍又会很烦躁的把他撵走。 就像是个对他又喜欢又讨厌的孩子。 在得知刘兴安知道上一局的事情之后,钟执也想过赵衍会不会也还记得上一局的事,不过他试探了一下,发现赵衍完全不记得,不仅不记得,还不如上几次那样对他的感情有所残余。 现在的他对于赵衍来说,就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或许前面还可以加个形容词:上过一次床的陌生人。 不过钟哥表示这些都不是问题,他重新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想到这些了,现在他对于赵衍算是一个刚刚认识的人,那么他就再追求一次就好了! 所以钟执可以说是尽自己所能讨赵衍的开心,但是赵衍的态度却没有一点变化。 江南五月,梅雨之时,在缠绵的雨丝中,有些该来的已经来了。 窗外木槿花开成片,被细雨打过,枝条压得极低,满目繁盛的紫色中透着凄凉。 钟执站在窗前,一个黑衣人跪在他身前,声音微哑:“将军遭歹人暗杀,死于赴任途中途中。” 钟执心中一震,回身看向黑衣人:“那原初怎么样……那陈夫人怎么样,她也随将军奔赴前线了吧!” 黑衣人声音低了下去:“夫人也随将军一起去了。” “谁能动得了他——算了你先退下。”钟执大步向外走去,心中烦乱。 原初他在搞什么!上一次陈慎被人暗杀,这次居然还是被人暗杀,他好歹是个Nc,连防止自己男人被杀都做不到吗! 钟执走到门口,声音一厉:“雁回!” “雁回在!”雁回立刻从门边闪出,行礼道。 钟执偏头看了她几秒,那眼神就像是在看她是否是真的雁回一样。 雁回依旧低眉垂首,一如往常的乖顺。 几秒之后,钟执收回目光,冷静道:“陈将军死了。” 雁回微不可见的抖了一下,抬头看他:“公子……公子我……我能去看看木莲吗?” “……去吧。”钟执闭了下眼睛,独自撑伞走出了大门。 陈慎死了,原初也死了,洛朝还有谁有与蛮族一战之力? 钟执一路走着,清凉的雨丝让他冷静不少,他突然想到,洛朝灭了也没什么不好的不是? 问清了赵衍所在,钟执去了御书房。还没进门,钟执就听到一声巨大的瓷器破裂声,紧接着是赵衍的声音:“洛朝就没人了吗!除了陈慎就没人敢去边疆吗?!” “李爱卿,你的不是次子能骑善射,曾经率兵击溃过蛮夷吗?” “禀、禀皇上,荣儿在那一战中患了腿疾,不能上战场啊!” “钱爱卿,你不是曾经上阵杀敌,和蛮人有过一战吗?” “皇上!老臣年老体迈,这把老骨头经不起奔波了啊!” “周爱卿!” “皇上——” “算了!你们——通通给我滚!” 钟执站在御书房门外,看着一群身着朝服的臣子畏畏缩缩的走了出来,其中有几人见到他还点头打招呼,钟执也点了点头算是回礼了。 刘兴安掌权时,洛朝也还有几个可用之人,只是刘兴安一倒,半个朝廷的人都受到了牵连,剩下来的可谓少之又少。 这也是钟执一开始不打算动刘兴安的原因,但他偏偏被赵衍困了起来,所以也导致了今天无人可用的局面。 等人都走了,钟执才走了进去,一进门就发现地上一片狼藉,笔墨纸砚扔了一地。赵衍被气得脸色煞白,看到钟执进来,情绪才慢慢收敛起来,转而冷冷看了他一眼,喝道:“出去!” “皇上息怒。”钟执行了一礼,将几本被赵衍扔到地上的奏折捡起来,放回案上。 赵衍看着他收拾,突然问:“你呢,愿意赴边疆与蛮人一战吗?” 钟执摇了摇头:“皇上,不是我愿不愿意,而是我有没有那个能力,不瞒皇上,草民的确没有领兵打仗的才能,如果有,自是愿意为皇上分忧。” 赵衍冷笑一声:“都是贪生怕死之辈。” 钟执想到什么,温和的笑了笑:“贪生怕死也没什么不好,活下来的才是赢家,皇上不要太执着于某些事才好。” 赵衍侧头看了他一眼,钟执回了一个暖心的微笑。 —— “滴、滴滴——” 没有开灯的房间中,一个女孩拿着手机点了几下,在她旁边一个青年睡得正熟。 钟灵侧头看看他哥熟睡的样子,又看看手机,犹豫良久,最终还是被好奇心战胜,一咬牙,点了一下屏幕。 世界开始改变。 碧湖之上立着婷婷荷叶,薄雾浮起,在荷叶之间起起沉沉。湖面上没有一丝风,静得出奇。 湖旁边有个亭子,此时亭子里坐着两个人。 钟灵和原初。 钟灵一脸严肃道:“我哥都做了些什么?” 原初笑意温和:“对不起,玩家资料我们需要保密。” “我也是玩家!” “钟先生也是。” “……别这样我是认真问的。” “我也是认真回答的。” “说不说!” “钟小姐请别为难一堆数据。” 钟灵鄙夷地看着原初:“就你也敢说这句话?不说的话别怪我不客气了。” 原初微笑道:“请便。” 钟灵认真严肃道:“这游戏最初是发放到我手上的,也就是玩家是我对不对?” 原初笑答:“是的。” “我哥并没有得到内测权限,而他现在进入了这个游戏,这说明什么?” 原初道:“这是因为您没有保管好客户端。”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还有一个原因。”钟灵一字一字道,“是你们公司的技术工作没做好!” 原初终于不笑了。 钟灵说了下去:“当初你们取材的时候来问过我,所以我得知,设计者设计这款游戏是在我所在的位面获得的灵感,所以在内测时特地在我所在的位面挑选了内测人员。而我所在的位面是所有有内测资格的位面中最低等的位面,如果不是灵感来自我所在的位面,我相信我的位面是不会有资格获得内测权的。而你们公司在我所在的位面发行游戏的时候由于没有做好账号安全措施,导致所有人都可以通过同一个客户端进去游戏,这也就导致我,真正拥有内测权限的玩家的权益受到侵害。作为拥有这个客户端的我是不是有资格查看偷偷进我的游戏里的人都做了什么?” 这次换钟灵微笑了:“而且在《位面共同合约》以及《低等位面保护法》里面规定,低等的没有加入位面同盟的人类是享有保护的,任何人……” “钟小姐。”原初温和的声音打断了钟灵的话,他展开手中的折扇,指向了亭外,做了一个请看的手势,那里光影慢慢发生着变化,最后停在一个贴满喜字的房间里。 原初歉意的一鞠躬:“至于钟小姐所说的所有人可以通过客户端进入游戏的问题我们已经收到,给你带来的不便还请谅解,这也是我们公司的一点点补偿,这点小小心意还望钟小姐能够接受。 而此时的钟灵完全没注意到他在说什么,她的注意力被房间中央穿着繁复嫁衣的人吸引了,三秒之后,她终于吐出两个字:“……卧槽!” 光影在逐渐变换着,第一局,钟灵捂脸,她的哥哥不可能这么蠢,第二局,钟灵继续捂脸,哥哥还没适应这个世界的逻辑啊。第三局……钟灵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直到第四局,钟灵有些恍惚的喃喃:“这真是我哥?不对……这还真是我哥……但我哥怎么可能是这种样子!” 画面暗了下去,钟灵转头,认真看着原初,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送我进去。” 第12章 庆朝大军一路南下,连破几大关卡,不过月余,就攻打到了洛朝的国都——汴京。 天色已晚,可现在的汴京城一点也没有安静下来的意思,城外喊杀震天,城内人心惶惶。 现在还留在皇宫中的已经没有几人,都知道洛朝气数已尽,谁也不想和宫里人挂上关系,走的走逃的逃,现在还剩下的,不是忠心耿耿的奴才,就是无处可去的病弱。 钟执站在御书房门外,他半个身体都靠着柱子上,神色平静。 黑暗中有人声音极低的汇报着:“6夫人和公子已经平安送出城,6大人也如约去了城门戍守。” 钟执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示意黑暗中的人离开,他转身进了门。 御书房内,赵衍将一个茶杯摔在桌子上,单手扶着案桌,声音有些颤抖:“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他的手正按在一块碎瓷片上,瓷片尖利的棱角将他的手划出了浅浅一条口子,若放在以前,肯定是一群人上来伺候,扫地的扫地,擦桌子的擦桌子,包扎的包扎,或许还有人问罪。然而此时,已经没有人去管他手上那一个小伤口,唯有钟执皱了皱眉,将赵衍的手从桌上掰下来,用丝巾轻柔的包扎好。 在钟执包扎时,赵衍像是才注意到这个人存在似的,皱眉问:“你怎么还在?” 钟执笑意温和:“草民也无处可去,只想跟着皇上,皇上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赵衍抿紧了唇,高增在一边颤声劝道:“皇上,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你让我走?”赵衍突然抬头紧紧盯着高增,“外面那么多人因我而死,我怎么可以走?!” 赵衍的话语有些混乱:“对,我不能走,我是皇上,我要是逃了他们的牺牲有什么意义,他们还在和蛮人作战,我怎么可以走,我应该和他们一起——” 话还没说完,赵衍突然起身急急向外走去,高增一惊,立刻上前抱住了他。高增本就年老体衰,赵衍没停下来,他硬生生被带得摔倒在地上,双手却死死抱住赵衍不放,嘴里苦苦哀求着:“皇上不可啊,您活下来洛朝就还有希望,赵家可就只有您一位了。” “我……”被衷心的老仆如此哀求,赵衍的神色变得茫然,他低低道,“……我本来想做一个好皇帝,从刘兴安那场噩梦中醒来的时候我就这样想,我总觉得有人告诉过我应该放眼于天下……但是我已经到了这一步,如果不能殉国,怎么能对得起这个位置?” “不是这样的。”听着赵衍的话,钟执的神色越来越不可捉摸,到这一句,钟执突然上去抓住了他的手,轻声说,“皇上,不是这样的,到了这个地步,那些守城的士兵都知道洛朝将亡,却为什么还甘愿留在城墙上,那是因为他们不想让你死,他们想让你活下来,重新振兴洛朝,你不能辜负了他们,皇上,和我立刻吧,先要活下来,然后一切才有可能。” “……不是这样的。” “不想走,那就都别走了吧。” 一个轻柔的,如同微风轻拂湖面的女声突然在门口响起。钟执立刻抬头看向大门,只见一个容貌清秀,甚至于算得上温婉的女孩提着两把大刀,一步步从黑暗中走出来。 那是雁回。 钟执看了一眼,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公子已经知道了吗?”雁回此刻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声音也很平淡,“公子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钟执盯着她看了半晌,缓缓吐出一口气,在这个世界,除了赵衍,还有两个人于他而言是不同的。 而这两个人,一个是木莲,一个就是雁回。 钟执的眼神很复杂:“你能从刘兴安手里完好无损的离开,这让我很惊讶。” 雁回点了点头。 “而且在那个小院子里,虽然那时候我还不怎么懂对敌的招式技巧,但有几次你是真的想杀了我吧。” 雁回又点了点头。 “我开始以为你是刘兴安的人,但刘兴安提醒我,让我注意身边的人,那么你就不是。” 雁回沉默不语。 钟执又道:“现在该换我问问你,为什么?你从小就在将军府长大,是什么事让你决心背叛?” “为了百姓。”这次雁回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点表情,她在笑,“洛朝早就该亡了,公子你不觉得吗?朝廷腐朽,皇帝昏庸,兵役徭役让百姓苦不堪言,民不聊生。如果换个人来坐这个皇位,换一帮人来领导百姓,那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赵衍眼神微微一颤:“我努力在做……” 雁回笑着摇了摇头:“只有你一个人努力没用,这是朝廷的问题,每一个官吏都贪污勾结在一起,除非所有人都换人,否则没用。” “所以。”雁回抬起了手里的刀,语气依旧轻柔温婉,诚恳非常,“为了迎接新的皇帝,对不起。” 雁回一刀砍过来,钟执随手抄起个灯座挡下她一击,快速拉着赵衍后退,而雁回则是步步紧逼。 钟执的对敌方法本就是雁回训练出来的,她那时候有意保留,所以现在全力施展也让钟执不好应付,更何况他还要保护赵衍。 正在钟执疲于应付雁回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了怒涛般的喊杀声,雁回收了手,退至门边,侧头看向门外被火光染红的天空。 “已经来了。” 突然她不知道看到什么,瞳孔一缩,蓦然使出全力向着赵衍砍去。钟执眼见赵衍危险,立刻运气于掌上,一掌向雁回的刀背拍去,拉过赵衍躲过一击。 ——妹子你不是要中场休息说点什么吗?怎么什么都还没说就出手了!一边打架一边叽歪不是小说的性质么!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为什么。 一个满身血污的人从暗处走来,披头散发,衣冠不整,但是却显得尤为放纵不羁。 那是刘兴安。 刘兴安大笑着走来:“今日你保我妻儿平安,汴京已破,我也安全的送你们出去!” 说完,他身形一动,已经到了雁回身前。 钟执看出刘兴安已是强弩之末,却依旧前来,心里不知为何,突然对他升起了一股敬佩之情。 雁回面无表情看着刘兴安:“你快死了。” 刘兴安笑道:“就算我要死了,也能先弄死你再死。” 赵衍深深皱起了眉,神色有些茫然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钟执拉过他的手,声音温和,“皇上,走吧,不要辜负了为你死去的人。” “皇上!”一旁的高增也苦声哀求着,“走吧!” 赵衍的神色还是很茫然,钟执再也不管他愿不愿意,拉着他就从御书房大门溜了出去,雁回本想追上来,却被刘兴安挡住。 临出门时,赵衍发现一直忠实的照顾自己的老太监高增并没有跟上来,他慌忙回头,喊了一声:“高增!” 年迈的太监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皇上,老奴年老体衰,跟不上了,你先离开吧。” “走吧。”钟执拉着赵衍,一路向着他调查出有密道的承极殿而去。 承极殿此时空无一人,钟执在大殿一旁的龙椅上翻了很久,终于咔的一声触动机关,大殿的龙椅移开,露出了一个通道。 钟执的脸上不自觉的挂上微笑,一个月前他就开始计划了,洛朝覆灭,他带着赵衍从这里逃脱,避世隐居,从此不问世事,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就等这一天。 钟执又从龙椅的坐垫里翻出两把匕首,放在了赵衍手中:“皇上,拿着防身,我不知道这个地道通向哪儿,有没有危险。” 赵衍看着手里的匕首,低声道:“……你一早就准备好了。” “皇上。”钟执看向赵衍的眼里是无尽的温柔,“我只是做完全的准备。” 这时大殿外面响起了有序的脚步声,钟执立刻从地道里摸出了几罐烈酒,泼到了大殿门口窗户的墙上,然后吹燃火折子,丢到了墙上。 火一下就烧了起来,有酒助燃,即使在气候潮湿的江南六月,火也非常迅速的蔓延开来。 做完这些,钟执回头,却发现赵衍直直望着大火出神。 钟执只以为他还沉浸在洛朝灭亡中没有回过神来,走过去温柔的抱住了他,柔声说:“皇上,没事了,现在离开,我会带你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一切都会过去的。” 赵衍突然抬头看他,漂亮的眼睛里映出燃烧的烈火:“是你吧!一切都是因为你吧!” 他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突然炸开,这样的烈火,这样的场景—— 赵衍猛然拔出匕首,刺向钟执,声音疯狂:“是你吧!都是因为你吧!都是因为你!是因为你!” 钟执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赵衍,慢慢倒在地上。赵衍几近成魔,他疯狂的挥动着匕首,在钟执身上刺下一刀又一刀:“都是因为你,如果没有你多好,你不存在多好,很痛啊,真的很痛啊,真的不想再经历了……钟执!” 直到钟执已经血肉模糊,温柔俊秀的脸上染上血污,赵衍才猛然回神,看着自己双手,声音颤抖:“我、我做了什么,我杀了钟执,我杀了他……”他看着钟执的身体,扑上去紧紧抱住,亲吻着钟执的嘴角,喃喃念道:“不要死,不要死我和你走,你不要死啊,不要——” 烈火已经蔓延到承极殿每个角落,烧焦的横木不堪重负,从房顶上落下来,地上的少年仍然无知无觉,只低声念叨着:“不要死,不要……” 烈火很快烧尽了一切,什么都没有留下。 ——第四局·绝路反杀·完—— 第五局:梅雨之哀 第1章 江南五月,飞花已尽。 这月的十五日,洛景元帝赵衍大婚,迎护国将军陈慎长女陈水月入宫为后。 钟执坐在陈水月的房间里,抬手制止了丫鬟给他上妆的动作,声音平静道:“将陈夫人叫来。” 历经几局,钟执早已不是最开始看不清形势,不懂这里逻辑,只能受制于人的游戏玩家。他现在只是坐在那儿,就给人一种温和却强势的感觉,这里胆小点的丫鬟更是不敢抬起头来。 所以他的话刚刚说出来,就有丫鬟立刻出去办了。 不过片刻,原初就来了,他还带来了两个侍女,木莲和雁回。 木莲这次表现得很奇怪,她这次从进门开始人就有些恍惚,尽管动作很恭敬,却也能看出心不在焉。而雁回则是神色从容,恭顺镇定。 钟执看了一眼原初,原初点了点头。 “我要先出去一趟,去见个人,你和我一起去吧。”钟执指了指木莲。 木莲神色一震,声音有些哑:“公子……” 原初问:“见谁?” 钟执微微一笑:“刘兴安。” 刘兴安虽然权势滔天,但他的府宅却并不奢华,甚至可以说,他的府宅和他的官位很是对得上。 通传了是将军府上的人前来拜访,6府中的仆人也没有怠慢,径直引去了主厅。 刘兴安一身朝服坐在主厅,一手放在桌子上,轻轻敲着,低头沉思。见钟执进来,他抬起头,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我以为已经结束了。” 钟执笑道:“是结束,也是开始。” 刘兴安示意旁边的椅子,点头道:“坐。” 钟执也就在旁边坐了下来,一旁的侍者给钟执上了一杯茶,刘兴安挥退了侍者,看了一眼跟在钟执身后的木莲,没说什么,只不咸不淡道:“所为何事。” 钟执道:“我只问你,可想改变什么?” 刘兴安挑起嘴角笑容嘲讽:“我能改变什么?” 钟执笑了笑:“你上已经经历过一次家国破亡,不想再见一次了吧。” “不是一次。”刘兴安摇了摇头,“是两次,第一次我在地牢里。” 钟执见他说得云淡风轻,心知那时候刘兴安的情况必定不会好过。他唯一不知外面的事的一次就是赵衍将他囚禁起来那一次,那时候的赵衍真的将病娇扮演得很好,所以刘兴安的下场嘛……嗯,还是不想为妙。 钟执道:“那你可愿改变些什么?” “我能做什么?”刘兴安嘴角的幅度未变,看起来却有些伤感,“赵衍……皇上……是不会放过我的。” “这你可以放心,”钟执看着他,眼神清朗,“我既然敢说出这番话,自会会说服皇上,保你周全。” 刘兴安却摇了摇头,道:“你我都知道皇上的脾气,他爱的人都没有好日子过,何况他恨的人。” 刘兴安说这话时眼神空茫,似乎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会突然放弃他一般,然而那表情也只存在了一瞬,转而他又道:“不过前一次你于乱世之中护我妻儿,我且再信你一次,6某这条命死不足惜,如果真出了什么事,还望你能保全我的妻儿。” 钟执有一瞬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说刘兴安对他的妻儿情深意重,然而他心中明明装着的是赵衍。 不过钟执大概是明白他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刘兴安娶6夫人的时候只怕没什么感情,然而他娶了这位女子就要对这位女子负责,更何况已经有儿子出世。 所以刘兴安荒唐过之后,看着家里温柔贤惠,陪他走过艰难困苦不离不弃的妻子,还有刚刚出生未足月的儿子,难免回想着安定下来,虽然这样必定会辜负了赵衍。更何况赵衍的心早已不在他那里,他曾经求过,努力抓住过,但赵衍还是去了别人那里。 想通这一环,钟执那一瞬间甚至是有些高兴的,他庆幸着6夫人能在这个时候诞下一子,如果不是这样,刘兴安大约还不会放手。 最后钟执只是面色郑重的点了点头:“你放心,只要你能约束攀附你的那些党派,好好稳定一下朝廷,你是不会有事的,而且,这也是你最开始入仕的梦想吧。” 刘兴安笑了笑:“难为还有人帮我记得,我都快忘了当初入仕途是为了什么,就为了这份提点之恩,6某也不会辜负你的期待。” 来6府要做的事已经做到,钟执见时候也差不多了,就和木莲一起回将军府。钟执知道刘兴安虽然在赵衍那里做了很多混账事,但总的来说还是个重信重诺之人,他既然已经答应,自然会全力去做,这点也无须担心。 不过刘兴安对赵衍造成的那些伤害是确确实实的,这点自然无法原谅。刘兴安现在虽然死心,但钟执知道他依旧爱着赵衍,其实就让他看得见吃不着,还看着心爱之人和他人恩恩爱爱甜甜蜜蜜这才是最好的报复方法吧! 钟执早就打算好了,虽然这局为了大势不能让刘兴安去死,但时时刻刻膈应膈应他还是可以的。 嗯……当然这事儿不能做太过,何况他和他家小皇帝卿卿我我,自然不会去管刘兴安这个前情敌什么想法,或者说刘兴安在他会更起劲? 在回去的路上,钟执正想到此处,突然瞥见木莲紧皱眉头,心事重重。钟执一向拿木莲雁回当妹妹看待,现在雁回有二心,他在这个时空里的妹子就只有这一人了。 钟执大概猜到木莲在想什么,他轻轻喊了一声:“木莲。” “啊?啊、公子!”木莲回神,有些不知所措。 钟执温声问:“木莲可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木莲稍一迟疑,一抱拳道:“正是。” 她这一抬臂,动作干净利落,神色间也没了半分困惑,她声音清朗:“我本以为是我黄粱大梦一场,然后今日听了你和6大人的话,才发现,真相似乎并非如此。” 钟执一笑道:“木莲果然聪明,你还记得哪些,可否说给我听听?” 钟执不会骑马,他又觉得坐轿子太慢,所以他们前来6府是坐马车过来的,马车够宽敞,所以木莲也在马车里,此时钟执话一说出口,木莲当即跪了下来,声音带上些许哭音:“公子,你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也是死了吗?那天果然是木莲没尽到职责?未能护公子周全,还连累公子身死,木莲罪该万死!” 钟执连忙将她扶了起来:“这马车不平稳,你这样跪着容易出事儿。其实这事也不怪你,你的死说起来还是因为我没有考虑周全,而且我也不是死于刘兴安之手。” 钟执眼神那一瞬间眼神失去了焦点,连声音也飘渺起来:“我死于国破家亡时。” 木莲闻言一愣:“洛朝……又亡了吗?” 钟执奇怪道:“什么叫做‘又’?” 木莲轻轻摇头:“我也记不怎么清楚了,只记得我冲进皇宫想救公子出来,却只看到漫天大火,还有随处走来走去的蛮人,后来我与蛮人血战,力竭身死……虽然不记得细节,却依旧记得那时候自责的心情——如果不是我去晚了,公子你是不会死的吧,我就是豁上性命,也要将公子救出来啊。” “木莲你……”钟执愣了片刻,笑着摇了摇头,“我让你走,便是想让你离开汴京,越远越好,避开这场战乱,没想到你竟然回来了。” 木莲垂首,声音坚定:“公子之恩,木莲不敢忘。” “算了。”钟执从晃动的布帘间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如今的汴京,还是一片安平景象。 “洛朝不会亡的,你就当那是一场梦吧,一场山河碎、家国破的梦,梦醒了,依旧是太平盛世。” “公子……” 钟执轻轻笑了笑:“欺上瞒下,官官勾结,官员腐败成风这才是问题。一个使用冷兵器的野蛮民族能做什么?历史在进步。” 第2章 回到将军府之后,钟执收拾了一番,进了宫。 而从他回到将军府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雁回,他也没问,原初自然也没说。 和钟执进宫时,木莲有些奇怪的问了一句:“雁回呢?” 钟执道:“雁回有她的事要做。” 庄严复杂的册封大典结束后,钟执换回了一身白衣长袍,坐在寝宫里,等着赵衍。 红烛暖帐,屋内燃着幽甜的熏香,布置得喜庆而暧昧。钟执却没有看这些,他斜靠在一把木椅上,看着窗外黑沉的夜色出神。 他就要见到赵衍了,现在的赵衍有记忆吗?还会喜欢他吗?以及上一局……赵衍是为什么要杀他? 上一局最后,胸口撕裂的疼痛清晰的浮现在了脑海里,赵衍凄厉的质问也响在耳边。 ——“是你吧!是因为你吧!” 赵衍一刀一刀刺进他身体,每一次拔出都带着鲜血。 赵衍第一刀就刺中了肺,所以他说不出话来,只能在赵衍的质问中闭上眼睛。 钟执猛然抓住领口,弯下腰大口喘着气。 就像是真的一样,即使已经重新开始,那种疼痛却依旧伴随着他,让他每一次想起来都呼吸困难,几乎认为自己说不出话。 等胸口处那股若有似无的疼痛慢慢退去,钟执有些疲惫的一只手捂上了眼睛。 上一局他并没有做什么,只是看着洛朝被蛮族攻陷,然后为赵衍准备了逃跑路线而已。 如果他的无所为也是错的话,那天下千千万万人岂不都是错了? 或者……赵衍认为洛朝的灭亡是他一手造成的? 那就给他一个盛世吧。 虽然他自认并没有什么治国之能,但他有中华五千年的历史,借鉴一下总是可以的。何况还有刘兴安。 在钟执倍感疲惫之时,赵衍终于来了。 起初是宫女太监的通报,钟执立刻起身整理好自己的仪容,他心中有些紧张也有些期待,然而在见到赵衍之后,这些感情都变成了无法言说的欣喜。 尽管如此,他还是记得行礼道:“草民钟执,拜见皇上。” 给皇上行礼时不能直视皇上,否则被视为大不敬,是会被砍头的,所以钟执并没有看到赵衍的表情,只是过了良久之后,他才听到赵衍暴怒道:“好大胆子!陈慎竟然敢送一个男人入宫!” 那一瞬间钟执的心就沉了下去。 赵衍不记得他。 赵衍没有记忆。 不过他很快就重新理好情绪——反正上辈子也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重新开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他安抚道:“皇上息怒,若不是陈将军走投无路,自然不会将草民送进来,请皇上听草民解释。” 然后他向赵衍分析了一下现在的情况,说明自己谋士身份,并着重强调自己是来帮赵衍的。 赵衍听了之后,也冷静下来,他眼神晦暗,看着钟执道:“我想摆脱刘兴安的控制,你说有什么办法?” 钟执想了想道:“升6大人为宰相。” 赵衍冷冷看着他:“你这是在给他权利。” “不。”钟执摇头道,“这样就可以架空他,升6大人为相,然后设内阁协理政事,名为帮助,实际上是在牵制。” 赵衍疑惑:“内阁?” “是的。”钟执微笑,“将大学士整合起来,组成内阁,给他们权利。我有问过,翰林阁那一群大学士都是老学究,死板不知变通,但这样也好,至少可以牵制一下宰相的权利,最好能选几个和6大人有过节的大学士进入内阁,这样可以起到更好的作用。” 赵衍面无表情看着他:“很好的设想,可惜现在皇宫里根本没人听我的。” “会有的。”钟执突然对着他眨了眨眼睛,“现在这里的人都听你的话,以后皇宫的人都听你的话。” 赵衍定定看着他,钟执微笑,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刻起身喊道:“高增!进来!” “是,皇上。”屋外有一个年迈的声音响起,一直跟着赵衍的老太监高增走了进来。 这位忠心耿耿的老太监走进屋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嘴唇抖动着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说。 钟执从高增看他的第一个眼神他就知道——高增记得他。 所以钟执也对高增露出了一抹友好的笑意。 高增不再看他,而是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恭敬对赵衍道:“皇上叫老奴进来有何事?” 赵衍看着钟执一字一句道:“给他换一身娈童的衣服,带他去景仁殿。” 高增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答道:“是。” 钟执泰然自若跟着高增去了景仁殿,一路上无数人都看见了赵衍带着一个妆扮艳丽的英俊男人进了自己寝宫。 高增给钟执弄来的衣服是大红锦袍,锦袍松松垮垮的套在钟执身上,半遮不露,竟然也有一番风情。 进了皇上的寝宫景仁殿,钟执被带到了床上,赵衍就抓着钟执松松的领口,径直吻了下去。 钟执立刻回应着他的吻,从被动变主动,最后变成了他压在赵衍身上。 赵衍却一把推开了他,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钟执知道赵衍要干什么,他想试验一下是不是皇宫真的脱离了刘兴安的掌控,他是不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若在以前,他如此明目张胆的带着一个男宠回寝宫,刘兴安立马就会杀进宫来,所以这次如果刘兴安没来,那么就代表着皇宫里的人已经不听刘兴安的话了。 但皇宫里的人都是刘兴安的,怎么可能不听刘兴安的话呢? 钟执看着赵衍被他吻得艳艳的嘴唇,有些兴奋的想,只是刘兴安已经放手,不会再管赵衍的事了而已。 钟执被这一吻勾起了兴致,见赵衍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最后侧身躺在他身边,没有动。 钟执:……亚拉那一卡? 难得赵衍如此热情,钟执本来想让赵衍自己来,但是他等了一会儿,赵衍却没有半分要继续下去的样子,钟执觉得他只有自己上了。 钟执凑了上去,将头埋在赵衍颈间,舔了一下赵衍的脖子,声音低沉暧昧:“皇上,不做吗?” 赵衍没有说话,钟执抬头,才发现赵衍冷冷看着他。 钟执再接再厉:“放心吧皇上,我会伺候得很舒服。” 那一瞬间赵衍眼中的颜色变暗,偏头就咬住了他的唇,手扯开钟执腰间的带子,径直滑了进去。 钟执立刻回应起来,将赵衍抱起来抚慰着,做足前戏才进入了他。他自然明白赵衍的敏感点在哪里,每一次进入都是冲着敏感点去的,爽得赵衍有几次都控制不住力道咬在了钟执的肩膀上。 钟执的动作有些野,但没有到伤害到赵衍的地步,他的心里其实有些不安,刚刚赵衍吻他的时候,他似乎在他眼里看到了浓浓的悲伤,那样深沉浓烈的感情,对于现在的赵衍来说,不应该出现。 最后钟执拥着赵衍入眠,钟执变着花样让赵衍爽了很多次,他觉得自己都能评上一个在床上最卖力伺候小受奖了。 赵衍的睡梦并不安稳,几次三番的皱眉出冷汗,每次钟执都小心的哄着他安睡。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一大堆宫女进来伺候赵衍洗漱,赵衍起床时,看着钟执,面无表情道:“回明仁殿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踏出明仁殿半步。” 钟执笑着应了。 第一步迈出去了就好,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不过这种吃完了就丢的即视感是怎么一回事! 钟执坚决不承认是自己技术不到家所以只上了一次龙床就被踹走,他深思熟虑的想,肯定是赵衍觉得带一个男人在身边太明目张胆了,所以才让他回明仁殿藏起来。 他完全把昨天晚上赵衍大张旗鼓带他回景仁殿的事给抛在了脑后。 第二天赵衍开始着手设立内阁之事,而皇宫的侍卫也就在第二天换班的时候换了一批。 这是刘兴安为了合作而拿出的诚意,而钟执的诚意则是放弃一切权利,而且将刘兴安推至相位。 钟执所说的设立内阁是一次改革,改革总是涉及到利益的重新分配,所以有支持也有反对。 不过这次利益受损的是刘兴安,但赵衍却在名头上让他升至相位,一切面上的事都像是刘兴安受益,但落到他手上的权利反而没他做御史中丞的时候大。 当然,这个权利的变化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赵衍已经不在他的掌控之内。 赵衍忙这些的时候,钟执则窝在他的明仁殿里放烟花。 他让木莲去宫外寻了很多烟花回来,挨个放,他就在旁边看着,偶尔在一张纸上写上些什么。 现在伺候钟执的只有一个木莲,而木莲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第二天原初就传话进来说正在给他找第二个靠谱的丫鬟。 钟执没把选丫鬟当做一回事儿,倒是让原初给他弄两个给力的暗卫进来。 但是钟执没想到的是暗卫还没着落,丫鬟没两天就给送进来了。 当时钟执正和赵衍商量着蛮夷之事,现在赵衍有了权力,能稳朝政一时,但他们真正的危机从来不是国内的朝政,而是北边的蛮夷之邦。 洛朝偏安于江南,民风也染上了江南的烟雨,文人墨客辈出,但是能行禀作战之人却少之又少。而在北方被洛人称为蛮夷之邦的庆朝因为在草原上生活,世世代代过着游牧生活,所以民风彪悍,人人都能扛弓跑马。只是过去蛮族是一个个部落,并没有联合起来,所以对洛朝够不上威胁。但是几十年前蛮族出了一个统领,将各个部落都联合了起来,成立了庆朝。 当庆朝内部稳定下来,他们就不满足仅仅居住在草原,野心让他们将目光放到了南方的洛朝。 但赵衍提到蛮族士兵体格健壮能以一敌十时,钟执笑了笑,语气不屑:“皇上,以后多的战争不会是近身战斗了,冷兵器的时代虽然不能完全结束,但也应该到了末期。我真不明白,现在火药的技术都已经如此成熟了,为什么还只用来放烟花。” 赵衍抬眼看他,沉思了片刻,轻声道:“已经来不及了……庆朝要攻破这脆弱不堪的城池,只怕不用月余。” 钟执笑道:“皇上,不可如此看不起洛朝的将士,陈将军也是领兵奇才,有陈将军在,谁胜谁负还说不定,而且我已经让将军寻人赶制火器,很快这些东西就会用到战场上。” “陈慎那个榆木脑袋会什么领兵打仗,他只能算是有勇无谋。”这时一道清亮的女声却突然在门外响了起来,一个宫女打扮的女人走了进来,对赵衍叩头施礼,而抬头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钟执,“在你的那些东西能上战场之前,有多少无辜百姓会遭殃。当今之计,是先稳住庆朝,派人讲和,最好能——和亲。” 从这个宫女进来的那一刻,钟执就震惊得无以复加,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直到她将此番话讲完,钟执才将心中翻腾的情绪压了下去,直直盯着她,声音几乎可以算得上温柔,只是那里面压抑暴躁却让人心生不安。 他问:“你来做什么?” 第3章 宫女眨了眨眼睛:“木莲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我进宫来帮你。” 那一瞬间钟执暴躁的表情非常明显,但他也只是深吸了一口气,而且转头看着赵衍,露出一个笑:“皇上,我可以和她单独说几句话吗?” 赵衍的眼神落在宫女身上片刻,点了点头。 钟执立刻起身,几步走向宫女,抓着她的手腕就将她拖了出去。 赵衍看着钟执离开的背影,脸色慢慢沉了下来。而那个宫女居然回头对眨了眨眼睛,眼里笑意明丽。 那一瞬间说不清愤怒让赵衍指尖都颤抖了起来,他想立刻让人将那个宫女拖出去打死,但是看到钟执,他将心中的想法压了下去,眼神重新恢复了平静。 钟执一路将宫女拖到了远离正厅的寝宫,然后一把将她推了进去,挥退了下人,关上了门。 宫女进门小跳几步站稳,揉着手腕抱怨道:“哥你力气什么时候这么大了,手腕好疼。” 钟执完全不理她的撒娇,脸色阴沉看着她:“你都要高考了,还玩?” “咳咳咳,正所谓劳逸结合劳逸结合……哥别瞪我,这里面时间过得慢嘛,我进来玩玩出去也就过了几个小时而已!” “等你出去就把你学的都忘光了,还有你明天还要上课!” “……别这样。” 钟执声音严厉:“出去复习!” 钟灵一本正经道:“我不会出去,除非哥你和我一起,原初依旧把什么都告诉我了。” 钟执眼神一变,看了她几秒,声音有些无奈:“这是我的事……你应该去复习。” 钟灵斜眼看他:“放心,我不会有危险的,这个世界我比你清楚得多。” 钟执一噎。 钟灵非常明白钟执说的复习只是一个借口,钟执只是担心她的安全,想让她离开而已。 “哥,你别忘了,”钟灵又补充道,“这个游戏是你从我手机上发现的,对于这个世界的逻辑我比你清楚得多。” 钟执有些无奈:“……好吧,你确定能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钟灵眼神里带着鄙视:“我比你会用原初,原初本来是不会告诉我你的事的,你知道我是怎么从他口中套出来的吗?” “……怎么套出来的?” 钟灵嘿嘿一笑:“不告诉你。” “没事的,放心啦哥!”钟灵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其实我只是想来体验一下宫斗的乐趣而已!” 钟执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好看:“你想入宫做赵衍的妃子?” 钟灵继续鄙视他:“性别不同硬要在一起是没有好结果的,谁要做死基佬的妃子,我要去塞外。” 钟执一愣:“你……” 钟灵点头:“对,我去和亲,要是能从内部乱起来,才是真正的拖住庆朝。” 钟执几乎立刻道:“不行!” “行的。”钟灵认真看着钟执,“我去和亲,这样可以拖住庆朝一时,你可以慢慢找人研究炸药。” “不用你去。”钟执的声音有些烦躁,“大不了先送几座城池给他们,以后我会加倍讨回来!” “哥……”钟灵的声音变得有些轻,“你会帮老人提东西,给孕妇让座,对人也温和有礼,从不踩踏草坪,乱扔垃圾……哥……这里的人也是人,他们不是一组数据……这里是真真正正的一个世界,他们也是有生命的,这里不只有一个赵衍。” 有什么东西从钟执心里一划而过,他愣愣道:“你……” 钟灵看着他的眼睛,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进来了吧?” 钟执偏头没看她:“这里没有公交。” “……别闹,你懂我的意思。” “你爱玩就玩一会儿吧,回去记得好好复习。” “哥。”钟灵这次说得很认真,“曾经我一直觉得像你这样的好男人已经绝种了,别让我失望。” “安心洗得,你爱咋折腾咋折腾,我不管你可以了吧。” “既然如此就带我去见一见嫂嫂吧!” “……滚。” 钟灵惨不忍睹的看着钟执:“居然对未成年下手,哥,你的节操呢?” 钟执看了钟灵几眼,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道:“三观都没有了,还要节操干嘛?” 钟灵自己推开门走了出去,边走边道:“哥,我说真的,刚刚你拉我出来的时候赵衍看我那眼神,简直要把我千刀万剐,你千万小心啊。” “你不觉得更应该小心的是你吗?”见钟灵堵在门口,钟执推了她一把,走了出去,反手关上了门。 “哎哎,我是说真的!”钟灵道,“我给你说吧,病娇虽然在二次元是一个很萌的属性,但是放到三次元绝对要不得!” “赵衍病娇只有一次!” “他骨子里还是个病娇啊!”钟灵说得头头是道,“我给你说吧,像赵衍这种童年有缺陷,又受过虐待的问题儿童,只要你给他一点温暖,他就会巴着你不放,你要是敢离开他就是弄死你也要把你留在身边。虽然看小说看动漫觉得这种段子挺萌的,但真正遇上了可是有血光之灾啊。哥,你可要好自珍重。” 钟执压根没听:“你先自己珍重吧,想好怎么应付蛮人没有?” “这个不用你管,宫斗的事交给女人就行了。还有你提议的内阁,这可是制约皇权的东西,不过真成功了也是历史一大进步……加油吧!” 回到正厅,赵衍还在,只是面色有些阴沉,他本来就是过来议事的,此时钟执离开他也就坐在那儿想了很久,见钟执回来,赵衍示意他坐下,就将目光移向了一同回来的钟灵。 嗯,刚刚那个时间打一炮应该够了。 见赵衍看着钟灵,钟执立刻介绍了一下说这是他妹妹,是来帮他的云云。 至此赵衍的脸色才好看了点,然后他语气微缓,对钟灵道:“你说的和亲,是个不错的提议,只是现在这皇宫之中已经没有公主,这个亲可要怎么和?” 钟灵微敛眉目,声音轻柔:“皇上,这皇宫中不是还有一位公主吗?长乐公主年初患了癔症,被皇上关在了深宫里。” 赵衍语气冷了下来:“她已经死了。” “她没死。”钟灵抬头看他,眼神明亮,“长乐公主于今日恢复神智,愿前往蛮族和亲。” 赵衍并没有立刻答应,他看向了钟执:“你看如何。” “让她去吧。”钟执面无表情道,“既然她想为天下百姓做点什么,我这个做哥哥的又怎么可以阻拦。” 这件事一定下来,立刻报给了新成立的内阁,从内阁宰相那里走了一遭之后,就开始付诸实践,没两天使者就派了出去。庆朝那边同意了和亲之事,只是要求陪同嫁过来的还有一些粮食和金银。 最后双方将钱财商量到了一个双方都可以接受的数,钟灵就坐上马车,启程上路了。 临上车时,钟灵穿着大红嫁衣笑容明丽,她说:“你就放心吧,庆朝目光短浅,即使洛亡这天下也不是他们的,何况只是拖他们一时。” 直到马车走远,钟执还久久立在宫门外,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有些失魂落魄。 赵衍走上前来,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你很在乎她?” 看到赵衍,钟执扯出一抹笑意:“那是我妹妹。” “我不懂。”赵衍眼里露出一点困惑的神色,“兄弟姐们,难道不是会和你抢夺地位和财富的人吗?” 钟执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道:“皇上,外面在下雨,先回去吧。” 钟执避开了他的话题让他很不满,他抓着钟执固执的要和他一同走:“你还有亲人吗?” “能见到的只有我妹妹一人了。” 听到这话,赵衍眼里有了明显的笑意。 ——你只是我一个人的了。 钟灵离开的头天晚上,赵衍来到了明仁殿。 明仁殿里燃着甜腻的熏香,烛火将层层纱帐映出了暧昧的影子。 赵衍今天的兴致似乎很高,他先是亲吻着钟执的唇,然后是脖子,一路向下,最后将钟执的下面含到了嘴里。 少年柔软的唇舌很是舒服,赵衍吞吐了几次,钟执就笔直挺了起来。 平时都是钟执伺候赵衍,这还是赵衍第一次主动帮钟执,然而钟执并没有多兴奋。他看着赵衍明显陷入欲望的脸,在他退出赵衍口中时,将赵衍抱了起来。 赵衍反身坐在钟执身上,身体不断摩擦着钟执的顶部,钟执让赵衍靠着自己,少年白皙的身体就在他怀中扭动。这幅画面虽然很有冲击力,钟执却没有进去,只是抱着赵衍,手伸到前面帮他释放了一次。赵衍似乎还不满足,磨蹭着让钟执进来,钟执叹了口气,轻声道:“皇上,你还太小,对身体不好。” ——今天他在门口站着,并不是因为担心钟灵,只是钟灵的离开让他开始反思,他到这个世界之后,很多以前坚持着的东西似乎都没有了。 赵衍脸色迅速冷了下来,他侧头看着钟执,冷冷道:“你不愿意?” 钟执回答得很恭敬:“皇上,你还太小,房事上节制一点比较好,而且我那么做,真的会伤害到你。” “你现在才说这话,不觉得晚了点?”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钟执——” 赵衍反身,双腿缠上了钟执的腰,一手勾着钟执脖颈吻了上去,吻得忘情时,另一只手摸到身下,撸了两下钟执的下面,然后坐了上去。 钟执闷哼一声,放开了赵衍,他早已被赵衍挑起欲望,也不好受,此时更是被欲望所支配,他声音沙哑的凑到赵衍耳边低声说:“下不为例。” 然后将赵衍压到床上,动了起来。 第4章 折腾了几次,赵衍缩在钟执怀里沉沉睡去,他在睡梦里也是不安定的,一只手紧紧抓着钟执,仿佛一放手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一般。 钟执任由他抓着,他却睡意全无,只盯着帐顶出神。 刘兴安的问题暂时解决了,蛮族的问题只待时日,那么下一个就是……许怀伤。 钟执去许怀伤暂时居住的房屋里看过,那里依旧荒草丛生,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而且也确实没有发现人的踪迹。 联系着上一局原初将他丢到那个院子里的情况来看,他在那个院子里居住了七八天许怀伤才出现,所以他觉得那个地方可能只是许怀伤的一个落脚点,并不常在。所以他也只是叫人盯着,要是有人出入就告诉他,但是那间房子始终空着,根本没有人进去过。 现在他也已经改变了事情原来的轨迹,在许怀伤本该出现的那一天,他并没有出现。他不知道是因为他做了改变的原因还是许怀伤也记得以前的事。但是不管怎样,许怀伤就成了现在最不可控的一件事,许怀伤拥有着高超的武艺,出入皇宫就如进入无人之地,所以防不胜防。 现在他能做的,也只有加强皇宫的守卫,以及时时刻刻都陪在赵衍身边。 但是赵衍不让他时刻陪伴着……他被赵衍下了禁足令,不能出明仁殿一步。 钟执想了良久,最后侧头去看赵衍睡颜,为自己今天的行为唾弃了一把——三观要正啊少年! 不过让他在赵衍面前把持住……这真心有点难。 钟执叹了口气,给赵衍顺了顺毛,将他搂得更紧了些。 翌日清晨,江南梅雨未完,细雨依旧飘着,木莲撑着一把伞从外面回来,眉眼间带着掩不住的笑意。 钟执见她这个样子也就问了一句:“怎么了?” 木莲道:“公子,火炮的成品出来了!” 钟执闻言精神一振,立刻道:“带我去看看。” 他借木莲的手,以为一个乡绅制作最好看的烟花为名召集了许多的工匠研制火炮。当然,这件事赵衍和刘兴安是知道的,不过知道这件事的也就这几个人。 木莲此时脸色却是一僵:“公子,皇上说您不能出宫,没有他的允许也不能踏出明仁殿。” 钟执却温和的笑了笑,那笑容就像是他对现在被禁足的情况毫不在意一般,连声音也是温和的:“你带少量火药进来试试吧,我会给赵衍说的,让你带进来。……别露出那种表情,我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住在宫中,为了以防万一,禁足是理所当然的事。” 木莲眼里带着担忧:“公子,你还记得上上次吗?你被皇上关了起来,他甚至不让人靠近你,现在已经开始有这种迹象了,发展下去只怕又会如同那次一样。” “木莲。”钟执微笑着看她,“那你还记得你带我出去的时候我说的什么吗?我是自愿的。” 木莲低头道:“如果公子想离开,可以随时告诉我,我带你走。” 钟执没说什么,只道:“你现在就去带样品进来我看看。” 木莲行礼离开,门外细雨纷飞,紫色的木槿一大团一大团的开着,晃人眼球。 钟执在屋内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他虽然住在明仁殿,但宫中却鲜少有人知道,大婚之夜宫中人皆知赵衍中明仁殿带了一个男宠回去,从此之后那个男宠就销声匿迹,而明仁殿皇后之事也无人敢提。 毕竟这事不光彩,在大婚之夜皇上没有临幸皇后,反而大张旗鼓的临幸了一个男宠。 后来赵衍天天晚上夜宿明仁殿,众人只道皇后受宠至极,但真正见过皇后的却少之又少。因为伺候钟执的只有两个人,一个太监一个宫女,这两个人都是高增选的的人,嘴巴自然极严。 赵衍把他藏了起来,不让任何人知道。 钟执倒了茶之后却没有喝,手里拿着茶杯,心思却不知道飘到了何处。 ……木莲也看出来吗? 不过他钟哥是谁?怎么可能重蹈覆辙让赵衍囚禁他? 制备火器的工坊在汴京郊外,一个乡绅的别院里,木莲清晨去再快也得下午回来。这期间钟执翻出了一些史书来看,顺便为许怀伤的行踪忧伤一把。 钟执本以为这个上午就这么过了,谁知快到中午的时候,赵衍来了。 钟执见赵衍不需要见礼,赵衍来的时候也没人通传,甚至没有侍从陪同,待到赵衍一身湿气进来,钟执才知道赵衍来了, 看到门边赵衍半湿的衣角,钟执立刻上前关上了大门,找出了一件干燥的衣袍给他披上,而后才道:“换一件干衣服比较好,不过皇上应该不会久留的吧。” 赵衍看着他做完这一切,脸上没什么表情——钟执觉得赵衍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少了,心思似乎也变得越来越深,在皇帝这个位置上,赵衍也不得不如此,钟执除了心疼,什么也做不了。 等到钟执问出了话,赵衍却别开头没看他,只道:“等会儿有人来帮你搬东西,你搬去朕的寝宫住。” 闻言钟执如同早就料到一般,温和的笑笑,答道:“草民遵旨。” 赵衍这时却皱了皱眉,他回头目光直直望向钟执,声音却是冷清的:“以后再我的面前你不用自称草民,所有的规矩你都不用理。” 钟执低眉笑道:“是。” 钟执当天中午就搬去了赵衍居住的景仁殿,木莲的火药样品也没有带进来,不过仅从木莲的口头描述来看,火炮应该已经成了。 火炮的制作是钟执提供的想法,并画了大约的草图。钟执并不知道火炮的具体制作方法,但他相信人民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人民群众的想象力的丰富的,所以他只说了他要什么样的,不久之后就有工匠提出了具体的制作方法。 火炮有了初步成效,钟执却并不急着制作枪械,这个时代的冶炼技术跟不上,不能制作出枪械所需要的精细部件。 但是只有火炮也不行,毕竟火炮这种粗糙的大家伙只要有想法有工人,很容易就制作出来。钟执用火炮来抵抗蛮族走的是技术路线,这就涉及到一个保密问题,如果对方也能制作火炮,那么他们就不占优势了,甚至可以说因为他们是守的一方,更加的处于劣势。 那么这个时候就要制作出别人即使能拿到成品也制作不出来的东西了。 比如说火药的制备,怎样的调配才能制作出威力巨大的火药? 钟执早在第三局结束之后,回到现代就去查了资料,关于古代的火器,以及炸药的制备。他本来想用在第四局与蛮族的对抗中,只是那时候他临时改变了主意,这东西也就没用上。 钟执坚信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所以在火炮制作以及成熟时,果断将技术交了出去,不过这个配方只交给了木莲,他让木莲亲自配置火药,并且不能外泄。 木莲郑重其事的接过了钟执提供的火药配方,而后看向钟执的目光里带着明显的担忧。 钟执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从明仁殿搬到景仁殿,在无形之间……已经和第三局发生的事重合了。 在第三局,钟执被赵衍囚禁,差点废了双腿,最后和他齐齐死在蛮族破城之时。 木莲虽然没有经历到最后,但她曾经试图救出被囚禁的钟执,虽然最后是以失败告终。 钟执笑容和煦的安慰道:“木莲,没事的,我只是被限制了人身自由而已,更何况我是自愿的。” 木莲顿时有些激动,急切道:“公子你也不想的吧!只要——” 钟执抬手,打断了木莲的话,他微笑着:“木莲你要相信我,还有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钟执从他一直看的那本史书里翻出了一张纸,递给了木莲。 “这个东西比火炮好用多了,你拿去给工匠制作,先制作几个看看成品,如果可以将会制作的工匠送到边疆去,这东西运不走。” 说完,他深深看了木莲一眼,又道:“木莲,现在不是计较我个人得失的时候,洛朝现在处于危难之中,如果用我一人的性命可以换整个洛朝,你杀、还是不杀?” 木莲愣住,她嘴唇抖了抖,没有说出话来。 是的,她很清楚,如果钟执一人的死亡可以挽救整个洛朝,她会毫不犹豫的一刀刺进钟执的胸膛,待钟执死之后她会用尽一切办法来补偿他的未亡人。不仅是钟执,如果这个人换成赵衍,陈慎,陈夫人,更甚于她的爹娘,她都会如此做。 所以钟执现在虽然被赵衍关在了深宫中,但这有利于钟执为洛朝做事,这和他刚才所说的话重合了起来。 思及此,木莲立刻低下了头,行礼告退,前去通知工匠制作新的火器。 这次钟执提供的是一页图纸,上面不仅有火药的调配比例,甚至有完整的构造图纸,而且这种图纸还不止一张,换言之,就是这种东西不只有一种。 钟执提供的,是草根人民都可以制作的,又让人防不胜防的——地雷。 第5章 钟执在景仁殿比在明仁殿自由得多,明仁殿他的活动范围只有几间屋子,而景仁殿里随便他走,只要他不出去。 在景仁殿伺候的都换了一批人,现在这批人几乎不和钟执说话,他去哪儿就当没看见,但是他有什么需求肯定是第一时间送到。 钟执这几天琢磨了一下,也了解了一些洛朝当前的情况,发现只要把硬件提上去了,对抗蛮族根本不成问题。所以他依样画葫芦弄了很多东西出来,效果还不错。 不过这几天边关也没有什么战事传来,从钟灵上车离开那天开始,庆似乎就真的收起了动作。 而现在他所看的就不应该是北方的威胁了,为了给赵衍一个太平盛世,从制度上改变才是根本。 钟执思考良久,拟了一封信,交给木莲,让她给了陆兴安。 陆兴安的回信也很快,他的回信只有一个字:可。 钟执收到回信之后只是笑了笑,随手就将信纸扔进了烛火里。然后他拆开了信封,将信封展开铺平,那信封里面写着几个名字,他默记了一遍,将信封收进了袖子里。 细雨靡靡,夜色里亮着几盏宫灯,一副安静宁和。 钟执去了御书房,虽然现在天色已晚,但赵衍需要处理的事务太多,所以现在还没就寝。 烛光下,少年面无表情的批阅奏折,钟执将伞交给宫女,缓步走了进去。 听到声音,赵衍抬头,看到是钟执,他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声音微带不满:“你来做什么?” 钟执笑了笑:“皇上,我来看看你,夜深了,皇上该休息了。” 赵衍低头继续看奏折,声音平静:“你管太多了。” 钟执走上前去,将赵衍面前的奏折合了起来,赵衍抬头看他,目光微冷。钟执却不甚在意的温和笑道:“皇上,你可以把一些事交给其他人做,你是皇上,本就不该这么累。” 赵衍声音也冷了下来:“这些人欺上瞒下的功夫比什么功夫都好,我不亲自看着,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 “所以要清肃朝纲,”钟执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推到了赵衍面前,他伸手在纸上点了点,“杀鸡儆猴。” 赵衍看一眼纸上的名字,而后看向钟执,声音平淡:“你知道我最想杀谁来敬候。” 说这话时,他的手指在纸上一扫而过,最后停在几个名字的边缘。 钟执温声道:“皇上,现在还不是时候。” 赵衍的眼睛一直盯着钟执,钟执脸上的笑容从未变过,发现这一点的赵衍收回了目光,钟执继续道:“皇上,把事情分给别人一点吧,将陆大人升为宰相,以及设立内阁都是因为这个,不用太累。” 赵衍没有看他,只淡淡道:“你可以走了。” 钟执声音变得越发温和:“皇上,请考虑一下,不要太累着自己。”他顿了一两秒,努力压下一股槽感,用温柔至极,用情至深的语气说:“我会心疼的。” 赵衍微微一震,却没有抬头看他,也没有说话。 钟执看到他这个样子,知道他有所震动,也就没再说什么,退了出去。 临出门时,他回头看了赵衍一眼,发现赵衍也在看他,只是见他回头,立刻若无其事的低头看奏折。 那一刻钟执觉得自己心中有什么感情就要汹涌而出,他想要说些什么—— 静候一旁的宫女看到钟执出来,上前几步恭恭敬敬的将伞递给了他,钟执低头看了一眼伞,伸手接了过来,他又看了一眼烛火明灭中专心看奏折的赵衍,最后撑开伞走入雨帘中。 他终究什么也没说。 赵衍过了一两个时辰才回到寝宫,钟执也还没睡,赵衍也没要求钟执跟他来一发,只收拾了一番,草草睡了。 钟执将赵衍抱在怀里,他知道这个孩子是真的累了,全国的事务都呈上来给他处理,而赵衍不相信任何人,所以所有的事都是亲力亲为,不会把事情交给其他人处理。 但是这样怎么行呢?他的孩子会累坏的。 所以变革是必须的,但这个变革也不应该违背赵衍的意愿。 几天之后,消息传来,朝中几个结党营私,贪污受贿的官员被抄了家,顿时闹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钟执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那时候他正坐在寝宫里看景,看雨景。 这几日的雨势越发大了起来,往日娇艳的木槿花被沉重的雨水压出了惨淡的颜色,就像是染了紫色的废纸挂在暗绿的枝桠上。 钟执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眼睛看向窗外,似乎在看木槿,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 他身前的桌子上摆着一杯热茶,茶杯里热气袅袅。 一个太监跪在他脚下,手里拿着一个二指宽,半指厚,做工精美的银环,低声问道:“公子,要带吗?” 钟执这才将视线收回来,点了点头:“带上。” 太监踟蹰了一下,张口欲言,最后看到钟执眉目温和的脸,只好低下头为钟执脱了鞋子,将那枚银环扣在他的脚腕上。而银环的上连着一根一指粗细的链子,链子的另一头拴在床上,被一把这个时代罕见的做工复杂的锁锁了。 将银环带上之后,太监弓了弓身子就要告退,外面却突然传来了几声争执。 钟执听出来那是木莲的声音,木莲要进来,而守门的人拦住了她。 钟执对还未离开的太监吩咐道:“你去让人进来。” 太监迟疑了一瞬,还是行礼出门,去办了。也不知道他怎么说的,不过片刻,木莲就出现在了门口。 看到钟执脚上的链子,木莲惊得退了一步,声音也有些不稳:“皇上他——皇上他……到底想做什么?” 钟执动了动脚,脚环与锁链相撞发出了“叮叮当当”几声响,他声音平和地道:“很明显,他想将我锁起来,或许是我做了什么事让他觉得我会离开。” 木莲开口问道:“你做了什么?” 钟执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给过他我想离开的想法,不过……我想或许是在以前,其它局的时候我有想过要离开他。‘我会离开’已经根深蒂固的住进他脑中,所以他现在将我锁了起来。” “……你就、不反抗吗?” “不是时候。”钟执笑意温和,他问:“陆兴安怎么说?” 木莲这才将思绪放到了钟执让她做的事情上,她道:“陆大人说不成问题。” “那就好。”钟执点了点头。 木莲又道:“公子,庆朝那边传来消息了。” 钟执眼神微微一亮:“哦?怎么说?” 终于有些人气了,木莲此时在心里这样感叹了一句,这几天的,或者说近段时间的公子都太过于平静了,那脸上的温和微笑就像是假的一样。有时候她都会想是不是公子早就死在了前一世的大火中,现在站在这里的只是一副微笑着的空壳子,不过现在的钟执总算是和记忆中重合了一点,让她觉得钟执是真真切切的站在她身前。 这样想着,木莲的嘴角也挂上了一丝笑容:“据探子回报,庆朝正在上演夺嫡之争,几个皇子大打出手,已经闹僵了。” “这样啊。”钟执笑了笑,“也不知道是不是钟灵做的。” 木莲垂首,并没有说话。 钟执笑完了之后,看着木莲,已经换了一副语气,他缓声道:“木莲,今后你就不用来了。” 木莲一惊,慌忙抬头看他:“公子——” “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说完,钟执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又转头去看雨景,仿佛那雨中破败不堪的木槿花是什么名贵花草一般。 当晚赵衍回来时,问了钟执一句话:“生气吗?” 钟执摇了摇头:“我不生气,只想问问皇上为什么?” “你管太多。”赵衍的语气有点冷,“你应该做的事伺候好朕,以及在朕需要的时候出谋划策,既然你要做一些你不该做的事,那么就应该被限制。” 钟执低低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将赵衍抱进怀里,轻声道:“皇上,不早了,睡吧。” 赵衍看了他一眼,反身抱住他将头埋进他怀里,闷声道:“不要生气,只要你不多管闲事我就放了你。” 钟执笑出了声:“皇上你的冷艳高贵呢?——好了,睡觉吧。” 看到怀里赵衍的呼吸变缓,钟执也闭上了眼睛,陷入睡眠,而今天似乎格外好眠,钟执从来没有睡得这么沉过。 在钟执慢慢睡过去之后,赵衍在他怀中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偏头就看见了帐外燃着的熏香,视线漠然的掠过,然后将视线放在了钟执的脸上。 他看着钟执的脸良久,凑上去亲了亲,然后伸出双手,紧紧搂住钟执,用微不可闻的声音低声自言自语。 “你是我的。” “没有你不行。” “陪伴你的只能是我。” “非你不可。” “都是因为你吧。” “我会怎么死呢?” “为什么是陆兴安?” “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钟执,你就留在这里,永远陪着我吧。” 第6章 烛火跳跃,赵衍坐在软榻上,一本一本的看着奏章,眉头越来越紧。 这些由翰林阁转承上来的奏章无一不在说一件事:变革。 把主要权利交给丞相和内阁大学士,让他们参与事情的裁决,皇上有最高裁决权,却不用凡事都亲历亲为。 现在处理朝事的流程是由翰林阁的学士和丞相阅读奏折之后,将处理意见附在奏折后面,呈给赵衍,是否采取这种处理方法则有赵衍批示。 看上去赵衍只用点个头,但一个国家的政事岂会少?特别是正逢这个多事之秋,所以就算他一天到晚都在处理,却怎么也处理不完。 这些奏折说得都很好听,说为了给皇上分忧,为了使皇上不再那么老累,微臣鞠躬尽瘁,定不负皇上的厚望。 赵衍将这些奏折都放到了一边,告诉高增:“扔了。” 高增恭敬的弯腰道:“是。”,就吩咐几个小太监进来把奏折拿了出去。 为他解忧。 说得好听,还不是想从他手里分出一份权利。不过他也知道,他一个人做的决定不一定是对的,翰林阁的虽然是一群老学究,但他们有他所没有的阅历,知他所不知道的学识。 就连陆兴安,在治国这件事上,都比他强上不知道多少倍。他本就没有受过正统的皇家教育,在大事上也多听从老臣的意见,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而已。 所以为了洛朝的未来考虑,他应该是准的,但是他不能。 他心里总是空了一块,有一种即将会失去重要东西的感觉,那种感觉让他即使手中握着权利也无法安心,要是让他将权利分出去,他将会更加不安。 而且这件事钟执给他提过,他虽然将钟执关了起来,但他毫不意外的觉得这是钟执一手操控的。 他都将他关起来了,他还能做这些事吗? 是关得不够彻底吗? 要怎样才能将你彻底关起来呢? 要怎样才能让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要怎样才能让你只为我而存在? 赵衍垂下了眼睫,在暖黄的烛火跳跃着,他的眼神晦暗不明。 过了一会儿,赵衍轻轻笑了一下。 如果我的结局是永无止境的死亡,那么你会在每次我死亡之后来找我吧。但是我已经不想再死了,我很害怕呢。在铜鹤砸下来的时候我很痛啊,在冰冷的剑刺进我胸膛的时候我很害怕啊,真的很害怕,很不想再经历…… 但是我想和你在一起啊,永远在一起啊。 赵衍抬头,看着高增,眼里带着坚定而残忍的光,他的声音却很平静,和刚才吩咐高增将奏折扔出去的语气没什么两样。 “高增,帮我准备点东西,找几个人。” 难得的没下雨,钟执坐在窗边,夜已深沉,窗内的烛火照出了窗外一小片木槿,经过大雨的木槿开得更加鲜艳,钟执却无心欣赏。 他被赵衍关了起来,脚上甚至上了锁链,这让他不能离开这间屋子,他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世界了,唯一向他开放的外面的世界就是这扇窗户。 人一闲下来,就免不了胡思乱想。 钟执并没有乱想些什么,他只是在想赵衍,以及他想要做的,和已经做的事,经过几天的推敲,他蓦然发现,自己做错了。 他想着给赵衍一个太平盛世,在制度上着手,将未来的管理制度带进现在的社会。他了解过国情,洛朝现在手工业开始发展起来,资本主义开始萌芽,如果这时开始改革,就可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巩固洛朝的河山。 他为他的设想激动不已,他认为他能带给历史一大进步,所以他倾尽所有能利用的去做。 他口口声声说着赵衍不想就不会勉强,却一心想着说服赵衍,甚至不顾赵衍的想法让人着手改革。 他被自己所设想的,以一人之力改变整个时代的想法冲昏了头脑,一意孤行。 怪不得赵衍会将他锁起来。 皇权,只要握在手中谁都不想放弃吧。 钟执抬头看着远处飘摇的宫灯,夜里虽然没雨却有风,那一盏灯挂在风中,将灭未灭。 “你在看什么?” 身后突然有声音传来,是赵衍的声音,钟执回神,回头看着赵衍,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告诉我?”赵衍看着钟执,目光带着意味不明的委屈,“你是在生气吗?气我把你关起来。” 钟执又摇了摇头,他起身向着床走过去,脚环和锁链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却毫不在意的边走边温声道:“皇上,很晚了,睡觉吧。” 赵衍却没有动,他声音轻柔,带着希翼的对着钟执问:“你会来找我的对不对?不管我是怎么死去的,你都会又找到我的对不对?” 钟执闻言一震,回头震惊至极的看着他,哑声道:“你记得?” 赵衍点了点头:“我记得。” 他露出了个温和羞涩的笑,那笑在他艳丽的脸庞上煞是好看,但钟执看在眼里,却由心底里升起一股凉意。 赵衍从未这样笑过。 这不是赵衍该有的样子。 “你会来找我吗?”赵衍又问了一次,那声音几乎有点他这个年纪的少年该有的天真。 钟执转身,走过去几步,缓缓抬手抚上赵衍的脸颊,他声音越加发哑,像是有什么堵在喉咙里:“我会的,无论多少次,我都会的。” “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会来找我吗?” 钟执看着赵衍的脸庞,坚定而缓慢的点了点头:“我会的,皇上,不管多少次,我都会找到你。” “那就好。” 赵衍的表情一瞬间变了,那笑意有些残忍,却愈加的艳丽。 “钟执,我死了这么多次,每次都非常害怕,都是因为你吧……但是我喜欢你,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我想不到办法了……记得来找我,一定要来找我。” 随着赵衍的话,钟执的视野越来越模糊,跌倒在地上时,他竟然有些自嘲的想到一句话: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他害死了赵衍这么多次,这一次终于到他头上了。 视线里的光影渐渐消失,最后留在钟执视野里的,是一双明黄的鞋,那双鞋的主人是赵衍。 夜色凄迷,赵衍跪下来,双手抱着软倒的钟执,愣愣出神,直到高增带人来准备接下来的事,他才回过神来。 高增低声在他耳边说到:“皇上,休息吧,钟公子的事我会处理好。” 赵衍突然低头极温柔极温柔的看了一眼钟执,柔声道:“我们永远在一起了。” 然后他站了起来,起来时,他向着窗外望了一眼,夜色中有一盏暖黄的宫灯被风吹起来,脱落了它原本悬挂的地方,不知落到了何处。 钟执一直以为他醒过来会看见原初,还有开满荷花的池塘,出乎他意料的,他是被一阵人声吵醒的。 一个尖利的声音在说着什么,有人应和有人解释,他听不怎么清楚,只觉得非常吵。 在这样嘈杂的声音中,钟执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这种不适感逼迫着他睁开了眼睛。 在他睁开眼睛的刹那,那些吵闹的声音一瞬间消失了,随后他视野里出现了一张松弛垂老的脸。 那是一直跟在赵衍身边恭敬忠心的老太监高增。 “怎么回事?”钟执醒来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声音微弱的问了一句。 赵衍的表情立刻变得有些悲哀,只听他努力放柔了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温和的对钟执说到:“钟公子,老奴看不下去了,你走吧。” 刚刚醒来的钟执头像是要裂开一般的疼,听到这一句话,他奇怪的问了一句:“走?” “是。”高增欠身道,“皇上想杀你,但公子的所作所为老奴都看在眼里,还请公子离开吧。” “他要杀我——”钟执一愣,随即立刻看向高增,“为什么?” “其实老奴也记得。”高增叹了口气,“自从公子出现,皇上……皇上一直受到伤害,他恐怕以为这都是公子带来的,公子其实是……想他死。” “怎么会?!”钟执愕然看着高增片刻,突然明白过来,如果赵衍真的这么想、真的这么想也不无道理。 “我要去找皇上!”明白这层,钟执立刻从他所躺的床板上弹了起来,几步向着门口走去。 “公子不可!”高增急急上去阻拦,钟执随手一挥,高增年迈的身体就被他手上的气劲掀了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钟执回头有些歉意的看着他,道了句抱歉,转身便走。 高增跌坐在地上,心急大喊:“来人!给我拦住他!” 这里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钟执出门就看到几从花木,两扇紧闭的大门,只是他还未走近,随着高增的喊声,立刻就有侍卫从各个地方冒了出来。 看他们的装扮还是皇宫的侍卫的样子,他暗一思忖,心想自己八成还在宫里。 那么就好办了,他回忆着上一局所学到的东西,吐气站定,眼神锐利地看向来人。 由将军府送来的侍卫自然不是泛泛之辈,丝毫没有被他的气势吓到,只是越加谨慎的慢慢靠近,隐隐有合围之势。 钟执知道不能让他们合围成功,否则更加难以脱身,所以离开看准一个方向,一掌挥了过去,瞬间便与侍卫缠斗起来。 钟执只伤人并不杀人,虽然他有一身武力,但毕竟难以以寡敌众,待到脱身时身上也受了几句轻伤。 他完全不理会身上的伤和身后高增的劝导声,选中一个方向,发足狂奔。 钟执心中乱极,皇宫建得四四方方,他又不熟悉宫中地形,一路上难免碰到守卫,守卫并不认识他,自然将他当成了刺客。钟执根本不管守卫,来一人他伤一人,来两人他伤两人,他心里只想着:一定要见到赵衍,一定要解释清楚,一定要说清楚,自己不是来害他的,自己是来救他的……他是来救他的…… 连破几队侍卫之后,钟执终于找对方向,来到了承极殿——皇上上朝的地方。 此时的他已经是遍身伤痕,连站立都不怎么稳当,然而他还是拖着残破的身体一步步走了进去。 守门的侍卫看到他立刻上前制止,钟执抬手一挥,强劲的气劲硬是将几人挥到了角落里。 正在议论朝事的文武百官转身看着他,个个的表情都是惊骇之极,只有陈慎和陆兴安便无表情。 稍后有侍卫冲进来想要制止钟执,赵衍冷冷道:“住手。” 本来有所反应的百官被他这身住手威慑住,顿时住口,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赵衍坐在龙椅之上,用比语气柔和不了多少的眼神看着钟执,看着他在百官面前一步一步走进,身后拖出了长长的血迹。 钟执一步一步走上阶梯,最后在赵衍身前停了下来,向他伸出了沾满灰尘与血迹的手,似乎想用那手去触碰赵衍的面颊。 “皇上……” 他最终也没用手碰到赵衍的脸,只是说出了两个字,他就想是卸掉了全身的力气,在赵衍面前跪倒了下来。 赵衍始终看着他,在他倒下的时候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哥——” 一声凄厉的嚎叫突然响彻大厅,一个宫女从角落里冲了出来,谁也没有看见她怎么出来的,自然也没人阻止。 那是本该在庆朝皇宫的钟灵。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回来的,但她就是出现在了这里。 钟灵怀里抱着钟执的尸体,抬手抚上钟执逐渐失去温度的脸颊,声音冰冷:“赵衍,我现在虽然很想杀了你,但是我却更想看见你的结局。” 她看了一眼钟执,低低笑了笑:“你居然不相信。”她蓦然抬头看着赵衍,眼里满是讽刺,“他说他爱你,你却不相信。” 尾声 凉亭荷池的景色再次出现在眼前,钟执坐在亭子里,久久没说话。 原初就坐在他对面,倒了一杯茶,将茶杯放到了钟执面前。 钟执抬头看他。 原初依旧亲切友好的微笑着:“是否继续游戏,” 钟执却突兀地问了一句:“下一局赵衍是不是还会记得?” 原初脸上的微笑淡了一点,他道:“你知道的。” 钟执道:“对,我知道,我早就已经看出来了,在上一局死亡的人,下一局才有可能出现记忆,对吧。” 原初点了点头:“是这样。” “但他这次没有死。” “你在后悔吗?”原初突然问了一句,脸上笑意变得淡薄,“你是故意的吧,死在他面前,你想报复他,报复他把你关起来,甚至想杀掉你。” 钟执移开了目光,没有看原初,只道:“他下次会有记忆吗?” “有。” “那继续——” “等等。”原初打断了他,脸上重新挂起让人如沐阳光的笑容,“还有人要来。” 他话音刚落,一道微光在亭子里亮了一下,一个女生突兀的出现在了亭子中。 钟灵出现之后就看到了钟执,她笑了笑:“哥,回去吧。” “钟灵。”看到钟灵的出现钟执心里蓦然一紧,“你怎么了?在庆朝被人欺负了?” 钟灵一下就听出了他的意思,摆摆手:“没事没事,我是自己退出的,我可是特权阶级,谁能欺负我啊。” 见钟执脸上有些不相信,钟灵咳嗽了一声:“那个……其实原初整个人都是我的金手指……我其实……咳……那个……来去自如。” 这时钟执的脸色才好了一点,他以管教妹妹的口吻说:“玩也玩够了,快回去复习。” “好……”钟灵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又偷偷抬头看了钟执一眼,“那……哥哥会和我一起回去吧?” “……我再玩几局。” “哥你别玩了。”钟灵有些沮丧,“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我……”钟执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等我给了赵衍一个好结局,我就回来。” “给赵衍好结局?!”钟灵突然跳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钟执,“他能有什么好结局?自己作死,谁救都没用!” 钟执心里有点堵,虽然他知道是这样没错,但他心里又放不下。 “而且你们怎么会有好结局!”见钟执神色犹豫,钟灵继续道,“病娇只能二次元萌,你和他在一起,结局只能是一个!他把你关起来,最后杀死你!” “就算这样……” “就算这样你也不在乎是吗?”钟灵看着他,眼里慢慢蒙上水汽,“可是我在乎啊!你是我哥!为什么要去那样的一个地方,要被那样一个人折磨!” “而且哥你想过吗?”钟灵盯着钟执,一字一字残酷道:“如果没有你,他本来有个好结局的。” ——如果没有你,他本来有个好结局的。 ——如果没有你。 钟执脑子嗡地一声,一时什么都听不见了。 在原本的剧情中,赵衍不会死,他最后也会坐拥万里河山,和一个爱他的人在一起。 他本来是有个好结局的,可是他出现了。 怪不得赵衍会觉得他是来害死他的。 “别说了。”钟执坐在石凳上,低声呢喃,“正因为这样,我才要去弥补啊……” “那只不过是另一场悲剧的开始。”钟灵毫不留情的指出,“这并不是一场游戏啊,赵衍、陆兴安、木莲、雁回、还有洛朝和庆朝千千万万的百姓,他们不是数据。这个游戏从一开始就建立在穿越的基础上啊!” “他们都是存在于另外一个时空的,好好生活着的人,我们本来就不应该去打扰他们的生活,原本游戏设计者的初衷也只是让腐女去扮演陈水月,围观一下古代的渣攻贱受而已,并没有想到改变!” “而且哥,虽然你退出来了,但是你曾经所在的时空依旧存在着,每次你的出现只是进入了空间中的一个点,每次事情发生的走向不同,所以由此产生了另外一个平行时空。也就是说……虽然你退出了,但是赵衍确确实实是死了,并不是重生了一次,他在那个时空中已经死了!” “我……” “你还要再害死他一次吗?”钟灵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哥……和我回去吧,这里不是你的世界啊。” 钟执眼神游离了片刻,最后落在一旁依旧微笑着的原初身上:“是这样吗?” 原初点了点头。 “钟灵。”钟执将一旁哭泣着的妹妹搂过来拍了拍头,叹了一口气,“我……” 亭外没有风,只有细密的雨丝落下,这个地方似乎也正值梅雨时节,阴雨连绵看不到尽头。 在钟执刚刚离开的另一个世界,正值梅雨之时,压着厚厚云层的天空飘下雨丝来,就像是在为执着于这个季节的人哭泣。 ——第五局·梅雨之哀·完—— 不存在的第六局:烟花三月 第1章 阳春三月,新桃初绽,柳枝新绿,冬日的寒意慢慢散去,正是踏马游春的好时光。 汴京城外的烟波湖上此刻更是游人如织,造型精致的画舫在湖上穿梭来去,船上的文人雅客往来呼喝,一时热闹非常。 坐在陆兴安船上的赵衍很是兴奋的看着这一切,他从未出过宫,这样热闹的景象更是未曾听说过,眼里带着无限的好奇与羡慕,看着来来往往或豪放或婉约的公子小姐。 陆兴安慢慢靠向了赵衍身后,这艘船上除了撑船的船夫,就只有赵衍和他二人。 而容貌艳丽的少年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靠近,眼睛依旧落在样式各异,轻纱飘荡的画舫上。 突然他的手微不可见的抖了一下,眼神茫然了一瞬,随即很快恢复了清明,只是那眼中的羡慕与憧憬已经消失得毫无踪影。 他微微挪动了一下坐的位置,使自己离陆兴安远了一点,却没有回头看他。 “皇上。” 身后的人突然低低唤了一声,赵衍悚然一惊,回头看他。 陆兴安看着赵衍的眼睛,顿了片刻,才说不清是高兴还是难过的说了一句:“你果然记得。” 赵衍没有说话。 陆兴安却突然伸出手,越过他的视线,指向一旁,声音依旧低沉:“皇上,他来了。” 赵衍转身,随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一个青年坐在一艘画舫的船头,遥遥望向他们的方向。 那是钟执。 赵衍看到他却没有高兴,他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地向着船边缩了一下,陆兴安眼看到他的动作,眼里有一丝不明情绪一闪而过,他伸手拉了赵衍一下,俯身在他耳边道:“皇上,你要和他走吗?” 在远处的钟执看来,陆兴安的动作就像是把赵衍抱进了怀里,见到这一幕,他脸色沉了下来,足下一踏,飞身掠过去,一掌向陆兴安劈去。 陆兴安虽然在和赵衍说话,他的眼睛却一直看着钟执,此时见钟执发难,当即半抱着赵衍侧身让开。钟执一掌劈空,落在小船上,船身剧烈晃荡了一下,撑船的船夫用力撑着船桨在水里打了个圈,好歹稳住了船身。 钟执鄙视着陆兴安,冷冷道:“放开他。” 陆兴安笑了下,没有话说,却放开赵衍闪电般出手向他攻来。陆兴安这一放手,船身还在剧烈晃荡,赵衍站立不稳,眼见着就要像湖水里倒去,钟执硬受了陆兴安一招,扑上去将赵衍拉住,拉回了船上。 赵衍看着钟执,神色有些复杂,随即狠狠抓着了钟执的手,虽然没有说话,想要表达的意思却很明白。 钟执因赵衍这个举动心里高兴了一下,他异常高兴的笑着:“皇上,跟我走吧。” 赵衍点了点头。 钟执心里开心了,他这才转头看着陆兴安,问道:“你还要争取吗?” “我没打算留下你们。”陆兴安没有看他们两个,而是看着湖水天光,他抬手指着远处嬉闹的友人,声音颇为感慨,“你们看,这些人现在还能在这里无忧的游玩,谁又能想到一年后,国将不国,这里会变成一片死尸的战场。而导致这些发生的,只是我一次错误的选择,现在能重新来过,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的错误还未曾犯下,我可以换一个方式去改变这个国家。” 说这话的时候,陆兴安眼神坚定,就像是前路已经摆在了他面前,那将是一条正确的、为天下百姓造福的路。 钟执看着他,觉得这个样子的陆兴安正气得有点瞎狗眼,但莫名其妙的有种很燃的感觉,这让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我是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还有什么“我要成为火影的男人!”……不过这句话好像哪里不对? 他觉得打扰别人抒发感情是不对的,所以他过了片刻才道:“你很有想法,和我学——不是,我是想说既然认准了就去做吧少——不对,我是说,我想问你点事儿。” 陆兴安却转头深深看了钟执一眼:“果然你想的东西和别人不一样,正好,我也有些事想请教你。” 被晾在一边的赵衍突然有了一种森森的危机感…… 钟执偏头对赵衍笑了笑,酝酿了一下才开口:“赵衍,去我的船上等着吧,我很快来带你走。” 听到他的话,赵衍明显愣住了,他盯着钟执,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点了点头,说道:“我等你。” 钟执抱着赵衍跃上了他自己的船,很快又回来了。 陆兴安对他笑了笑,撩起了帘子,道:“进来吧。” 狭小的船舱里铺着柔软的坐垫,两人席地而坐,陆兴安先开了口:“你想问什么?” 钟执这时脸上的笑容却不见了,整个人显得有点伤感,他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陆兴安笑着反问:“你问你死之后?” 钟执点了点头。 “他疯了。”陆兴安的语气轻了下来,他看了一眼船帘,那外面是赵衍所在的方向,“你所说的,所做的设想你死之后都实现了,皇上是最大的支持者。后来洛朝和庆朝开战,洛朝将庆朝彻底赶了出去,战争中起到最大作用的就是你让人制作的火炮和地雷。也就在你死之后的两年左右,赵衍碰到了刺客,被刺身亡。” “刺客?”听到钟执心里一紧,“是什么人?” 陆兴安摇了摇头:“不清楚,我没在,主谋跑了,只留下了一个刺客,还被他自杀成功。不过后来有人认出了死者,说曾经在军中任过职。不过还有一件事你肯定想不到,”陆兴安这时看了钟执一眼,顿了顿才道,“皇上死后,我在寝宫里见到了一堆雪白晶莹的骸骨,那是你。” 钟执一愣:“你是说……我死之后他将我的骨头保存了下来,放在了他的寝宫里?” 陆兴安语气有些恶劣,可如果仔细听,还是能听出他隐藏着的伤感:“对,而且保存得很完好,甚至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处理过你的尸骨,让每一块骨头都温润而有光泽,像是玉石一般。而且他将你的骸骨就放在寝宫里,他的床上。” 陆兴安的说法让钟执感觉到一股凉意,他不愿细想,就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问陆兴安:“你要问什么?” 陆兴安立刻变得正经许多,他道:“你所掌握的火器制作方法,还有,你所设想的,如果更好的管理国家。” “火器的制作图纸我可以画给你,不过你说的我所设想的怎么管理国家,其实这并没有什么必然的方法,但需要有一个中心思想。”钟执缓缓道,“你们应该从小就学四书五经,孔子曾经说过:‘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 钟执在被赵衍囚禁起来的时候看了很多书,这一则也是他在书中看到的,孔子所设想中的大同社会。 “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陆兴安不自觉的接了下去,“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这些都是他孩童时期就熟背的句子,然而此时背来,竟让他有了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钟执见他开窍,就又提醒了两句:“一个人看问题太过于片面,权利不应该掌握在一个人手中,众生皆平等……跑岔了不是这个,我是想说决定是由多数人做出的,而不是少数人。孔子这么早就做出了设想,谁知被后来人当做了空想,虽然达不到,但努力向那方面靠就是了。” 陆兴安沉吟道:“虽然实现的可能性不大,但努力尝试还是可以的。” “加油去做吧,即使现在实现不了,总有一天会实现的。”钟执随口说了两句权作安慰,他本来就不对现在能改变什么抱有幻想,也就提点了一下,就打算走了。 钟执起身离开时,陆兴安在他身后嘱咐了一句话:“有多远走多远,现在的皇上的手段不好对付,还有,照顾好他。” 他语气里有些淡淡的伤感,钟执对这种伤感嗤之以鼻,是自己渣了,怨得了谁? 虽然时间回到了一切都还没发生的最初,但有些事情却是无法改变的,有些在未来造成的伤害,随着记忆的复苏,也是不能抹去的。 钟执和陆兴安说话那偶尔冒出来的一两句吐槽,也只不过是为了掩盖住他心里想要挥拳暴揍陆兴安的想法而已。 钟执回到了自己的船上,这艘船和陆兴安所在的船差不多,除了撑船的船夫再没有其它多余的人。 看到赵衍,钟执立刻想起了陆兴安所说的,这孩子将他的骸骨放在床上的事,他心里叹了口气,这件事略严重啊。 第2章 虽然钟执心中很想揍陆兴安,说话也三句带刺,敷衍了事,但事后冷静下来,他还是认真的画了火器的制作图。 一时气愤是他个人的事,而这些火器的图纸可是关系到整个洛朝的存亡,或者说关系到这个时代的科学技术的发展。 钟执用了半天时间将所有图纸画好,最后他想了想,附上了一篇自己的想法,谈了谈君主立宪制,然后简单说了一下民主、法制、工业发展,这种几千年后才会出现的东西。他知道陆兴安有想法,有手段,而且绝对是为人民谋福利的好官。 所以虽然他不知道陆兴安会不会接受这些想法,但他能提醒他一下还是好的,如果他能接受,那洛朝的未来会怎样? 那时钟执和赵衍坐在远离汴京的马车上,马车正好经过一片高地,钟执远远望见了三月飞花满城的汴京,心里一片感概。 如果陆兴安变法成功,如果他还有机会回来,这个国家会怎样? 钟执摇了摇头,拉上帘子,隔绝了汴京城,转身看向马车颠簸中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赵衍。 这个朝代的事就留给陆兴安吧,管理国家的就好好管理国家,谈恋爱的就好好谈恋爱,毕竟他回来只是为了这一个人。 钟执在汴京画图耽搁了半日,带着赵衍离开时已经是午后,因为两人都不会骑马,就换了一身普通的衣服,雇了个马车装作前来烟波湖赏景的兄弟离开。 走了小半日,直到日落时分到了一个小镇钟执才让马车停了下来。 赵衍躺在钟执怀中小睡了一会儿,他的睡眠本来就不安稳,先前也是因为被钟执抱着才安心睡去,此时马车一停,他立刻醒了过来,有些紧张地抓紧了钟执的衣服。 钟执拍了拍他的手,轻声安慰道:“别怕,下车了。” 此时车夫掀开了车帘,说到:“二位,地方到了。” 车外微带凉意的风吹了进来,赵衍立刻变得沉默,松开了钟执的衣服,安静的跟着钟执下了车。 钟执付了车钱,和车夫闲聊了两句,带着赵衍向着镇上的饭馆走去,赶了一天的路,他们自然是没吃什么东西的。 怕赵衍吃不惯,钟执特意带赵衍去了雅间,点了几个好菜。赵衍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只有在钟执离开他视线的时候会惊慌的寻找,生怕他一转眼就不见了一般。 钟执想到赵衍上辈子做的事,还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和赵衍交流,就怕触到这孩子哪根弦又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所以这一路上两人其实没有做什么交流。 但有些事还是要说的,等小二问完菜,退了出去,钟执才看着赵衍斟酌着开口:“以后你不能叫这个名字了,要换,你也知道的吧,你失踪了,当今……你爹肯定会派很多人来找你。” 这时赵衍开口说了他下马车来的第一句话:“他不是我爹。” 钟执一噎,再次开口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不管怎样,今后我们就要亡迹天涯了,改名换姓是必须的。” 赵衍看了他一眼,道:“我跟你姓。” 那一瞬间钟执心中有种微妙的愉悦,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只道:“好,以后我们大概会一直逃亡,没有机会停下来,就叫钟行怎么样?” 赵衍点了点头,漂亮的眼睛盯着空中的某一个点,似乎笑了一下。 钟执也不知道那笑容是不是真的出现在了赵衍的脸上,不过赵衍的心情似乎真的好了很多,这小镇上饭馆里做出来的东西让钟执都有点吃不下去,难得赵衍一个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还吃了很多。 他们并没有在小镇上停留,吃完了饭钟执带着赵衍直接离开,出了小镇。钟执一直护着赵衍在漆黑的夜里走着,走得小心翼翼,步程缓慢,然而没走多久,他们就看到了一辆拴在路旁树上的马车。 钟执立刻跳上了车,招呼着赵衍上来,然后解开拴在树上的缰绳,这时赵衍冷不丁问了一句:“你会赶车吗?” 钟执动作一僵:“额……那个……我有驾照……应该不难吧?” 赶车这种事情,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钟执觉得马这种东西不太好控制,所以最开始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折腾出了一身汗才勉强摸到了赶车的门道。 三月的夜晚还很冷,钟执折腾出了一身汗,到了下半夜,冷风渐起,钟执可以很轻松的赶车前行,被汗打湿的衣服经风一吹,让他冷得打了个哆嗦。 他正想停下马车去车厢里拿两件衣服来披着,就见赵衍将一件袍子递了出来。这马车是他让原初给准备的,车厢里衣物被子干粮一应俱全,可以让他们在完全没有食物补充的情况下生活个七八天。 钟执有点惊讶:“还没睡?” 赵衍抬手把袍子给他披上,道:“睡不着,我们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走到哪儿算哪儿吧,你有什么地方想去吗?” 赵衍摇了摇头:“我从没出过宫,不知道有哪些地方我们可以去。” “那就走到哪儿是哪儿。”钟执笑了笑,扬手抽了马一鞭子,“四海为家。” 他脸上的表情在月光下有一种近乎于甜蜜的味道,赵衍看得有些愣神,不过他很快又收回了目光,看向不知名的某处。 钟执在前面驾车,赵衍就坐在车厢门口看着他,过了一会儿,钟执回头发现他还在门边,索性将他拉过来裹进袍子里,半抱着他。 赵衍抬头看他,钟执专心驾车的侧脸有些冷硬,刚刚他脸上那种和甜蜜相差无几的表情已经消失不见,变得有些沉默。 赵衍知道他想说什么,他在等他开口。 果不其然,过了半刻钟,钟执舔了舔嘴唇,有些犹豫的开口:“就这么离开,你愿意吗?我是说放弃权利,放弃荣华富贵,就这么离开。你真的有想过和我离开之后会经历什么吗?” “你要送我回去吗?”赵衍突然紧紧抓住了钟执的衣服,紧握的手指显出了他的害怕。 “当然不会。”钟执声音低下来,听在赵衍耳中有种说不出的好听,“我其实有点害怕,我怕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赵衍手指抓得更紧了,他靠在钟执胸前,声音有些颤抖:“我不会回去的,只要跟着你就好了,你只要让我跟着你就好了。” “会的。”钟执神色复杂的看着赵衍,轻声安抚道,“别怕,我不会离开你,我会和你一直在一起,不会分开。” 走了一阵路,天光破晓,钟执才将马车赶进一旁的林子里,简单吃了点东西,小睡了一会儿。 其实这一觉钟执是想睡到中午的,但他刚睡下没多久就被一阵马蹄声吵醒。他立刻睁开了眼睛,眼前有一道雪亮的光一晃而过,待钟执定睛去看时,只看见赵衍拉开了马车帘子,坐在门口看着他。 钟执只以为是被漏进来的天光晃花了眼,没有细想就坐起来掀开帘子向外面看去,在树林外面,一队身着暗红衣服的人骑着健马奔腾而过。钟执侧头看赵衍,赵衍眼神抖了一下,极轻极缓道:“那是父皇的亲卫。” “没事,他们没发现我们。”钟执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一队人马走远,才将马车赶出树林,向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钟执带着赵衍走走停停,走了几天来到一个小镇上。 这几天以来,最让钟执糟心的不是当今皇上的追捕,而是赵衍这孩子无时无刻不想着杀了他。 那天他们遇到皇上的亲卫之后,钟执发现他放在车上的匕首少了一把,他找了一会儿没找到,就问赵衍,赵衍从袖子里拿出来放到一边说是害怕所以想拿着刀,钟执就让他随身放着。 但后来他发现事实并非如此,赵衍其实是……想杀了他。 发现这件事是因为他某天睡得正熟,突然感到颈间有一阵凉意贴了上来。逃亡中敏感的神经让他立刻惊醒,就看见赵衍飞快的收起来什么东西,坐在一边面无表情看着他。 钟执当时惊骇得已经不知道说什么,而赵衍的样子更像是他什么事都没做一般,所以钟执也只好不提,只问:“怎么了?” 赵衍奇怪的问了句:“你怎么了?” 钟执摇了摇头,靠在一旁睡去,他并没有真的睡着,他想看看赵衍想做什么,但后来什么事都没发生。 这样的事这几天不只发生了一次,他一开始还有些不确定,后来竟然也慢慢适应过来,因为赵衍每次想杀他基本都会被他察觉,然后赵衍就会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 钟执深觉这样下去不行,所以这次他行至一个城镇时,并没有像往常一般直接路过,而是停下车先前去查看了一下门禁,没有发现有人寻找赵衍的迹象之后,就进了城。 第3章 这个镇子名为临水镇,规模不大,连汴京的十分之一都没有,却有种繁华的汴京所没有的属于小老百姓的平静祥和的烟火气息。 有一条小河从镇上蜿蜒而过,河上修着石拱桥联通两岸,岸边是充满着的江南水乡风韵的青瓦白墙,在屋与屋,院子与院子之间还种有花草树木,使得这一个小镇更加宁静而有韵味。 正值初春,镇上有几株桃树开出了粉色的花,一大团一大团的挤在一起,青石铺就的地面浸着三月的水气,青苔在石板上绿得幽静,翠绿的柳枝装映衬着青黑的屋檐,一幅烟花三月,桃红柳绿,温润潮湿的景象。 而桃树柳树下有孩童嬉戏玩耍,有小商贩沿街叫卖,来往的人群虽然不多,没有繁杂的景象,但一股人间烟火的气息扑面而来。 钟执刚刚走进镇子的时候就愣了一下,随后不由自主的扬起了嘴角。这几天来的忧虑烦躁在走进这个镇子的瞬间似乎就消失无踪,他突然升起了一个想法——如果能和赵衍在这里住一辈子,那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 这个想法只是在他心中一闪而过,随后他就摇了摇头,这里离汴京太近了,虽然他们走了好几日才到,但他们的脚程着实太慢,如果快马加鞭,赶到这里怕是用不了一天一夜。 钟执慢慢将马车赶到了镇上的一家客栈门前,将马车交给客栈的小二,自己则带着赵衍进了客栈。 这几日风餐露宿,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钟执要了两间上房,然后要了一桌好菜。 客栈不比饭馆,有得吃已经很不错了,自然也没用雅间那种东西,所以钟执和赵衍就在大堂吃的饭。而客栈大堂这种东西,一天要是不出三五件事简直就对不起他这个身份。 而就在钟执和赵衍点菜吃饭的这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里,就发生了那么三五件事。 第一件是有两个人吃着吃着饭吵起来了,刚刚准备抄板凳上的时候被伙计拦了下来,恭恭敬敬请了出去。 第二件是有人吃完饭不付钱想要开溜,不过他刚刚走到门口就被伙计逮住,痛揍一番之后扭送了官府。 不过这些钟执都没在意,他正对着上桌的菜皱眉,然后他尝了一口菜,眉头皱得更深了:“要不我们换一家吧?” 赵衍却摇了摇头:“不用了,虽然这些比御膳房的东西差远了,但和我以前吃的东西比起来却是好太多,你不用担心我吃不惯。” 钟执有片刻没说话,而后他绽开了一抹笑:“那就多吃点吧,下一个能安静坐着吃饭的地方还不知道在哪儿。” 赵衍垂下了眼睫,低头吃东西,没有看他,握筷子的手却有片刻的收紧。 在这个客栈大堂发生的第三件事就是有几个黑衣服的人冲了进来,向掌柜要几间上房。 几人气势汹汹,明显的来着不善,掌柜愁眉苦脸劝道:“这几位好汉,本店确实没有那么多间上房,几位可否将就一下,我给几位安排几间最好的屋子。” 其中一个身材壮硕的汉子一听立马不干,大声开始嚷嚷,大意是说把住上房的人给轰出去,让他们去住,掌柜又是一阵劝解。 其实一开始钟执只是冷淡的向那边看了一眼,并没有过多在意,直到一个清亮的女声突然响了起来,那女声痞里痞气的说着:“哟,这几位兄台就这么想住上房啊,是在家里被主子嫌弃了没有好地方睡是吧?” 实在不是钟执故意去注意这个声音的,只是这个清亮的声音在一群汉子的吵嚷声中无比清晰,而且这句话每一个字无不在诉说着:看不惯我?看不惯我你他妈来揍我啊! 钟执忍不住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一个蓝衣劲装的女子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按在剑上,冷冷看着那几人。 那女子看上去像是江湖人士,这还是钟执第一次碰到“江湖上的人”,他感觉到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突然就燃了一下。 被女子的话激了一下,穿黑衣的几个人当时就有人站不住了,骂着小丫头片子就冲了上去。 蓝衣女子既然敢出声,自然也不是好对付的。在那人冲过来的同时,她身体一侧,让他扑了个空的同时抓住了来人的肩膀,在他肩膀上一借力,一个漂亮的前空翻从来人身上掠过,落地时又一脚踢在了来人的小腿上,把一个壮汉踢得一个踉跄,以脸着地的方式摔倒在了地上。 兵不刃血的制服了一人之后,女子有些轻蔑的看向剩余几人,然而剩下的几人却不像第一个那么草包。领头的并没有急着上,他静静打量了女子片刻,女子高昂着头任他打量。 少顷,领头的突然做了一个手势,他身边的几人突然鬼魅般消失,又鬼魅般出现在女子身旁,一人扶起被女子打趴的人快速回到领头的身边,其余几人以常人看不清的速度攻向女子。 眼见着打起来了,大堂中原本吃饭看热闹的人立刻表示吃个饭都会威胁道生命安全,还吃毛线吃,一个个全跑了。 这也显得我自巍然不动的钟执和赵衍很是突兀。 但打起来的双方明显没空去管这两人,钟执也觉得他们俩就这么坐着有点太显眼,现在他们本就不应该干太出格的事被人注意到,所以他们是应该离开的,不过钟执却觉得有什么东西把自己的双脚束缚在了这里,让他不能离开。 赵衍一直看着他,发现他的目光一直放在那个蓝衣服的女人身上,而且眼底有什么东西暗下去又亮了起来。 蓝衣女子在缠斗很快就落了下风,赵衍看在眼里,手指微微收紧,却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你不去帮她吗?” 而这时钟执也刚好转头看他,眼底是明媚张扬的笑意,他道:“阿行,吃好了吗?” 此刻听到赵衍的话,钟执脸上的笑意变得温柔起来:“你先去休息,我等会儿就过来。”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那边打斗中一个碎碗飞了过来,正落在汤里头。 掌柜的正想过来提醒这二位赶快离开为上,就见坐外边的青年站了起来,他甚至没看清这位的动作,就见他已经护着另一个少年站到了一旁,而碎碗落在汤里所溅起的汤汁才刚刚扬起。 掌柜瞪大了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在这地方开了十几年的店,打架闹事的见了不少,还是第一次见到功夫如此高强的人。 钟执低声问了句:“没事吧。” 赵衍摇了摇头,钟执温和的眼神变得锐利,他随手掏出了几个铜钱,眼神落在蓝衣女子身上,动作停顿了一下,才挥手掷向还在打斗中的几人。 他本来就不会使用暗器,这一掷更是技巧全无,什么手法都没用上,完全就是一个仙剑里延续了五代的大规模的群攻技能“乾坤一掷”。 由于覆盖范围广,所以这看似平常的铜钱也不好躲,身着黑衣的几人几乎都带上了伤。而那位蓝衣女子则是因为钟执在出手之前向她使了个眼色,才堪堪避过这无差别攻击。 几枚铜钱打在黑衣人身上,更多的是打在了地上和桌上,只听啪啪几声,桌碗碎裂,汤倒茶翻一时之间杯盘狼藉。而被打到的几人中,有人立刻就跪倒抽搐,不过黑衣人中武功比较高强的几位还是避了过去,只受了轻伤,立刻就转身对钟执怒目而视。 钟执也不废话,欺身上前三下两下收拾了,拍拍手向掌柜道:“找人扔大街上去吧,要不送官府也行。” 掌柜立刻点头去办了,临出门时,又转回来对钟执道:“这位公子这几天还请小心啊。” 钟执摆摆手示意没事,转身就去找赵衍。 这时蓝衣女子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多谢公子出手相助,小女子孟涵,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钟执随意的摆摆手,向着赵衍走去的脚步未停:“也没多大个事儿,就叫我解放军吧。” 蓝衣女子抬头正想说什么,然而她一抬头就看到了赵衍,顿时一愣,而后慌忙叫道:“解公子等等!等一下解公子!” 钟执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等到孟涵喊第二遍的时候才停下了脚步,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 就在他面前的赵衍面无表情看着他:“想笑就笑出来。” 赵衍如此一说,钟执立刻没憋住就笑出了声,先还笑得很节制,而后越来越大声,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孟涵有些发愣,呆呆道:“解公子在笑什么?” 本来就快止住笑的钟执立刻又笑了起来,笑得身体都有些抽。 赵衍看了一眼钟执,眼底有寒冷的流光一闪而过,然而他转头看向孟涵的眼神却是平静的,他问:“孟小姐还有何事?” 他从未称过别人小姐,然而此时说来却又自然无比。 孟涵这才从钟执的笑声中回神,道:“哦,是这样的,我前两天在汴京办事,遇到了一点麻烦,一个夫人帮我解决了,我受她之托,让我给两个人送信。她只让我在这里等,说是碰到两个容貌出众,让人惊艳过目难忘的男人就让我把信交给他们,她还说,其中一个一定要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人。” 说到这里,孟涵看了一眼赵衍:“我当时就问她要怎样的容貌才算出众,这世上容貌出众的男人多了去了,而她告诉我,你看见了就自然明白。我在这里等了两天,本来以为找不到人了,容貌出众的不少,但都不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但没想到我还是等到了,果然……原来那位夫人并没有戏弄我。” “咳咳。”这时钟执堪堪止住了笑,凑过来问:“那位夫人是不是特喜欢笑,笑的时候脸上还往下落粉。” 孟涵一呆,有些尴尬道:“好像……是的。” “信给我吧。”钟执简单直接道。 “这里。”孟涵在腰间摸了一下,摸出一封对折着的信封,递给了钟执。 钟执也不避讳,直接拆开看了,看完后他笑了笑,将里面的一张大额银票收了起来,一手揽过赵衍的肩,声音爽朗:“阿行,以后我们只要离开汴京,想去哪儿都没问题,你的父亲似乎不怎么在意你啊。” 赵衍没有说话。 孟涵被钟执的反应弄得有些措手不及,看着他们越走越远,方才醒悟一般喊道:“解公子等等!解公子武艺高强,似乎也无路可去,可否前来落梅山庄做客!” “不用了,”钟执的声音远远传来,“我不是江湖中人。” 信自然是陈夫人写的,信上的内容也很简单,只有一句话:皇上对赵衍并不上心,没有派人搜寻。 其实就跟丢了一只猫猫狗狗差不多吧。 钟执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却又有点高兴。 这几日都没有好好睡觉,他们到达这里时又是下午,回房之后钟执几乎是倒头就睡,只是他睡到一半的时候,这几天养成的危机意识让他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赵衍站在他的床旁边,手里拿着一把匕首,面无表情。 他身后铺满银月的光辉,在月光中他举起匕首,有银色的光线顺着他的手臂落下来,将他的影子投影在了钟执的床上。 他似乎没有料到钟执会醒来,在钟执猛然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慌乱的想要把匕首收回去。 钟执却立刻起身抓住了他的手,眼底是尖锐的悲伤,他声音低哑的轻声问道:“皇上,你真的不知道我是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来到你身边吗?” 第4章 那一刻赵衍竟然镇定了下来,他低垂着眼眸,没有看钟执,却无比柔情的开口:“我爱你,我想你只属于我。” “所以你想我死?”钟执握着他的手腕,将他手上的匕首取了下来,扔到一旁,“我觉得我们需要谈谈。” 钟执一把把赵衍抱上床,给他裹好被子,郑重其事道:“你想杀死我,是想继续保存我的骨头?” 赵衍坐在床上,看着他,点了点头,他眼神里突然带着点期盼:“你不是说过吗,要和我永远在一起,这样我们也是永远在一起啊,你不会再去看别人,我也不会再死去,所以你死好不好?” “……不好。”钟执叹了口气,神色挫败,“到底哪里错了,为什么你会产生这种想法?” “你不知道?”赵衍偏头看着他,“从你告诉我我不爱陆兴安开始,我就想让你只属于我一个人,让你的眼睛只看着我,让你的耳朵只能听见我的声音,让你的手只能触碰到我……但是后来我死了,还不止一次,而且每次都和你有关。” “我其实……是想救你。”钟执坐在床边,看着赵衍,翻出了幽远的回忆,“我误打误撞来到宫中,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做了很多不合规矩的事,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然后害死了你。那一次我是无心之失,你因为而死我一直很愧疚,所以我再次回来,想要救你。” “然后我又死了。”赵衍冷冷接了一句。 “对,又是我害死了你,我自作聪明,想要借人之手杀掉陆兴安,我以为他死了你就可以好好的活下来……我错了。” 最后三个字说出口时,赵衍眼里的神色闪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钟执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后来,我再次想挽回,但是你却囚禁了我,那一次我才看清我所需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我需要对付的不是陆兴安,而是历史的演变,是阻止两个王朝的交替。”钟执看着赵衍,有些疑惑,“其实我一直不明白,我不管说多少次不会离开,你为什么就是不信呢?” “因为你骗了我”赵衍漂亮的眼睛看着钟执,一字一字道,“因为你偏了我,你说你会一直在我身边,但其实你是想为我解决掉麻烦之后离开。所以在后来,我虽然想不起来,但我还是以为你会离开,我就找了个地方把你关起来,后来我又发现把你关起来也不行,你还会跑。” 钟执低下了头,看着月光:“所以你甚至想弄断我的腿,只为了把我关起来。” 赵衍笑了笑,那笑容温柔甜蜜:“后来国破家亡,你在一片烈火中拥抱我,后来你以为我死了,你化成了一抹亮光飞走。我那时就知道是因为你,你说的和我一起死都是假的,你可以不用死,你根本没有死!” 说到最后赵衍秀美的容貌露出了一个狰狞的表情:“然后你又来找我了,我虽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是我却记得要远离你。只是我太喜欢你了,只要是你就不能拒绝,你要是抱我一下我连死都愿意。我贪念着这份温暖,理智却又告诉我不能靠近你。你那次放任着洛朝灭亡,甚至是从中推了一把,而我一心想要洛朝繁荣昌盛……你不知道……可笑的是,我想洛朝富强起来只是因为我依稀记得有一个人在细雨洗涤过的午后,指着窗外告诉我:‘你的天地在那里。’” 钟执心中一震,他曾经告诉过他,让他不要拘泥儿女私情,让他好好管理洛朝。 原来这一切,根源全都是他自己。 “我想起你说你不想做皇帝,你说你更想和自己喜欢的人隐居……”钟执声音低了下来,“我觉得洛朝灭亡也没什么不好的,那样你就可以离开禁锢你的枷锁,我们就可以远走高飞,我们永远在一起。” “然后洛朝又一次灭亡。”赵衍继续说着,眼里却是一片平静,“又一次宫殿被焚毁,终于,在烈火中,我看到了前生。这样漫天的大火与过去的记忆奇迹般的重合,所以我想了起来。我想起来我为何死,想起来我为何发疯,想起来这一切都是因为谁——” “所以你死好不好?”赵衍看着他,歪头笑了笑,“你不知道我把你变成骸骨之后有多么的开心,我可以抱着你,可以和你说话,而你不会再看任何人,你只属于我。” 那些过去的事在钟执眼前纷飞而过,寝宫里的满地血迹,春华池旁的森冷刀光,景仁殿里的似乎能烧尽一切的火光……他站在大殿之上,文武百官之前,向心爱的孩子伸出了手。 好半天,钟执才将那些回忆压制住,冷静下来,他目光沉静看着赵衍,声音微哑:“其实你不想杀我吧,如果你真想杀我,我早就应该死了。你……你在我死了之后,真的就开心吗?” 说完,钟执将一旁的匕首捡起来,郑重的递到赵衍手上:“如果我死了能让你开心,你就杀了我吧,毕竟我一次次回来只是因为你……我想让你开心。” “开心……吗?” 赵衍的眼神变得茫然,他看看钟执,又将视线落到钟执手中的匕首上,缓缓弯曲手指握住了。然后他握着匕首的手抬起来,一点一点的靠近钟执,刀尖触碰到钟执的衣料时,钟执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转而是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贴上自己嘴唇,钟执睁开眼睛,发现是赵衍在亲吻他。 赵衍的吻非常轻柔,带着害怕失去般的小心翼翼,他轻轻吻了一下钟执,手蓦然松开,匕首落到床上,反射出清冷的光。赵衍低下了头,身体微微抖动,那语气似悲痛,又似欣喜若狂:“热的,温热的,活的,活的,温暖的……” 钟执一皱眉,立刻低下头和他齐平,才看见赵衍那张漂亮的脸上已是泪流满面。 说到底,赵衍会如此,还是他一手造成的。 钟执一时间心中难受,他伸手抱住了赵衍,让他伏在自己的肩上,心中的内疚让他心揪得疼了一下,一声声在赵衍耳边说着:“对不起,阿衍,对不起。” 一袭月光铺满地,夜风微凉。 第二天一大早,钟执还在将醒未醒时,就听到了敲门声。 敲门声不轻不重,响了三声,来人很有礼貌。 钟执看了一眼怀中还在熟睡的赵衍,轻手轻脚的爬起来,准备去开门。谁知他刚刚坐起来,就发现赵衍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 钟执的嘴角扬了起来,他将赵衍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又给他盖好被子,披上一件袍子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女人,或者说女孩。 女孩只有十五六岁,眉目娇俏,身姿爽利,此刻却带着一身风尘,显然是刚刚赶来这里。 看到钟执,女孩眼神一亮,低下头毕恭毕敬的叫了一声:“公子。” 来人是木莲。 看到木莲,钟执笑了笑:“钟行还在睡觉,你先下去等着。” “钟行?” 钟执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木莲立刻会意,屈膝就要行礼,钟执立刻制止了她,认真道:“木莲,现在不用行这些虚礼了,我已经不再是你什么人。” 木莲抬头,也认真看着他:“不论发生什么,在我眼里,你永远是公子。” “……我明白了。”旁边有房间传来开门声,钟执侧头看了一眼,道,“你先下去等着,我换件衣服就下来。” 钟执刚刚进了屋,隔着几个房间的一道门开了,孟涵走出来叫住了木莲:“这位姑娘请等一下。” 木莲正准备离开的木莲回头,就看见一个蓝衣女子走过来,笑着问道:“你认识这屋里的——” 木莲看着她微微皱眉,抬手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轻声道:“下去说吧。” 钟执回房之后就开始换衣服,当他将衣服都披在身上穿鞋时,才发现赵衍已经醒了,望着门口不知想些什么。 钟执笑道:“起床啦,木莲来了,你要不要下去见见?” 赵衍目光移到钟执脸上,笑了笑:“好啊。” 那一刻他脸上的笑有了几分这个年纪少年该有的朝气与活力,钟执看着心中是真高兴,实际上只要赵衍好了,他就是高兴的。他很快就给赵衍收拾好衣服,带着他去了大堂,做这些的时候他脸上一直带着痴傻的笑意,直到木莲来了一句:“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钟执顿时收好傻笑,在木莲旁边坐了下来。木莲在大堂等他们的时候让伙计上了两笼包子,此时还热乎着,钟执就毫不客气的和赵衍开吃。 一起吃早饭的除了木莲还有孟涵,钟执也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认识的,但既然认识,一起吃顿早饭是很自然的事,也就打了声招呼。他一边吃着包子一边一本正经的问木莲:“雁回呢?” “离开了,”木莲回答的时候带上点温柔的笑意,“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或许是在继续着她想做的事。” “哦。”钟执一边吃着还不忘递了个包子给赵衍,“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么?”木莲看着两人,最后她视线停在了赵衍身上,只是停了一秒,她就移开,“我会继续跟随将军左右,戍卫皇城,或者上边关杀敌。” 钟执状似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你想去边关还是守城?” 木莲眼里有亮光闪过,她声音坚定:“自然是去边关,庆朝来犯,作为大洛的儿郎怎可偏安?” “你不是儿郎。”钟执提醒她,不过他很快就换了个语气,“既然想的话就去做吧少年,有梦想就去实现它,别老来后悔。” 木莲静了片刻,才道:“我明白,我是来道别的,今日一别你们不知道会去何处,不知何时会再相见。” “其实我们不想见到你。”一直没有说话的赵衍突然插了一句,“以后别来找我们。” 木莲笑了笑:“以后想见都见不到了,别生气,他回来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 赵衍不再说话,只专心吃钟执递给他的包子。 孟涵虽然听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她却捕捉到了一个她听得懂的信息,她迟疑了片刻,才问道:“你们要离开吗?解公子要去哪里?” “解公子?”木莲有些疑惑的看了孟涵一眼,孟涵一愣,不知道有什么不对,看向钟执。 钟执咳了一声,答道:“四海为家。” “浪迹江湖?”孟涵声音爽朗,“正好我也有此想法,我们结伴而行如何?” “好啊。”这次回答的是赵衍却不是钟执,他脸上笑意纯真,“姐姐这么漂亮,哥哥一定会很高兴。” 钟执皱眉:“阿行。” “哥哥害羞了。”赵衍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 钟执无奈的摇了摇头:“孟姑娘,我们对江湖没兴趣,也不是江湖中人。” 这句话已经是很明显的拒绝了,孟涵虽然有些失落,不过也没再说什么。 几人吃完早饭,钟执决定出去买点东西以备不时之需,想着带赵衍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就将他也带上了,而木莲暂时也不急着走,更加不放心这俩没什么市井生活经验的人出去,就跟着他们上街。 孟涵本来也想跟着去,但她在这里逗留本来就是因为陈夫人的嘱托,此时事已办完,她也要离开了,也就没和他们一起去。 况且钟执拒绝之意明显,她虽有心,却绝不是一个死缠烂打之人,她已经打定主意不要再和他们有过多交集,今天就准备收拾东西离开。 孟涵主意一定,吃完早饭后就回房收拾东西,只是她刚刚将包裹收拾好时,响起了敲门声。 门外是一个清亮的少年音:“孟小姐,你在吗?我哥哥让我给你带句话。” 孟涵从声音分辨出来这是“解公子”的弟弟,被“解公子”称为阿行的人。 虽然孟涵行走江湖的时日不断,但她比较还是个未经历过情爱的女孩子,在听到少年说是哥哥让他带话时,她心中顿时升起万千种想法,心中的欢喜忧愁更是变了无数个来回。 最后她努力做出了一副平静的样子,走到门边,打开了房门。 少年在门外冷冷看着她,那眼神让人冷到心里,一种奇异的不详预感在她脑海里出现。 孟涵一愣,她本以为这个少年是很好相处的一个人,毕竟他笑起来十分天真可爱,完全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人模样,只是没想到这容貌妍丽的少年不笑时竟是如此吓人。 孟涵还未说话,就见少年抬起了手,随即一抹紫色的衣袖出现在她的视野里。穿着紫衣劲装的木莲不知从哪里出现,她轻轻向下压了一下少年的手,只见少年手中一抹银色亮光射出,没入了地板中。 而地板上赫然出现一根三寸来长的铁针。 这时孟涵方才惊觉刚才她差点就在这个少年手中丢掉了性命,如果不是木莲伸手一压,这一针十之八九是射在了她的身上。 “你……” “钟行!” 木莲刚刚拦下赵衍的暗器,钟执就在走廊转角处出现,赵衍脸上的表情立刻变成害怕,钟执似乎是极其愤怒,他走过来对孟涵说了声:“抱歉。”,拉着赵衍大步离开。 孟涵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有些担忧的开口:“他们……” “没事的。”木莲打断了她的话,笑容无奈,“给孟姑娘添麻烦了,小少爷只是性格有点恶劣,和姑娘开个玩笑,请姑娘不要放在心上。”说着,她俯身将地上的铁针拔了起来,收入怀中。 “啊……没事的。” 不过他刚刚是真的想杀了我吧!是真的吧! 钟执一路拖着赵衍向外走去,脸黑得几乎可以滴下水来:“还好木莲回来看了一下,你竟然将马车上的机关拆了下来,她哪里得罪你了,你想要杀她!” 原初给他们准备的马车自然不会是普通马车,车上除了备有日常用品之外,还装了各种机关,钟执也只知道怎么使用这些机关,并不清楚原理。而他没想到赵衍竟然拆下来了,不仅拆下来了还想用其来杀人! “你看着她,她喜欢你。”赵衍长久的没有说话,直到钟执将他带到了小镇外一处高地上,他才开口说出了这一句。 “就因为这个原因你就想杀掉她?”钟执声音已经软了下来,他带着赵衍站在高处,问他:“你看到了什么?” “你。” “除了我。” 赵衍长久的沉默。 钟执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睛,又问他:“你听到了什么?” “你的声音。” “除了我的声音,还有什么?”钟执循循善诱,“鸟鸣声,风吹树叶声,你听到了吗?” “我……我……” “如果你的世界里只有我,我迟早会离开,我们不可能永远在一起。感受一下吧,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以外的事,这个世界其实很美好。” 钟执松开了遮住赵衍眼睛的手,他在赵衍身后,半抱着他,依红倚翠的江南小镇全貌展现在他们身前。早春温和的阳光洒落在小镇里一大团一大团开出的桃花上,粉色的花瓣显得夺目耀眼。小镇的街上行人熙熙攘攘,虽然相隔太远听不见声音,但尘世的喧嚣却像是响在耳边。而就在不远处,两只风筝迎着东风飞了起来,绚丽的图案在阳光下发着光。 有鸟儿婉转歌唱,有惠风温和拂面。 赵衍看着这一切,他感觉心中似有什么东西将要破土而出,此时钟执温柔的声音响在他耳边:“我爱你……如果你的眼中只有我,那么我就带你去看这世界的美好,感受这个世界的善意,让你拥有尘世的快乐。” 碧空如洗,日光澄练,春风暖人心。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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