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拥有百年基业孔氏家族的嫡长子阿瑟的妻子红菱怀了一对双生子,原本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但在红菱生产的当天却发生了意外,所幸的是一对孩子都安全降生,只是其中一个要体弱多病一些,孔家只当是虚惊一场。八年后,弟弟孔心约病危,经过抢救,奇迹般地死而复生,五年后,孔心约因被选为孔家下一任当家而被送走了。 七年后,凌晨三点,心约提着箱子突然出现在孔心痕的公寓门口,惊喜之余心痕发现事情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心约总是时不时地勾引他,甚至毫无顾忌地向他表白,更糟糕的是,自己也不是对他完全没有感觉。闹剧如何收场,孔心约的突然出现到底是意外惊喜还是早有预谋? 搜索关键字:主角:孔心痕,孔心约 ┃ 配角:菲克兰蒂,玄,柯修莱,未嗣雨,殷美奴,小蛮 ┃ 其它: 第一章:双生子 近段时间最大的新闻莫过于孔氏家族的嫡长子阿瑟的妻子红菱有了身孕,各大娱乐头条,财经版块争先恐后报道了这件事情,这则报道被描绘得有声有色深情并茂,仿佛亲眼所见一样。狗仔们天天堵在孔氏集团的门口,妄图寻找哪怕一点蛛丝马迹,若是能拍到半张照片,这一年也不用愁了。只是孔氏里三层外三层全球最先进的保安系统却未能让他们如愿,在堵了十天半个月之后,狗仔们只能无奈放弃,怨气冲天等待随时有可能被解雇的危机。事实上,红菱早在发现身怀六甲之时,便向孔老爷子提出回孔家古堡养胎的请求,孔老爷子也应允了。孔家古堡坐落在大沙漠中,沙漠的天气即便是二月份地表的温度也高得出奇,只是古堡里却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以及巧夺天工的设计,犹如沙漠里的一方绿洲,温度适宜,四季如春。 孔家专属医师黎雨航刚为红菱做完了检查,宝宝在红菱的肚子里十分健康,黎医师悄悄透露给红菱,她怀的是一对男孩儿。红菱低调地笑了一下,脸上洋溢着的满是即将做母亲的幸福。沙漠里的天气变幻莫测,白天瞬间变成了黑夜,只一个转眼,原本呆在产房中安静待产的红菱却失去了踪影,雪白的床单上留下一条羊水破裂的痕迹。 “快,快去找!”黎雨航额上浸出汗珠,就算是拿最高成就奖的时候也不曾这样惊慌失措过。 护士们惨白着脸惊吓不已,无头苍蝇般在孔家偌大的古堡里寻找红菱的身影。早就听说孔氏百年基业之所以屹立不倒,不仅是靠表面上的生意,而是暗地里养着一个庞大的地下暗黑组织。护士们越想越瑟瑟发抖,若是找不到少奶奶,她们估计谁也出不了这座古堡。 随着一声尖锐的婴孩的啼哭,护士们朝着同一个方向死命奔跑着,精美绝伦的琉璃灯下,红菱躺在散乱的花房中,怒放的粉色花朵染着点点血迹,身旁是一双小婴孩儿,背对背,屁股抵屁股地趴着。 “愣着做什么,还不帮忙。” 护士们这才发现黎雨航比她们先一步到达,七手八脚地将红菱抬回产房,小心翼翼抱起啼哭不止的小婴孩儿。 “黎医师,这个孩子怎么一直哭啊,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哭出来似的。”小护士急得想哭。 黎雨航将一直哭的小婴孩儿仔仔细细做了检查,也查不出原因,虽然婴儿啼哭很正常,但这个孩子未免太过了,就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恐惧一样。黎雨航紧皱眉头,三不五时便要去婴儿房看看,他始终很在意孩子后颈那一处红色的小点。 即便是这样这个孩子还是在无数人的担忧中渐渐长大了,虽然比他哥哥要孱弱许多,但总算健健康康在成长着,黎雨航觉得自己当初的担心或许是多余的,那个小点很快就消失不见了,或许只是花圃里玫瑰的刺伤而已。 因为这个孩子天生要弱一点,所以红菱带他要格外宠溺一些。做什么都要自己亲自来。将两个小子脱光了放在浴池里,一个一个洗过来。 “心痕,再不听话,妈妈要生气咯。”红菱双手叉腰,佯装生气的样子。调皮捣蛋的心痕见妈妈好像是真的生气了,撅着屁股歪歪倒倒过来拉红菱的手。 “乖,你在一旁玩鸭鸭,妈妈一会儿就过来帮你洗。”红菱道,抱了心痕在干净的浴盆里,拿了小鸭玩具给他玩。他咧着嘴,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觉得甚无趣,又跑去抓心约。他不知道为什么小约的皮肤像泥鳅一样滑,抓也抓不住,一个趔趄摔倒在浴池里,浴池里的水好凉啊,他咕咚咕咚冒了几个泡泡,被红菱一把捞了起来,用大毛巾围了个结实。红菱将他紧紧拥在怀里,一边带着哭腔骂着:“死孩子,叫你乖乖的,你怎么不听啊,你知不知道吓死妈妈了。” “妈……妈。”他的小手搭在红菱的脸上想去擦红菱的眼泪,他看见爸爸就是这么做的,只是不管他怎么擦,妈妈的眼泪还是不断地涌出来。 妈妈让他呆在毯子里,好好地把身子捂热了,小约洗完了澡硬要爬上床跟他挤,心痕觉得小约软软的,贴着怪舒服的,但口里却含糊不清地说:“冷,冷,你走开。”小约眨着大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哥哥不要和他一起睡,乖乖呆在一旁不再碰哥哥。心痕看见他小小的一团儿,比自己还小,可怜兮兮的样子,把毯子掀开一个角,含糊不清地说:“好吧,妈妈说你是弟弟,所以可以靠过来。” 这些记忆对于孔心痕来说早就模糊不清,他只记得就在他跌跌撞撞懵懵懂懂长到八岁时,弟弟生了一场很可怕很可怕的大病,连黎叔叔都素手无策。妈妈哭得很厉害,连爸爸的眼眶都是红红的,甚少露面的爷爷也来了,脸上的表情黑得像是涂了一层泥。他趴在隔菌室外面,玻璃窗内,雪白的床单上躺着奄奄一息的心约。他那个时候对死亡并没有什么深刻的概念,只知道如果弟弟再也睁不开眼睛,他便再也不能捏他的小脸,抱着他一起睡,这对他来说是比天塌下来还要可怕的事情。 “小约,别睡,别睡啊。”心痕在心里说着,不晓得里面的小约是否能听见他心里的话。有冰冰凉凉的液体滑过小小的脸颊,滑到口里,咸咸的,明明自己没有生病,胸口却疼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也许是小约听见了他的话,也许是他也舍不得爸爸,舍不得妈妈,舍不得他这个总是欺负他的哥哥,在一个阳光明媚到有些刺眼的清晨,来不及穿鞋,他冲出门去,小约被黎叔叔和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领着站在门口,甜甜地叫着他哥哥。 他跑过去抱住他,开心得比阳光还灿烂,开心得忘了问黎叔叔脸上古怪的表情。 心痕发现小约长高了一点点,也没以前那么容易生病了,但是还是没有他高,他始终比小约要高那么一点点,对于这一点他非常骄傲。夜深人静,心痕悄悄爬上了小约的床,笑眯眯地在他脸上舔了一口,怀里的身子挣了一下便没动了,心痕得意地抱得更紧了,口中呢喃:“嗯,又香又甜,好舒服啊,呵呵。” 心痕总是惹是生非,摘花圃里的花,捉水池里的鱼,把榴莲放进狗窝里,孔老爷子每每见他,眉头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相比之下,心约既乖巧又懂事。 不知道为什么,小约最近愈发喜欢粘着他,他做什么,他便跟着做什么。心痕翻身不理他,小约抱着枕头,扯扯他的衣角,“哥哥,我想跟你一起睡。” “走开,不要靠近我!”心痕用被子蒙住头,“我讨厌你,讨厌你……” 孔家许久没有喜事,阿瑟的堂弟,心痕的小叔孔立扬最近因为婚宴的事情忙得焦头难额,婚礼做足了排场,来的都是身份显贵的大腕和颇有身份的政客,在宾朋满座,主宾皆欢之时,一只黑猫不晓得从哪里窜了出来。 “别跑。”心痕追着黑猫,一边怒道:“看我不逮着你。” 黑猫昂首挺胸,极优雅地喵了一声,心痕涨红了脸,撒开腿追去,高达七层的婚宴蛋糕轻晃了两下倒了下去,红烛将桌布点燃,贵宾们惊呼着冲出宴客厅,杯盘碗碟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好好的一个婚宴便这么毁了,虽然新郎新娘都说不碍事,最重要的是两个人的结合,婚宴不过形式而已,可是这番说辞并没有打动孔家老爷子,至此,孔老爷子特意命人打了一个金丝笼,将心痕关进笼子里,吩咐谁也不许拿东西给他吃。 心痕缩在笼子里,哀怨的眼神楚楚可怜,即便他露出如此哀怨的眼神,父亲也没有帮他说话,反而劝说母亲不要替他求情,这个时候,他的牙咬得咯咯作响。 小约来看他的时候,还穿着花童的衣服,从衣服里悄悄拿出一个小方盒子,里面是一块雪白雪白的蛋糕,上面还有一颗红艳艳的草莓,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哥哥,吃吧。” “不要。”心痕撇过头去,哼哼鼻子,“我才不要吃老头子的东西。” “这个是我做的。”小约低着头,不好意思的样子,“婚礼剩下好多面粉和鸡蛋,厨娘说不要了送给我的,哥哥肯定饿了,填填肚子吧。” 心痕斜着眼瞥一眼,像是回应了小约的话,肚子好不争气地咕咕叫了两声。“既然这样,那我就吃吃看吧。”伸手抓过蛋糕,立即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一边吃还一边强调,“不是我要吃的哦,是你硬要拿来给我吃的。” 心痕舔了舔嘴唇,直到现在他仍记得那块草莓蛋糕的滋味,为了再次吃到那种味道,他渐渐喜欢上了吃甜食,只是吃了很多种,都不如小约拿来的好吃。 “哥哥,你说我们永远这样在一起好不好?”小约往心痕的怀里钻了钻。 心痕揽着他,迷迷糊糊地应着,“好,但是你必须要听我的话。” “好,我听哥哥的。”小约唇角露出一抹笑,又往心痕怀里钻了钻。 心痕翻了个身抱住他,“别挤了,再挤我就要掉下去了。” 心痕最喜欢跑去招惹花圃里那条杜宾,狗狗终于不堪其扰,发起了猛烈的反击,全身的毛都竖起来,呲着牙,吐着舌头。 “不许你欺负我哥哥!”小约远远地跑过来,挡在心痕前头,张开双臂,小脸通红通红的。 当小约奋不顾身挡在他身前的那一刻,心痕彻底傻了,小小的身体挡在自己跟前,似乎什么都不怕的样子,他随便一个用力就能压倒的小约就那样高声说着要保护自己的话。虽然那条狗很快便被随后赶来的家仆带走了,但是小约的手背还是被咬伤了,封了好几针,心痕轻轻地抚摸着,问他疼不疼,小约的泪水在眼眶里转啊转,嘴上却说:“不疼,一点儿也不疼。” 从此以后,心痕看见狗就过敏。 小约是在十三岁的时候被送走的,因为自己的顽劣成性不服管教,小约被指定为孔家第四任当家,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便会接管孔家所有的家业。那是个和风习习的黄昏,母亲将他箍在怀里,不让他冲出去救小约。他知道,母亲也不愿意小约走,可他就是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拦着他,眼睁睁看着小约跟着爷爷派来的人钻进黑色的轿车里。母亲告诉他,带走小约的人叫做玄,是老爷子收养的孩子,按辈分他还得叫上一声叔,年纪轻轻就做了孔家的总管,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物。心痕才不管那个人到底是谁,在他心里,凡是要把小约从他身边抢走的人就都是坏人。心痕一遍又一遍抹着泪,嚎哭着冲回房间里,用被子盖住头。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谁也不要见。 第二天,他打开门,仰头望着正在做早餐的母亲,扯扯红菱的裙角,低声道:“妈妈,我饿了。” 心痕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他趴在屋顶的栏杆上,一动不动地望着那个看着很近其实很远的地方。金丝笼还在,爬满了花枝。 第二章:Mermaid? 转眼间,浑浑噩噩又过了两年,孔心痕长到十五岁,当孔家大少爷的日子既逍遥自在又无聊透顶,自从小约走后,再没人逼他学这学那,孔家有权有势,他想干什么便干什么,俨然成了世人眼中的纨绔子弟。偶尔不过听老头子啰嗦两句,“孔家大少爷便要有大少爷的样子。”只是,自从小约走后,他发现一年也见不着老头子两回,乐得清闲。 老头子一向是个爱面子的人,孔家大少爷的十五岁生日自然办得有声有色,隆重盛大。生日会是在一艘私人豪华游轮上举行的。据悉谢绝一切媒体的跟踪报道,鉴于孔家的权威,以及数次经验教训,大家都很识相,只是守在港口拍了几张照,游轮便很快驶入公海。 心痕穿上母亲大人亲自为他缝制的生日礼服,要怎么形容这件礼服呢?呃,就像母亲说的:“粉嘟嘟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啦。”母亲大人盛情难却,心痕穿着这身粉嘟嘟的礼服悲怨地踏上了“不归路”。游轮上的人他大半都不认识,不过似乎也没人愿意跟他打招呼,以致于让他都产生了幻觉,今天果真是自己要过生日吗?确定不是老头子的寿辰?心痕舒服地打了个酒嗝,迷糊中似乎有人过来跟自己打招呼,那是一个留着毛刺儿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家伙。 “你谁啊?”心痕哼哼道。 “哦,我是你父亲的姑妈的儿子的儿子和你母亲的表叔的女儿的儿子。”娃娃脸想了一想,说道。 “什么乱七八糟。”心痕觉得有点晕乎,“简单点行吗?” “哦,我是你亲戚。”娃娃脸道。 “那你呢?”心痕指着娃娃脸身边一脸冷酷,莫名其妙留着一条长辫子的人道。 “我是你舅舅的儿子柯修莱。”那人简单道。 “哦,修莱,是你啊。”心痕摇晃着走过去,抬手挑起人家的下巴,“我就说嘛,这小模样怎么越看越眼熟呐。” “哼。”修莱瞅了他一眼,抓起他的手,毫不留情来了个过肩摔。 娃娃脸啃着手指,来不及叫出声,心痕在空中转了半圈,稳稳落了地。 “修莱,你输了,他明明没醉。”娃娃脸欢呼道,兴高采烈地摊开手。 “哼。先欠着,以后给你。”柯修莱冷声道,转身怒气冲冲地走了。 走出没多远,便听见有人失声喊道:“不好啦,大少爷跳海啦!” 急匆匆折回来,看见娃娃脸未嗣雨正趴在栏杆上,一脸错愕地盯着一望无垠瓦蓝瓦蓝的大海。 “怎么回事?” “不,不关我事啊。”未嗣雨拨浪鼓似的摇着头,一脸委屈,“他自己要跳的。” “这还叫没醉?”修莱的嘴角慢慢地扬起,“拿来。” “什么?” “输掉的东西。” 心痕的身体一点一点往下沉,头脑愈发不清醒。生日宴会什么的他原本就无甚兴趣,只不过第一次出孔家古堡,不管怎么样都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碧海蓝天万里无云,所以他心情颇不错。他记得自己去了餐厅,有一个戴着兔耳朵很可爱的小姐拿了一杯颜色十分漂亮的饮料给他,喝了一口,舔舔嘴唇,味道还不错,便多喝了几杯。然后就有点晕晕乎乎,好像还被人摔了。二月份的海水冰凉刺骨,海水一口接一口灌进嘴里,身子越来越重,全身上下使不出一丝力气。这就是濒死的感觉么,好像也不是特别难受。他已经一个人过了两年的生日,原来的生日都是和小约一起过的,因为他们是双生子。不知道那个小子,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想他,就像他有点想他一样?小约那么弱,会不会因为受不了训练哭鼻子?应该不会,他挡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明明那么厉害。就这么死了,多多少少还是有点遗憾的。心痕想着想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感觉到有光设进来,心痕睁开眼,亚麻色的发丝散落在胸口,不是自己的头发,心痕双手不由自主伸了出去,拨开发丝,愣了愣,撅嘴问道:“我死了吗?” 那人没答话,只轻轻摇了摇头,浅浅一笑。 孔心痕撇过头去,“别骗我了。我肯定死了,要不是死了,怎么会看见天使。” “天使?”那人眨眨眼睛,疑惑地望着他。 “是啊。要不是天使,干嘛长成这样。”孔心痕吞了吞口水,将那人浑身上下又仔细看了个遍,声音变得更小声:“还,还不穿衣服。”说完,便又厥了过去。 “你没有死,我也不是天使。”那人在心痕耳边轻轻道:“我是一条美人鱼,潮涨时便会上岸来……” 等到再醒过来的时候心痕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卧房的大床上了。熟悉的吊灯,熟悉的壁炉,熟悉的纱幔。懒懒翻了个身,真丝被触感极好,只是比起那人肌肤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他确信自己原本是想像树懒一样缠住他不让他走,结果却像死鱼一样从他身上滑了下来。 “美人鱼吗?”盯着自己的指尖出神,心痕嘴角弯起一抹笑,“骗三岁小孩么?” 只是当心痕又回去那片海湾时,潮涨潮落,他却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人。他禁不住怀疑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幻觉,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那样一个人的存在。他甚而至于渐渐开始相信,他真的是一条美人鱼,只是上了岸鱼尾便变成了一双腿,早回到大海的深处去了。 “如果这不是一场梦,那我要怎样才能找到他?”喃喃出口,心痕站在海边,海水抚过他的脚背,仰头望着娇羞的夕阳不情不愿落入海里。 一年后,孔心痕终于说服红菱,从孔家古堡搬了出来,与柯修莱、未嗣雨一起住进海湾的别墅里,三个人终日厮混在一起。 “小莱莱,我想开间私家侦探社。” “还不死心吗?”只有柯修莱知道,孔心痕想开私家侦探社,并非为了一时的兴趣,打发打发无聊的时间这么简单,柯修莱对着落地镜整理着西服,眉头微皱。这是他第一次穿得这么正式,怎么看都觉得怪异。 “呵。”轻笑一声,心痕一身白色礼服出现在修莱身后,“什么都瞒不过你。”开私家侦探社的确有一份他的私心在里面,说不准也许有一天便能与那条美人鱼不期而遇。 “我怎么就不明白,孔家男人为什么一定都要在十八岁举行订婚宴,可最后娶的都不是未婚妻,什么破家规?”修莱不满地系着领带,这条领带是他母亲大人亲自为他选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就像故意跟他作对一样,怎么系都系不好。 心痕走到他面前,伸手替他系着领带,修长的手指如绕花一般看得修莱险些出了神,匆忙撇过头去。 “成人礼听说过没?”心痕不慌不忙说着:“每个孔家的男人到了成年那一天都要举行成人礼,这个礼就是由孔家家主亲自挑选一个合适的人进入内房陪侍,俗称破处。后来才发展成现在的订婚宴,俗称政治联姻,明白?” 柯修莱听着,若有所思的样子,而后恍然大悟,顿觉不可思议,“这么说来,心痕你还是……” 心痕嘴角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嘘,别这么大声,人家会不好意思的。” “哟呵,瞧我听见什么了,对不起,兄弟我绝对不是故意的。”伴随着一声口哨声,一颗留着毛刺儿长着一张娃娃脸的脑袋伸进来,径直走到心痕身后,拍拍心痕的肩,边摇头边叹气道:“别说兄弟不仗义,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加油!” 心痕无奈地瞧他一眼,一巴掌拍掉未嗣雨的狗爪子,“还不走?” “心痕,你不会真的要……”修莱叫住心痕,眉宇间显出一丝不安。 “不会。”心痕侧过脸,嘴角轻扬。 “我知道。可是你知道浅草她一直都很喜欢你。”修莱说出自己的顾虑。他当然相信自己最好的朋友兼表兄决不会做出趁人之危的事情,但是,慕容家却不一定。且不说慕容家千金慕容浅草对心痕早就情根深种,慕容家近几年财政亏损,外债过亿,一直都在盘算着攀上孔家这样的高枝,浅草能被孔家老爷子选上便是天上掉馅饼的事,但是如今今时不同往日,孔家少爷们的事迹告诉他,即便是被孔家家主选上,也不一定就能攀上高枝变凤凰。 “修莱。”心痕轻唤一声,回眸一笑,敲敲自己的胸口,示意对方安心,“我们走吧。” 未嗣雨在外头等了大半天还不见两人出来,正要发飙,冒然撞见两人貌似深情对望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大呼道:“别告诉我,你们两个这是要准备私奔?” “私什么奔!”修莱走过去给了未嗣雨一个暴栗,“你这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未嗣雨摸摸自己鼓起一个小包的头,瘪瘪嘴:“你们,你们这是要杀人灭口啊!” “是啊,我们还要毁尸灭迹呢。”说着,修莱轻轻转了一下手腕,清脆的一声响。 “啊,我这人别的好处没有,就口风紧,嘿嘿。”未嗣雨摸着头快速登上了直升机,窝在后座大气不敢出。 一般人都有这么个经验,一个东西,不想要的时候到处都是,想要的时候一个也找不到,就譬如现在这架直升机是未嗣雨不晓得从哪里搜刮来,修莱重新改良过的,从没出过差错,偏就在这档子出了个不大不小的意外,随着未嗣雨比过帕瓦罗蒂的一声惊呼,直升机在一个漂亮的翻转后直线下坠,就在距离海面不到二十米的半空,三人紧急跳海,未嗣雨跳的时候还不忘塞了一口袋压缩饼干。当他以未氏独创的狗刨式发现近在眼前的柯修莱时,经不住泪如泉涌,一个熊抱差点闪了修莱的腰,大哭道:“修莱,你没死啊!” “没死,没死也被你掐死了。”修莱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将未嗣雨那小子从身上扒拉下来,两人齐头并进朝距离最近的陆地游去。游着游着,修莱忽然问道:“心痕呢?” “心痕不是在……”刚回答了半句,未嗣雨前后左右一看,除了他两,就是蔚蓝蔚蓝茫茫大海,哪里有半个人头,“啊,我忘了,心痕不会游泳的啊。”嗯,不错,孔家大少爷是个天才,可偏偏不会游泳,就是怎么学也学不会的那种,据说是小时候有阴影。 “那他怎么跟着我们一起跳啊。”未嗣雨咆哮道,“那不是找死吗” “刚跳的时候,我不是让你照着他吗?”修莱横了未嗣雨一眼,沉声道:“你,虽然姿势丑了点,技术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 “怎么办啊,修莱,我们把新郎官给弄丢了。”未嗣雨泪眼婆娑地眨着他那双大眼睛。 “我们弄丢的不单是新郎官,那可是孔家的大少爷,孔老爷子一发威,我们两个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修莱严肃说道。 “死。”未嗣雨凄凄哀哀答道。 “跑。” “啊?” “啊什么啊,赶快游。”修莱仰起头,一只海鸥鸣叫着从头顶飞过,“心痕没那么容易死。” 在直升机坠落的那一瞬间,修莱已将求救信号发了出去,这里离陆地不算太远,过一会儿便会有人收到信号前来营救,只是上了岸,他要怎么解释,这场意外? 心痕慢慢睁开眼,唇上传来丝丝温润滑腻的感觉,那是另外一双唇。唇的主人好像受到惊吓,想要撤离,却被心痕用力拉扯进怀,一个翻身,便将那人反压在身下。 单手掐住那人过于纤细的脖颈,“你是谁,想对我做什么,嗯?” 第三章:笼中鸟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那个男人歇斯底里,他跪在地上,全身抽搐。这个曾经金碧辉煌的男人此刻颓废得就像一堆垃圾。 孔家第三任当家,心痕的二叔孔里昂点燃一根香烟吸了一口放进他嘴里,“想知道答案吗?为什么不问问你前不久刚相识的那位小朋友呢?” 男人缓缓地抬起头,瞳孔放大,“你说什么?”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Desire,我说的是Desire。”孔里昂在他的耳边轻声说,然后大笑着离开了。 “强尼。”一声如美妙的小夜曲一般的声音传来。 “是你吗?Desire,是你背叛了我吗?”男人用枪指着一个少年,他的眼睛里满是憎怒,模样绝望而痛苦。 “原谅我,强尼。”少年低声说。 男人举着枪的手缓缓放下来,眼神落在少年的脸上竟露出强烈的不舍和柔情。 “砰!”枪还是响了,一颗子弹从男人的眉心穿了过去。 “申威集团正式宣告破产,执行总裁强尼汉森于昨夜在远郊别墅开枪自杀……”看着《财经日报》上的报道,冷哼一声,孔里昂转过头来。 “主人。” “什么事?”孔里昂将报纸丢到一边,手里把玩着一根飞镖。 “Desire,他,不见了!” 孔里昂的飞镖射偏了,沉声说:“这件事情,不许告诉任何人,尤其是老爷子。”盯着自己射偏的飞镖,“知道吗?不管他属于谁,对我们来说都是灾难!” “是,主人。”玄应声答道。 Waiting Bar里灯光暧昧,各色男女都拥挤在这里,疯狂,迷醉,神经错乱。舞池中央,最美艳的舞娘正在跳钢管舞,她一身豹纹,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吧台那边,一个年轻男子要了一杯酒,他看着酒杯,凑近闻了一下酒香,一口饮尽,笑得妖媚。 “不要喝多了,这酒很烈。”蓝亭看着他,忍不住说道。 他把酒杯拿起来,递给蓝亭,“我还要,就要一点点。” 蓝亭接过杯子,宠溺地看了看他,侧身替他倒酒。 他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真好。” 蓝亭意识到他已经醉了。 舞娘跳着艳舞朝着吧台这边走过来,蓝亭瞪了她一眼,她一扭头,极不情愿地回到舞池中央。 他慢慢站起来,歪歪倒倒地走出酒吧。 几个男人在巷子里将他围住,有人从后面将他环腰紧紧抱住,在他的耳边轻声说:“我已经想你很久了。”手指头不安分地在他领口裸露的肌肤上游走。 “放开他!”不知道为什么,从他出了酒吧蓝亭一直心心念着,忍不住追了出来。 “如果我说不呢?”他把他交给其他几个人,抽出一把刀子。 “那我只好陪你玩玩了。”蓝亭将那几个人打得不成人样,他一屁股坐到地上,盘着腿,拍手叫好。 “跟我走。”蓝亭走过去拉他。 “为什么,我为什么要跟你走?”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蓝亭,朝着他眨着眼睛。 看着他的娇态,蓝亭居然失神了,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走了啦!”他不顾他的吵闹,硬是把他拖走了。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大床上,并且还换了一件睡袍。 “你是,离家出走?”蓝亭靠在门上,两只手插在裤兜里,温柔地看着他。 他瞟了他一眼,懒懒地躺下去,“你是想杀死我,还是占有我?” “一定要选择吗?你那么可爱,我为什么要杀你,所以只好选择后者了。”蓝亭撇撇嘴,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好吧。”他侧过身去,闭上眼睛,“我现在饿了。” “一点消息也没有吗?” 玄点点头。 孔里昂抚摸着洪帮刚送来的一把武士刀,高高举过头顶。“说真相!” “他用枪指着自己的头,对我说:‘把那玩意儿从我脑子里弄掉,或者我自己打爆它!’”玄低下头去,“对心约少爷,我……” “好了,够了!”孔里昂的刀划出去,斩断了半个烛台。“把这儿收拾干净,我不希望他回来看见任何的变动。” “是。” 蓝亭从酒吧出来,一想到家里的那个人,他的嘴角立刻浮现出一抹笑容。后面那辆法拉利一直跟着他,在带着它绕了几个圈之后他顺势拐进了一间废弃的仓库。他从摩托车上下来,等着那辆法拉利和它挡风玻璃下躲着的人。 “不错啊,这个地方很适合当你的墓穴。”第一个从法拉利里钻出来的是前几天被他打跑的那个一头金毛的小子。 “我当是谁呢,那天确实不够过瘾,今天正好可以好好的弥补一下。”蓝亭把他的手指关节弄得咯咯作响。 “好,我成全你!”蓝亭注意到这个男人笑得很阴邪,是那种不怕死的笑,看来今天他是有备而来,专程找他报复的。 “我是没你厉害,可是我有大把大把的钱。”说完,他更加放肆地笑起来。 从车上下来了一个人,身材修长,一头红发遮住大半个脸,他知道这个人是谁,因为父亲曾经请他做过事,他就是只认钱不认人的变态杀手龙井,他杀人从来不讲原则。 “我看你今天晚上怎么死!哈哈哈哈……” 蓝亭深吸一口气,他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但今夜他只能破例了。 龙井确实相当不好对付,每一招都又快又狠,但是他相信自己的实力,龙井还不能要了他的命。正当两个人打得最激烈的时候,蓝亭的手机很不争气地响了,那美妙的和弦铃声是为了他专门设置的。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讨厌的男人从他的摩托车上拿出他的手机放在耳朵上,“Hello,honey,你不记得我了吗?”还说着如此恶心的话,他一走神,被龙井狠狠地踢了一脚,正中小腹,呕出几口血来。 “你要不要也来和我一起观战啊,好精彩的哦!” “那好吧,你不喜欢就算了。乖乖地呆着,我一会就过去陪你……” “对不起,我要先走了。”在他正要钻进车里的时候对龙井说:“干得漂亮点!”然后朝蓝亭挥挥手,“拜拜啰,宝贝等不及了呢。”蓝亭费力地站起来,他绝对不能让他找到他!如今,要在此刻解决掉龙井只有一个办法了…… “为什么不来和我一起观战呢?Desire。” “我不适合那种场面。”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说着他便走过来,环住他的纤腰,整个人贴在他的脊背上。 “你知道我越来越讨厌你了吗?” “说什么呢?Desire。”他开始亲吻他那雪白而又细长的颈。 “通常成为我讨厌的人,只有一个结局,就是死。”Desire转过脸去,手中的匕首已经直刺对方的心脏。那个男人顺着他的身体徐徐倒下,他蹲下来,双手握紧匕首又刺了一次。 “Desire?”蓝亭以拼命的速度跑回来的时候,刚好碰上这一幕。他看着他,说不出是怎样的眼神,半响,他终于开口道:“你认识他,对吗?是你引他过来的?” “申威集团执行总裁强尼安森的侄儿。”Desire站起来,躺在地上的男人两只眼睛空洞而绝望,终于停止了抽搐。“对于连自己家族都会出卖的人早就该死了。” 他看着他,没有说一句话。他那长长的睫毛顺着耷拉下来的眼睑垂下来,妖娆得过分,“他侵犯了我。” 蓝亭的意识一时间竟然空了。 他歪着头,眯着眼睛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靠近他的耳际,“你会帮我的,对吗?” 蓝亭需要在家调养几天,与龙井的一战让他费了好大力气,最后不得不采取非常手段,告诉对方自己的身份——大财阀蓝正崎的二公子,他可以付双倍的钱,甚至更多,然后各取所需。 他从来不屑于用钱来解决问题,可是有时候迫不得已。 Desire这个小子,居然丢下他不管,独自一人四处观光旅游去了,走的时候还说:“我留下来也没什么用啊,因为我什么都不会做。” 难道他要求过他做过什么吗?他只不过是想随时看到他,听到他的声音……如果不是他那个不合时机的电话,他至于伤得这么重吗?不过一想到他主动给他打过电话,他就心花怒放,原谅他的一切。 “喂,又在哪儿骗吃骗喝呢?为什么不回我电话?”蓝亭的声音里根本擦觉不到丝毫的怒气。 “怎么,想我了吗?” “是啊,想了,再不回来就快想死了!”蓝亭故意提高音量。 “哦,我舍不得你死……” 蓝亭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了,这小子在干嘛?莫非,难道他又喝醉了?“Desire,你在哪儿?快告诉我!”蓝亭不自觉的开始紧张起来。 “我不知道啦……” “Desire!你到底在哪儿,我去接你!” “不要,我不要啦……” 蓝亭都快急疯了!他难道不知道他是不可以喝酒的吗?走的时候还答应得好好的。 “放开我嘛,我不要,不要回去啦……”电话里传来的声音让蓝亭心慌意乱,他急忙安抚他:“好,不回来,不回来总可以了吧……”等等,他刚刚说什么,“放开我”是什么意思?这不是对他,不是对他说的,难道…… 他在电话里大声地,一遍一遍地喊他的名字,可是电话那头再也听不见他的声音了。他疯了似的冲了出去,他一定要找到他,一定要! 玄把Desire放到床上,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心约少爷。” “总管大人真的不要通知主人吗?要是主人责怪下来……” “我知道该怎么做,用不着你来提醒我!” 雅退下去了,回到房间里,一滴清泪淌了下来,一向温文尔雅,绅士一般的总管大人第一次对她这么凶,这么冷淡。 “你醒了?”玄端着一碗解酒汤走了进来。 Desire坐在大开着的落地窗前,夜晚的风挑拨着他的黑发,故意掀开他丝滑的衬衣,露出如雪的肌肤。“我可以杀了你,然后逃走。” “我知道,你可以的。”玄走过去,“来,把汤喝了。” “不要靠近我!” 玄把汤放在一边,没有停止脚步,“不要吗?那么谁才可以,孔心痕吗?还是电话里那个姓蓝的小子?”玄已经走到他跟前,弯下腰,用手指抬起他的下巴,“别忘了你是谁。”然后起身走出房间,“记得把汤喝了,都凉了。” Desire蜷缩在那儿,把头埋进臂弯里,一动不动。到底谁才是池中鱼,笼中鸟?Desire忽然猛地抬起头,盯着大开着的落地窗,站起身来走了过去,妖娆一笑,纵身跳了下去! 蓝亭找了Desire一个晚上,可惜一无所获,他痛恨自己为什么要放他走!本来一切都那么美好,不是吗?他躺在沙发上,不停地灌酒。“酒,呵呵……”他将整个酒瓶砸到对面的墙上,碎玻璃落了一地,发出惨烈的响声,“真他妈不是个好东西!”说完他又开始大笑起来。 “哥,你干什么啊?”蓝夕走了进来,拎着两大包东西。 “你,怎么来了?”蓝亭从沙发上坐起来,点燃一根烟。 “哥,干嘛抽烟?”蓝夕放了东西,走过去扔掉了蓝亭嘴里叼着的刚点燃的烟。 蓝亭站起来,双手插进裤兜里,往楼上走,“夕夕,你先回去吧,我有点累。” “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啊!”蓝夕大声地喊住蓝亭。 “我没事,真的。”蓝亭转过身来,朝她微微一笑,“你先回去吧,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那好吧,我改天再来。”蓝夕咬着嘴唇,看着蓝亭上楼,走进房间,关上房门。 第四章:同居(上) 孔心痕从梦中惊醒过来,居然梦见小约从窗户跳下去,他弯起一边的嘴角,有点自嘲地笑笑。月光穿过窗照进来,在他半裸的身体上洒下斑斑驳驳的影。他走进浴室,用水浇湿了头发和脸。 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凌晨三点十五分。 侦探社里难得清闲,没有什么棘手的案子要处理,其实头天晚上很早就躺下了,但是一直无法安睡,眼睛闭了又睁,刚闭上,一阵尖锐的门铃声便将他从床上又拉了起来。 开了门,心痕全身的神经迅速绷紧,一股无名的灼热流窜在血液里,像是随时都会燃烧。唇和唇贴得很紧,心痕感觉到有香甜的味道在口中漫延开来,这种味道防不胜防。 他放开他的唇,眼眉带笑,叫了一声:“哥哥。” “小约,你是小约,是小约对吗?”心痕的嘴唇颤动着,目光像是要把眼前的人刺穿。有一滴泪偷偷地从他的眼眶中溜出来,滑落脸庞。 “哥哥,还记得我?”Desire抬起心痕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很好。” 心痕帮着Desire将他的五个箱子从门口拖进来。收拾好以后,已经是早上六点半了。两个人都累得大汗淋漓,瘫软在沙发上。 “你怎么知道我……”心痕开口。 “成为孔家家主的其中一个好处,就是星罗棋布的消息网,自然没有什么是不知道的,尤其是哥哥的事。”Desire笑靥如花。 “为什么来?” “想来就来了呗。哥哥什么时候问题变这么多。”Desire打着呵欠,“我去洗澡。” Desire从浴池出来的时候,心痕已经窝在沙发上睡着了。Desire在他的旁边坐下,手指勾勒着心痕如雕像般精致俊美的五官,口中喃喃,“哥哥,其实我们一点儿也不像。”不知不觉他的手指顺着他优美的颈滑去他微微起伏的胸膛。 “嗯。”心痕慢慢睁开眼睛,抓住他的手,温柔地笑着,“洗好了?换我去。” “哥哥。” “嗯?” “浴室的锁坏了。” Desire心安理得地爬上心痕的床,躺在他的旁边,很快就进入了睡眠。望着这张与自己相似的脸,心中一紧,忍不住俯下身去嗅着从他的身上溢出来的淡淡香气,曾经使他夜夜痴迷的香气。他记得十三岁以前,他只有抱着他才会有好睡眠。在他刚走的那几个月,每个夜晚对于他来说都成为一种煎熬。他已经全然忘记,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习惯没有他的味道的。 Desire,再过几个月,他将接管整个孔氏家族,正式成为孔家第四任当家。现在,他静静地躺在他的旁边,一张惊艳绝美的容颜,“你说得对,小约,我们一点儿也不像。” Desire刚来心痕公寓的第二个星期就因为水土不服重感冒下不了床。心痕将侦探社暂时交给修莱搭理,交代了几句,便请假回去了。 “修莱,你不觉得心痕最近怪怪的。”未嗣雨喷着牙膏沫子。他最近因为得罪了那位冰山面瘫的公爵表哥,所以离家出走,跑到侦探社里避避风头。 “什么怪怪的。”修莱横他一眼,“我看你才怪怪的。今天出门的时候记得把房租交了啊,还有这个月的水电气。” “为什么,为什么……”未嗣雨咆哮道,牙膏沫子横飞,愤愤不平地指着侦探社唯一一间客房里正在酣睡的人,“为什么小美就可以白吃白喝白住啊!” 柯修莱无限怜惜地看着他,“因为那是你捡回来的人。” 心痕的私家侦探社位于市区最繁华地段一栋高级办公大楼世纪大厦的最顶楼,正面便是一望无垠的大海,站在一整面落地窗前,能将整个城市一览无遗。只是现在他却无心欣赏这个城市的风景,以飙车的速度回了位于一处阁楼的公寓里。 “呵,这就是孔家当家的身体?”心痕将药片放进Desire乖乖张开的嘴里,又喂他喝了一些水。 “哥哥,好冷……”Desire迷糊着说,额上渗出冷汗。 心痕用毛巾为他擦拭着面庞,将他扶起来裹进怀里,“好些了吗?” Desire的脸,因为发烧的缘故,桃色越发浓重,就像两朵怒放的樱花,一发不可收拾。 心痕就这样看了他好久,手指抚过他略显瘦削的下巴,“小约,你知不知道,其实那个时候,我好舍不得,舍不得你……” 自从Desire出现之后,家里便时常有事发生,比如浴室的锁突然就坏了,比如Desire一直未见好转的感冒,比如Desire切菜切到手指,常常是心痕刚到侦探社,屁股还没坐热,便又急冲冲赶回公寓里去。心痕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托着腮帮子,在侦探社里来回踱着步子。 “心痕,你转得我头都晕了。”未嗣雨埋怨道,高高兴兴地替客房里的小美人剥小核桃。 “你恶不恶啊。”修莱实在看不下去。 未嗣雨将一颗核桃含进嘴里,咔嚓一声,硬壳碎裂的声音,“修莱你说,我这样是不是等于和小美间接接吻啊。”未嗣雨咬着手指娇羞道。 “神经病。” “你错了,我这不是神经病,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未嗣雨嘿嘿笑。 修莱看他春心泛滥的样子,眼珠子一转,咳了两声,“小雨,有一件事我一直瞒着你,思前想后,觉得这样是不对的,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什么事啊?”未嗣雨吞了口唾沫。通常情况下,柯修莱在用这种疑似愧疚的语气说话时,百分之百都不会是好事。 “我发现小美他……”柯修莱故意拉长了语气。 “他,他怎么了?” “是个百分之百的纯种男性。”修莱道。 未嗣雨的表情愣了一愣,头顶上有什么瞬间崩塌了。 心痕蓦地转过头,看见未嗣雨趴在沙发上装死,“他怎么了?” “嘛,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柯修莱勾起嘴角。 门铃响起,修莱踢踢未嗣雨,“去,招待客人去。” 未嗣雨哀怨地呜咽了两声,不情不愿地睁开眼,朝着玻璃门外看了一眼,倏地从沙发上蹦跶起来箭一样冲了出去,那速度简直比逃难的难民还快。 “小约,你跑来干什么?”孔心痕笑逐颜开。 眼前这个就是心痕一母同胞的弟弟,孔家第四任当家?长得跟心痕还真像,只是身形更加削瘦一些,肤色更白,一双桃花眼怎么看怎么水灵。 “怎么,我来不得?”Desire一把推开傻愣着的未嗣雨,在沙发上坐下,瞥了一眼果盆里的小核桃。“我看你们侦探社最近悠闲得很呐,我这里有一个委托,不晓得你们敢不敢接?” “有什么不敢接的。”未嗣雨鼻孔朝天,趾高气扬,“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案子是我们不敢接的。” “那就好。”Desire抿嘴一笑,“我想让你们帮我调查一下孔家大少爷孔心痕和鹿王色拉的儿子朵连的关系。” 孔家大少爷孔心痕,一张连阿波罗都要嫉妒的帅气脸蛋,不怕死的标志性微笑,不晓得诱拐了多少无知少男少女。喜欢没事儿玩玩人偶,两年前纠结了几个称得上青梅竹马的人一起开了个私家侦探社,干干跑腿的事儿,纯粹闲得发慌,怕闲出病来,总得找个事做做。这家侦探社有个童话般的名儿,叫做“美人鱼”。要问为什么被孔家老爷子断定活不过三个月的侦探社竟然奇迹般地活得生龙活虎,那是因为这家侦探社专门接别人不敢接的活儿。“美人鱼”的名声因此在道道里越打越响,委托案子的佣金也跟着水涨船高。 朵连是个什么人呢?这要从孔家大少爷孔心痕的三段艳史说起。这第一段须回到两年前的订婚宴,慕容浅草神秘失踪,出现在订婚宴上的竟然是一个叫做小蛮的女子,身为当事人的孔心痕却并未戳穿,反而顺理成章完成了订婚宴,慕容家在此之后不久便宣告破产了。这第二段,便是和白炽的首领游沉的那些事儿。据说游沉这个女子绝非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等云云可以形容,美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神魂颠倒,只是从来没有人见过这个传说中的女人。至于是怎么和孔家大少爷勾搭上的便更不得而知了。第三段,便是和这位小朵连。据可靠消息,朵连原是孔心痕的小师弟,虽是个男孩,硬是生得娇俏玲珑我见犹怜,自从被心痕从一群流氓无赖手中救了后便一心爱慕着学长,当心痕被报复偷袭时奋不顾身用他那柔弱的身子怯生生挡在心痕面前的那一刻,心痕终于动了心。 小孩儿似乎特别懂心痕的心,将心痕身边的事都处理得头头是道,心痕越发心疼起这个看似弱不禁风,却出生于有名的犯罪家族的小学弟来。 这件事侦探社里几乎人人皆知,身为孔家家主的Desire又怎会不知,却还故意丢给他们调查,无非是要让孔家大少爷主动承认与小朵连之间的暧昧关系。 “咳咳。”修莱轻咳了两声,继续埋头清理这个月的账目。 “这个……”未嗣雨挠挠头,偷瞟了心痕一眼,心痕正朝他邪魅地笑呢,吞了一口吐沫,方才的嚣张气焰全咽下去了,打死也不能做出卖兄弟的事不是?“还真不行。” “怎么,不行?”Desire冷哼一声,微仰着头,桃花眼眯着,嘴角荡开一抹玩味的弧度,从这个角度上看过去,那小眼神儿怎么看怎么勾人,那薄薄的两瓣唇儿怎么看怎么销魂。 未嗣雨心头咯噔一声响,明明是跟心痕极为相似的脸,却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呢?阿勒,对着这张脸有想法不就是对心痕有想法么?未嗣雨被自己这个念想吓得一激灵,肯定是刚才的打击还没有散去,一定是! 心痕走过去,“小约,你真想知道么,我亲口告诉你。” 第五章:同居(下) 侦探社里最近清闲得过分,又加上养了两个闲人,眼看就要闹财政空虚,柯修莱觉得很头疼。屋里的睡美人终于醒过来了,似乎遗失了一部分记忆,连自己姓甚名谁都想不起来了,大家跟着未嗣雨唤他一声小美,也不知道会些什么,成天就在侦探社里养着。出海远游的陆飞昨晚上回来了,摸进客房里,刚爬上床就被一脚蹬了下去,跟小美人大打出手,差点就要拆了这间侦探社,修莱一大早打开侦探社的门,差点气得吐血。陆飞这小子在侦探社里挂个名儿,算是给他开船务公司的老爸一个交代,纠结了一伙乌合之众在海上耀武扬威逞强霸恶。修莱见他便没好脸色,整一个吃货。 侦探社被毁了半边,修莱思来想去也不想拨这笔钱,于是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去建材市场挑了些材料,堆了半边屋子。 一伙人干得气喘吁吁汗水直流,未嗣雨刚捣鼓的新发型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愤而跃起,叫嚣着不干了。“修莱你干嘛不给开冷气啊,想热死人么?” “没钱交冷气费啊。”修莱表示很无奈,“要不你把房租先交了?” “为啥只有我们干啊,你就喝下午茶啊?”未嗣雨愤愤不平。 “这些材料都谁买的啊。”柯修莱呷了一口香喷喷的下午茶,冷酷无情道:“快点干啊。” 陆飞自知理亏,脱了上衣光着膀子,露出一身黑黝黝结实的肌肉,一声不吭地干着。 小美也觉得热,他身上穿的是柯修莱借给他的上衣,正准备抬手解扣子。 “小美你你你干嘛?”未嗣雨紧张兮兮道。 “热。”手指轻轻一绕,解了一颗扣子,露出白净细长的颈子,眼看就要露出锁骨。 “你不用干了,我替你干吧。”未嗣雨一把抓住他的手,那叫一个英雄气概大义凛然。虽然小美是男性已是不争的事实,他那美好的恋爱的幻想终是化作泡影,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不忍心看他受苦受累的,毕竟是自己捡回来的人么。 “好。”小美干脆地站起身来,不动声色地脱离未嗣雨的爪子,在修莱面前坐下,闭目养神。 修莱张着嘴没合拢,这人存心的吧?打从这一刻起,修莱下定决心,一定要在三天之内查出这个人的身份来历,即便是免费服务,他可折腾不起。 “哟,这是怎么了,地震了?”Desire迈过一只脚,小心翼翼地探进来。 “Desire,你怎么来了?”未嗣雨蹭蹭蹭地跑过去,“心痕不在啊。”心痕从一大早就出了门,说是要去见重要的客户,这都快临近午夜了,还没有音讯。他们一伙人忙着整修房屋,倒是忘记了这档子事。 “怎么,他不在,我就来不得?”Desire扬起半张脸,这个角度将他的下颌和颈项勾勒得出奇的梦幻和优雅。 “来者皆是客嘛,小雨,奉茶。”柯修莱招呼道,对于这个素昧蒙面的表哥修莱从不敢掉以轻心,别人不知道,他却有所耳闻,孔家历代是如何当上当家的,这人就像天边的云,看着近,却勾不到。 小美和陆飞没有见过Desire,这还是头一回见,看见Desire的长相都有一丝惊奇。 陆飞不好意思地笑笑,耳廓都红了。虽然Desire长着一张与心痕极为相似的脸,但他就觉得哪里不一样,他的脸上平静而淡漠,不像心痕总挂着既洒脱又邪魅的笑。心痕那张脸本来长在一个男人的脸上就过于艳丽,现今长在Desire的脸上,竟是说不出来的高贵和圣洁。看着自己这一身光膀子,浑身充斥着装修的难闻气味,木屑和汗渍混杂在一起什么的,觉得特丢人。 小美的眼睛睁开一条缝,模模糊糊的,Desire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不用了。”Desire瞥了一眼沙发,没有坐下去,“这个时候喝什么茶。”Desire转头笑道,“都饿了吧。”说着,将手上提的一个古式花纹的食盒放在茶几上,另外还有一袋子罐装啤酒。 未嗣雨在Desire进门之前便闻到了从食盒里传来的饭香,他像个饿死鬼似的一路闻着香味,流着哈喇子,匍匐前进。 Desire打开食盒,是几个人从未见过的非常新鲜的菜式,红红绿绿的令人食指大动。未嗣雨一通狼吞虎咽,其他几个人也饿了,顾不得许多,一人开了一罐啤酒,一群人胡吃海喝起来。 “Desire,你在哪家馆子点的菜,太正点了。”未嗣雨一口酒一口肉,吐着唾沫星子。 “你猜?”Desire抿唇一笑。 未嗣雨一口酒喷出来,喷到陆飞光滑油亮的胸膛上,陆飞捏着拳头忍了忍,没出手。 “难不成,你、你你自己做的?”未嗣雨讶然,“你不是孔家当家么?” “谁规定的孔家当家就一定是别人伺候着,就不能煮煮东西解解闷儿?”Desire找了一圈没瞧见干净杯子,便随手拿了一罐酒,用未嗣雨衬衫的边角擦了擦,拉开瓶盖,灌了一口。“你们侦探社最近接了大案子?” “这个,不方便透露吧。”修莱笑着道,一边捂住了未嗣雨正要开口的嘴巴。 “哦,这样啊。”Desire笑笑,“我只是作为家属关心一下而已。” “即便是家属还是不行哦,行有行规嘛。”修莱摇着手指头,一副很无奈的样子。他不禁想到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Desire怎么会无缘无故请他们吃喝,敢情是刺探军情来了。 Desire喝酒上脸,且一喝就醉,这才第一口,红晕便爬上脸颊,他觉得眼前有点花,“你们都怎么啦,看着我干什么?”说着咯咯笑了一声,又灌了一口酒。 未嗣雨瘪着嘴,心想心痕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成天在外放着,逍遥又自在的,Desire年纪轻轻就要继承孔家庞大的家业,这么瘦弱的身子骨怎么受得住,想着想着,鼻子莫名有点酸,狠狠看了修莱一眼。 修莱酒量一向很好,摸着下巴,想着Desire突然跑来的事。听说Desire十三岁便被带走了,孔家历代当家是怎么训练出来的他稍微有点耳闻,不知道这个看似体弱多病的人是怎么活过来的,也许一切并非他所愿。看着他红扑扑的脸孔,一双桃花眼因为醉酒变得水蒙蒙的,Desire的突然出现或许真是思兄心切,是不是他多心了? 陆飞涨红了脸,偷偷瞥一眼Desire,傻傻地想,他心目中高贵圣洁的人竟也有这么豪放的时候,什么时候能跟这个人两个人一起开怀畅饮一番那将是多么美妙的事,想着想着不禁又红了红脸。 小美有些困了,歪歪倒倒地想走去睡觉,但是没找着门,被用来修整房屋的工具绊了一下,一头栽倒在沙发上。 Desire接连灌了两罐子啤酒,已经彻底醉了,头晕晕的,睁着迷蒙的眼,像是不知身在何处似的,哼哼着热,摇摇晃晃地走到落地窗前,夜风呼啦啦灌进来,他舒服地闭上眼。他突然转过头,嘴角噙着一抹慵懒的笑,一直很服帖的头发凌乱飞舞着,桃花眼晕出两汪冷泉,薄薄的红艳艳的唇微张着,敞开着的领口,若隐若现的白瓷一样的肌肤,一屋子人都看傻了。 他忽而一个不稳,向前栽去。有一刹那,所有人几乎都忘记了呼吸,惨白着脸。 “小约,你又不听话了。”心痕眼疾手快将他接住,拢在怀里。 心痕冲过去的速度叫人咂舌,让人几乎忘记了他是刚进到屋里的。未嗣雨在一边不停地抱怨着自己的迟钝,修莱一句话也不说,他记得心痕跟他提过Desire不可以喝酒的事情,但是当Desire回过头来的那一瞬间,他竟然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哥,哥……”Desire打着酒嗝,开心地笑道:“你,你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心痕开着车飞驰在午夜,墨蓝深邃的夜空下,Desire的脸一片潮红,映着车窗外闪烁而过的霓虹,他半阖着眼,唇色冶艳。“哥哥,是在故意躲着我吗?” “怎么会,胡思乱想些什么?”心痕说着,“小约你,为什么要来?”不觉间放缓了车速,“跟我说实话。” 车子驶入隧道里,眼前一暗,Desire凑过头去,张口咬住心痕的唇,细碎的声音从艳色的唇瓣流出,他的眼里氤氲着一层水汽:“哥哥难道不知道么,我不过是想和哥哥在一起而已啊。” Desire被心痕拖进屋里,丢到床上,他从床上摔到地上闷哼了一声,爬起来嘟嚷着要去洗澡,在客厅里就把自己拔了个精光,不一会儿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心痕窝在沙发上,手边是一个拆了一半的密封文件袋。白日里去见了一个委托人,被人蒙了眼,沿着盘山公路七拐八拐地进了一处秘密的军事基地。从踏入那些钢丝网和高墙的第一步,心痕便知道这件委托他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唇瓣上传来热辣辣的疼,心痕的手指忍不住收紧,他的心乱糟糟的,瞟过墙上的挂钟,那小子进去浴室已经一个多小时了,水声是什么时候没的? 心痕一脚踹开浴室的门,刚换上的门锁骨碌碌滚到浴缸边上。水雾缭绕的浴室里,Desire伸着脖子仰面躺在浴缸里,两只手垂落在浴缸边缘。心痕的心跳似乎在那一刹那间也跟着停止了,惊慌失措将他从水里捞起来,两具身躯挨靠在一起,Desire均匀而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脸上,赤裸着的背脊似乎觉得有一丝冷,双手勾住心痕的脖子,往心痕怀里钻了钻。 无意间瞥见Desire细白的脖颈上那一抹半心形的嫣红,这抹诱人的嫣红就像谁的吻痕一样印刻在白皙的皮肤上,到底是什么时候有的?心痕忍不住抚上手指,明明那身子在浴缸里泡得凉了,指尖碰触时却火辣辣的。 替他擦开身子,换了干净的衣服,丢进蚕丝被里。捣鼓完这些,已是凌晨两点。心痕坐在床边,疲惫地闭上眼眸。方才闯进浴室的那一刻,他差点以为……那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叫人窒息,整个身子都僵硬了。他依稀记得自从那场大病过后,小约就特别容易在浴室里睡着。 军方的秘密委托缓解了侦探社连日来的财政危机,但若是办不好这件委托,便是性命攸关的事,所以说对于这件以命换来的天外横财,几个人都很珍惜。疲于奔命的同时,修莱积极地调查小美的身份来历,但是他查遍了所有的资料档案皆一无所获,最终他得出一个结论,小美并不是这个国家的人。当未嗣雨慢悠悠吐出,小美可能是他们国家的人,柯修莱就想将他暴打一顿。 一个月黑风高,阴风阵阵的夜晚,心痕道:“为什么装失忆?” “我的确失忆了。”小美道:“只是最近又想起来了。” “小雨要是知道,会很伤心的。”心痕矛盾地摸着下巴,“不过修莱肯定会很高兴。” 夜间,Desire偷偷跑进心痕的房间,缠着心痕,撒娇说:“哥哥,搂着我睡吧?” 心痕拿掉他缠着他脖子的一双细长的手臂,“小约,我们都长大了。” “长大了又怎样?”Desire仰着脸,歪着头问。 于是两个人同床而眠,心痕伸出手臂搂着Desire,从他身上传来的曾经使他如此依恋着,久违了许久的香甜的气息从鼻腔漫延至四肢百骸。这一夜,他睡得从未有过的安心。心痕醒来的时候,Desire已经不在身畔,拉开厚重的窗帘,阳光已有些刺眼。Desire做了早餐给他,是一块色泽鲜艳的草莓起司蛋糕,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吃,心痕已经觉得心情大好。心痕看了一眼桌上留的张便条,上面写着:如果醒了,就来海边吧。 心痕驱车前往海边,Desire正在海边组织烧烤会,侦探社的一群都在。修莱戴了一副墨镜,躺在沙滩椅上享受日光浴,未嗣雨躺在他隔壁,穿了一条他最喜欢的蓝白花的沙滩裤看辣妹,溜了一圈发现还不如小美养眼。陆飞笨手笨脚帮Desire看炉子,六块腹肌油亮油亮的,惹得穿火辣比基尼的小妞们连声尖叫。小美闭着眼吹海风,唇边笑意荡漾,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顺便说一下,昨天晚上他已经正式成为侦探社的一员。 Desire穿一件晕染着淡蓝印花的衬衫,仿若碧海的精灵,海风将他柔顺的发吹得有些凌乱。心痕看着他,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凌乱的发遮住了大半张脸,竟有些看不清。 “哥哥。”Desire递给他一杯调好的鸡尾酒,“我找修莱学的。”柯家小少爷柯修莱不仅十分精通茶道,对调酒也很有研究。 心痕尝了一口,短暂的刺激过后是持久的爽润可口,带着甜甜的果香。“明明一喝就醉,还学人家捣鼓这些玩意儿。”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呢。”Desire说着,似乎另有所指,用手指醺了一点调味酱,“尝尝。”手指从心痕面前擦过,递给了陆飞。 看着Desire玉葱般纤长细白的手指,陆飞瞬间傻了,涨红了脸,战战兢兢地伸出舌头,舌尖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Desire的手指。 未嗣雨两只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瞬移过来,腆着脸,大呼小叫道:“我也要我也要。” Desire伸了满满一指的辣椒酱,“还要吗?” 未嗣雨憋着嘴,一屁股坐在沙滩上耍混卖萌,“不公平不公平。” “不要算了。”Desire说着就要往自己嘴里送,被心痕抓住手指头,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你你你……”未嗣雨张口结舌,蹭地一声爬起来,泪奔了。 “知道自己胃不好,还老吃辣的东西。”心痕舔干净辣椒酱。 Desire看着他,哽得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平常心痕不太喜欢辣的东西。原以为这个人从未关注过自己,所以故意到处制造动静,原来所做一切皆是画蛇添足么。Desire心里乐开了花,与未嗣雨他们几个玩得疯了点,再怎么疯也只是在沙滩上,论谁偷蒙拐骗诱都没能让他下水。心痕在岸上陪着他,虽早就学会了浮水,但在找到那个人之前,不想过早承认这件事。如果那真是条人鱼,他就算是追到海里也要将他捉回来。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洒满海滩,孕育出一片金色醉人的海洋。心痕和Desire赤着脚一前一后沿着海滩走着。 “小约,你那天说想跟我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心痕道,停下脚步,眼睛望向别处。他心里竟隐隐地期望着Desire是酒醉胡言,告诉他完全不记得这件事,可惜事与愿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Desire道,满目含情地望着孔心痕挺拔的背影,“也许今天我做的事你会觉得大逆不道,但是我从来不后悔我的决定。” “小约。”心痕道:“早点回去吧。” “哥哥是要赶我走吗?”Desire抬起头,一双桃花眼深不见底,脸颊上突然落下一滴雨珠,又冰又凉。 明艳艳的天,刹那间竟然天昏地暗,天雷滚滚,下了一场暴雨。未嗣雨他们几个都来不及换下湿淋淋的泳裤,一起挤在心痕的越野车里。Desire说什么也不肯上车,海浪咆哮着拍打着海岸,他一直向后退,眼看就要被凶猛的海浪所淹没。 “如果哥哥不肯要我的话,我就只有送人了,就算这样,哥哥也不会心疼么?”Desire赌气说。 心痕没有回答,跑过去抓住他纤细的手臂,抱紧在怀里,抚摸他湿漉漉柔顺又乖巧的黑发。 车上的几个人目瞪口呆,不晓得这两个人在海滩上发生了什么,未嗣雨感觉脊背凉凉的,那一刻,他真的以为Desire转头就要跳进海里。 回来以后,Desire不再闹,任由心痕用毛巾替他擦拭着被雨淋湿的头发,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哥哥有没有想过你的那颗心要是装满了怎么办,住不下了怎么办?你要让谁搬走?”说着,还使劲戳了戳心痕的胸口。这几年心痕身边出现过许多的人,那些温柔体贴这人从来就不吝啬,这里面却唯独没有自己。 心痕抓住那只调皮的手,“这里,小约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哥哥忘记了吗?我是个有洁癖的人,而且还严重到不行,太挤的话我会受不了的。”Desire仰着脸盯着孔心痕,一双眼睛几乎把人吸了去。 隔天,心痕手里揣着为Desire定制的礼物,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地打开公寓大门,却是人去楼空,Desire不见了,就连一张纸条也没有留下。摊开手掌,掌心是一个相当别致的胸针,也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完美防卫利器,“凤翎”。Desire虽已是孔家第四代当家,但是却特别不会保护自己,或者说不愿保护自己。心痕想起之前他替Desire包扎不小心被割破的手指的时候开玩笑地问过他:“要是没有我,小约要怎么办呢?” “我会死掉的!没有哥哥的话。”Desire用另外两根手指夹起一块醉鸡,笑嘻嘻地说。 第六章:菲克兰蒂 查理斯派出了他最精锐的五人小组“雪狼”去将菲克兰蒂抓回来,并吩咐下去,必要的时候,可以就地处罚。 “雪狼”与菲克纠缠了三天三夜,最后全军覆没。查理斯在得知消息的第二天收到一盒包装精美的礼物,里面是一张碟片。 屏幕上,跳出一个娃娃头,摇头晃耳,咯咯咯的笑声不禁令人毛骨悚然。接下来,娃娃大笑着跑开,出现了“雪狼”成员杰瑞的视频。 杰瑞将自己的右手手指一根根剁下来,接着,整个手臂都被生生扭断了。杰瑞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但是好像中了蛊一样乖乖地废了自己的右手,他曾经是个名震一时的神枪手。迈克和文森特像两只疯狗一样相互撕咬着对方,这两人被称为本世纪以来的最佳拍档。克瑞斯的整张脸都毁了,这个年轻的少尉在下个月即将和漂亮的罗斯小姐举行婚礼。他不禁看了一眼负伤逃回来的,“雪狼”的首领伊藤龙也,在他即将摸出手枪的那一刻提前开了一枪,亲手结果了他曾经最得力也是最忠诚的部下。 查理斯闭上眼,一枪打爆了电脑屏幕。菲克,菲克兰蒂,他用了五年的时间来训练的五个人,他却只用了五分钟就将“雪狼”以如此残忍的方式全部摧毁了吗? “你们这些蠢蛋,居然又让他给跑掉了,总部要是怪罪下来,你们一个也休想活命。”查理斯气急败坏,训斥着那一群部下,部下们一个个吓得浑身颤抖着,大气不敢出。 自从总部开始追捕菲克兰蒂,查理斯就没有一刻安心过,他的部下们也跟着整日提心吊胆。虽然总部对于没有完成任务的部下处罚严厉,让他们更害怕的却是菲克兰蒂,那个被冠上S级的危险人物,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又有谁想要去尝试呢? 不过,查理斯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三次抓住菲克,这是亨利和威尔都无法办到的,尽管每一次他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还好博士早就考虑到菲克兰蒂的特殊能耐,所以在他第二次从查理斯手里跑掉的时候,博士将一支刚研发完成的KⅡ50药剂交到查理斯手上。博士曾说过,要是谁注射了这种药剂,那一定会发生很有意思的事情。 查理斯想到这儿,嘴角扬起一丝笑,“菲克,游戏该结束了。” 可是,让查理斯一直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会是菲克,为什么他会是总部选定的最佳试验品,尤其是一想到他无意间窥见自己早就倾心已久的莫奈小姐竟然主动引诱菲克那小子干那种事,就使他怒火中烧,恨不得将菲克亲手杀死,或者,如果可以的话,他倒也愿意出点小意外,让菲克兰蒂在追捕的过程中不幸丧命。 当威尔获悉菲克已经被注射了KⅡ50,便开始很不安了,他从来不屑用那些下三烂的手段来对付菲克,他希望的是跟菲克堂堂正正地一决胜负。自从三战两败之后,他便主动放弃追捕菲克的任务,自己闭门训练,等待同他再战的时机。 想想昨夜菲克突然出现在基地,他就应该察觉到菲克的不对劲,居然就这样放他走掉了。 亨利更是按耐不住,大发雷霆,不停地咒骂着查理斯是个卑鄙无耻的家伙,非要去找查理斯算账,被威尔拦住了。 “干嘛拦我,那个家伙,我早就看不顺眼了!”亨利大声嚷嚷着,完全无视一旁还站着的几个部下。 威尔挥挥手,那几个部下很识相地退了下去。威尔看了亨利一眼,说道:“这是组织的安排,你凭什么不满?你可知道,你跑去他那里闹情绪,他完全可以以背判罪把你逮了!” 亨利咬咬唇,安静下来,一拳砸在墙壁上。 亨利走后,威尔禁不住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 “谁?”一道黑影垂直落下,威尔立即快速追了上去。“是你?” 迷蒙的月光下,是一抹略显纤细的身影。他将东方人的柔美和西方人的轮廓结合得很好,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混血儿。威尔忍不住伸出手去。但是当他的手指一触及到那蛊惑人心的面孔时,他的手被另一只手捉住了,长指甲划破手背,他忽然心头一震,缩回了手。 他退后几步,脑子开始迅速胀痛,浑身火烧般难受,朦胧的瞳孔里是他玲珑的鼻,烈焰的唇,白而细长的颈,凹凸有致的锁骨。他闭上眼,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但竟是无法克制地越想越多。他对着身后冰冷刺骨的蓄水池,跳了下去。 第二天凌晨,警戒响遍军部,KⅡ50被盗。 从噩梦中惊醒,暗黄的灯光下,菲克从冰箱里拿出一大杯冰水,喝了大半,剩下的从头顶淋下去,浇湿了上半身。 菲克兰蒂的左眼是红色的,血一样的红。 所有的人都嫌恶他,说他是个怪物,只有母亲拿他当宝贝一样的疼。只是,他最爱的人,他的母亲,那个总是对他笑的女人,死在那个男人的枪下,滚热的血液从女人的额心缓缓流下,一滴、两滴、最后覆盖了女人美丽安静的容颜。四岁的他站在那个男人的面前,没有哭,也没有逃,血红的眼充满了愤恨。 那个男人看着他,举起枪,眼神厌恶。 但是,那一声枪声始终没有响起,他听见那个男人丢下三个字:“小怪物!”然后,面无表情地从他母亲的尸体上跨了过去。 失去了母亲的依靠,他开始流浪街头,朝不保夕,长发盖住左眼。当那群粗鲁的少年惊恐地盯着他的左眼,骂着他怪物,对他拳打脚踢的时候,一个骨瘦如柴的男孩挡在了他面前,与那群少年厮打。那孩子被打得鼻青脸肿,呕出血来。于是,他将那与生俱来的能力释放出来,用那只血一样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群少年。 “疼吗?” “不疼,一点儿都不疼。”男孩捧着他的脸,细细看着。 他遮住自己的眼睛,“不要看。” 他把他的手扳开,“为什么不让我看,明明那么好看。” 他定定地看着他,伸出舌头替他舔着脸上的伤口。 从此以后,每个夜晚,他都会梦见那几个孩子残缺不全的身体鲜血淋漓,爬过来撕扯他的身体。 “血,都是血……”他从梦中惊醒,惊恐得全身颤抖。 那个男孩抱着他,“别怕,有我在,他们都死了,已经死了。” 昏暗的洗手间里,菲克站在破碎的镜子前,伸手碰触自己的左眼,身体突然传来一阵异样的感觉,他甩了甩头,强力克制着越发不清醒的头脑。忽然,一声枪响划破了孤夜的死寂,窗户的玻璃碎裂开来,银色子弹擦过脸颊,菲克喘着粗气,生锈的钢条穿过入侵者的胸腹,鲜血染红了冷月。菲克捂着血流不止的左肩,跳出窗外。 潮湿而阴冷的小巷,横躺着残缺不全的尸体,血水混入未干的积水中,缓缓流向下水道。菲克双眼越发失去焦距,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凭着仅存的一丝意识,拖着两条腿,行走在众横交错的小巷中。 勉强睁开眼皮,眼前的人影虽模糊却十分熟悉。“龙翼……”他叫出口。 “菲克,跟我回去吧。”那个叫龙翼的人这般说着,却并未移动脚步。 “哼,回去?”菲克轻笑出声,“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龙翼没有说话,看着他的眼让人捉摸不透。 菲克支撑着身体靠在斑驳的墙上,微仰着头,“那老变态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死心塌地?”菲克看向他,“我说,你明知道那老变态对我做了什么,你他妈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菲克说着,长睫微颤,顺着眼角落下一滴泪。 “鸢儿……”龙翼握紧拳,明明那个人近在咫尺,却不敢贸然上前,“相信我,迟早有一天我会叫他偿还一切的。” “不许你叫那个名字!”菲克低吼道,忽而笑起来,笑声穿过黎明稀薄的空气扬长而去,“呵,偿还?” 体内被注射的药剂一旦发作便全身麻痹无力,连脑子也变得浑浊不堪,那种药剂似乎能影响神经中枢。菲克的全身开始燥热难挡,这种感觉他异常熟悉,开发这药剂的人似乎故意为了增加趣味,竟然添加了那种玩意儿。 “带我走……”菲克拦住一辆黑色越野车,呕出一口血来。 车里的人探出头来,“你,吐血了?” “开车!”菲克勒令道,左眼闪过一抹血色的光。 菲克蜷缩在车厢后座里,浑身抽搐着,身体里的那股燥热让他难耐不堪,汗水浸湿了背脊,颗颗滑落脸庞,少年艳丽的脸孔泛着异常的绯红,犹如熟透的樱桃,让人口干舌燥。 “你……”心痕从后视镜中看见少年的异常模样,很快反应过来,加快车速,朝着小美打工的诊所开去,一边给小美打了个电话。 小美如约而至,开了灯,耀眼的白炽灯下,心痕的怀里正抱着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混血少年。他的两条好看的眉毛纠结在一起,嘴唇微张着,呼吸急促。 “美奴?” 殷美奴脱下防菌手套,瞟了心痕一眼,“没什么事,肩膀上中了一枪,子弹已经取出来了。” 望了一眼拉上的布帘,心痕勾起一抹笑,歪在沙发上,“昨天晚上我接到一个匿名电话,让我开车去一个地方,竟然就碰见他。” “那又怎样?”美奴煮了两杯咖啡,递给心痕一杯。 “美奴,有人知道我们接了军方的案子。”虽然知道那人在装傻,心痕仍好心地解释。 “他左肩上的枪伤只是普通的枪伤而已,只是取出来的子弹却有意思得很。”殷美奴不慌不忙喝了一口芳香浓郁的咖啡,“更有意思的是,他身体里似乎被人注射了一种特殊的药剂,我需要大概半个月的时间才能知道这种药剂的成分。” “这么说来……”心痕摸着下巴,似有不解。 美奴好心地替他解惑,“贼喊捉贼。” 菲克兰蒂在军方的威名稍有常识的人便知道一二。这几年来,菲克兰蒂这个名字简直就成了杀人狂魔的代名词,据说他杀人甚至不用自己出手,就能将人五马分尸,渣都不剩。三个月前,“美人鱼”接到军方的委托,称其遗失了一种新型药品,此药品尚未开发完成,具有极大的危险性,军方怀疑主犯就是菲克兰蒂。从军方取得的资料中,对菲克兰蒂的描述少得可怜,唯一被证实可靠的信息是,他有一只眼睛是血红色的,至于哪只眼睛尚不明确。 虽只有这一条有用的信息,但却是非常重要的信息,这条信息说明了菲克兰蒂这个人很有可能独一无二。 “难道你怀疑他就是……” 美奴白他一眼,“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吗?” 心痕靠在沙发上小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第七章:契约情人 菲克兰蒂被安排住进心痕的私人别墅“花落无痕”里。这处地方离市中心大概有100多公里的路程,驱车一个来回需要4个多小时的时间。说是别墅,事实上它曾经是一个小型花圃,居住着一对上了年纪的恋人,老太太死掉过后,老头便背上行囊去远足了,在此之前,心痕便用低价收购了这座花圃,简单装修了一下,就成了现在的“花落无痕”。 未嗣雨几个也是听说过心痕有这样一处隐蔽的别墅的,只是从来没有去过。现在有了菲克兰蒂,只要未嗣雨一提起,心痕便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拒绝了几次,未嗣雨便也悻悻然了。 “好了,可以起来了。”美奴道,将从菲克静脉中抽取的血液贴上标签,放进无菌保险箱里。美奴每周三和周六都会来为菲克做例行的检查,并抽取一小瓶用做化验的样血。 “喂,我说,你喜欢我吧?”菲克从软榻上撑起身子,半睁着眼睛,那只血红色的眼睛令人目眩神迷。 “我只是喜欢你的血而已。”殷美奴面无表情说道,随手收拾了检查用的器具。 菲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样子十分不屑,他赤着脚挪到殷美奴身后,将他从身后抱住了。“你的眼睛骗不了人,那是赤裸裸的欲望。”他在他耳边吹了口气,索性整个人贴上他的后背。 “鸢儿,你这个样子对美奴,我可是要吃醋的哦。”心痕交叉双手靠在门口,嘴上这么说着,面上却是笑脸盈盈。 “切,无聊。”菲克回头扣好衬衣的纽扣,一屁股坐到秋千椅上。 “美奴,辛苦了。”心痕拍拍美奴的肩膀。 美奴松懈下紧绷的肩膀,没有回头,“虽然是契约情人,也不要玩得太过火。”说完,提着保险箱面色僵硬地出了门。 “美人鱼”原本就算不上什么正规经营的侦探社,虽然有时候的花销让修莱很头疼,但是对于有些事的兴趣却远远超过了几百万的入账,譬如军方这一出“贼喊捉贼”的大戏。 那天心痕将受了伤的菲克送到美奴打工的诊所,经过美奴的应急治疗已无大碍,但他仍旧一直昏迷着,直到第二天凌晨才醒了过来,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身在花落无痕里了。 “我救了你,你要怎么报答我?”心痕如是说。 “你想要怎样?”菲克按着微痛的左眼,像是意识到什么而警惕起来,“你是军方派来的人?” 心痕走到他的床边,抬起他的下巴,“如果硬要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除了这条命。”菲克狠狠地看着他,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包括这个身体。” “你凭什么那么肯定我会对你的身体感兴趣?”心痕笑着说,“告诉我你叫什么?”顿了一下,“你的真名。” 菲克看着他,缓缓吐出两个字:“许鸢。” “许鸢。”心痕念了一遍,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但他一时想不起来。“和军方的案子比起来,我似乎对你本人更感兴趣。”心痕笑着靠近他,却没有吻下去,转而将他过长的刘海拨开拢到耳后,“所以我答应你的条件。” 虽然他说他叫许鸢,但许鸢和菲克兰蒂是同一个人几乎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交易达成以后,心痕便开始亲昵地叫他“鸢儿”,菲克起初十分反感,但是为了活下去,他只好认命地当起心痕的“小情人”来。 经过美奴持续两个星期的治疗,菲克体内的药剂被控制得很好,但仅仅是控制得很好而已,并没有因此得到稀释或者中和。美奴最近都不常去侦探社,通宵达旦呆在诊所里,因为原本预计半个月便能有结果的东西直到现在仍旧毫无头绪。 “我最近新买了一批花种,要不要去看看?”心痕对菲克说。 自从住进花落无痕,菲克便像是失去了自由,他被禁止在花落无痕以外的地方活动。当心痕这么告诫他的时候,他并没有提出异议,因为目前军方和那个人都在找他,至少在花落无痕里他是安全的,虽然他不知道能不能完全信任这个总是面带笑容的男人。 “没兴趣。”菲克看了他一眼,双手枕在脑后,躺了下去,没有穿鞋子的一只脚翘得高高的。 “这种花据说开起来十分艳丽,它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心痕神神秘秘地道:“叫做鸢尾。你的名字应该就是那个字吧。” 菲克心内一怔,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闭上眼睛继续打瞌睡,“你到底想干什么?弄这些无关紧要的玩意有意思吗?” “我觉得蛮有意思的,你觉得没有意思吗?”心痕走进屋内,顺手关上了门。“那你说,什么才有意思?”心痕已经走了过来,俯下身,还未等菲克开口说话,便吻住了他的唇。 他像是惊慌失措的小兔子似的跳了起来,拼命擦着唇。“你做什么?” “做情人间该做的事。”心痕摊开手笑笑。 “谁说要做你的情人。”菲克冷哼一声。 “怎么,现在才来反悔好像太晚了吧?”心痕靠近他,抓住他纤细的手腕。 “谁说要反悔?”菲克的喉结动了动,与心痕四目相对,那只血红色的眼睛像是一个旋转着的无底黑洞一样,吸尽了所有的光华。 心痕闭上眼吻他,那双唇瓣不一会儿便湿润起来,那是属于少年特有的味道,青涩甜蜜得令人沉醉。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心痕感觉得到从他背脊传来的一阵颤栗。 “你在害怕?”心痕抵着他的额头。 他侧过脸去,倔强地说:“谁在害怕?” 他揽过他的腰,手指划过腰线的弧度,那颤栗更明显了。“真不敢相信,你会是那个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小恶魔。” “那是他们该死。”菲克毫不迟疑道,“你,还要继续吗?” “我不会强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我不想欠任何人的人情。”菲克道,垂下眼眸,他的睫毛很长,美丽的脸孔散发着冰冷的温度。 “来吧,去看看那些花。”心痕牵起他的手,将他拉出了房门外。 许久未出过房门,菲克伸出手臂遮挡刺眼的阳光。他看见心痕蹲在不远的地方朝着他挥手,那是不大不小的一片花田,洒下的花种只有一个幼苗,除此之外,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他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看的,转身就要返回屋里去。清新的空气扑鼻而来,他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转过身,看见心痕正站在金色的阳光下朝着他微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阳光的关系,那笑看起来出奇的温暖。 他还可以相信一个人吗,真的可以吗? 心痕来花落无痕的次数逐渐增多,但是却从不在花落无痕里过夜。有时候甚至只是过来睡一个午觉,自从上次的亲吻之后,心痕便再没有做出类似的举动。他亲自照料那些新买来的花种,看着它们发出花苗,继而成长为美妙的花束,他表现出了让菲克兰蒂无法理解的耐心和热情。 “你天天特地跑来弄那些花,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不是吗?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菲克兴致阑珊道。似乎心痕对于这些花的热情远远超过了自己,让他心里有一点不快,但是为什么不快,他却说不出来。 “因为这些花有着跟你一样的名字,所以我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开花的样子,是不是真的很美。”心痕道。 “神经病。”菲克说着,他那原本就好看得不得了的脸孔染上两抹红霞,更加艳丽了。 “最好是我早上醒来一睁眼就能看到它。”心痕已经走到菲克近前,轻轻抬起他的下巴,“你说有这个可能吗?” 菲克以为他要吻他,不自觉地闭起了眼睛,可是心痕却没有吻他,而是从他身侧擦肩而过。 “我还要在这里呆多久?”菲克不耐烦道。 “侦探社前段时间接到了军方的最后通牒,说是如果再没有任何消息便取消委托。” “没有你说的那么轻松吧。”菲克笑笑,“你早就知道我对军方来说是作为怎样的存在。” “是啊。”心痕叹了一口气,“侦探社会因此而解散也说不一定。” “为什么?”菲克握紧了拳,“为什么要做到这个程度?” “这个嘛。”心痕道,“我们不是做了交易吗?” 傍晚的时候下了场暴雨,菲克和心痕一起手忙脚乱地给那些花苗支起了花棚。 “我还以为你很厉害,结果根本一窍不通嘛。”菲克抱怨道。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会的?”心痕笑着摸摸他被雨水淋湿的头,“只不过是你以为我会而已。” “那你每天还装模作样装作很会的样子。” “我有一位很尊敬的人,曾经说过在做花匠的那段时间里是他最幸福的日子。”心痕说着,不自觉扬起了嘴角。 因为这场暴雨,心痕的车子陷进泥泞里,暂时不能开车了,所以这个晚上他只有留下来。“你不介意我留下来吧?”心痕道。 “为什么要介意。”菲克站起身来,“这不是你的地方吗?” 两人各自沐浴完,菲克睡在他自己的房间里,心痕则睡在客房。 心痕的睡眠原本就不好,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连串的事让他辗转难眠。 “不,不要,不要……”半夜里,一阵惊恐的喊叫声将他从浅眠中惊醒,他立即冲进菲克的房间里,看见他正坐在床的中央,仍旧穿着白天那一套衣服。他抬起头来,月光透过花枝的残晖照在那张满是泪痕的脸上。 心痕什么也没说,他只是走了过去,将他抱在怀里,亲吻他脸上的泪。菲克似乎感到了莫大的恐惧,猛地推开了他,在看清心痕的脸后,他爬过去,紧紧地抓住了心痕的后背,长指甲划过后背留下五道鲜明的血痕。 “每个晚上都会这样吗?”心痕小心亲吻着他。 菲克接受着他的吻,他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吻可以这么温柔,温柔得让人沉溺,他只是不停地流着眼泪,他不想哭,却止不住。 是什么使得他惊恐得每个晚上都做噩梦,发出这般凄厉的喊叫,是什么使得他不再相信任何人,只能靠一味地杀戮,浓烈而刺鼻的血腥才能让他暂时选择忘记。 菲克的衬衫不知何时已被心痕脱去,少年纤细而柔韧的身体展现在眼前,那个年轻的身体上纵横分布着大大小小的疤痕,却并不影响它的美,反而充满了蛊惑,让人恨不得在那具年轻的躯体上再留下点什么。 心痕埋下头,含住他胸前小小的蓓蕾,他低低地呻吟了一声,竟然并不觉得恶心。他张开手臂环住心痕的颈,在这个过程中他始终不愿意睁开眼睛。 心痕一条腿跪在床上,将他拉得更近一些,不由自主地向下探去,他想看看另一个他是什么样子。在探到那东西的热度时,心痕惊讶于这具躯体的敏感。菲克难耐地动了动身体,心痕松开他的长裤,和内裤一并退去,借着斑驳的月光,那东西似乎得到了释放,迫不及待地跳脱出来,颜色十分粉嫩可爱,颤微微地半挺着,一副急待渴求宣泄的样子。 心痕的手陡然缩了回来,在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的时候他有片刻的讶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了,他弄不清楚自己对于这个少年究竟是抱着怎样的感情。原本只是非常感兴趣,打发打发无聊的生活,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像接近他,了解他,成了自己无法掌控的局面的? 见心痕迟迟没有动作,菲克睁开眼,看见自己全身赤裸的样子,他慢慢缩成一团,似乎想要遮挡住羞耻。 “鸢儿。”心痕轻声喊了他一声,“对不起。” 菲克纤薄的背脊震了一下,“滚,滚出去!”他吼道,泪水断断续续流出眼眶。 有一刹那,心痕很想就这么什么都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抱紧那个年轻稚嫩的身体,细细吻着他,给他所有他想要的,但最后他还是走了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第八章:无巧不成书 之后几天,心痕再没去过花落无痕,那场暴雨过后又下了一场雨,不知道那些花苗怎样了,虽然他有请专人打理,但还是有些不放心。不知道那个人还在不在,精神的挫折远比肉体的伤害来得更让人无法接受吧。虽然他确信他无处可去,但他却完全没有把握足够了解那个人的内心,因为担心菲克,导致他这几天都心神不宁。 “如何?” “单凭一个名字,你叫我怎么查?”修莱用茶匙将茶荷内的茶叶拨入茶壶中。 “小莱莱,你知道我一直都是那么信任你。”心痕装无辜。 “你这是在给我出难题。”修莱道,提起小炉上烧好的清泉水,自高往下倒进茶壶里,“就算知道了又如何,你打算改变他的人生吗?” “小莱莱,别取笑我了。”心痕苦笑道:“我有什么权利去改变别人的人生呢。” “你不是正在这么做吗?”修莱道。 “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呢。”心痕笑着在软垫上侧躺下来。“怎么办?我发现我好像对他有一点动心了。”这句话明明是对着修莱说的,却更像是在问自己。 “你的心还真是容易动啊。”修莱将茶汤倒进茶盅里。“来一杯吗?” 心痕坐起身子,接过茶杯,一朵茶花落入杯底悄然绽放,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茶香浓郁芬芳。他想起,小约走的时候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 “这么快就忘了你的美人鱼了吗?”修莱道。 心痕握住茶杯的手顿了顿,茶水在茶杯中荡了一下。事到如今,他不得不开始怀疑起来那真的只是一个梦而已。 “前两天你的那位小朋友到侦探社来了,说是想趁着暑假在这里打工。”修莱慢悠悠道,“这位小朋友看来对你异常执着啊。” “你说谁?小朵连吗?”心痕笑了笑,他是发自内心地很疼爱这个后辈,他无意识表现出来的单纯可爱会让人不自觉地放松神经。即便这样,那个小家伙却有一颗相当倔强的心,仔细回想起来,有的时候还真跟那个人有几分相像。心痕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神情紧张地站了起来。“修莱,你查查朵连一年前委托的那个案子。” “你是说委托我们帮他寻找失散的哥哥的事?”修莱说着,很快就将这件案子的档案从计算机里调了出来。 看着屏幕上朵连提供的信息,他所要寻找的哥哥是鹿王色拉与一个叫做许小染的女人所生的私生子,除了知道名字以后,关于这位哥哥的其它信息一样也没有了,这个名字就叫做“许鸢”。 修莱不禁有些傻眼,盯着屏幕上的那两个字,他许久才回过神来,喃喃道:“不会这么巧吧?” “也许,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多巧合的事。”心痕道,侧过头朝修莱会心一笑。 虽然名字相同,但这两个“许鸢”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还需要进一步的确定,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就是询问当事人。介于之前那件事,心痕心里稍微有点底气不足,他害怕他不愿意见他,更不可能告诉他自己的亲生母亲是不是叫做许小染。 之前朵连提出这件委托的时候,似乎到最后仍有些犹豫不决,只是因为对方是自己非常尊敬和深深爱慕着的学长,他才愿意让心痕他们帮忙的吧。原本以为只是一件私生子的小案子,结果心痕他们发现,许小染早已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更吃惊的是,所有的证据表明,这个女人死于谋杀。随后,有关这个女人的线索就像被谁故意切断了似的,凡是牵涉到的人、物全都下落不明。到此为止,这件案子已经再无法继续下去,成为悬案。因为“美人鱼”很少出现这样的状况,所以这件案子对于心痕他们来说可谓印象深刻。 心痕约朵连见面,说是要带他去一个地方。从坐上车的那一刻,这个小家伙就开始手足无措起来,清秀得有点像女孩子的脸红扑扑的,他挽着手指,嘴唇翕动着,很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还记得一年前你委托给我们案子吗?”心痕突然开口说道。 比起同龄男孩子来朵连略显娇小的身子微微一怔,怔怔看向心痕,“学长说的是我哥哥的案子?” “嗯。”心痕的车已出了市区,“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朵连眨着眼睛,他不知道为什么心痕会突然提到这件事,在他想到有一种可能的时候,立即变得紧张和不安起来。“是有了什么消息吗?没关系,学长你说吧,我可以的。” 心痕一个急刹,将车靠在道路的一边停下,缓缓道:“我前段时间救了一个人,他跟你要找的哥哥竟然是同一个名字。只是我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就是你要找的人。我现在带你去见他,你可以亲自问问。” “真的可以吗?”朵连睁大了眼,泪水像自来水阀似的迅速蓄满眼眶,眼看马上就要落下来,他的双手握在一起,忍不住微微颤抖着。 心痕腾出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我很希望能看到好的结局。” 朵连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用力点了点头,又立即垂下头去,他一直努力支撑着的心在此刻好像有一点撑不住了,他很想心痕能抱住他,好好安慰他,甚至于吻他一下,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他从修莱那里听说,学长的心里在多年前已经住了一个人,虽然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真实存在。他努力克制着自己保持距离,不要表现得太过分,不能为学长带来麻烦,所以他只是默默地爱着他,努力成为一个可以被需要的存在。 心痕重新发动了车子,他加快了车速,因为有一些东西迫不及待地需要被证实。 到达花落无痕的时候是上午十点钟,暖暖的阳光照射着花圃,新结出的花苞懒洋洋地垂在枝头,连带人也变得懒洋洋的。心痕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鸢尾花田,露出满意地笑容,似乎被人照顾得很好。 菲克刚跨出房门便看见心痕身边站了一个小男生。他放下手里的花锄,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叫来的人被我赶走了。有点无聊,总得找点事来做吧。”菲克扬了扬下巴,“喂,他是谁?” 心痕握住朵连紧张得抖动的手,将他们此行的目的告诉了他。长久的沉默过后,菲克握紧了拳头,骨骼发出清脆的声响,“你认错人了。我从来就没有父亲,你走吧,现在就走,我怕我会控制不了自己。” “哥哥。”朵连站在门口,红肿的眼睛像是要哭出来,“我好不容易找到你,我是不会走的。”他小心地往前迈了一步,“这是父亲的遗愿,所以我一定要替他完成……” “你是聋子吗?”菲克不耐烦地站起身,打断他的话,全身上下散发着阴冷的空气,“父亲什么的,我根本就不需要。还有,别再用那么恶心的称呼叫我,我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求求你不要这么说。”朵连浑身颤抖着,“父亲他到临死前还惦记着你……” “少说这些好听的话。”菲克仰起头,冷冷道,“我凭什么信你?如果你真想让我相信的话,就做我的奴隶吧。” 菲克渐渐逼近,“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菲克也不知道自己那个时候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其实关他什么事呢,自己和母亲被抛弃的时候,这个孩子还没有出生吧。看他那般孱弱的样子,还真难以相信这家伙竟然会是那个人的孩子。无论怎样,他就是没有办法释怀,没有办法克制自己不去讨厌他,尤其是当他看着自己时,是那样的可怜和无助,好像他才是那个该赎罪的人。 “对不起,学长。”朵连朝心痕鞠了一个躬,心痕扶他起来的时候,他已经是个泪人了。 即便菲克说了如此冷酷无情的话,但是朵连仍然没有却步,他竟然出乎意料地同意做菲克的奴隶。想不到这却彻底激怒了菲克,将两个人一起赶出了花落无痕。 心痕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泪水将一整片肩头全都浸湿了。 “啊,对不起,学长。”朵连手足无措的道。他的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心里想着,刚才学长的肩膀真的好温暖,好安心,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鸢儿他不过是耍耍小孩子的脾气,别往心里去。”心痕道:“我想过一段时间他会自己想通的。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其实对你和你父亲并没有那么不能容忍。” “真的吗?”朵连强迫自己止住了哭泣,露出一丝笑容来。 “嗯。”心痕摸摸他的头,“要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才对。” “学长?”朵连眨着泪眼婆娑的眼睛。 “没事。”心痕道:“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你自己回学校好吗?” 目送心痕的车疾驰而过,朵连按着扑通扑通的心,落日的余晖洒满街道,今天的学长好温柔,也许别人不会注意,跟抱着不一样心思的自己不同,学长在叫那个人的名字的时候,或者提起与那个人有关的事情的时候都出奇的温柔,那个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着,衷心期盼着能叫一声“哥哥”的人。 心痕在送走朵连之后又折了回去,尽管那个人口口声声说着不想再见面的话。 “你还来干什么?”菲克双手枕在脑后,摇着秋千椅。房间里黑漆漆的,只有一盏烛台盈盈亮着光。 “这里好像是我的地方吧。”心痕笑笑,“你不是说过么?这里是我的地方,自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记得在一个小时以前我说过不想再见你。”菲克道。 “可我想见你。”心痕道,声音沉下来,“鸢儿,这么多年都是你一个人过来的吗?” 菲克睁开眼睛,盈盈的烛光下,他的眼角有一点湿,可嘴巴却仍是不自觉地说:“关你什么事?” “你的嘴就跟你的脾气一样的倔。”心痕笑道,“如果我说,从今往后,我想成为守护你的那个人,你愿意吗?” 菲克看着他半明半暗的一张脸突然笑起来,那笑声听起来极为刻薄,“你是在耍我吧?孔心痕,你能给我什么?” 心痕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直接吻住了他的唇。菲克在愣了几秒钟之后开始奋力地挣扎,他站起身来,用力擦着嘴唇,“恶心,恶心死了。” “口口声声说着守护的话,结果其实都是骗人的,我不要相信你的话,再也不要相信任何人……”菲克的声音低下来,他蹲下身子抱住了头,眼泪已情不自禁落出了眼眶。 “鸢儿。”心痕走过去紧紧拥着他,在他耳畔悄声说:“信我一次。” 他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脸上,很舒服的感觉。他想要伸出手抓住这一点难得的温暖,再也不要放手。菲克仰起头,吻上他的唇。 他们就这样温柔地吻着,没有更深入的探索,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吻着。菲克靠在他的肩膀上,渐渐睡着了。这个夜里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光裸着身子睡在鸢尾花田里,阳光刺得他睁开了眼,低头看时,他的腰上有一双手臂紧紧抱着他。 第九章:凤翎(上) “关于哥哥的事,不管是什么时间什么地方做了些什么,我可是一清二楚哦。” Desire会出现在花落无痕,像是习惯了似的,心痕并不感觉惊奇,因为关于他的事,他这个孪生弟弟似乎比他自己知道得更清楚。只是眼下,他却觉得有说不出的怪异,连周遭的空气都因此而凝结了,就像是有什么刻意隐藏的秘密被撞见了一样。 菲克一大早便去了鸢尾花田,就在十几米开外的地方,见到有陌生人竟然找上门来,他警觉地慢慢靠近,因为在花落无痕,可能出现的人除了自己应该只有孔心痕和殷美奴。在他渐渐看清那个人的相貌时,微微感到讶异,因为来人跟心痕几乎有着一张极为相似的脸。 “我是来告诉哥哥一声。”Desire打破沉默,先开口道,唇边露出一丝笑容,隐忍而淡漠,“你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 “那就好。”心痕看了一眼Desire别在胸前的胸针,笑着道。 那枚胸针从收到的那一刻起,Desire就像宝贝一样一直别在左胸上,越是临近花落无痕,他的心就越是跳得厉害。 “原来是真的。”Desire沉声道,出神地看着已经走过来站在心痕身后的菲克,“传说中的杀人狂魔竟然是个美少年。” “小约。”心痕一把拉过Desire出了院子。沐浴在阳光下,他光裸着上半身,由于这段时间经常泡在花落无痕的缘故,让他的肌肤蒙上一层像金子一样的古铜色。“这其中发生了很多事你不知道。” “哦,是吗?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呢?”Desire甩开他的手,笑了笑,“关于哥哥的事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不是吗?” “这次我是认真的。”心痕盯着他的眼,认真道。 沉默了几秒钟,Desire歪着头,双眼眯成月牙儿,“有多认真?” 心痕没有立即回答他,转而望向院子里被金色阳光沐浴的美少年,眼神里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温柔。“他需要我。” 看着他的笑,Desire竟一时险些看得入了迷,随即而来的溢满胸腔的苦涩,因为那笑永远都不是属于自己的,即便是孔心痕在对待自己的时候也很温柔,却全然不是同一种意思。那简短的四个字在他的心里划拉了一道很深的口子,翻出血淋淋的皮肉和白骨,他的心脏有一瞬的静止,好不容易才又恢复了跳动。但是在心痕的面前,Desire瞬时回过神来,甚而露出一丝异常妩媚动人的笑容,转换了话题。“无论怎么说,跟军方作对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对吗?”Desire仿若无事地说着,从大衣的口袋里摸出一张磁盘交给孔心痕,“这里面有一些很有意思的内容,我想你会感兴趣的。” “小约……”心痕叫住Desire,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他已经做了决定不是吗? “就当是你送我东西的回礼吧。”Desire侧过脸,未等心痕开口,再也待不下去,急匆匆地离开了。 将那枚胸针取下来握紧在手心里,胸针的棱角刺破了手掌,他却毫无所觉似的,一个人急匆匆穿过花圃,忍不住回头远远地望见心痕站了一会儿便走了回去,同那个明艳的少年说了些什么,又低头亲吻了他的额头。他捂住胸口,周遭的花海开得姹紫嫣红,他的嘴角动了动,被那笑里透着无限的凄凉所感染,周围的景色就像是突然霜冻了似的。他快步钻进一辆黑色的轿车里,眨眼间,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心约少爷,你的手?”卢卡从后视镜里看到Desire捂住胸口的手从手指缝里流出的细细的血液。 “没事。”Desire道:“不小心被扎到而已。” “他对你做了什么吗?”见Desire表现得如此无关紧要,卢卡愤懑地转过身,满眼的怒气表明若是不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他并不准备驱车离开。 “我不是说了没事吗?”Desire从车座底下拿出了应急药箱,用纱布一圈一圈地缠着受伤的右手,手心被划破的伤口仍旧不停地往外流着血,很快染红了纱布。 “这样还叫没事吗?”卢卡的眼眶有些发红,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样遥不可及高高在上的人要如此糟践自己,他强硬地伸出手,“让我来好吗?”从见到还是幼年的Desire起,卢卡便一直作为他的私人医生的存在。 Desire仰起头,将受伤的手交给卢卡,“没用的,我伤的又不是手。”Desire嗫嚅道。 原本责备的话全数哽在喉咙里,被说不出的心疼和爱怜所占据。从见到幼年时候的他开始卢卡便知道自己此生注定为了这个人而沉溺,忘了自己少年时代的理想,忘了为了什么而活,只全心全意守护这个人,便是背叛了全天下也是值得的,因为他还想看到那个笑,那个初见他时的笑容,那如樱花般美丽圣洁的笑容。 “开车吧。”Desire道,疲倦地闭上眼睛,“今天的事不要告诉玄,一个字也不许提。” 犹豫了很久,Desire最终违背了玄的意志,没有马上回孔家老宅,而是去了心痕的公寓,那个阁楼,就在几个月前他们曾在这里度过了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无论如何还想再看一眼。他等了心痕一宿、两宿,黎明的阳光如约到来,但他仍旧未能等到那个熟悉的开门声。“也许侦探社事务太忙,他没有空闲回公寓,也许他近来都住在侦探社里。”这么安慰着自己,Desire的心情稍微变得好一点,他打起精神去附近的超级市场选了些新鲜食材,然后做了许多色泽鲜艳一看就令人食指大动的美味食物。 “心痕也太不够意思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兄弟交代一声。”未嗣雨抱怨道,“说什么不想连累我们,就独自把事情扛下来,那可是军方耶,有这么好对付的吗?” “你这个高音喇叭什么时候能安静一点。”修莱扬扬下巴,“这可是公共场所。” “公共场所怎么了?”未嗣雨扯开嗓子,“我未嗣雨活这么大还没遇见过这么刺激的事。”贼笑两声:“嘿嘿,我看他准是不想我们去打扰他跟菲克的二人世界。” “未嗣雨,我觉得我有必要重新审视你了。”美奴扬了扬嘴角,露出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摇晃着手里的酒杯,他最近全靠烈酒来调节熬夜熬到快要断裂的神经。 “真的吗?小美你说的是真的吗?”未嗣雨兴奋地扑过去双手握住小美的手,激动得涕泪横流。 “Desire你,你怎么来了?”陆飞摸摸后脑勺,讪然笑道。自从Desire离开后,他便无心留在侦探社,出去跑了几个月的船,若不是心痕拜托他打听事情,他也不会这么急着回来,没想到刚回来就见到朝思暮想的人儿,有些不知所措。“我,我帮你拿吧。” “你自己手里好像都不得空吧。”Desire勉强挤出一点笑,指了指陆飞手里提着的大包小包的东西。 “哦,这是送给心痕他们的。”陆飞道,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这趟出海跑了不少地方,遇见好多新奇玩意儿。瞧,这是一个岛上的部落族长送的虎骨链,你见过蓝色会发光的鱼吗,可漂亮啦,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 “阿飞。” “嗯?” Desire将手里的东西递给陆飞,“还是你帮我拿进去吧,我想起还有一点事。” “哦,好。”陆飞点点头,亮晶晶的眼睛逐渐暗下去,露出失望的表情。 “如果有机会,你带我去看看吧。”Desire回头一笑,很快消失在楼道中。 华灯初上,霓虹闪烁。街的对面,一间酒吧的标牌十分醒目,血色的琉璃字母令人目眩神迷。那是一间叫做MURDER的酒吧,不仅标牌,整个酒吧都被染成血红色。 吧台上坐着一个穿着黑色印花薄衫,画着浓妆的妖冶青年,他的左胸上别着一个花样十分别致复古的胸针。“柳丁汁。”他朝调酒师微微扬起嘴角。 “好,好啊。”调酒师盯着他看了许久,尴尬笑了一下,精心准备了一杯装饰华丽的柳丁汁。 “美人,一个人不觉得很寂寞吗?我来陪陪你,好不好啊?”一个满身酒气,穿着奢侈皮装,整只手臂纹满纹身的粗壮男人走了过来,两只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正在玩弄着杯中那根别致吸管的细长而白嫩的手指,他忽而红唇微启,含住那根吸管。 男人的喉结动了动,下腹一阵燥热,一把抓住那只手,急不可耐地吼道:“今天晚上,你归我了!” 他厌恶地甩开男人的手,走到刚刚就一直在注意他的穿白色西装的男人说道:“做了他,今晚我就是你的!” 男人从沙发上站起来,拧起桌上的一瓶酒,对着那个正摇摇晃晃走过来的男人的头部猛力砸下去。只见那个男人非但没有倒下,还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血顺着他的头顶流下来,男人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歪了歪脖子,吼了一嗓子:“呵,爽!” 于是,两帮人马开始厮斗起来,混杂着酒吧强劲的摇滚乐以及脱衣女郎的娇嗔喘息。他转身回到吧台,给了调酒师一个暧昧不羁的笑,从调酒师所指的后门溜了出去。还没走出里巷,便被人堵住了。 “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不多玩一会儿?” 他无精打采地半睁着眼瞄了一眼,是那个穿白色西装的男人,笑着鼓了两下掌,“恭喜你,你赢了。”说完抬脚就要走。 “这样就想把我打发了,你知不知道为了你,我的场子可是全砸了,我的兄弟们还为你放了不少血,你看怎么办呢?” 大财阀蓝家的二公子蓝亭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来找Desire,蓝夕看着自己最心疼的二哥日渐消瘦,两只眼睛又红又肿,她真的很想知道二哥口中所说的那个比她还要重要的人究竟生了个什么模样? “哥。”蓝夕轻轻推开了书房的门。 “我说过夕夕,没事不要来打扰我。”蓝亭仰躺在沙发上,一脸倦容,嘴里叼着半根烟。 “你要找的那个人……”蓝夕咬着唇,“刚刚威廉打电话来,说你要找的那个人出现在大哥的酒吧里……” 还未等蓝夕说完,蓝亭便冲了出去。 “各位,大新闻耶!”一大清早未嗣雨还没进门便开始嚷嚷,“昨天夜里,蓝氏财阀的大少爷蓝越竟然被人用利器伤了命根子。” 没有一个人说话。 “怎么?你们该不会都知道了吧!”未嗣雨一踏进门便乖乖地坐到了心痕旁边,因为蓝氏财阀的董事长蓝正崎正坐在侦探社的接待室里,脸上的皮抽了抽。 送走蓝正崎,从头到尾大气不敢出的未嗣雨终于吐出一口气。听说那个中年发福的男人身上的钱可以请一百个最顶级的杀手杀他一百次。唯一能与之抗衡的是孔氏集团,只不过他们眼前这位孔家大少爷从搬出来自立门户起就已经和家里决裂了。 “既然他那么有钱,那一定要多宰一点。”未嗣雨安慰着扑通跳着的小心肝儿。 “我听说……”修莱道:“他付完请全球最贵的私家侦探的钱,照样能请一百个杀手杀你一百次。” “啊?”未嗣雨张着嘴,彻底石化了。 那边肆无忌惮地开着玩笑,心痕却摸着下巴,眉头微蹙着。从蓝正崎走后他便一直没再说话,方才面对蓝正崎的重压时他还一脸淡然自若的样子,甚至刻意摆高姿态,可是现在……不知为什么,他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听见浴室里传来的水声,Desire雀跃地踮着脚尖走了过去。心痕刚沐浴完,只围了一条浴巾,光裸的上半身水珠还没有完全蒸发干,一颗一颗缀在恰到好处的肌肉纹理之间,透着浴室白炽灯的光,说不出的性感。Desire双手环住他的腰,胸口贴在他半湿的背上,小声咕哝了一句什么,心痕没有听清,只嗅到从他嘴里散发的浓浓的酒气。 “小约,你不乖哦。”心痕转过身扶住他的双肩。这人似乎比几个月前更削瘦了些,白瓷般的脸颊微微凹陷下去,之前在花落无痕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发觉呢。心痕随之发现半醉在他面前的人与平日截然不同的装束,Desire的嘴角噙着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靠在心痕背上的缘故,脸上的妆糊成一片。心痕没来由地觉得胸口一股气堵着,他将他拉到浴缸边,用花洒对着他的脸猛冲了一气。 冰凉的水似乎让Desire清醒了不少,他甩开心痕,缩在浴室的一角,委屈又无辜地看着心痕,小小声道:“为什么你不回来?我等了你好久,等得都快要疯掉了。” “你在等我?”心痕吃惊道,“小约你有事找我,可以打电话给我,或者去侦探社……” “去过了。”Desire双手抱着膝盖,满腹委屈,突然用力摇起头来,“回不来了,回不来了……” “小约你说什么,什么回不来?”心痕走过去蹲下身来。 “这里。”Desire仰起脸,指了指心痕的胸口,胡乱地扯着头发,“我试过了,我真的试过了,可是还是不行……” 明明刚刚还在生气,看见Desire这个样子,立时软下心肠。心痕温柔地抓过他的手,将他抱进怀里,“傻瓜,你忘了吗?我不是说过我的心里一直有你的吗?” “那菲克呢?”Desire嘀咕着。 “鸢儿?”心痕顿了顿,温柔地笑道,“你们不一样。你是我弟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没有人可以替代你的位置。” Desire似乎并没有被这温柔得令人心碎的话打动,他猛地推开心痕,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哥哥的甜言蜜语真是动听呢,差一点我就信了。如果我说从今往后你的心里只能有我一个人,你肯吗?” 心痕没有回答他的话,过了很久,“早点睡吧。”心痕说着,慢慢出了浴室,掩上门。 第十章:凤翎(中) 蓝亭冲出门,发现自己几乎快要忘记这夜色的灯红酒绿,竟有一瞬间的不适应。他发了疯似的横冲直撞,找了蓝越名下的十几间酒吧,终于在MURDER酒吧后的里巷发现那抹熟悉的身影,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熟得不能再熟的身影,那就是他的大哥蓝越。那一刻他做了或许是这一生最糟糕但绝不会后悔的决定,他将路灯打碎,趁着黑乱将Desire带走了。 他带着Desire逃进了拐角一家小旅馆里,Desire刚进门便冲进洗手间里吐得稀里哗啦。他身上的衣服在刚才的撕扯中被撕烂了,腰间的皮肤上几道红色的划痕。因为他的皮肤过于白皙,所以那几道划痕看来十分狰狞。 “让我看看。”蓝亭的指腹滑过那过于纤细而敏感的腰。 Desire往后一缩,眯着眼打量他,“我认识你?” “应该算是吧。”蓝亭苦笑着,不想跟他多费唇舌,伸手去抓他的脚踝。他很清楚蓝越经营的夜场酒吧就算是一般的饮料里也是含有烈度酒精的,更何况是被他看上的人。他只想仔细查看,除了酒精,他是不是还喝了别的什么不该喝的东西。 即便是醉酒,Desire的动作仍旧非常敏捷,保持着醉酒的人不该有的警惕心。他躲过蓝亭的手,忽而轻声笑起来,“哦,我想起来了,我记得你。” 蓝亭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他能相信一个醉酒的人说的话么?如果真心记得,又怎会大半年都毫无音讯?但当听到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内心仍旧存着一丝期望。 “你是刚才那个酒吧里的酒保对不对?”Desire嘻嘻笑道,朝他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睛,“快说,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是不是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蓝亭无声地叹着气,他这是在期待些什么呢?自己或许只是他游戏里一个小小的角色,早就被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吧?只有他自己还傻傻地惦记着他,为了他过了大半年垃圾一样的日子。 “哈哈……”Desire像个阴谋得逞的孩子般捂着嘴偷笑起来,忽然发现了什么,翻遍身上所有的口袋,他光着脚跳下床,焦急而慌乱地想冲出门,“啊,我的东西,我的宝贝东西不见了。” 蓝亭冲过去抓住他,万分期待地望着他糊了一脸的妆容,“你,真的记得我?” Desire点点头,扯住蓝亭的领带说:“肯定是掉在刚刚那个地方了,亭子,你带我去好不好?” 听见Desire亲昵地叫出他的名字,一阵狂喜涌上心头,蓝亭不能自已地将他搂紧在怀里,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跳快得像擂鼓。Desire却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似的,像只猫咪一样在蓝亭的怀里蹭来蹭去,挣扎着要离开。 蓝亭慌乱地放开了他,因为他怕自己下一秒就会控制不住自己。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难堪,蓝亭背过身去,“已经很晚了,是很重要的东西吗,明天再去好不好?” “不好。”Desire坚决地摇摇头,“如果丢了的话,他会不高兴的,我不想他不高兴。” “他,是谁?”蓝亭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我哥哥啊。”Desire侧过头,眼睑垂下来,撅起嘴角。 蓝亭吐出一口气,看他满脸不高兴,想了想,既然那个东西对他来说那么重要,那么只有铤而走险了,蓝越他们应该回去了吧,蓝亭伸手打开门,“好,我带你去。” “嗯!”Desire甜甜地笑着。 Desire明明醉着,但是一提到口中的哥哥,一双眸子陡然变得十分清明。在感情的事情上,蓝亭并非一片空白,他知道那种眼神代表着什么,只是自己不愿意去相信而已。一遍又一遍的警告自己,只是“哥哥”,不过是“哥哥”而已。 Desire在MURDER酒吧的里巷里什么也没有找到,他耷拉着头,非常失落的样子,说什么也不肯上蓝亭的车,推开蓝亭,一个人跑掉了。蓝亭没有去追,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车厢里,再也没有力气驱车离开,他的手里捏着一枚精致别致的胸针,在黑暗里闪闪发光。他点燃一根烟,直到天亮。 心痕一大早便接到了美奴的电话,蓝越的命根子算是保住了,但是伤口的深度足以让他那东西安静很长一段时间。美奴说了几句调侃的话,而后放低了声调,很肯定地说:“如果没有看错,能造成那种伤口的应该是一种特制的利器,譬如‘凤翎’。” 挂上电话的那一刻,心痕的心情乱成一锅粥,从浴室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水声,不知道那个人是从昨晚就没有出来过,还是一大早就把自己关在里面。 “小约,你在里面吗?”心痕尽量克制着莫名窜起来的怒气,敲了敲浴室的门,虽然那门锁早就坏掉了。 “哥哥,你找我?”Desire拉开门,光着身子,整个人从头到脚还是湿的,他抬起头来半眯着眼睛瞅着心痕,像是没睡醒似的。 “小约。”心痕的声音很低,低得他自己都觉得惊讶。Desire的身体还是第一次这么完全地暴露在自己面前,他觉得说不出的不自在,下意识地背过身去。下一刻他感觉到Desire将他赤裸着的湿漉漉的身体贴了上来,水将心痕的衬衫浸透了大片。 “哥哥,对不起。” “为什么?”心痕笑道:“你没有做错什么啊,小约。” “昨天晚上我做了对不起哥哥的事情。”Desire说着,一下一下吻着心痕的后颈,“我把哥哥送我的东西弄丢了。” 心痕浑身一怔,侧身快步走进浴室里,拿了一条浴巾要替他围好,Desire不悦地打掉他的手。 “你醒醒小约!看看我,好好看看我,看清楚我是谁了吗?”心痕捧着Desire的脸,要他好好看清楚自己。 “怎么到现在你还以为我是闹着玩的吗?”Desire看着心痕,那双桃花眼里氤氲了一层不知道是水汽还是别的什么,“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不需要你来教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不要只在醉酒的时候才能肆无忌惮地说出喜欢你的话。” 心痕愣在那里,喉咙变得干涩而无力。 Desire的头靠过来,看着心痕的那双氤氲了水汽的眼睛美得令人无所适从,薄薄又樱红的唇瓣微喘着气,让人情愿就此沉沦下去,渐渐忘记什么礼义廉耻伦理道德,即便是要背负人世间一切的罪恶也在所不惜。 心痕慢慢闭上了眼睛。 Desire的唇瓣柔软而富有弹性,他的口中始终带着一股让人无法拒绝的香甜的味道,当那湿滑而嫩红的舌头试图撬开心痕的齿列时,就像突然被电击到而醒悟过来一样,心痕用力推开了他。 Desire顺势摔倒在了地板上,心痕这才看清他腰间的几道红痕。 “你,怎么样了?”心痕想去拉他,但又怕再次接触他的身体。 “没事。”Desire自己爬起来,从旁边扯过刚才打落的浴巾围好。虽然摔倒了,但是他的唇边却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心情突然变很好的样子。“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是你的弟弟,你会不会喜欢上我,跟我在一起?” 还没等到心痕的回答,Desire又急忙加了一句:“不许骗我哦。”说着,像是提醒似的故意瞟了一眼心痕那里。 “也许,会吧。”心痕老实答道。因为他知道Desire已经发现,刚刚原本不该有的身体接触,自己竟然无可控制地起了反应。 Desire似乎得了很满意的答案,低低笑出声来,哼着歌进了卧室。 他这是在做什么?那个是他的亲弟弟啊,就算不是,他不是已经有了鸢儿了吗?不是那么肯定地说不会有感觉,为什么还会发生这种事?他到底饥渴成什么样子了?内心的羞耻让他感觉全身像是脱力了一半,颓然倒在沙发上。 心痕到达侦探社的时候,正如修莱汇报的一样,蓝正崎每天都会准时出现在侦探社里,要求心痕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出乎侦探社里其他几个人的意料,心痕居然答应接下这个案子,并说已经大约知道凶手是谁。心痕想的是,与其让蓝正崎找别家侦探社介入这件事,还不如让他懒定自己,背后再找出别的计策应对。 送走蓝正崎,未嗣雨憋着的一口气终于说出口:“心痕你怎么回事,明知道……”他压低声音道:“你明知道伤了那王八儿子的可能是Desire。”当无意中偷听到了“凤翎”这档子事后,未嗣雨恨不得一脚把那姓蓝的踹出门去,儿子是个不要脸的畜生,老子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修莱把玩着手里的一只飞镖,随意掷出去,正中靶心,“还好阿飞不在。”以陆飞火爆的性子,若是知道了是谁占了他所仰慕的人的便宜,早就冲过去,把那对父子给办了。 心痕最近忙得昏天黑地,一面频繁跟军方接触,因为Desire送来的那张磁碟里的内容让他非常在意,据资料显示,菲克兰蒂并非中途被擒,而是原本就作为军方的秘密武器实验存在着,一面托付小雨跟修莱找出蓝氏财阀在经营上的漏洞,没想到竟然有意外的发现。 Desire的心情好得出奇,以至于很爽快地答应蓝亭的邀请。蓝亭约他在一家自己新开的咖啡屋见面,就在前几天他刚刚关闭了Waiting Bar。蓝夕觉得可惜,蓝亭却说那个酒吧已经完全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这是蓝夕第一次见到Desire。原本嫉恨着这个人夺走了哥哥全部的爱,甚至差点毁掉最亲爱的哥哥的人生,但是在见到Desire的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的那些嫉恨是有多么的愚蠢和可笑。 Desire并不是那种第一眼就非常惊艳的人,却让人想忘都忘不掉。他的身上有一种纤尘不染的宁静的美,修长而略显清瘦的身材不会让人觉得单薄,反而充满了神圣的感觉。她甚至不敢太过靠近他,害怕惊扰到他。这样的一个人,她完全不相信竟然会出现在夜场酒吧里肆意买醉。 Desire笑着跟她打招呼,一边夸赞说她煮的咖啡好喝,拉花很漂亮,如果配上可口的蛋糕就更好了,随后又笑着问她能不能跟蓝亭一样叫她“夕夕”。 “哥哥是在哪里找到他的?”蓝夕问蓝亭。 “我没有找他,是他自己出现的。”蓝亭道,苦笑一声,“当我想找他的时候,他却消失不见了。” “哥哥现在不是又找到他了吗?” “可他的心已经不在我这里了。”蓝亭仰头看向碧蓝的天空,阳光有些刺眼,“或许从来就不在。” 蓝夕忽然想起几年前蓝亭之所以决定接手那间酒吧,并替那间酒吧取名叫做“Waiting Bar”的原因,若是想等的人已经等到了,那间酒吧确实已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你说什么?”蓝越躺在由蓝氏财阀经营的高级疗养院里,震惊得坐起身来,扯痛了伤处,又跌了回去。 “大少爷猜得没错。”蓝越的心腹阿坚缓步移到蓝越床边,放低声音,“二少爷和伤了大少爷的那个小子果然在一起。”顿了一下,“蓝夕小姐也在。” 蓝越的手渐渐攥紧,白色的床单逐渐扭曲成一团,“蓝亭,真的是你!”他永远也不可能忘记那个羞耻的夜晚,在MURDER酒吧里巷发生的事。 蓝越与蓝亭的关系一向不和。对继承家族产业表现出完全没有兴趣的蓝亭在出国留学时选择的是餐饮业,回国之后在蓝正崎的劝说下接手了一家频临倒闭的酒吧,不出三个月,已将这家酒吧做得有声有色,进账超过蓝越名下几间酒吧的总和。虽作为蓝家长子,但蓝越一向随心所欲办事,经营酒吧也只不过是供他消遣玩乐而已,但是蓝正崎却因为这件事数落了他不少次,并警告说若再看不到营业额有所增长,便收回他名下所有的娱乐产业。蓝正崎对于蓝亭愈加欣赏,在他看来就是对自己的侮辱,甚至已经对他顺利继承蓝家产业构成了威胁。 蓝越越想心中的恨意越是浓烈,脸上露出忿恨的表情,床单都快被他扯破了。正在这时,蓝夕提了一小礼盒前来探病。 说实话,蓝夕有点害怕接近这个大哥,因为在她的记忆里大哥永远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还是二哥既温柔又体贴。 “大哥你还好吗?我带了些蛋糕来。”蓝夕从盒子里拿出一块装饰精美的蛋糕,又拿出一个银色的小勺子放在上面,“尝尝看吧。” 蓝越吃着蛋糕,蓝夕束着手站在一边,怯生生地问道:“好吃吗?” 见蓝越点头,蓝夕又开心地拿出咖啡豆来煮,“其实是师父教得好啦。” “你说谁教的?”蓝越哼了一声,顺手将一盘子蛋糕打翻在了地上。 “啊,大哥。”蓝夕泫然欲泣地站在一边,咬着唇,“你刚刚还说好吃的。” “我有说过吗?”蓝越好笑地摊开手。 蓝夕不说话,蹲下身收拾被打翻的蛋糕。蓝越看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笑着说,“对不起,其实也不是那么难吃,我最近吃甜的东西都很反胃,要不下次你再做给我吃好不好?” 蓝夕睁大了眼睛看他,蓝越从未这么温柔地跟她说过话,更别说道歉了,也许经历过这次的事情,大哥变了也说不一定,“嗯。”她开心地点了点头。 蓝越果然说话算话,出院后的第二天便去了蓝夕所在的咖啡屋。当那一串如流泉般的风铃声响起时,蓝夕真的以为她的大哥变了。 “亲爱的弟弟,我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哦,你肯定会喜欢的。”蓝越切断电话,嘴角露出一抹邪恶的笑。 “大哥,你不能这么做,求求你放了师父。”蓝夕流着泪,不断挣扎着。她被绑在一张椅子上,无法动弹。 “塞住她的嘴。”蓝越道,笑着捏了捏蓝夕的脸蛋,“我亲爱的妹妹,说到底我还应该谢谢你呢。” 蓝夕垂下头,泪水一颗接一颗落下来,她好恨自己,为什么那么轻易就相信她的大哥会改变呢?为什么那么容易就上当呢?蓝越去了咖啡屋,哄骗她说想跟蓝亭和好,一边吃蛋糕一边流着泪,夸赞她做的蛋糕一流,听说那个教她做蛋糕的人是蓝亭心仪的对象时,激动地说很想见见那个人。那个痛苦着忏悔的大哥,原来一切都是假的,不过是骗局而已吗?为什么偏偏她就信了呢? “干嘛那么痛苦的样子。”蓝越笑道,“其实我并没有骗你啊,我是真心想帮那个小子而已,成全他的好事,难道你不想看到他们在一起吗?” 蓝夕的身子怔了怔,抬头望向蓝越。 “为了你亲爱的二哥,你就牺牲一下吧。”蓝越说着,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也该来了。” 一接到蓝越的电话,蓝亭便马不停蹄赶来了。当看到蓝夕被绑在椅子上不能动弹时,蓝亭握紧了拳头。蓝越竟然绑架了自己的亲妹妹来威胁他吗? “你,到底想干什么?” 卷帘门被放了下来。 “干什么?”蓝越蹲在废弃的桁架上,夸张地笑得前仰后合,“你说干什么?我还想问你想干什么呢?如果不是你,我会落得这么凄惨?” 蓝亭知道他说的是自己打碎路灯,带走Desire的事,他压低声音,“对不起。”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蓝越故意竖起耳朵。 “我说对不起。”蓝亭大声说:“害你受伤。” “哦,你是在跟我道歉啊。”蓝越站起来,拍拍蓝亭的脸,“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我听说你很中意那小子啊,做梦都想跟他做吧,哥哥我现在就让你如愿以偿怎么样?”说着,他使了个眼色叫人将蓝亭按倒在地,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个茶色的小瓶,扼住蓝亭的下颌,将一整瓶白色的药丸倒进了他嘴里。 蓝亭咳嗽着,将药丸吐出了大半,接着便被拖进一间杂物房里。蓝越在他身后发狂地笑着,“来啊,让我看看你很爽的样子。” 这间杂物房已经完全被封死了,门也被锁住了,忽明忽暗的白炽灯幽幽地亮着,天花板的一角挂着一台小型摄像机,Desire背对着他,侧身躺在潮湿的地板上,瑟瑟发着抖。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告诉他你有多爱他。”蓝越的声音传来,充满欲望的声音后是阴阳怪气的调笑声,“如果你不做,就只有叫我的兄弟们帮忙咯?” 蓝亭快走两步将Desire翻过身来,他的身体很冷,脸上晕着一层不自然的绯红,看起来就像是醉了。似乎是寻找到一丝温暖,他将头埋进蓝亭的臂弯里,香甜的气息刺激着蓝亭的神经。 “怎么了,告诉我,哪里不舒服吗?”蓝亭心疼得抚着他单薄的后背。 Desire仰起头,微醺着眼,嘴唇红艳艳得如同落日余晖里盛开的樱花。他睁了睁眼,“亭子,这里是哪里,我们为什么在这里啊……”Desire揉着头,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叫了一声,“啊,这里好脏好臭,亭子你干嘛带我来这里啊?” “Desire。”蓝亭跪在地上,抬起头来,“如果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会原谅我吗?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吗?” “你干嘛突然问我这么多问题?”Desire嫌恶地东张西望,皱皱鼻子,“我不知道啦,我只知道你必须马上带我离开这里,否则我真的会翻脸哦。” 强忍着肿胀得发疼的下身,蓝亭的眼里憋出泪来,声音变得沙哑,“你,会不会原谅我?” 他没有也再也不可能等到Desire的回答,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满脑子都是Desire漂亮的雪白色酮体,他抚弄着他,完全听不见他的挣扎,那些剧烈的喘息和低吟只会让他更加疯狂。他身上的每一处都是那么完美,柔软蜷曲的毛发,色泽艳丽的乳珠,形状优美的羞涩,以及那诱惑着他堕落下地狱最深处的如樱花一般收缩着的粉色蓓蕾。 他潜意识里觉得他也是喜欢的,因为他没有推开他,也没有过度地反抗,“Desire,Desire……”他一声声轻唤着他,药物驱使着他无止境地索要这具美丽的躯体,禁锢着他那纤细的腰肢,重复着让他荣登极乐的动作。等到清醒的那一刻,看见那人疲惫不堪地缩成一团,雪白的酮体上布满深深浅浅红色的印痕,两腿之间那触目惊心已经干掉的血渍,他知道,他与Desire这辈子都再无可能了。 第十一章:凤翎(下) 心痕找到Desire已经是第二天凌晨的事,有人匿名送了一个信封到侦探社来,信封里装着一枚精致别致的胸针。 心痕咬紧牙关,怀中的身体仍旧颤抖不已,“怎么会这样……” Desire的洁癖一直很重,任何人都近不了他的身。小约的身体,从没被男人碰过,就算是女人也没有。“我不是故意的。”Desire挣脱开心痕的怀抱,跑到墙角缩成小小的一团儿,“这个身体原本是要留给哥哥的。” 看见他缩成一团的样子,心痕的心揪得生疼,伸手去拉他的手,Desire说什么也不肯让心痕碰,发狠一口咬在心痕的手背上。 心痕的眼神像是要把那人给捅穿,嘴唇微张,却终究发不出一点声音。他走过去,再次伸出手,不过伸出去的手又立马弹了回来,Desire正在发高烧。 Desire转过头来看着孔心痕,脸上两抹绯红,一双桃花眼波光流转,心痕的喉结动了动,几乎用恳求的语气说:“跟我回去,小约!”不管他愿不愿意,趁他不注意,将他的一双手绑了,打横抱起来塞进车里。 一回到公寓,端水、喂药、敷毛巾,忙活了许久,心痕最后仍是不放心,拨通了殷美奴的电话。 美奴赶过来的时候,Desire已经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睡梦中的他宛如一朵沉睡了千年的雪莲,仿佛一惊醒就会消失了。 “怎么会搞成这样?”美奴探了一下Desire的额头,微微蹙眉。 “情况很不好吗?”心痕握紧了拳,指甲陷进肉里。 美奴为Desire重新盖好棉被,“有我在,问题不大。” “你过来。”美奴扳开心痕的手,拿出一小瓶药粉,均匀地洒在心痕的手背上,仔细地包扎后,嘱咐道:“三天不能沾水。” “小美……”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美奴接道:“我和修莱会尽快查清楚这件事,先顾好你自己吧,你的脸色很差。” 望着床上沉沉睡去的Desire,心痕按着眉心,疲惫地闭上眼,血液沸腾着,“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啊?” 美奴在确认Desire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才动身回侦探社。 心痕坐在床边,紧握着Desire的一只手。 他到现在为止还是不敢相信Desire会去那种地方,他是要去干什么?疯狂、迷醉,还是纯粹是为了好玩?自己是哥哥啊,是他甘心情愿接受家族的责罚也要偷偷跑出来见面的哥哥啊!他几乎知道关于自己的一切事情,然而他却对他知之甚少,或者说,根本就是一无所知! 心痕握着Desire的手,竟忍不住低低抽泣起来。 印象里,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二次哭,第一次是十四年前Desire病得快要死掉的时候,还有这次。心痕留着泪,抬起怀中人的脸,忍不住凑上唇,亲吻着他的额、眉和眼角,之后拥得更紧了,就要融进身体里。 Desire睡了一天一夜,醒过来的时候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看起来精神很好的样子,就像是已经全然忘记这件事情。 “美奴,不用查了。” 电话那头在短暂的沉默后,回答道:“嗯,我知道了。” 挂上电话,心痕俯身拨开Desire额前被汗浸湿的碎发,吻了一下已经降温的额头,轻声说:“已经忘了,不是吗?” 三天以后,Desire被美奴允许可以下床了。这三天,心痕一直守在他的身边,陪他说话,逗他开心。Desire的身形本来就偏清瘦,这会儿下巴尖得都可以削葱了,脸色也不好,高烧的红晕退下去以后白得吓人。 “小约。”心痕温柔地喊了他一声,搂着他的腰,似乎稍加用力就立刻会折断了,“再不乖乖吃饭,要成纸人儿了。” “是哥哥做的吗?”Desire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生地枣仁粥。 “我做的你吃得下去吗?”心痕扶他坐下,“小美的手艺。” 看着那碗粥,Desire的眼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尝了一小口,撇撇嘴道:“好甜。” “你胃不好,少吃点辣。这东西对你身体的恢复有好处。”心痕接过Desire手里的碗和勺子,一小勺一小勺喂进他嘴里。 “不吃了。”Desire再不肯张嘴,别过脸去,说了一句:“腻。” “小约。”心痕宠溺地叫着他的名字,扳回他的脸,吻了下去,蜻蜓点水的一吻。“也不是那么甜嘛。”心痕笑着说。 Desire用手指碰了一下自己的唇,瞪大眼睛盯着孔心痕,“哥哥?” “是施舍,还是怜悯?”Desire的眼睛弯成月牙形,唇角微扬。 心痕凑到他跟前,轻声说:“都不是。” “那有没有一点儿心痛的感觉呢?”Desire抬高眼角,在心痕的耳边呵着气。 岂止心痛,他不知道么?他那么疼爱的弟弟,或许这一生也无法对他的感情作出补偿的弟弟。他移开Desire注视着他的眼神,“小约,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守护你。”他摊开手掌,他的手心里静静地躺着Desire当宝贝一样珍爱着的胸针“凤翎”。 Desire开心地笑了,他的唇慢慢靠近心痕的,又突然移到他的耳朵,“说好了一辈子哦,少一天少一秒都不行。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给Desire喂了两颗安定,见他睡着了,心痕才安心去了侦探社。 华丽的夜晚五光十色,蓝越手里拿着那盒录像带,在酒吧的包房里一遍又一遍地放。原本已经一点反应也没有的下身竟像是激活了一般蠢蠢欲动起来。他关掉录像,打电话叫了酒吧的红牌进来,只是任凭那丰韵的身姿在他身上如何妖娆妩媚,变换各种撩人的姿势都无法激起他一点兴趣。将趴在他身上扭动的女人轰走,他的心里烦躁到极致。 他闭上眼,咬着指头,一杯接一杯地灌酒。一声一声的敲门声敲得他更加心烦,将酒杯摔过去砸在门板上,“滚,别来烦我。” 敲门的声音停止了,吱呀一声,门开了,走进来一个人,反手锁了门。 “你敢……”蓝越斜睨了那人一眼,正要怒吼,待看清来人时,吞咽着说不出话来。 Desire捏住鼻子,整个包间里充斥着酒精和银靡的恶心味道。他坐到蓝越旁边,手指抚过蓝越沾满酒水的唇放进自己嘴里,“怎么,不欢迎我?” “呵,呵呵……”蓝越咯咯地笑起来,“你还敢来,干什么,找我要回那东西吗?”蓝越伸手勾住他的下巴,用指腹摩着,“东西我可不能给你。” “为什么?”Desire握住他的手,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的手指,“真人不比那东西更好吗?” “别想诱惑我。”蓝越嗤笑一声,将他压倒在沙发上,一口咬住他的喉结,“虽然我特别地经不起诱惑。” Desire娇喘一声,扯住他的头发,“不要……” “唬谁呢?”蓝越含住他的唇,伸出舌头大力搅动着,“你来不就是想要吗?” “我不要在这里。”Desire撇过头,从眼角滑下一颗泪来,“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蓝越愣了愣,伸手去抚他的泪,录像带里任凭蓝亭怎么侵犯他,从头到尾他可是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Desire坐起身来,“我一直把他当朋友,他却这样对我。” 蓝越吻着他的颈间,贪婪地嗅着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甜蜜气息,“早点跟了我不就好了,也不会吃这些苦。你放心,我迟早宰了那小子替你出气好不好?” “他不是你弟弟吗?” “哼。”蓝越冷哼一声,解开他衬衫的纽扣,吻着他的锁骨,“他跟我可没有血缘关系。” “这种事情可不是乱说的。啊……”Desire尖叫一声,蓝越咬住他的乳珠咬得生疼。 “我可是亲耳听到的。”蓝越趴在他身上,吻着他的小腹,那又白又滑就像是养在深闺里的肌肤令他说不出的兴奋,他开始极度后悔居然让蓝亭尝了鲜。 “嗯,啊……”细碎的娇吟声从那微张着的樱色唇瓣流泻而出,如一串美妙的音符侵入人的神经,击溃人的理智。Desire抓住他的头,“那里,不要……” “小坏蛋,你又来了,我好不容易有了反应,怎么能不要呢?”蓝越埋着头,用牙齿拉开他的裤链。 “我不是说了不要吗?”Desire一脚将他踹开。 蓝越捂着被踢疼的腹部,滚到一边,“你干什么?” Desire拉好裤链,扣上衬衫的纽扣,走到蓝越面前,“我最讨厌不听话的。” Desire把玩着手中的 “凤翎”,用脚尖抬起蓝越的下巴,“你说,像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突然失个火什么的是不是很有可能呢?蓝氏财阀的大少爷恰好在包厢里玩够了之后烂醉如泥葬身火海是不是完全没有什么人会怀疑呢?” “你……想干什么?”蓝越惊恐地向后退着。 Desire俯下身,扒拉下蓝越的长裤,将他脱得精光,屈指弹了一下那个变得丑陋的地方,“好精神啊,我看一点问题也没有嘛,为什么要做出那么过分的事呢?” “求你,别,求你……”蓝越爬起来冲向门口,却发现怎么也打不开那道门。他大声呼喊救命,才发现自己为了在包厢里尽情享受,包厢里都是采用隔音的材料。 Desire将蓝越抓回来,蓝越挣扎着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玻璃朝Desire脸上划去,呼啦一下,从Desire脸上掉下一块皮来。 “啊,怪物,怪物……”蓝越大声呼喊着,被地上的酒瓶绊倒,跌了下去。 瞟了一眼脸上掉着的皮,Desire不以为意,索性一点一点扯下脸上的皮,“让你看看清楚也好,免得死不瞑目。” 蓝越惊愕地看着他一点一定扯下脸上的皮,用湿巾擦干净脸上的血渍,他的喉结动了动,眼前一暗,竟然忘记了挣扎。 “新闻呢,大新闻哦。”未嗣雨刚踏进侦探社的门便发现所有人都在,电视屏幕上正播报着一则大新闻:蓝氏财阀名下位处繁华地带的一间酒吧昨夜突然失火,烧得连渣都不剩。据报道,蓝氏财阀的大公子当时正好在这间酒吧的包房里,被救出时全身大面积烧伤,目前尚未脱离生命危险。 “经过十二小时的侦查,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场大火是人为纵火……”电视里传来女主播清脆的声音。 心痕回到公寓,关掉Desire手中的遥控器,打横抱起熟睡的他。Desire在心痕的怀里动了动,将头埋进心痕的怀里,很快又睡着了。 事隔数月,蓝正崎再次找上门来,要求心痕他们重新调查那场火灾。 心痕放下手里的草莓蛋糕,笑着说:“连刑警大队都没有办法办到的事,您认为我们能办到?对于您儿子的所作所为,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是不要彻查的好。” 因为上次的刺伤事件,心痕调查出蓝越在所经营的酒吧倒卖违禁品的事。 蓝正崎默不作声,沉默了一阵后,说了句:“打扰了。”便出了侦探社。 蓝越最终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蓝正崎请了全球最顶级的整形医生替他进行植皮手术,经过几个阶段的治疗,大部分的皮肤康复得很好,但是伤得最重的右脸始终无法恢复原貌。夜已深沉,蓝越坐在轮椅上,眼神没有焦距,一副痴痴呆呆的样子。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白色的布帘飘进屋里,扫过那张凹凸不平肌肉扭曲的半边脸。 “这样就疯了?”穿白大褂的年轻男人弯下身,伸出手在他没有焦距的双眸前晃了晃。 即便一早便从卢卡那里得知,蓝越虽侥幸不死,却已经精神失常,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Desire仍然要亲自确认一下才放心。 Desire凑到他的耳边说,“你现在的样子好可爱哦,如果你答应我永远保持这个样子,我就答应常常来看你。” 飘舞的白色窗帘下,蓝越的手指动了一下。 不久之后,便爆出蓝亭并非蓝正崎亲子的消息,在谢绝了一切媒体采访后,蓝正崎召开了记者招待会,公开说明了蓝亭确实并非自己的亲生儿子,而是自己死去的战友的儿子,在招待会的最后出人意料地公布了蓝亭与蓝夕即将订婚的消息,引起公众一片哗然,蓝越被烧伤及近况的事情很快被抛诸脑后。 Desire作为孔家新一任当家出席了蓝氏财阀千金蓝夕与蓝家养子、餐饮业新贵蓝亭的订婚典礼。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Desire穿着一身水墨莲花的唐装,谦恭有礼地伸出手。 蓝亭看着他,眼眶变得湿润,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笑着握住他的手,“我也是。” “刚刚那是谁啊?” “好像是孔氏集团的当家耶。” “不会吧,那么年轻?” 众人议论纷纷。 蓝夕送完Desire回来碰见蓝亭,原来他一直在后面看着。 “他刚刚跟你说了什么?” “师父说。”蓝夕微微一笑,“让我好好照顾你。” “心约少爷为什么不杀了他,就像对付蓝越那样?”卢卡转动方向盘,若不是Desire阻止,他早就在那人的酒中下了瞬间便能使人心脏麻痹的毒。 “蓝亭最大的痛苦,莫不过成为蓝氏财阀的继承人。”Desire淡淡地说,“和自以为对我有罪。” 第十二章:朵连失踪 心痕许久没有出现在花落无痕,虽然有打电话来跟他道歉说有一件非常紧急的事要处理,菲克的心情仍是好不起来。他隐约觉得心痕口中所说的紧急的事情跟那天那个和心痕长相极为相似的人有关,因为当那个人离开后没多久心痕便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那一片鸢尾花田已经开了,当他推开窗户惊喜地发现那一片如万千只蝴蝶般翩翩起舞的花海时,他竟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如果那个家伙也在就好了。在等待鸢尾花开的这些日子里,他竟然克制不了地惦记起那个家伙来,这样匪夷所思的情愫对他来说不是早就该绝迹了吗?菲克烦躁地躺在秋千椅上,刚闭上眼便出现那个家伙的影子,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声花盆摔碎的声音。 “对不起,对不起,吵醒你睡觉了吗?”朵连匆匆跑进屋里来,手足无措地站在菲克面前,一个劲儿地道歉。从答应做他的奴隶后,朵连一有时间便急匆匆赶来花落无痕。无论天晴下雨,那个小小的瘦弱身影总会准时出现。菲克之前赶了他几次,之后赶得厌烦了,便由了他去。 菲克重新闭上眼睛,就当那个小人是空气一般。 “我,我马上就去收拾好。”朵连说着又跑了出去,结果菲克又听见好几个花盆碎裂的声音,一会儿便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菲克皱了皱眉,起身走出房门。 朵连蹲在那里,满身的泥巴,他的手好像不小心被划破了,但他却忍着痛,眼眶里憋着泪,继续收拾那些破掉的花盆。 “不会弄就不要弄,笨死了。”菲克打了一个呵欠,打算继续回去补眠,这几天他都睡不好。 朵连小小的身体怔了怔,这是半个多月来菲克第一次开口跟他说话,虽然并不是什么好听的话,但他却觉得无比动听。刚刚匀在眼眶里的眼泪一下子没憋住流了下来,朵连用手擦了擦,“我会努力做好的。” 菲克转过身,看见他一脸的泥巴,眼眶还红红的,坚定的眼神让人完全没有办法无视他的存在。“我说你还是回去吧。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菲克说着就要进屋去。 “我不走。”朵连急急道,拼命摇头。原本以为菲克终于愿意与他说话,结果只是又要赶他走吗?他没有什么可以补偿这个哥哥的,就连安静地陪在他身边也不可以吗?朵连咬着唇,“打死我也不走。” “你,难道真的不怕死吗?”菲克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朵连摇摇头,“如果不能完成父亲的遗愿,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与其看着哥哥一个人在外面受苦,还不如让我死了。” “谁跟你说我受苦了?”菲克戏谑地看着他,左眼如澎涌的血液一样的红。“我好得很,就算没有你们我也好得很。” “可是,哥哥身上的伤?” “谁跟你说我身上有伤的?”菲克一把抓住朵连的前襟,凶狠地看着他,将他甩了出去,“滚,有多远,滚多远。” 朵连撑起身子,“我只是想陪在哥哥身边而已,我只是想也许有一天能够打动哥哥,哥哥会原谅父亲也说不定,因为抱着这样的期望,我一直努力着,努力着做一些让哥哥高兴的事……”朵连说着,泪水止不住地流出来,他想抹,却越抹越多,“我真的很没用,我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但是仍然还想坚持看看,说不定,说不定……” “抱歉,我永远没可能达成你的期望。”菲克扫了他一眼,“所以,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什么父亲,什么弟弟,我菲克兰蒂根本就不需要。听明白了吗?听明白了就给我赶快离开这里。” “我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菲克嘴角扬起一抹冷酷的笑,“如果我觉得你很烦,真的会杀了你也说不一定。”菲克说完,关上了房门。 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朵连真的觉得绝望了,落日的余晖洒满那片鸢尾花田,一个会温柔照料那些花的人,又怎么会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呢?可是摆在眼前的事实又让他不得不信,菲克兰蒂完全没有要认他这个弟弟的意思,更别说原谅父亲当年为了家族的地位狠心抛妻弃子的罪过。就在他觉得不知所措时,忽然想起了心痕,如果是那个人的话,也许有办法也说不一定。 为什么会把Desire误认为心痕呢,朵连一直想不通,这两个人虽然有着相似的容貌,但却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心痕虽总是一副笑嘻嘻看起来不正经很痞的样子,其实是一个心思非常细腻的人,Desire则第一眼就让人感觉是那种圣洁得容不下一点瑕疵的人,但是一笑起来却让人意外的觉得亲切。为什么会认错?可能是第一眼的感觉便错了,在之后的某一天朵连总结道。 心痕为了将人体试验的事调查清楚,频繁跟一个昵称为“猫头鹰”的人接触。当初之所以会那么“巧合”地救了受伤的菲克,也全是因这个“猫头鹰”的功劳。 “既然那么关心他,为什么不让他彻底摆脱呢?”心痕笑着问道。 “有些事情不是说摆脱就能摆脱的。”那人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或许,那是他的宿命,我们谁也没有办法改变这种宿命。” “我只相信事在人为。”心痕道,“可惜我始终摸不到尾巴。” 沉默许久,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那人闭上眼,“如果我让你摸到你所谓的尾巴,你真的可以让他彻底摆脱吗?” 心痕点点头,“我用我的生命起誓。” 两人同时站了起来。 心痕凑过头去悄声说,“刚才那句关于宿命的论断真不像从您口中说出来的呢,您说对吗,威尔少校。”说完,躬身行了一个礼,抬头笑道,“敬候佳音。” “这件事是你做的?”玄手里拿着一份《财经日报》,上面头版头条大篇幅地刊登了蓝亭的身世以及与蓝夕订婚的消息。 “蓝氏是一颗很好的棋子,你不是早就想收入囊中吗?”Desire淡漠道,“我只是稍微加快了一点而已。” “哼。”玄轻笑一声,丢了手中的报纸,从西装内侧的口袋里摸出一张磁碟来,“蓝越的手下里有一个叫阿坚的偷偷复制了录像带的内容打算拿去威胁蓝正崎的好女婿……” 话到这里,Desire的脊背怔了怔,瞳孔瞬间放大,他确信玄已经看过碟片里的内容了。 玄看了他一眼,继续说:“你就是这样对待你母亲赐予你的这副身体的吗?” “我想怎么做那是我的事,你无权干涉,反正只要达到目的不就好了。”Desire轻蔑地笑道,“你不会是在感觉可惜吧?” “我再说一遍,我决不允许你再这么糟蹋这副身体!”玄站起身,打了Desire一个巴掌,他的手在发抖。 Desire伸手擦掉嘴角的血,仰头冷笑道,“为了仇恨,身体和情感都可以拿来作为复仇的武器,我生来就是她的儿子,或许天生就具备了这样的能力也说不一定。” “你……”玄深吸一口气,放下再次举起的手,转而倾身压住Desire,抓住他双手的手腕举过头顶,“你就那么喜欢伺候人吗?孔心痕,蓝亭,下一个是谁,嗯?” Desire别过脸,“放开!” 玄扼住他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拇指抚过他殷红的嘴唇,吻了下去。玄的吻来得猛烈而霸道,像是要把人吞了去,Desire挣扎着,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吟。这声低吟传入玄的耳膜里,他突然放开了他,僵硬地站起身来。 Desire仰面躺在冰冷的木质地板上,犹如一条垂死的鱼,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心痕从咖啡屋回到侦探社的时候,原本好不容易因为菲克的事有所进展而露出的一点喜悦立刻被侦探社里传来的阴云所覆盖。 “心痕……”未嗣雨仰起头,瘪着嘴,吸了吸鼻子,一副要哭的表情。“小朵连,小朵连不见了……”他终于克制不住,转身抱住柯修莱,呜呜大哭起来。修莱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眉头皱了皱。 心痕知道他绝对不是在开玩笑,虽然他哭的表情夸张又滑稽,因为本该藏身在花落无痕的菲克兰蒂此刻正坐在侦探社里不发一语。 “到底是怎么回事?”心痕问道,虽然并没有指明是在问谁,但他的眼神直勾勾望向菲克。 他知道,依照菲克的个性,要让他原谅色拉的所作所为,接纳朵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他并不认为,菲克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他只不过是一个口头上冷硬实则内心深处十分柔软的少年。 “你们不愿意帮忙也没关系,人是我丢的,我找回来还给你们总可以了吧。”菲克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 “你想干什么,你要去哪里找?”心痕喝止住他,“朵连不是货物,更不是谁的所有物,他是我们的朋友,我们所有人都很关心他。” “嗯嗯。”未嗣雨擦着鼻涕,赞同地点着头。 “是我,是我赶他走的。”菲克蹲下身抱住头,“我以为他已经走了,我以为他应该恨死我才对,我不知道他一直跟着我,他为什么还要跟着我……”菲克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隐隐带着哭腔。 心痕握住他茫然失措的双手,“我知道你为什么赶他走,你是不想连累他对吗?” 菲克震惊地抬起头,猛地推了心痕一把,笑道:“干嘛把我说得那么好啊,我天生就不是做别人哥哥的料。” 心痕笑着擦掉他眼角的泪,柔声说:“朵连要是知道你这么担心他,一定会开心死的。” “咳咳……”修莱轻咳两声,不动声色地推开呆愣住的未嗣雨,嫌恶地抽了一张卫生纸擦了擦肩头,“不要当别人都盲的好不好,尤其是当着某些热血青年的面。现在可以告诉我们朵连是怎么失踪了的吧。” “你说他是在花落无痕附近不见的?”修莱道。 菲克点头,“我心里烦,随便走走,我不知道他一直跟着我。” 修莱看了心痕一眼,心痕摸了摸下巴,“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吗?” “如此说来,那个地方你不能再回去了。”修莱道。 “这段时间就住在侦探社里吧。”心痕想了想,说道。 夜深了,菲克已经在客房睡下,未嗣雨在沙发上打着呼。心痕一个人在露台上吹着风,修莱端了两杯色泽诱人的鸡尾酒走了过来,递给心痕一杯。 “我一直在想,花落无痕我连小雨都没有告诉,又怎么会被发现的呢?”心痕摇头喝了一口酒。 “会不会有人跟踪朵连?”修莱问道。 “应该不会。”心痕转过身,背靠在栏杆上,“如果那个人是冲着朵连来的,那么现在就应该通知雷克拉姆家族要求赎金,但是小美刚传回来消息并没有这回事。如果是冲着鸢儿来的,那他大可以直接带走鸢儿,为什么又要多此一举绑走朵连呢?” 忽而两人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除非绑走朵连的人技不如人。” “我相信菲克一定隐瞒了什么。”修莱道,碰了一下心痕的酒杯,走回屋里去了。 “是想用朵连来威胁鸢儿吗?”心痕摇晃着手中的酒杯。 小夜灯幽幽亮着,菲克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都是昨天白天的情景。 “龙翼?”望着面前那个高大的身影,菲克立刻认出他来。 “鸢儿,告诉我,你真的是那个人的情人吗?”龙翼步步逼近。 “呵,我愿意跟谁玩就跟谁玩,怎样?”菲克挑着眉,挑衅地看着他,“他的技术可比那老变态好多了。” “鸢儿,是我对不起你,跟我回去吧。”龙翼低垂着眼眸,伸出手。 菲克轻蔑地看着他那只手,“别再叫我那个名字,你不配……” “鸢儿,为什么你就不肯再忍一下?”龙翼抬头看他,那双深蓝的眼珠似乎要将人吸了去。 “别、再、叫、我、那、个、名、字。”手中一把银制小刀划过龙翼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孔,菲克一字一顿地说,血红的眼睛危险地眯成一条缝。 鲜红的血液不断从龙翼的口中喷涌而出,只要菲克愿意,随时可以割断男人的脖子。龙翼吐出微弱的气息,用几乎只有气流的声音说:“我没有办法背叛他,我跟你一样也是他的试验品,在没有拿到解药之前,你和我都无法背叛他……” 菲克不知道龙翼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但这些话最终让他逃过一命,他终究下不了手,嗤笑一声,如果没有一时心软放下戒心就好了,如果自己下手再狠点,那么朵连或许就不会被掳走了吧。 他的头似乎要爆开般疼痛起来,全身的肌肉和骨骼咯咯作响,血管沿着肌肉组织一根根突起,似乎要爆裂开来。他痛苦地蜷缩着身体,阻止自己发出哭喊声。 小美连夜赶回侦探社看见几乎休克的菲克兰蒂时不免大惊失色,果然不出所料,他研制出来的新药只能暂时克制住菲克体内KⅡ50药剂一阵子,那药剂像是寄生在身体里面一样,影响着菲克的神经中枢,侵蚀着他的理智。 “小美……”未嗣雨眼巴巴地望着殷美奴,用毛巾替他擦着额上的汗,虽然那个小鬼狂妄又自大,但他却没来由地有点喜欢他。 殷美奴皱着眉,反复确认菲克并无生命危险后,跌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根烟。 “本社禁止抽烟。”修莱从美奴手指间拿走那根烟,递给他一杯鸡尾酒。 心痕走过来,双眼下一圈青紫。“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减轻痛苦?” “拿到解药。”美奴道。 第十三章:戴面具的人 菲克醒来的时候,瞥见心痕在他的床边趴着睡着了,他半撑起身子,仔细端详着这个人的五官。他伸出手指忍不住偷偷描摹,顺着那个人高挺的鼻到弧线优美的唇角。心痕突然张嘴一口咬住他的手指,睁开略显疲惫而慵懒的眼,笑说:“干什么,趁我睡着,想偷袭我吗?” “神经啊你,我菲克兰蒂需要偷袭?”菲克缩回手,声音却越来越低,他别过脸去,害怕正视那个人的眼。 心痕撑起身子,俯下身吻住那两瓣总是说话不饶人红润的唇。这个吻细致而绵长,从菲克喉咙里传来低低的哼声,直到两个人的嘴唇都湿漉漉的。 菲克用力擦着流到嘴角的唾液,胸口因为刚才的窒息上下起伏着,他狠狠瞪了心痕一眼,“你想弄死我啊?” “如果就这样可以跟你吻到死也不错啊,免得以后想吻也吻不到。”心痕弯起嘴角,笑眯眯道。两人对望了许久,再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心痕忽然收了笑,轻抚着菲克染上红晕的脸颊,“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放弃自己。”这句看来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菲克心中却是一怔,他知道心痕想说的是什么。 心痕这次离开侦探社的时间比以往都要长,在说明自己的来意以后,威尔惊骇地抓住了他的双肩。威尔沮丧地坐在会客室里,使劲搓着脸,“你的意思是再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心痕很肯定地摇了摇头,他这次来的目的就是要带走KⅡ50的解药。 “你听说过霍尔姆斯这个名字吗?”威尔道。 心痕想了想,似乎在哪里听过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所以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告诉你这个,我可能真的会没命。”威尔苦笑道,仰头望着天花板上炫目的水晶吊灯。“军方一直在秘密进行生化武器的研究,菲克兰蒂便是最佳的试验体。三年前,他却逃走了,为了让军方的机密不至于泄露,也为了让实验能够继续进行,我们必须将他活捉。我们布下天罗地网,终于将他捉住,结果还是让他逃了,几次交手都伤亡惨重。”威尔顿了一下,“这个计划的总负责人就是在军方享有至高权力的霍尔姆斯将军。我从未见过他,我们的任务都是通过加密语音和邮件进行传输的。” “除了那个人以外。”威尔顿了一下,“从来没有人成功从基地逃脱。” 昨夜菲克到半夜便醒了过来,睁开迷蒙的眼,隐约看见厚重的帷幔下站着一个人影,“孔心痕?”虽然知道心痕已经趁着他睡着后离开了,但是不知为何仍是喊出这个烂熟于心的名字。 那人见他醒了,转过身来,脸上戴着一个狐狸面具。 “你想救朵连雷克拉姆?”那人问。 原本就睡不着,这下完全惊醒了,菲克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如果你想救他,就只有一个方法。”那人亲切地说着,“哦,你不会真的以为那个人能完好无损地替你弄到那东西吧?” 菲克抿着唇没有说话,五指攥紧了床单,血红色的眼睛在昏暗的房间里闪着幽深的光。 那人似乎毫无畏惧,背着手俯下身来凑近他的耳朵,用极其魅惑的声音说道:“只有你能救他。” “呵,是要我主动回去吗?”阴冷的空气里,菲克仰头冷笑道。 菲克兰蒂果然主动回到自己身边,霍尔姆斯惊喜之余,越发想知道那个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是谁,为什么要帮他。叫人将事先开好的条件,朵连和金条准备好到达指定的地点,那人似乎恭候多时了。 霍尔姆斯叫人打开大木箱,里面是被迷晕了的朵连和一箱金条。“如何,我霍尔姆斯从来说话算数。” “哼,是吗?”那人斜瞟一下四周,霍尔姆斯的人已将他团团围住,“那请问将军,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哦,没什么意思。我这个人有个小毛病,跟人做交易,一定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知道我,我不知道你,这样恐怕有失本将军一贯的做事原则,所以嘛……”霍尔姆斯抬手,四周同时举起手中机枪,下一秒,戴狐狸面具的人很可能就会被射成一个马蜂窝。“如何,跟本将军走一趟吧,放心,你这次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一定会好好款待阁下的。” “跟你走可以,人跟金条我要先拿走。”那人抬眼看了一眼,知道没有转换的余地,说道。 “这个自然。” 被押解着到了一个偏僻的小镇上,写下一个地址,将朵连连同金条邮寄了出去,随后,戴狐狸面具的人便被带回了霍尔姆斯的大本营。 霍尔姆斯悠闲地坐在长桌的那头,朝仍戴着狐狸面具的人笑着举杯,替他斟酒的男仆看来不过十四五岁年纪,长相十分清秀标致。眼看着被斟满的酒杯,狐狸面具下的人皱了皱眉。 “这酒可是专程为招待贵宾用的,本将军的私人藏酒之一。”霍尔姆斯摇晃着酒杯,愉快地眯起眼睛。 “那可要让将军失望了,我对酒从来没什么兴趣。”那人道。 “说的是。跟酒相比,我对你倒是更感兴趣。”说着,霍尔姆斯一把将那身边的男仆揽进自己怀中,捏着他精致的下颌,将杯中酒水尽数灌进他嘴里。怀中的人似乎是被呛到了,咳个不停。 “呵呵,别看他这样,在床上可是骚得不行。”霍尔姆斯大笑道,伸手抚摸少年的下身,惹得少年忍不住娇喘一声,红晕布满脸颊,才肯罢手。 “哼。”那人轻哼一声,表现出毫无兴趣。 霍尔姆斯看不见面具下的表情,顿时觉得索然无趣,挥退了少年,径直走到那人面前,“若是阁下喜欢,随便在我这里挑一两个带回去。”说着,伸手摘去他的面具。 霍尔姆斯瞪大了眼,激动不已地抓住那人的一只手,爱怜地抚摸着,“我就说么,能拥有这么一双漂亮的手的人,怎么可能那么简单。是本将军唐突了,那些个货色你怎么可能瞧得上。” Desire看着霍尔姆斯,终于明白为什么菲克兰蒂那小子就是死也要逃出来。从那双眯起的小眼睛里,他仿佛看到一匹对着自己吐着猩红的舌头,露出尖牙,流着口水的丑陋无比的荒原野狼。他察觉那人又靠近了自己一些,有什么东西正热辣辣地抵着自己的小腹。 修长的手指摆弄着胸口上歪掉的胸针,在霍尔姆斯凑近的那一瞬,银芒闪过,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 霍尔姆斯捂着被划破的脸,吼道:“本将军诚心想跟你好,你别不识抬举。” “是不简单。差一点,我本可以划破你的喉哝。”Desire扫他一眼。 霍尔姆斯原本愤怒的表情却因为他这么一瞥反而冷静下来,讪笑道:“那么容易得手的,本将军反而不稀罕。来人啊,将本将军的贵宾带下去,好好款待。” Desire被带到一间华房里,房间中的大床足以躺下四个人。床后面的一面墙上,挂满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刑具,满屋子的熏香熏得人想吐。 “呵,你怎么也进来了?”从隔壁房间里传来一声嘲笑。 “你?”Desire稍微愣了一下,这声音他熟悉得很,是菲克兰蒂的声音。 “那个胸针。”菲克道,解除他的疑虑,“虽然你戴着面具,但是我记得那个胸针。” “我在想,你待在那老变态身边这么多年,是怎么忍下来的?”那边传来Desire的声音。 短暂的沉默后,菲克轻声笑道,“你不会想知道的。” “我现在是活体,他可不敢再动我。倒是你……你那间房,是不是满屋子熏香,不出一刻钟,那老变态就会来找你了。”菲克说着,故意放缓语调。 见隔壁再没有出声,菲克兰蒂抬高了声音,“喂,死了吗?” “我,我觉得很不舒服。”Desire说着,声音软绵绵的,像是染上了一层浓浓的情动。 “你怎么会……”没想到Desire的身体会对熏香这么敏感,刚说出的话里竟透着一丝莫名的担心,是因为这个人同孔心痕长着极为相似的一张脸吗?菲克换了语气,调侃道:“要不要我帮你,嗯?” “帮我。”那边很快传来Desire求助的声音。“我,我快不行了,好,好难受。” “你等等。”犹豫了一下,菲克兰蒂应道。不一会儿,便出现在了Desire所在的房间,他的颈上套着一个闪着红光的项圈。 一进到房间里,菲克便知道自己被骗了,Desire手持凤翎,正抵着他的脖子。 “我就知道不该心软。不过你要是死了,孔心痕会很难过的,我不想他难过。”菲克道。 听见孔心痕三个字,Desire的手抖了抖,“你死了,他恐怕会更难过。你越是想着他,我便越是留你不得。”Desire说着,凤翎已经划破菲克兰蒂的脖颈,血珠渗出来,却没有划过去,Desire便瘫软在菲克的怀里。 “喂,你怎样,没事吧?”菲克抱住滚烫的Desire。 “那个项圈……” “老变态放我在他的大本营里自由活动,只要出了这里一步,就会被炸得稀巴烂,渣都不剩。” “你,你先回去吧,我自有办法。”Desire喘着气,用力支撑起身体,推开菲克。 霍尔姆斯原本一直在等着熏香被Desire足够吸入,可他却再也等不及,菲克前脚离开他后脚便进了Desire的房间。 Desire面色潮红,就连脖颈,锁骨都微微泛着红,霍尔姆斯兴奋不已,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那衣衫下的身子是不是都泛着诱人的红。 “滋味如何,我这香可不轻易给人用,珍贵得很呐。哎哟哟……”霍尔姆斯笑盈盈道,牵动了脸上的伤口,嗤了一声。“你那什么玩意儿,到现在还让本将军疼得要命。不过,能换来跟你春宵一度,也算值了。”霍尔姆斯的手指滑过Desire的身子,明显感觉到情动的温度,满意得心潮澎湃,恨不得立即扒光眼前的人。 “你就这么急么?”Desire半撑起身子,倾身覆在霍尔姆斯身上,有意无意摩擦着男人早已昂扬坚挺的欲望,“我想好了,你位高权重身家过亿,跟了你,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只不过……”Desire作势要走,霍尔姆斯将他整个身子圈在身子自己健硕的身体下,已被他折磨得心痒难耐。这节骨眼,不管他提什么要求,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我一向喜欢玩刺激的,要不把菲克叫来,我们一起玩。”Desire说着,水汪汪的桃花眼瞅着霍尔姆斯。 霍尔姆斯连吞了几口口水,“我的小妖精,小宝贝儿哟,你要谁不行,为什么偏偏要菲克?” “怎么,舍不得?”Desire变了脸色,顿时减了热情。 “别人我舍不得,对你,还能不舍得么。只是,你也知道,菲克,他是活体。”霍尔姆斯说着,体内的火却是越烧越旺,狠了狠心道:“好,只此一次哦,宝贝儿,待会儿你可要好好让我开心。”说着,狠狠地在Desire的下身摸了一把。 Desire倒抽一口凉气,克制着就快崩溃的神经。 菲克很快便被带进来,看见眼前这一幕,皱了皱眉,床上躺着的那个真的是孔心痕的孪生弟弟吗?为什么同样的一张脸孔,看起来会如此放荡? “这是什么?”Desire窜到菲克身后,饶有兴致地指了指他脖子上的项圈。 霍尔姆斯抓住他的手拢在手里,爱怜地摸了又摸,“宝贝儿,这个你可不能碰。” “不能碰,不能碰要怎么玩?”Desire不乐意了,瞥了他一眼。 “这个,你不知道他的本事,还是拴着点好。”霍尔姆斯道,似乎想起曾吃过的苦头,坚决不同意。 “那算了。”Desire抽回自己的手,似乎顿时扫了兴致,连脸上的潮红都在逐渐退去。霍尔姆斯看着Desire,越发心痒难耐,他可不能再这么耗下去,等到香也燃尽了,万一那人就算是死也不肯让自己碰了岂不天大的可惜。咬咬牙,摸出贴身携带的遥控器,“好,听你的。但他要是再跑了,你可得负责帮我抓回来。” “好啊。”Desire顿时眉开眼笑,又是风情万种,趁着霍尔姆斯愣神的空档,忽而伸手从他手上夺过遥控器。 “宝贝儿,你这是干什么,快还我。” “你个死不要脸的老变态,叫谁宝贝儿呢?”Desire啐了一口。 “你……”还没等霍尔姆斯反应过来,便被菲克随手操来的一根电棒击晕了过去。 “我现在落到你手里,说吧,想怎样?”看了一眼Desire手中的遥控器,菲克道。 “带我出去,这鬼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呆。”Desire说着,却是全无气势,只剩下灼热的呼吸。香薰已被他吸入大半,难受得让他不如死了。 “你这个样子,要怎么出去,给。”菲克蹲下来,从霍尔姆斯身上轻车熟路地摸出两颗药片扔给Desire。 “杀了他。”扫一眼横躺在地上的霍尔姆斯,Desire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倾倒出来。 “现在还不能杀,他手里有我想要的东西。”菲克说着,“这里安装了最先进的自动监控系统,再过五分钟,我们谁也走不了。” 第十四章:另一张脸 坐落于市区最繁华地段世纪大厦顶层的美人鱼私家侦探社今早刚开门,便收到一个神秘人的大包裹。未嗣雨打着呵欠,昨天一大早他就又躲侦探社里来了,据说是他那个冰山面瘫的公爵表哥昨天上午刚下的飞机,到这座城市公差。他一屁股坐下来,兴致勃勃地打开大包裹,随后便爆发出一声鬼哭狼嚎般的喊叫。柯修莱和殷美奴刚走到门口,便被这一声惊天的喊叫吓得魂飞魄散,差点以为外星人攻打地球了。当他们结伴走进侦探社时,发现未嗣雨的这一声喊叫并非不无道理的,两人对望一眼,暂时压制住想将某人塞进麻袋里暴打一顿,或者直接开颅检查看看某人哪跟经坏掉的冲动。 未嗣雨打开的大包裹里,赫然躺着被迷昏的朵连和一整箱金条。 美奴似想到什么,立时冲进客房里,“未嗣雨,菲克呢?” “不是好好躺着呢嘛。”未嗣雨把头凑过来,“咦?……” “你知道是谁掳走你的吗?”修莱像是审着误入歧途的青少年一样双眼灼灼地盯着朵连。 朵连坐在椅子上,怯生生地望了这三个人一圈,摇了摇头。 “那你知道是谁把你寄回来的吗?”美奴问道。 朵连又摇了摇头。 “至少现在看来,菲克兰蒂,哦,也就是你哥哥许鸢,很可能用自己交换了你。”修莱朝美奴跟僵掉的未嗣雨那边望了一眼,下结论道。 朵连猛地睁大了眼,眼眶迅速泛红,双手渐渐捏成小拳头。 “发生什么事?”同心痕一起在接待室里等着霍尔姆斯接见的威尔小声问道。 “没什么。”心痕删除了修莱发来的讯息,朝他笑笑,示意他安心,“只是战略稍微有点变动而已。”话音刚落,基地便响起一声尖锐的警报声。 “你猜会是什么事?”心痕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难道是……”对这样的警报声再熟悉不过的威尔下意识地想到什么,但很快又否定了,那个人是绝对不可能再回到这里来的。 “滚开!”菲克看着面前的男人,他的拳头毫不留情地落在男人的脸上,血腥的味道蔓延开来。 “鸢儿,你就是因为这个男人,所以要离开我的吗?”男人低垂的眼里布满血丝。 “不是他。”菲克道,“如果我拿到解药,或许可以救你。” “呵,呵呵……”擦了擦嘴角的血,男人轻声笑起来,“就算拿到解药,也没用。你以为这个男人真的会喜欢上你这具肮脏的身体吗?” “龙、翼。”菲克咬着牙,那只血红色的眼睛像是生出一团火来,要将一切所记恨和厌恶的化为灰烬。 “怎么,害怕将这些丑事宣扬出去吗?害怕被那个人听到嫌弃你吗?来啊,鸢儿,现在就来杀了我……” Desire只感觉到似乎整个空间都被扭曲了,那个叫龙翼的男人跪倒在地,痛苦地抱住头,他那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似乎正一点一点地向外凸出,下一秒就要从眼眶中掉落出来。但最终他的眼珠子并没有掉出来,随着一声重响,他倒了下去,一下一下抽搐着。 菲克带着Desire躲进一间伸手不见五指的杂物房里,等待自动监控系统出现几秒钟的漏洞。 “刚刚那个人死了吗?”Desire问菲克。 “谁知道?”菲克冷哼一声。 “那个人说的话?”Desire 皱了皱眉。 “你不是都听到了吗?”菲克冷笑道,“在成为活体之前,我一直是那个老变态的玩物。能够活到现在,还真托了他的福。” “你……” “嘘。” “哈,原来躲在这里。”杂物房的门被粗暴地踢开了,一束强烈的光线射进密闭的空间里,查理斯站在被踢开的门口笑得无比猖狂。 菲克和Desire很快被围了起来,菲克挡在Desire前面,他那只血红色的眼睛散发着殷红的幽光,“你以为你赢得了我吗?”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围上来的几个人全都扭曲了面孔,匍匐在地痛苦地呻吟着。 “别看他的眼睛!”查理斯呵斥道,“千万不要受他的迷惑。” 查理斯为了对付菲克兰蒂,让部下们不分昼夜地进行了十分尖刻而残酷的训练,出手迅疾又狠绝,完全不顾霍尔姆斯的指令,像是要将二人置于死地。菲克突然感觉脑子一阵晕眩,他的一只腿半跪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用力甩了甩头,那只眼睛如灼热般疼痛起来,连带脑子也痉挛了似的,他的视线越发变得模糊。 “菲克兰蒂,你不要忘了,你不过是个半成品而已,跟我斗,还差得远呐。”查理斯心情大好地笑起来。他走到菲克面前,黑色皮靴发出愉快的声响,“如果你肯求我,或许我会考虑直接杀了你,然后上报将军说在追捕的过程中发生了意外。虽然失去了你这个宠物他会觉得有点可惜,但是我想他会谅解的。”他伸出手,掐住菲克纤细的脖子。 “想要他的命,有没有问过我?”Desire手持凤翎,舌尖舔过滴落手背上的血珠,啐了一口:“呸!”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Desire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的手,他挟持了查理斯,用凤翎抵着他的脖子。“喂,你有没有怎么样,还站得起来吗?” 菲克勉强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朝着Desire点了一下头。 两人挟持着查理斯,一路朝着基地的其中一个秘密出口走去。菲克知道霍尔姆斯并不是一个珍视部下的人,哪怕那个人有多么的出色,在他的眼里也不过是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好用的工具而已,为了达成所愿,牺牲一两个工具对于他来说根本无伤大雅。很快,基地的精锐部队便会发起新一轮的狩猎。 “呵,就算劫持了我,你们也未必逃得出去。”查理斯愤恨不已,若是让菲克出了这道门去,恐怕想要再抓回来就更难了。 “既然如此,那留着你也没用了?”Desire停了下来,侧过脸阴森森地笑着。 “你们想怎么样?”查理斯被他那笑惊得打了一个寒噤,他根本不怕死,却依稀感觉似乎有什么比死更可怕的东西在等着他。 “我知道你不怕死。”Desire眯起眼睛,手里的凤翎在查理斯的脖子上来回划着,“我有一个好东西想让你尝尝。”说着,他的另一只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包药粉。 “这是……”菲克惊讶道。 “哦,从那老变态身上拿来的。”Desire笑笑,“我总不能白让他占了便宜。” 查理斯瞬间睁大了瞳孔,嘴唇发着颤,从霍尔姆斯身上拿来的东西能是什么好东西? “是你自己吃,还是要我喂你?”Desire扼住他的下巴,一双桃花眼眼波流转,“算了,我看你实在不怎么方便,还是我喂你吧。”话还没说完,他已经将一整包药粉全部倾倒在查理斯张开的嘴中。 霍尔姆斯的部队比菲克预期的来得更快,他们被举着重型机枪的人团团围住了,就在离出口不远的地方。 “放了他,我跟你走。”菲克抬起头来缓缓道。不知道为什么,有个声音在对他说决不能让站在他身边的这个人被那个男人糟蹋,那声音是如此的凄厉,以致于让他竟然做出了连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决定来。 “我的菲克,没想到你也会有跟我谈条件的一天。”霍尔姆斯摸着下巴,“不过这个交易对我来说实在是太委屈了一些。自从你成为活体以后,你知道我有多么的寂寞么,现在好不容易有个人能够替代你的位置,你却要本将军舍弃他。”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Desire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完全没有想到菲克竟然会这么做,这个地方对于他来说不是比地狱还要可怕一百倍吗?是他就算是死也不愿意回去的地方。 “我不是说过吗?”菲克朝他笑笑,“你要是有事,那家伙肯定会伤心死的。” “我也说过,他的心里没有我。”Desire回望他一眼,突然出手撂倒了身边拿枪对着他的人,熟练地举起机枪,对准了霍尔姆斯。 “宝贝儿你……”只是稍稍惊愕了一秒,霍尔姆斯转而十分惊喜地注视着他,那双小眼睛里毫不掩饰地充斥着满溢的欲望,“我真的是爱死你了,好想要,好想要……” “让他走,否则你得到的只是一具尸体。”Desire将机枪对准了自己,笑得妩媚撩人。 “尸体,尸体,可是菲克是活体啊,是我从小养到大的活体,怎么办,怎么办,宝贝儿你为什么总是让我做这样艰难的选择呢?” 菲克显然也被Desire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了,他张着嘴,忘了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 “你的那只眼睛还能用吗?”Desire问菲克。 菲克回过神,摇了摇头,“你看见他们戴的头盔了吗,有那些头盔在,我影响不了他们的脑电波。” “这样啊。”Desire瞟了一眼菲克脖子上还未取下来的项圈,道:“那就只有鱼死网破了。” 冲天的爆炸声让整个基地都震了震。心痕和威尔并没有在接待室里呆多久,不一会儿便传来霍尔姆斯受伤的消息。 “你说将军他受伤了?”威尔不可置信地问道。 “是的,少校。” “刚刚的爆炸是怎么回事?”威尔质问道。 “这个……”年轻的中士犹豫着偷偷瞥了心痕一眼。 心痕此刻正捉摸着,像霍尔姆斯那样的人物竟然会受伤,也许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事实上,霍尔姆斯并没有受多大的伤,只是手臂上方插入了一块爆炸的碎片而已。这得多亏了那些衷心的部下,在千钧一发之际替他竖起了人墙。当浓烟散去,火光中已再无菲克和Desire的身影。 菲克睁开眼醒来的时候,发现Desire躺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的。菲克撑着身子一点一点挪过去,扯了扯Desire的胳膊见没有反应,他再挪近一点,看见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即便见过各种惨死的尸体,仍旧被吓得缩回了手。他深吸了一口气,想要确定他是不是还活着,那只伸出去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着。 他的手探向他的鼻端,他突然发现那层血肉模糊的脸皮下露出的一部分皮肤竟然光滑得没有一丝瑕疵。手指小心剥开那一块被炸烂了皮肤,那是一块几乎与人皮无疑的仿真皮肤,连毛孔和毛细血管都清晰可见,菲克不禁怀疑搞不好这本来就是一张真的皮肤,只是不属于眼前静静躺着的这个人的而已。 菲克将那一整张脸皮一点一点剥落下来,惊骇地无法言语,为什么孔心痕的孪生弟弟要藏着另一张脸,一张与孔心痕完全不同的脸?饶是见过不少漂亮的人,仍是惊骇于眼前这张脸,这张漂亮到极致,仿佛不像是真人的脸孔。 Desire轻咳着醒了过来,眨了两下眼后睁开了眼。 “我以为你……” “以为我死了吗?”Desire仰着脖子喘着气,“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你的脸……”菲克的手里仍拿着从Desire脸上剥下来的皮。 “我的脸?”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瞥见菲克手里的东西,Desire沉下声来,“你都看到了?我原本已经打算放弃,看来没那个必要了。” 第十五章:阴差阳错 菲克的失踪,朵连突然出现在侦探社里,霍尔姆斯基地的爆炸事件,这所有的事情串联在一起,心痕几乎可以确定修莱的论断,菲克的确主动回到了霍尔姆斯身边,用自己交换了朵连,而且他几乎可以肯定,基地的爆炸绝对和菲克有关。在他离开基地不久,威尔的来电证实了这一点。那声警报声确实是因为菲克的逃走,可引发爆炸的人却并不是菲克。 心痕并没有急着回侦探社,而是去了很长时间没有回去过的阁楼公寓。他打开公寓的门,迎面一阵冷风袭来,心痕走过去关了大开着的窗户,即便已经入夏,初夏的夜晚仍是阴冷寒凉。黑暗中,有一个人影出现在卧室的门口。 “哥哥?”熟悉的声音传入心痕的耳朵里。 “小约?”心痕有些诧异地问道:“你一直在这里?”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Desire笑着,“事情都办完了吗?” 心痕愣了一下,知道这个弟弟似乎很了解他的事,笑了笑,“恐怕没那么容易。”说完,他想了一下又道,“朵连已经平安回来了,好像毫发无伤的样子。” “是吗?”Desire道,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表情。 心痕早就摸到壁灯的开关却没有按下去,他和Desire这样子在黑暗中说着话,谁也看不见谁,竟然并不觉得怪异,反而比面对面时更加自然。可当Desire出现在卧室的门口,那个温润而细腻的声音飘进耳朵里的那一刻,心痕知道自己的心脏欣喜地跳动了一下,甚而至于险些克制不住冲过去拥抱那个清瘦的身体,闻一闻他身体的甜香。在这样一个清冷的夜里,连他自己都无法想象竟然会那么渴望那个怀抱。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彼此,以致于没有发现窗外悄然下起雨来。 “如果我做了对不起哥哥的事,哥哥会怎么样呢?”Desire开口打破平静,他的话音里隐隐带着哽咽。 “小约,你还惦记着那件事吗?”心痕道,“既然是送给你的东西,你就是它的所有者,想怎么样都是你的事,又怎么会对不起我?反倒是我,明明送了你那样的东西,结果根本没什么用嘛。”话说到后面,竟然透着深深的自责。 Desire很快反应过来心痕指的是他弄丢了凤翎那件事,但是让他颇感意外的是,心痕似乎比他想象中更了解那件事的前因后果。那他是不是也知道自己在那个阴冷潮湿的狭窄空间里度过了怎样的一晚?因为知道,所以才会愧疚,才有了之后几天的甜蜜温存,只是因为送自己的东西没有发挥作用而感到愧疚而已吗?想到这里,Desire攥紧了拳头。他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那是什么?”心痕宠溺地笑道:“小约又做了什么事会觉得对不起我?” Desire深切地看着他,就算是在漆黑的夜里,心痕也能感受得到那双眸子的忧伤,收敛了笑,心痕朝前走了一步。 “不要,不要过来。”Desire背过身去,他不想这个时候在他面前流泪,哪怕他不一定能看见自己的泪水。 “小约。”心痕轻唤了一声,“无论你做了什么,我答应你都不会责怪你。可是你也要答应我,绝对不可以做出伤害自己的事好吗?” Desire纤薄的后背怔了怔,他忽然轻声笑起来,是那种嘲弄的笑,“哥哥的甜言蜜语说来说去就这一句话吗?你对菲克兰蒂也说过同样的话吧?哥哥凭什么会觉得我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呢?” Desire止住笑,泪水仍旧情不自禁落下来,“我喜欢哥哥,不是那种兄弟之情,而是作为一个男人爱着哥哥,想要哥哥。这种感情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我努力克制,可越是克制就越是失去控制……” Desire的话没有说完,心痕的手机便响了起来,是修莱的电话。他按了接听,打开扬声器,“喂?” “痕,找到菲克了。”修莱的声音顿了一下,“他好像快不行了。” “小约,你记住,你是我弟弟,就算你不是,我们永远不可能,我也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心痕定了定神,最后说道,握紧了手中的电话,冲出门去。 窗外的雨下得很大,忽而一个惊天闪电划过,照亮了半边天空,被雨水打湿的玻璃窗上映出自己那张苍白而瘦削的脸孔。“永远不可能么?”口中喃喃念着,纤长的手指抚上那张脸,一个连自己的脸都不能拥有的人没资格说爱么? Desire也不知道自己就这么僵直着站了多久,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见到了菲克,并且迫不及待地拥他入怀吧。那个他曾经以为的天使不过是个恶魔,而菲克兰蒂,才是他要寻找的天使。他所做的一切原来不过作茧自缚么?什么时候,他变成了离他最近却又最远的人?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Desire冲进洗手间吐完了黄水,便干呕着。侧卧在冰凉的洗手间里,慢慢合上沉重的眼皮,那个人的影子在眼前越来越淡,淡到他怀疑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梦醒了便又回到最初。 菲克伤得很重,重到连美奴都觉得难以招架的地步,然而让他觉得更不可思议的是受这么重的伤,居然还能活下来。白色的床单早已被不断涌出的血染红,他伸出手抓住美奴的手腕,想要说什么,但他终究发不出声音来,缓缓闭上了眼。 虽然他没有发出声音,但是熟读唇语的殷美奴却看清楚了他想要说的话,那是一个“脸”字。美奴自然而然意识到这个字必定跟菲克的伤有关,却怎么也无法将这个字同任何一件事联系起来。 “如果再无法拿到解药。”美奴沉声道,“他可能会熬不过去。” “还有多少时间?”心痕一动不动握着菲克的手,从见到满身缠着绷带的菲克起他就这样了,平静得超乎寻常。 修莱知道,这个人越是表现得平静,他的心里便越是忍受着煎熬,忍不住道:“不要太勉强自己。” 心痕没有回答修莱的话,将菲克的手放到唇边,睫毛轻颤着,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我问你到底还有多少时间?” “两个星期,最多两个星期。”美奴道。 “半个月都不到吗?”心痕喃喃说着,将菲克的手放好,站起身来,“接手军方这件案子原本就是我的私心,我希望由我一个人来处理。” “心痕你说什么?”自看到倒在血泊中的菲克便陷入呆愣状态的未嗣雨慢慢抬起头来,露出一抹自嘲的笑,这样的笑出现在他那张娃娃脸上还真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菲克是我弄丢的不是吗?明知道他是你最心爱的人却保护不了,真是逊毙了是不是?所以你开始厌倦我了,巴不得舍弃我了是不是?” 心痕叹口气,有谁来阻止这个到现在还陷入自责不可自拔的家伙?眼神飘向修莱和美奴,那两个人同时摊开手,都表示素手无策。是啊,自从美人鱼成立到现在,他拖累他们的事还少了吗?如果单凭自己一个人,他其实并没有完全的把握能救菲克。 “美人鱼什么时候允许单独行动?怎样,不打招呼就把人拖下水,现在打算拍拍屁股走了吗?”修莱道。 连修莱都跟着戏谑他吗?心痕露出无奈的一笑,“你们……”这群家伙!看来这次绝对不能有任何的失误啊,因为他要守护的是这辈子最心爱的人和永远无法施与回报的朋友。 有了威尔的引荐,心痕如期见到了尚在养伤的霍尔姆斯。 “你就是那个什么美人鱼的负责人?”霍尔姆斯连眼皮都懒得抬,当初同意威尔的建议请美人鱼追踪菲克兰蒂,一方面偶尔陪一向“忠心耿耿”的部下好好玩玩好像也不错,另一方面,对他口中所说的侦探社也表现出那么点兴趣,他可并不认为一个小小的侦探社真能成什么气候,“听说你带来了菲克兰蒂的消息?” “是的,将军。”心痕在下方端正地跪着。 “那,人呢?”霍尔姆斯打了一个呵欠。 “死了。” “什么?”霍尔姆斯猛地睁开了眼,腾地站起身来,“你说什么?” “我说,经过连续三个月的探查,美人鱼终于不负将军您的所望发现了菲克兰蒂的踪迹。”心痕顿了顿,“只是,我们发现的是一具尸体。” “尸体?”霍尔姆斯来回踱着步子,“你以为我会相信?” “那具尸体虽然已经血肉模糊,但是我们可以证明他就是菲克兰蒂。”心痕道,掏出一个密封小瓶,“将军请看,这个样品就是从那具尸体的血液里提炼出来的。将军只需将它和从前的样品相比对,便知真伪。” “你又是怎么知道我这里存有菲克兰蒂的血液样品的?” “这个……” “是我透露给他的。”威尔上前一步垂首道,“我告诉他无论如何一定要拿到血液样本,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确认菲克兰蒂的身份。” “威尔少校?”霍尔姆斯迈开腿走到威尔近前,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威尔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和两颗牙来。他走过去,拍了拍威尔瞬间红肿血青的脸,“本将军差一点就被你们这出戏给骗了呢?菲克,我的小乖乖,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他被我训练了这么久,那美丽的身体实在是让人流连忘返啊。”霍尔姆斯眯起他那双小眼睛,看来无比陶醉的样子。 “得了,打断他的手脚,丢进杂物房里去吧。”霍尔姆斯转身往回走。 “将军大人,您可真心错怪少校了。”心痕抬起头,“少校不过是一时不妨被本人哄骗才泄露了机密而已。美人鱼既然敢接下这件案子,自然有自己的手段。” “你……”当被自己一直忽视的角色抬起头来,对上那张脸,霍尔姆斯惊讶得说不话来。他日日夜夜朝思暮想的人可不就在眼皮底下吗?如果是那张脸的话,当然有法子哄骗任何人了。 “呵呵,这样看来,真是我错怪少校了?”霍尔姆斯眯起的眼睛笑得让人毛骨索然。 “是的,将军。” “菲克他真的死了?”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一个人知道菲克的下落,那必定是面前这个人无疑。那场爆炸他可是还记忆犹新得很呐,他可是亲眼目睹看着他与菲克一起逃了出去。霍尔姆斯此时终于有点相信菲克兰蒂或许真的已经死了。 心痕点了点头,“想要让他心甘情愿让我们采到血液样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言下之意,只有死人才会安安静静。 霍尔姆斯无限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叫人拿走了血液样本。他走近心痕,抬起他的下巴,“宝贝儿,真没想到,你的心还真是狠啊。” 从发现霍尔姆斯看自己的暧昧眼神开始,心痕便觉察出哪里不对劲,他认真地想了想,他应该从未见过霍尔姆斯才对。心痕被请进了客房里,说是让他等待血液比对的结果,心痕环顾了一下四周,与其说“请”,还不如说“囚禁”。 心痕正想着是哪里不对劲时,随着一串密码输入的声音,电子门自动打开来,霍尔姆斯走了进来,他的手里拿着一根带着倒刺的马鞭,他的身后跟着两个一看就知道受过特种训练的士兵。 “宝贝儿,等急了吧?”霍尔姆斯笑道,示意身后那两个人将心痕吊了起来。“这房间可是专程为你准备的,是不是很满意呢?来,让我们先做做热身运动。”说着,霍尔姆斯扬起马鞭,一道狰狞的血痕立刻染红了心痕的上衣。霍尔姆斯似乎越打越兴奋,心痕的衣服已经完全破裂开来,露出光泽健美的肌肤。 “我说将军大人,像这个样子抽法,我很快就断气了,那不是就不好玩了吗?”心痕抬起头,扬了扬嘴角。 看见他嘴角的笑,霍尔姆斯心神一荡,用鞭子抵着他的下巴,抚摸他因为染了血而红艳艳的嘴唇,像,真像,那个让他兴奋不已的男人!“宝贝儿,你说得对,你要是死了我肯定会心疼死的。可是不给你点惩罚,怎么对得起我受的伤?”霍尔姆斯伸出舌头舔干净心痕嘴角的血,又舔了舔他的脸,往下舔着他的脖子,舌头伸进胸口的伤口里狠狠地舔着。 心痕不耐地挣了一下,手腕上的金属链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霍尔姆斯突然放开他,“你不是他?可这张脸……”霍尔姆斯心疼地抚摸着心痕扭曲的脸。 那张脸忽而靠近他,“将军大人,你怎么忍心这么对待人家,伤了你也不是我故意的,放了我好不好,嗯?”心痕娇喘一声,呼出的热气喷洒在霍尔姆斯的脸上。 “差点被你的演技给骗了。”霍尔姆斯一把抱住他摇晃的身体,急不可耐地将手伸进他的下身,小眼睛眯成两条缝,“哦,哦,宝贝儿,你怎么能这么坏呢?” 霍尔姆斯正自陶醉着,有个人不顾阻拦,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 “上尉!”霍尔姆斯呵斥道。 “将军,大事不好,基地遭袭!”亨利急道。 心痕的唇边露出一抹浅笑,终于来了吗。心里想着,修莱你们还真是来得及时啊!否则我便要晚节不保了。 修莱他们三人在威尔引荐心痕给霍尔姆斯时便已经变装成威尔的部下潜了进来,经过一番细致的搜索,终于在1号实验室里找到了需要的东西,KⅡ50药剂的解药。随后三人分别在三处无人区引发了小型爆炸。即便在这个封闭的房间里,也能听见外面枪战激烈,硝烟弥漫。 “喂,孔心痕,你还好吧?”在用麻醉枪迅速解决了霍尔姆斯的两名部下,威尔将心痕从铁链上救了下来。 “还好。”心痕朝他笑笑,“死不了。”说着,便因为失血过多昏了过去。 “心痕,你醒了,你没死,你真的没死!”未嗣雨伸手在心痕面前晃了晃,激动地一把抱住他又是亲又是晃的。 撞到未嗣雨硬邦邦的胸膛,心痕痛得忍不住嗤一声,“你再晃下去,我就真的死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明知道你有伤,还……嘿嘿,我就是太高兴了……”未嗣雨挠挠头,看见心痕的绑带上又渗出血来,紧张得手足无措,“小美,你快来看看,怎么又流血了,你不是说过只是皮外伤而已吗?” “既然你醒了,那我也该回基地去了。”威尔道。 “基地那边?”心痕道。 “进行得很顺利。”威尔握紧了拳头,“不过还是让他给逃了。霍尔姆斯老谋深算,训练了很多出色的特工,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这次的基地遭袭,修莱三人虽是为了调虎离山救出心痕引发爆炸,但实际上威尔与亨利早就打算好乘此机会控制基地,毕竟基地的大部分人早就开始对霍尔姆斯的统治生出不满。 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似的,未嗣雨指着威尔的鼻子道:“啊啊啊,你居然利用我们。” “错,不是利用。”修莱走过来,“是相互合作,你说对吗,少校。” “不错,是合作。”威尔笑着点了一下头。 “孔心痕。”威尔道,“请好好照顾他。”说着最后看了昏迷的菲克一眼,快步出了侦探社。 在注射解药之后,菲克仍旧昏迷不醒,或许是KⅡ50药剂侵入太深,那些解药不再能发挥应有的作用。他的心跳和脉搏都极其虚弱,脑电波出现多次异常状况,总的来说情况非常糟糕。 “就算能醒过来,他的智商可能也只相当于一个两三岁的婴儿。”美奴道,“除非有奇迹。” “我相信奇迹。”心痕守在菲克的身边,侍弄着床边的花束,几天后,他将菲克移到了花落无痕。 “你……”美奴走过去,握住心痕的肩,“我会尽力的。” 美奴重新查看了一遍那些数据,发现并没有错误的地方,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莫非是哪里遗漏了?想到这里立马站起身来,匆匆出了门去。刚出花落无痕,他似乎看到有个人影一晃即逝。 “鸢儿,看来你不再需要我了。”看见菲克果然没有死,而是好端端地躺在那里,龙翼抚着围墙,呕出一大口污血来。他靠着墙坐下来,意识渐渐变得模糊。 他和很多同伴一起自小便被霍尔姆斯捡了回去进行各种人体实验,每天忍受着体内药物的折磨,眼睁睁看着同伴们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他跟菲克,还有少数几个人成为其中的幸存者活了下来。菲克自进入基地那天起,便被霍尔姆斯一眼相中,成为了霍尔姆斯的玩物,而他和活下来的几个人则被训练成特工。 他仰起头,朦脓中,映入眼帘的是一双修长而笔直的男人的腿。 心痕守着菲克,端详少年的容颜,想到他曾经所经历的种种,对他的疼惜便如朝海般汹涌而至。他甚至觉得如果等到他醒来的时候真的如美奴所说像一个婴孩也许并不是最坏的,毕竟他可以当做一切重来,他会一辈子守着他,教他吃饭、睡觉、走路,高兴的时候就笑,不高兴的时候就肆意哭闹。 只是在这之前,他必须要去搞清楚一件事。为什么那个霍尔姆斯仿佛认识他的样子,甚而至于似乎还曾经发生过什么暧昧不清的状况?难道说那个霍尔姆斯认得他,不,准确的说是认得他的这张脸? “难道是?”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某个人的样子,心痕喃喃出口:“小约。” 第十六章:苏醒 经过一番激烈的内战,虽然威尔和亨利很快占据了主导权,全面控制了基地,但是霍尔姆斯却逃走了,在逃走之前霍尔姆斯炸毁了全部的实验室,并且带走了基地耗费十年的研究成果,一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由于实验室被炸毁,整个基地几乎被夷为平地,一片狼藉。威尔重整了剩余的部队,以霍尔莫斯蓄养私兵、训练特工、企图叛乱等诸多罪名上书军部最高指挥系统,请求革除霍尔姆斯的军衔,并且全面追击霍尔姆斯的下落。 菲克的各项生命指标在殷美奴连续几天不眠不休的努力下基本趋于稳定,只是仍旧昏迷不醒,心痕已将他从花落无痕转移到了美人鱼创始之初,他与未嗣雨、柯修莱三人挥霍青春的那栋位于大沙漠西海岸的别墅里。 既然朵连会无缘无故失踪,既然霍尔姆斯手下的第一特工会倒在花落无痕外的围墙底下,那么那处地方已再非安全之地,即便菲克似乎非常中意那个地方。美奴看来似乎对那个身体负荷已经完全超过极限的生命体非常感兴趣,那就暂且将那处地方借出去好了。心痕不知道的是,菲克之所以能够起死回生,是因为美奴从那个男人身上找到的另一瓶KⅡ50的药剂。 迎面吹着海风,屋子里安静地躺着貌美的少年。菲克的身上已经不再需要插那么多管子,只是连接了一个心电监护仪而已。为了照顾菲克,心痕将侦探社大部分的事务都交由了修莱处理,自己则每隔一段时间回侦探社一趟,一般不超过五天,这期间代替心痕照顾菲克的是曾经冒名顶替慕容浅草成为心痕未婚妻的小蛮。 “痕痕。”小蛮走了进来,亲昵地叫了一声,为心痕披上一条薄毯。“痕痕好像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哦?” “你希望我给出怎样的回答?”心痕的嘴角扬起一抹笑,“不要企图试探我的真心。”心痕闭上眼,他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照顾他一辈子。” 小蛮望着他的脸愣了愣,“我知道了。”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孔家大少爷孔心痕竟然会为这样的一个少年所倾倒。”小蛮明艳动人的脸上一脸的挫败。 “又有谁会想到我的未婚妻就是那个艳名远播的白炽的首领游沉呢?”心痕抬起她的下巴,那是一张明艳动人美艳绝伦的脸。 “我美吗?”红唇微启,那双弯成月牙的美目里存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 “我突然很想知道到底有多少男人被你这张狐媚脸迷得神魂颠倒?”心痕道。 “可惜迷不倒你。”小蛮故意挑逗似的靠近心痕,朝他脸上吐出一口气,作势要吻。 心痕侧过脸。 “切,真吝啬。”小蛮轻笑着埋怨道。“是因为心里已经有人了吧,所以任何美貌的女子在你面前都不值一提。” 心痕微微一怔,知道她指的并不是菲克兰蒂,因为在遇见美艳绝伦的小蛮之前他只曾为一个人动心过。这么多年来,他已经渐渐开始相信那只是一个美好得让人流泪的童话而强迫自己淡忘这件事,如今从小蛮的口中说出来,他发现自己竟然从未忘却,甚而至于内心里还有微微的刺痛感。 这件事除了他和修莱以外应该没人知道,身为白炽首领的小蛮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对于小蛮的真正来历他从来就无意追究,至于那个时候她为什么要冒充慕容浅草也并无多大兴趣,因为无论那场充满戏剧性的订婚宴女主角换成是谁,于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差别。 然而如今,心痕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小看了这个女人,开始重新审视起这个女人来。他确信小蛮并无敌意,如果有的话,那她为何心甘情愿做他虚有其名的未婚妻长达四年之久?她的话就像在故意牵引着他一样,走向一个天大的谜团。 “美人鱼这个名字是因他而起的吧?”像是证实他心里的想法似的,小蛮不无羡慕地望向幽蓝幽蓝的海平面说道:“真是好浪漫啊。” 小蛮走后,心痕走到菲克的床边坐下,长时间凝视少年年轻美丽的脸庞,渐渐地有些困倦。梦境中出现曾经年少时溺水的场景,那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如此清晰,直到一双漂亮到极致的双手抓住了他不断下沉的身体。他拼命抓住那双手,想要看清那人的摸样,泛起的蓝色泡沫中,他竟然看到小约的脸…… 从梦中惊醒,心痕猛地睁开眼,用刺骨的凉水洗了两把脸。门铃声适时地传入耳朵里,他下楼开了门。 “小约?” “我听说你回来了。”Desire看起来好像很开心地绽开一抹笑,“所以一回古堡就迫不及待地赶过来了。上次是我不好,竟然完全没有顾虑到哥哥的感受说了那些奇怪的话,让哥哥忧心了……” “小约。”心痕叫住Desire,“我有些话想问你,出去走走吧。” “啊?嗯。”Desire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跟在心痕的身后,朝着海边走去。 海水一次又一次不死心地拍打着海滩,Desire跟在心痕的身后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他害怕要是冒然跟上去,那人又会像上次那样离他而去了。 “小约。”心痕忽然停下来,“你告诉我,你认识一个叫霍尔姆斯的人吗?” “霍尔姆斯?”Desire吃惊地睁大了眼,任凭海水打湿了他的裤脚,“我怎么会认识。那是谁,是哥哥正在调查的人吗?如果哥哥需要的话,我会动用孔家的势力替哥哥找到需要的资料。” “我再问一次,你真的不认识这个人吗?”心痕转过身,远远地凝望着他。 Desire受不了他这种带着责问的强烈视线,对望了几秒钟,他侧过头去,深吸了几口气,勾起形状漂亮优美的唇角,“如果你真的这么想知道,那好,我告诉你,不错,菲克是我亲手送到霍尔姆斯手上的。” “小约。”心痕痛心地叫了他一声,Desire禁不住抖动了一下,然而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便无可挽回。心痕慢慢走近他,摩挲他的嘴唇,如此漂亮的嘴唇却说着如此残忍的话吗? Desire逃脱开他的手指,海面上空星河灿烂,他笑得极美,眼眸里蓄满天生的倔强不允许他掉的泪。“怎样,失望透顶?你的弟弟,从很早开始就一直喜欢着你的弟弟就是这样,残忍、自私、变态,为了得到你不惜一切,包括你心爱的人……” 全天下能让他如此震惊的人只有他一个,全天下让他如此愤怒的人也只有他一个。心痕走进他,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狠狠揉进怀里,狠狠地压上两片唇。这一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他知道只有这么做,才能减轻心中的痛苦。 “唔……”Desire的嘴被心痕堵住,这突如其来的吻让他头脑里一片空白,击碎了那些一直刻意维持的倔强,泪水流下来,滑进四瓣相贴的嘴里,又苦又涩。 心痕的吻对谁都是温柔的,唯独对他却不是,他霸道地撬开Desire毫无防备的齿列,缠住试图逃窜的小舌。原本是粗暴性的带着惩罚的吻,却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变了质。Desire的香甜的味道渐渐溢满口中,很舒服,让人情不自禁便会上了瘾,再也逃不开,就这么无限地沉溺下去。 Desire猛地推开心痕,还有晶莹的液体挂在他的嘴角,放声吼道:“我不要哥哥的怜悯,要么就抱我,要么就再也不要碰我!” 惊觉于自己的失控,像是要极力掩饰什么,或者为自己刚才的失控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心痕用手背轻佻地擦去了嘴角的液体,故意戏弄道:“你想要的只是这样而已吗?如果只是这样,那我现在就可以满足你。” 强迫自己不能去在意刚才那一瞬间出现的异样情绪,像是急切地要将自己拉回危险的边缘,心痕沉下脸,狠心道:“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我爱的人是许鸢,也只会是许鸢。回去吧,小约,我不想他被任何人打扰。” Desire呆呆地站着,喃喃地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受伤的样子是那么可怜又无助。心痕想上前去抱住他,狠狠地抱住他,可他还是犹豫了。湿润的海风无声地吹着,打湿了头发和衣角。海浪的声音变得格外敏感,每一次潮起潮落都清晰可闻,极富节奏似将人逼进绝望的深渊。 心痕回到别墅里的时候,合上眼的双眸睫毛轻颤不已,抬手遮住双眸,“竟然说了那样狠心的话么?”心痕苦笑道,肩膀轻颤,两行清泪从紧闭的双眸流下来。如果非要不可,那就让那个自己曾经最疼爱的弟弟来恨自己吧,只有让他恨自己,才能打消他对自己所有的贪恋,只有让他恨自己,才能阻止内心里早已无法克制悸动的心,他原来是这么自私的人么? 不知过了多久,上楼的脚步竟然有些虚浮,心痕推开门,惊喜若狂地看着背靠着自己坐在床沿上的菲克。 “不是他。”菲克道,“伤了我的人不是他。”菲克道。 …… “玄大人,那张脸已经不能用了,恐怕要重新再做一张。”卢卡用镊子将一张轻薄如蝉翼的脸皮从Desire脸上取下来。 “那就再做。” “可是,少主人的脸……”注意到玄已经变得有些阴郁的脸色,卢卡咬了咬牙,继续说道:“少主人的脸已经出现了开始腐化的迹象,恐怕不能再用药水了,否则那张脸再也回不来。” 玄很清楚卢卡所说的“再也回不来”是什么意思,取了眼镜,揉着眉心,“养好再说。” “是。”如得了最大的恩赐,卢卡躬身送走了玄,重新回到床头。 “他走了?”Desire睁开眼睛,冰冷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沙哑。 “嗯。”卢卡点点头,凝视他的眼眸满是心疼。 Desire撑起身子,伸手勾住卢卡的脖颈,一口咬住他的耳垂。 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怔住了,卢卡觉得心脏似乎停跳一拍,下一秒就要爆裂而死,“你,在干什么?” Desire淡漠道:“你又救了我一次,我没什么可还的,就拿这身子抵吧。”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卢卡一把推开了缠住自己的Desire,震怒道。 “他都不要我了,我还留着这身子干什么。”Desire抬起脸,挑了挑眉,半阖的桃花眼迷乱而绝望,“呵,给谁都一样。” Desire自从回来以后,不吃不喝,神情恍惚,人又瘦了一圈,看来越发单薄。白小褂变成了白大褂,头发也长长了好些,就快盖住眼睛,长出来的新发色让卢卡看着就揪心。一把将他从角落里拖出来,原本想好好训斥他一顿,可是看见那张脸,话堵在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 “卢卡,连你也觉得我好没出息是吗?”Desire将头埋在他的胸膛里,垂下眼睑,忽而轻轻地笑起来,“有时候我真想放一把火烧了这孔家老宅,一干二净。” 卢卡浑身一怔,紧张地圈住Desire,“你在想什么,不许胡思乱想,听见没有,如果你要这样,我现在就去杀了孔心痕。” “那你想让我怎样?”Desire歪着头认真地询问,“为什么我要因为那个伤害我的女人牺牲掉自己的感情?你告诉我,为什么?”卢卡回答不上来,他怎么可能回答得上来。他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Desire,想将自己的一颗心掏出来给他看,告诉他,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不会伤害他。 Desire的眼里忽然闪过一道精光,欣喜若狂地自言自语:“对了。他怎么可能知道是我,明明是两张不同的脸啊,他又怎么会猜到,我知道他是喜欢我的,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得出,他是喜欢我的。” 卢卡上前按住他的肩膀,阻止他再胡思乱想下去,“小姐当年就是因为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所以才没能完成家族的使命含恨而去,难道心约少爷想要重蹈覆辙吗?我们就快成功了,所谓的百年大家很快就会变成一个空壳子,到那时我们就可以全身而退,一起去过幸福快乐的日子。” Desire木然转过脸,“幸福快乐的日子?”就像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他疯了似的笑起来,“呵,呵呵呵,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如果不能拥有他,我的世界只有地狱而已。” 第十七章:浮出水面 虽然菲克嘴上不说,但是心痕明显感觉得到自从他苏醒以后像是刻意在和自己保持距离,这对于一向肆无忌惮的少年来说有那么点不寻常。就在他苏醒后不久,少年甚至提议想尽快回花落无痕去,心痕告诉他虽然已经苏醒,但仍需要休养一段时间,而且,花落无痕已再非安全之地,这个海边别墅是唯一安全的地方,无论他说什么,少年似乎都没有听进去。菲克紧抿着唇,蓝色和红色的瞳仁呆呆地望着什么,这样忧郁却又十分迷人的菲克是心痕以往都不曾见过的。 “鸢儿。”心痕温柔地叫着他的名字,“你好像最近都不太愿意跟我说话?” “有吗?”菲克目不转睛地盯着蓝色的海平面,有几只海鸥飞过发出尖锐的嘶鸣声。 心痕走过去,想要拥抱他,却被他挡开了。他的眉毛皱了皱,“我们什么时候回花落无痕去?” 又是这件事吗?心痕无奈地笑了笑,“为什么那么急着回去?你应该知道那个地方对于我们来说已经不安全了。” “你指的是霍尔姆斯吗?”菲克道:“我可以应付他。” “不仅仅是霍尔姆斯。”心痕道,猜不透少年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叛逆期?“军方的人并没有因为霍尔姆斯的事情而放弃追捕,他们认为身为生化武器实验体的你仍旧极度危险。” 见菲克不说话,心痕试着走近他,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海风吹着两个人的头发。昏迷的期间,菲克的头发又长长了许多,他的发色是少见的橙红色,在阳光下显得无比耀眼,这可能缘于他那雷克拉姆家族的血统。 心痕垂下头,亲吻少年的嘴唇,因为大病初愈的缘故,少年的唇色很浅,形状却依然很诱人。只是才刚刚触到那两瓣唇而已,少年垂下眼,长长的睫毛眨了一下,“那天醒过来,看见你不在。我去了你的书房。” 心痕愣了一下,没有再吻下去。他几乎可以猜到菲克接下来想说什么。 “画上的那个人……”菲克坐直了身子,咬紧了牙,“是谁?” 心痕没有回答菲克的话,而是吻住了他的唇,细致而缠绵的吻。菲克闭上眼,细碎的声音从嘴角流泻而出,“你爱他?” 心痕的后背一僵,“这个时候你怎么可以说出这么残忍的话。”轻啄着他的唇,他的下颌,“你明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你。” 菲克侧过脸,“你也说了,喜欢,不是爱。” “一定要分得那么清楚吗?”心痕笑道,将他压倒在长椅上,温柔地吻他细长的脖颈,突起的喉结,一口咬住他深陷的锁骨。 “嗯……”菲克哼了一声,“如果我告诉你,我见过那个人呢?” 心痕双手撑在他的两侧,过了很久才直起身子来,眼神暗下去,“那又怎么样?” 因为修莱打电话来说有十分紧急的事情要处理,心痕必须离开一段时间,恰好菲克也说想一个人静一静,即便放心不下,心痕仍是搭乘最后一班飞机离开了。在离开之前,即便菲克说用不着,心痕仍是坚持拜托了小蛮过来照顾他,原本坚持说着不需要的菲克在见到小蛮之后竟然意外地任由她留了下来。 “要喝点什么吗?”小蛮在宽敞的厨房里悠闲地围着围裙,随便摆弄修莱曾经留下的一些用来调酒的器具,“我可是什么都很拿手哦。”小蛮涂抹了艳色口红的嘴唇妩媚地笑道。 “我记得你。”菲克紧盯着小蛮的脸孔,突然道,“虽然那个时候意识很模糊,但是我记得你。” “呵,呵呵……”小蛮一手拿着高脚杯,一手叉腰,嘴角抽了抽,随后笑了起来,“什么?用这种方式搭讪比你年长的美女可是不行的哦。”小蛮走过来,俯下身勾起少年的下巴,“更何况你不是已经有恋人了吗?” 看着小蛮故意弯下身露出的呼之欲出的胸脯,菲克的脸红了一下,瞬时侧过脸去,冷声道:“为什么要救我?谁是你背后的人?” “啧啧,真是一点也不可爱。”小蛮端正了脸色,支着下颌,“我在想痕痕有没有老实告诉过你我是谁呢?” “难道不是朋友吗?” “我是他的未婚妻,也是最大的黑帮组织之一的白炽的首领哦。”小蛮道,见菲克一脸错愕的样子,摆摆手,“哎哟,我们只有夫妻之名而已,虽然我也很想有夫妻之实。你是他爱的人,所以我当然会去救你啊。” “如果你也爱他,不是应该比较希望我死吗?” “你才多大,怎么老把人想得这么坏呢?”小蛮惊讶道。 “哼,照你的意思,救我的人是孔心痕?”菲克冷哼一声,斜着眼睛看她,一脸的不信任,“那为什么,他会不知道伤了我的人不是他?” 飞机刚落地,心痕便发现自己被跟踪了,在没有弄清楚跟踪者究竟是什么人之前,心痕不想打草惊蛇。因为跟踪事件,心痕不方便再去海滨别墅,基本上都是通过小蛮了解菲克的情况。即便小蛮的身上还有未解的谜,但他仍然选择相信小蛮会将菲克照顾得很好,只是担心菲克不会乖乖听话。 四年前,小蛮冒充慕容浅草刻意接近自己,被自己拆穿身份后,短暂的惊讶之后却毫无慌乱,也不打算逃走,只是恳请他让她呆在他的身边。这表面上看来像是一场艳遇,但是心痕却从一开始便没有相信过小蛮的话,因为十八岁之前他从未出离开过沙漠,又是如何被这个女人爱上的呢? “唉,心痕你不是说那女人不是冲着孔家来的么?既然不是冲着孔家来的,那就是冲着人来的。说不定那女的对你一见钟情了呗,所以干脆将计就计跟你……”未嗣雨嚷嚷道。 “小雨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修莱点了点太阳穴,他虽然并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之说,但是不排除日久生情啊。他起初还担心那女人别有目的,但是四年来那女人不仅心甘情愿留在心痕身边,并且不止一次借用白炽的势力为美人鱼提供情报,似乎也没有其它合理的解释了,“莫非那女人真看上了你?” “对吧对吧,我就说嘛。”未嗣雨得意洋洋的仰着脸。 “连你也这么认为?”心痕双手枕在脑后,嘴角扬起一丝不明所以的笑,“如果真有这样一个红颜知己好像也不错。” “耶,心痕,你已经有小菲克了!”未嗣雨陡然变了脸色,指着心痕,急吼吼道。 “咦,不是你说那女人看上我了么?”心痕邪邪地瞥了他一眼,心说这小子什么时候叫菲克叫得那么亲昵了。 “那女的可以看上你,你不能看上那女的。”未嗣雨义正言辞,双手叉腰,一双眼睛睁得溜圆,“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做出对不起小菲克的事的。” 心痕怔怔地看着他,知道他是认真的,叹了口气,无辜地摊开手,“那怎么办,我又不能随便去伤害一个女人的心,况且这个女人还是个世间少有的大美人,除非……”心痕笑弯了眼盯着未嗣雨起了玩心,“让她爱上另一个人。” “啊,我,我怎么行……”未嗣雨指了指自己,张大了嘴,一张脸憋得通红,着急地四下张望,一把扯住从一开始就在一旁静静喝茶的美奴的袖子,娇羞道:“人家,人家已经有小美了嘛。” 美奴的一口茶瞬间喷了出去,不偏不倚洒在未嗣雨那张跟煮熟了螃蟹似的圆圆的脸上。 美奴优雅地用餐巾擦了擦嘴,掰开未嗣雨的手指头,“一个女人如果不是因为看上某个男人而心甘情愿留在这个男人的身边,那她必定是为了另一个男人留在这个男人的身边。” 美奴的话像是提醒了什么,修莱神色忧郁地望了心痕一眼,这一眼被美奴看在了眼里。这两个人看起来有什么瞒着大家呢。 心痕突然笑了一下,垂下眼,“我一直很好奇他是如何对我的事无所不知的,原来是这样啊?” 很奇怪,包括平时嚷嚷惯了的未嗣雨在内的三个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去追究心痕口中的那个他指的是谁。修莱和美奴对视一眼,刚才那一瞬间,他们明明看见了向来玩世不恭的孔家大少爷眼底里闪过的一丝深沉的忧伤。 热闹的港口,一个身穿红衣的美人特别引人注目,那纤细的腰肢左右摇晃,小巧又挺翘的臀部晃得人口水直流。 “为什么要骗我?”一个长着一张娃娃脸看不出年纪的男子一把扯住她裙角,哭得稀里哗啦,后来索性坐在地上扑腾着不肯起来。 那美人显然是被男人的举动吓坏了,拼命扯着她的裙角,“啊,你干什么?快放开,我不是已经跟你说清楚了吗,我们之间已经完了。” “我不要,我不要。”男子扑腾着,抱住美人修长的腿,在她腿上蹭啊蹭,“不要离开我好不好?那个男人到底有什么好,你为什么这么狠心,这么快就忘了我们曾经的海誓山盟?你不是说过喜欢我,要永远跟我在一起的吗?” 美人一脚将他踹开,“还有完没完了?你看你这张娃娃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跟自己的儿子谈恋爱呢,快放开,要不要脸啊你!” 港口原本就是人群聚集之地,现在都被这一对吸引过来了,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密不透风的。大家七嘴八舌,叽叽喳喳议论着。 “那小子也特可怜了,不过他那个样子确实配不上人家。” “这个美人还真是漂亮啊,就是特狠了一些。” “切,要是能让我也抱一抱大腿,多踹两脚也愿意啊。” “什么脸啊,我不要了,我就要你。”脸上一个黑脚印的小子擦了擦鼻涕眼泪,吼一声,再次扑上去。 “好小子,有种啊。”人群中有人称赞道。 跟着一大群人开始起哄。“扑倒,扑倒……” “哎呀,还有完没完了。”美人不耐烦了,捂着耳朵试图冲出人群,却又被人群挡了回来。 正闹着,忽然海上一艘快艇朝着这边开过来,快艇还没靠岸,一个戴着墨镜的大帅哥便跳上岸来。“亲爱的,我来接你了。” 众人朝着声音望去,海风一吹,将那男子敞开的衣衫吹得衣袂翻飞,好家伙,八块腹肌!再瞧瞧还在那儿扑腾的小子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娃娃脸,干巴巴的身材,大家突然什么都明白了,自动让出一条道来。 那美人一见到八块腹肌的帅哥,便不顾一切地飞奔了过去,倚在他的怀里,用小拳头垂着那鼓鼓囊囊的胸肌,“好坏,才来接人家,我都快被烦死了。” 帅哥心疼地捉住她的手,“谁让你调皮去招惹那种发育不完全的小孩,以后要乖乖的哦,来,亲亲。” “讨厌,光天化日的。”美人又捶了一下那胸肌,嘴上说着身体却又挨过去了一些。 “来嘛,怕什么。” “谁,谁是发育不完全的小孩。”娃娃脸腾地爬起来,抹了一把鼻涕,踮着脚挺起胸,舌头打颤地吼道。 帅哥不屑地瞟了他一眼,“我有说你吗?”随后噗嗤一声笑出来,等到笑够了,将那美人一把打横抱起,转身跳进快艇里潇洒地开走了。 “心痕,我们去哪儿?”陆飞取下墨镜,转头问一身女人装扮的心痕。 “回孔家。”心痕道,“不要通知任何人。” 小蛮站在心痕常常站的地方,这处露台很宽敞,摆放了一个很长的凉椅,种了几盆花,海风很大,可以将不远处的海滩和一望无际的大海尽收眼底。 十二年前,她不是没有见过漂亮的人,可还是看呆了,自此鬼迷心窍,沉溺在那幽深的紫罗兰的双眸里层层下坠…… 她弄不清那是个男孩还是女孩,直到看到他光溜溜的身体。“呀!”她大叫一声,捂住了脸,跑了。 从岔开的手指缝隙里偷偷看他,“我叫小蛮,你叫什么?” 那小男孩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奇怪,你把我偷来,又不知道我是谁吗?” 少女的脸腾地一下红到耳朵根,又羞又恼,“谁要偷你,我偷的是箱子。谁知道你躲在里面,还光溜溜的不穿衣服,不要脸。” “为什么你不是偷的我呢?”那小男孩失望地低下头,微阖了眼,嘴里嘀咕了一句什么,小蛮没有听清,只觉得他那双眼睛好看的不得了。 一晃眼八年过去,她便追了他八年。可无论她如何追赶,却永远追不上他的脚步。直到有一天,他的修长好看的手指挑起她落到额前的一缕头发拢到耳后,低头嗅着她颈间好闻的茉莉香,“我的事不要告诉别人。” “嗯。”她点点头。 “他要订婚了,这是孔家历年来不变的规矩。”他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闭上眼,长睫微动,显得很疲累的样子。“小蛮你能不能为我做件事?” “嗯。”她点点头,她已经习惯了点头,因为在他的面前她早已经忘了什么是拒绝。 “去成为那个人的新娘好不好?” 她的心微微一颤,僵硬了身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以为她听错了。 “替我守着那个人。”他说。 第十八章:梅雨 见到许久没有见到的儿子,红菱开心得很,亲自下厨烧了满桌子心痕平时最喜欢吃的小菜,心痕握着筷子,却没有动筷,似乎有心事。偌大的房间,偌大的饭厅里,除了一直伺候红菱的老妈子甜花嫂和小丫头秋儿,就只有母子两人。 红菱知道心痕这次回来是有事问她的,朝着甜花嫂使了个眼色,甜花嫂就拉着秋儿下去了,尽管秋儿想再多看心痕一眼,心痕少爷,大概有两年都没有回孔家来了吧。 “他还是不肯回来吗?”心痕问。 红菱摇摇头,她的唇角扬了扬,眼角一丝细纹绽出一朵莲花,“也许有一天他累了就会回来了吧。我不怪他。” 心痕还想再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下去,他和小约的父亲,孔氏集团曾经的接班人阿瑟,在红菱诞下双生子不久后就离家出走了,留下一封信和一条手链,再未露过面,即便是小约病重快要死掉的那一年。心痕见过那个人的照片,却从来没有关于父亲的记忆。但是红菱和小约都对他很好,让他觉得即便没有父亲,这个家也不会不完整。 红菱轻轻抚摸着手腕上的手链,“有你跟小约陪我,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他真的爱你吗?”心痕突然问,“如果不爱,为什么又要娶你?”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痕儿?”红菱快速眨着眼睛,眼神显得有些慌乱,“你们的父亲当然是爱我的,他只是需要时间……” “需要时间来忘记另一个人吗?”心痕打断她的话,站起来走到红菱的面前,张开手臂抱住她。“告诉我,她是谁?” 心痕明显感觉得到怀里的身子震了一下,他将双臂收得更紧了,他知道此时自己的逼问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有多么的残忍,但是这是最快的解决方法,让他弄清楚事实的真相。他一直尽量避免走到这一步,但是如今他只想快点知道答案。 红菱的身子渐渐静下来,她仰起头,掰开心痕的手臂,缓缓走了几步,转过身来说:“你父亲这一生最爱的女人叫做梅雨。” 心痕躺在自己两年未归的房间里,房间里一尘不染,红菱每天都要亲自打扫,对面的单人小床上躺着一个他曾经做的最得意的人偶。心痕看了看袖子上一大片的泪渍,那是刚才他抱着红菱的时候,红菱的泪浸上去的,她大概是不想让儿子看见自己流泪的样子,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因为他父亲的事受着煎熬,从而记恨那个人吧。 听红菱说,梅雨这个女人是个少有的大美人,是个他父亲第一眼看见就被她深深迷住了的绝世大美人。 “不仅是阿瑟,连我都被她迷住了。”红菱笑了笑,仿佛是回忆起当年的美好,“心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人呢?很快,我们三个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我们并没有因为突然多了一个人加入到我们中间而感觉不安,相反,觉得我们三个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三个人。我知道阿瑟喜欢她,非常非常喜欢,我虽然和阿瑟青梅竹马,但是更希望他们两个能在一起。” 红菱抚着窗棂,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与其三个人痛苦,还不如我一个人痛苦好了。他们不能没有彼此,而我,就算没有阿瑟,也并不是那么难以容忍。”红菱说着,她的温润的脸庞已经被泪浸湿了,她始终背对着心痕,轻笑一声,“毕竟我已经霸占了他那么多年,就算没有他,也不会怎么样。” 心痕很想上前拥住她,两年不见,她的身子似乎更清瘦了一些,背影娇小得可怜,仍旧留着那一头齐颈的短发,发尾微微上翘。 红菱同他说了很多,是这二十几年来憋在心里一直没有说出的话。说她从来都不相信梅雨会是蛇蝎心肠的女人,不相信她只是在利用阿瑟的感情来报复孔家而已。阿瑟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梅雨的来历,却从头到尾一声不吭,全心全意爱着她,只单单地爱着她。梅雨是在与阿瑟婚礼的那天死的,死在去教堂的路上,婚车爆炸了,阿瑟死里逃生,梅雨却再没能醒过来。梅雨死的时候,整张脸都被碎玻璃划花了。他们是偷偷举行的婚礼,在一个海边的小镇上,孔家老爷子在得知这件事后,只说了句:“这样美丽的女子,再大的罪也免了吧。” 梅雨死后,红菱一心一意照顾着一蹶不振的阿瑟,三个月后,阿瑟答应和红菱一起回了孔家,还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 红菱说完这些,就一直静静地站在落地窗旁,直到漫天的繁星都出来了。“我相信他是爱我的,也是爱你们的,只是他需要时间来忘记。可是,连我都忘记不了的人,他又怎么忘得掉。我不怪他,所以,你也不要怪他。” 还有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没有问出口,那才是心痕此次回孔家的最终目的,但是此刻他却再也问不出口,梅雨的事情他早已查得八九不离十,只是却万万没有想到,红菱竟然对梅雨是这么的熟悉,甚至是喜欢、怀念着她,又怎么会有一丝一毫的恨意。梅雨这个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扰得他们这个家如此不得安宁。 “小约你到底是不是她的儿子?”心痕抬手抚上额头,缓缓闭了眼,“如果是,那我要怎么办?” “夫人。”甜花嫂走过来,她的手上拿了一件披肩,要替红菱披上,“夫人为什么要对心痕少爷撒谎呢?” “甜花,你说如果阿瑟知道梅雨那个时候并没有死,会不会恨死我,再也不想见到我了?”红菱用手捂着嘴,哽咽出声。 甜花嫂扶着她,生怕她一个坚持不住倒了下去。 “您只是完成梅小姐的心愿而已,她那么求您。”甜花叹道:“爱,都是自私的。” “她要是知道您不计前嫌替她抚养了心约少爷,一定会很高兴的。”甜花抚着红菱的背,“只是我始终有点担心啊,您忘了黎医师死前说的话了么,心约少爷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单纯。” 心痕回房间以后一直没有睡着,他起身看见起居室里还亮着灯,就想去看看红菱,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那声音不大不小,就像是故意说给他听似的。 “黎叔叔,死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竟然完全不知道,心痕讶然。 心痕捏紧了拳,快步走回房间,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那里蹲着一个人。 “我听说哥哥回来了,就过来看看。”Desire仰起脸,就像一个毫无心机的孩子那样甜甜地笑着。见心痕紧闭着唇没答话,他站起来,有些沮丧道:“哥哥还在生我的气么?” 心痕快走两步冲了过去,牵起Desire的手,将他一把拉进房里,关上门。 房间里漆黑一片,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心痕意识到两个人靠得太近了,急忙放开他的手。“小约,我问你话,你要老实回答我。” “嗯。”Desire笑笑,“你要问我什么?” 心痕抬眼看了看他,虽然根本看不清,但他就是知道他在哪儿,知道他的气息,他的轮廓。“你……”心痕问了一个字,才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要问什么。难道要问他,你是不是梅雨的儿子,你来孔家究竟有什么目的?你是不是他?是不是那个自己心心念念想了十几年的人? 心痕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Desire已经打开了房间的灯,他看了一圈,惊叹道:“这里,还是没有变啊。”他开心地盘腿坐到自己的小床上去,手里抱着那个人偶爱不释手。在Desire被送走之前,心痕和他一直都在一个房间里,心痕长大了,床也不知道换了几张,但是就是不肯换掉Desire的那张小床,有人要动那张床,他拼命护着,口里嚷嚷,小约还要回来睡的。 “哥哥,这个人偶送我吧。”Desire道。 “不行。”心痕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Desire略微吃了一惊,撅起嘴,手里死死抱着那个人偶,“为什么不行,你都霸占了这么多年了就不肯给我吗?” 心痕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抬头,走过来挨着Desire坐下,盯着他的脸,笑道:“你想听关于这个人偶的故事吗?” 见Desire兴致勃勃地望着自己,心痕坐到他旁边,慢慢讲起来:“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小男孩不小心掉到了海里,被一条美人鱼救了,可是这个小男孩却再也早不到这条美人鱼了,所以他有一次就故意掉进海里,果然又遇见那条美人鱼了。可是那条美人鱼好像故意躲着他,就是不愿意跟他见面,这个小男孩就想做一个跟这个美人鱼一模一样的人偶吧,等到有一天他想见他的时候就送给他。”心痕静静地述说着,他的眼角微微下垂唇角上扬,像是在笑,又像不是,墨绿色的瞳孔里闪着光。他忽然侧过身,双手按住Desire的肩膀,“小约现在还想要吗?我送给你。” Desire怔了怔,但是很快就恢复如常,“既然是那么珍贵的东西,小约怎么敢要呢?”说着站起来就想走。他本来是在认真听心痕讲故事,没想到怎么突然就发展成这样了。那个人难道已经知道自己的事了吗?已经知道这张脸不是他原本的脸了吗?他原本已经打算慢慢来,或许再慢一点,不要太心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告诉自己,对这个人不可以太心急。如果还是不行,大不了就静静地呆在他身边好了,就像从前一样,作为他的弟弟一直一直呆在他的身边。难道,如今连这个愿望都不可以了吗?Desire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慌乱过,“我,我走了,有空再来。” “小蛮已经都告诉我了。”心痕笑道,看着他眼底的慌乱。 “小蛮?”Desire很肯定地摇摇头,“不会的。小蛮她怎么会告诉……”Desire浑身一个激灵,转过身,怔然看着心痕。他怎么会这么笨,这样说的话,不就等于不打自招,承认自己跟小蛮,跟心痕的未婚妻有关系吗?Desire垂下眼眸,“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说完便打开门匆匆跑掉了。 心痕没有去追,他不用去追,因为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的全部答案。 “呵,不是吗?”心痕勾起一边的嘴角,笑得凄然。如果不是,那又是谁呢?谁会那么了解当年的事?谁又会那么了解他?等着他溺水?他从来就不信,这个世界真有什么美人鱼。“小约你,究竟还要撒多少次谎才会满意?” Desire逃命似的从心痕的房间里出来,这一带他很熟悉,应该说非常熟悉,因为只要逮着机会他都会偷偷跑到这里来,津津有味地看着床上某个人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样子。他知道要怎么走,才不会撞见这古堡里的人。只是今天晚上,他走得急了点、慌了点,一个不小心就摔倒了。他的手肘被古堡里未经打磨的花岗石地面磕破了,血水很快渗透了白衬衣。他抱住头,肩膀颤抖着,忍不住抽泣起来。 当心痕说要把人偶送给他时,他本该是高兴的,高兴他终于察觉到自己这么多年来守着他的心意。管它什么孔家梅家,管它什么深仇大恨,谁会知道他心里的恨其实并非来自孔家呢,而是另有其人呢?但同时他又很高兴,如果不是那个女人,他又怎么会认识心痕,重新看见这个世界的希望呢?他其实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可是,他要怎么回答他,他惦记了这么多年的那张脸,已经没有了呢? 第二天一大早,心痕就起来了,应该说是一整夜都没有睡。同红菱用了精致可口的早餐,陪她说了一会儿话,大多都是聊侦探社的一些琐事,心痕的嘴角总是漾着一抹笑,看来没什么可让人担心的。红菱知道,心痕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比心约聪明得多,因为他懂得什么时候该放开,什么时候要装糊涂。 菲克所在的海滨别墅离孔家的古堡不算太远,但是因为是在沙漠里,开车需要花费大半天的时间,心痕跑去搭了客船,去小岛的客船很少,每天只有一班,错过了就没有了。 出古堡的时候,他碰见了Desire,,像是刚从什么地方回来,这家伙,明明昨天上半夜还和自己在一起。Desire的身边除了孔家第三代当家心痕的二叔孔里昂、小叔孔立扬,还有一个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的高大男人。这个男人的脸,心痕虽只见过几次,却一辈子都忘不了,因为十三岁的黄昏就是这个男人带走了小约。 “二叔、小叔。”心痕嘴角带笑礼貌地喊了一声。 孔里昂看见心痕,扫了他一眼后就抬脚进了议事厅,孔立扬则笑着朝他点了一下头,之后就赶紧追上Desire和孔里昂匆匆离开了。Desire穿着一身雪白丝绸的唐装,肩膀上绣着两支水墨荷花,脸色似乎比那唐装还要白几分,看着就叫人心疼。像是故意无视他的存在似的,Desire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一眼。 心痕坐在狭小的客船里,满脑子都在想Desire刚刚穿唐装的样子。没想到那么瘦弱的身子骨穿起唐装来竟然有板有眼的,能够将唐装穿得那么风情又傲骨,可能也只有他了。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船已经靠岸了。 因为没有事先通知要来,小蛮开了门看见他的时候吃了一惊,菲克安静地坐在客厅里,他的头发又长长了很多,搭在一边单薄的肩头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个月不见,心痕觉得这个少年似乎长大了许多。菲克抬眼看了他一眼,“都知道了?” 心痕怔了一怔,随即展开笑颜,“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还是我弟弟。” 菲克垂下眼,“带我回花落无痕吧。” 一路上,菲克都没再跟心痕说话,心痕一只手开着车,另一只手伸过去握住菲克的手。菲克的手微微挣了挣后就没再动了。 “其实,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菲克说着,“又不是女人,你说的那些听听就算了,用不着负责。” “鸢儿。”心痕的手紧了紧。 “干嘛?”菲克斜了他一眼,抽回自己的手,“我可不喜欢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的孬种。” 心痕看着他,忽然轻声地笑了起来,“连我自己都弄不明白的事,凭什么你就那么认定?” 菲克张着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这个家伙的?明明那么讨厌跟男人在一起。就因为那家伙在他快要死掉的时候,说了绝不让他死掉的话么?因为从那家伙的眼神里流露出的焦急和担心?他说喜欢他,想照顾他一辈子,自己没有反对,所以就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还是说之所以还纠缠不清,只是因为那个什么狗屁契约情人的游戏?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他的确是很在意这个人,有点,喜欢,如果,可以……可是这个人,眼里看见的和心里想的并不是同一个人,是他无法拒绝他的柔情,可他真正爱的并不是自己。为什么那么认定,他也不知道,只是一想到那个人,那双漂亮得要将人吸了去的眼睛,他就觉得应该是这样。 心痕笑得岔了气,“呵,呵呵,连你都看出来的事情,我怎么就没发觉呢?” 原本烦躁凌乱的心在听到心痕的笑声之后居然瞬间安静了下来,“如果可以,明年的鸢尾花开,一起看吧。”菲克说着,下了车,关上车门,朝着花落无痕走去。 第十九章:霍尔姆斯归来 俗话说得好,打不死的蟑螂,霍尔姆斯就是一只打不死的蟑螂,而且还是一只成了精的。成立基地的目的表面上看来是为政府制造最新式的生化武器,实际上却成为霍尔姆斯聚敛财富的窝巢,与黑暗势力进行着地下军火交易。基地虽被威尔与亨利里应外合全面控制住,霍尔姆斯的残余部下均被以叛国罪投入大牢,少数顽固分子就地枪决,但是霍尔姆斯似乎早料到有这一天,不仅秘密进行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研究,而且手上掌握着政府的不少机密。最高军事法庭已经颁布了逮捕霍尔姆斯的密令,可霍尔姆斯这个人就像突然从地球上消失了一样,连根毛也没剩下。 实际上霍尔姆斯早已用自己聚敛的财富在一座岛上修建了新的军事基地,威尔和亨利的叛变虽然让他损失了不少,但是对他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只是暂时确实不适合露面,军方与曾经的交易伙伴都在找他。在岛上呆了几个月后,他的心又开始痒痒了起来,霍尔姆斯这个人年轻时战功赫赫,就像一匹野狼,嗜杀、狂暴、好战,野心极大。唯一的嗜好就是喜欢漂亮男人,折磨他们到生不如死。 自从他认出心痕后,便对心痕恋恋不忘,很快查出美人鱼的首领就是孔氏集团大少爷的事情,除此之外,他还查到心痕有一个跟他长得十分相似的同胞弟弟孔心约,不久前刚继任了孔家的当家。知道了对方的真实身份,霍尔姆斯那颗躁动已久的心终于按耐不住了。 陆飞会出现在孔家古堡里,Desire似乎一点也不感觉意外。他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很高兴的样子,“怎么,有消息了?” “你怎么知道他会逃到海上?”陆飞道,眼里是藏不住的钦佩。在Desire私下联络他,让他帮忙调查霍尔姆斯的事时,他就有隐隐的不安,只是那个时候没有问出口。这是他第一次背着心痕帮Desire做事,陆飞低垂着头,皱了皱眉。 “阿飞你信不信我?”Desire停下手上的事,走到他面前来。 “信。”陆飞抬起头,直直地看着他,“当然信。” “信就好。”Desire笑笑,“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你只要记住,我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哥哥。” 陆飞只感觉一颗心猛地一抽,用力握紧了拳,手臂上条条青筋蹦起。他其实早就看出Desire对心痕的感情,可他一直在试图说服自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Desire不是心痕的亲弟弟么,亲兄弟之间怎么可能会有那种感情?他只是觉得自己除了一身肌肉,粗鲁又笨拙,根本配不上Desire,可并不影响他喜欢他的心情与日俱增,如果自己再努力一些,也许说不定哪一天也能得到他的亲睐呢?Desire对他来说,就是他的神。 Desire承认对心痕抱有的感情对他来说就是对他的神的玷污,他怎么可以肆无忌惮地说出这样残忍的话?可惜他悲哀地发现他根本就恨不起来,他只有满满的怨,头一次知道心痛究竟是个什么感觉。 Desire怎会看不出陆飞对自己抱着怎样的心情,虽然知道利用他对自己的好感让他为自己做事有多么残忍,但是他的身边根本就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Desire走过去锁上门,又将窗户关紧,放下窗帘,解开颈项上的一颗扣子。 察觉他的动作,陆飞手足无措地仰起头,“Desire……” “嘘。”Desire伸出一根手指在陆飞的嘴唇上比了一下,说了一句:“好好看着。”又站回了原地,继续解扣子。他解开颈项上的扣子,指甲划过优美的下颌,撕下一张薄如蚕翼的人皮面具来,还连着丝丝的血迹。 陆飞睁大了眼,颤抖着摸向Desire的脸。那张脸漂亮到不行,有男人的深邃,又有女人的精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总之就是好看得不得了,可就是这张好看的不得了的脸上,一块一块连着腐烂结痂的皮肤。 “这才是我的本来面目。”Desire凄然地笑着,将手贴在他的手上,“你,还会帮我吗?” “嗯。”陆飞想也不想地点点头。 “主子。”刚晋升为财务总监的福瑞德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大事不好了,我们要收购的祥泰珠宝出了问题。” “哦?”Desire转过头来,面上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主子,对,对不起,我一家老小全扣在他手里。”福瑞德全身哆嗦着,汗水鼻涕流了一脸。 “宝贝儿,我们可又见面了。”霍尔姆斯从升降梯上跳下来,“本将军玩过无数的人,若是不玩玩你,本将军就算是死也不甘心啊。” “将军大人,我的妻儿……” “你的妻儿?”霍尔姆斯笑道:“让我想想,哎呀呀,我一个也看不上,全毙了。” “啊,怎么会这样,你,我跟你拼了……”福瑞德精神恍惚,唇齿打颤,似乎绝望透顶,用尽全力扑上去,被霍尔姆斯一脚踢翻,一枪打在脑门上,福瑞德的身体躺在地上翻着白眼,一动不动了。“哼,不自量力。” “看来我是想逃也逃不掉了。”Desire扫过霍尔姆斯身后十来个举着重型机枪的彪形大汉。 “你是插翅也难飞。”霍尔姆斯努嘴笑道。 “怎么,你打算在这里?”Desire眯起眼,“我倒是无所谓,你要是喜欢被人看就被人看好了。”说着,便开始解衬衫的扣子,露出白净细长的脖颈,漂亮精致的锁骨,胸口光滑美好的肌肤隐隐可见。纤长的手指在第三颗扣子上绕了一圈,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看得霍尔姆斯着了魔一般,神魂颠倒。心想Desire的身子怎能让别人瞧见,这里的每个人都要同他抢,转身喝令道:“你们全部给我转过身,谁要敢偷看一眼,本将军他妈的就毙了谁。” 彪形大汉们齐刷刷地刚一背过身去,霍尔姆斯便心急火燎的奔上前来抱住Desire一通乱啃,“哎哟我的小宝贝儿唉,我就爱死你这股风骚劲儿,想死我了。” “未嗣雨小盆友,都能看见你的扁桃体了。”柯修莱用力地拍了一下未嗣雨的后脑勺。 “你轻点不行啊,修莱少爷。”未嗣雨摸摸被拍疼了的后脑勺,咕哝道:“小约约不让心痕来是对的。” 两个人从Desire的后备箱里爬出来,瞄准那一排站成木头人的彪形大汉,一个一个用消音枪击倒。 Desire为了拖延时间,故意与霍尔姆斯周旋,东躲西藏,半推半就的,无比风骚,与那老家伙更像是在玩一种情趣游戏。未嗣雨和柯修莱都是头一次看见Desire这样,忍不住咋舌。不过很快修莱就恢复了理智,他一直都觉得Desire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只是亲眼看见,仍是有些震惊。未嗣雨吞了几口唾沫,期期艾艾地想着这次惨了,待会儿回去要怎么跟心痕交代啊。 霍尔姆斯看似被Desire逗得心急如焚,却似乎乐在其中,正玩得起兴,忽然一把掐住Desire细白的脖子,爱怜地摩挲他颈侧的动脉,“宝贝儿,你还真是狠啊,一点活路都不肯留给我走。”话音刚落,就冲出一队人来,将躲在车后的修莱跟未嗣雨围了起来。修莱立马意识到,这队人应该才是霍尔姆斯手下的精英部队,之前的那一排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恐怕只是摆设。他深吸了一口气,与未嗣雨两个人背靠背,轻声耳语道:“别死啊。” 原来早在福瑞德带Desire来地下车库之前,霍尔姆斯就得到消息,岛上的基地被一群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的海盗袭击了,尚未建设完成的岛屿几乎被毁了一半。 “可你越是这样,我就是越是兴奋啊!”一把擒住Desire握着凤翎的手腕,霍尔姆斯俯下头,对准Desire微张着的唇咬了下去,颜色鲜红浓稠的血液染红了唇瓣,仿若一朵开到荼蘼的花朵。霍尔姆斯伸出舌尖舔了舔沾在嘴上Desire的血,小眼睛眯成两条缝,看来十分享受的样子。 “Desire!”未嗣雨瞪大了眼,扯着嗓子吼了一声,不顾修莱的阻拦,发了狂似的拔腿就要冲过去。铺天盖地的子弹簌簌而来,他好像没有看见似的,一边用极快的速度躲闪子弹一边往前冲。 “雨!”修莱大喊一声,只见倏忽之间,一颗子弹呼啸而来,未嗣雨稍稍一偏,原本射向心脏的子弹射向了肩头。 激烈的枪声似乎完全影响不了霍尔姆斯的兴致,他抱住Desire撕扯开他的衬衫,在他身上又是啃又是咬,像只饿狼一样吐着舌头喘着粗气,恨不得将眼前这人一块一块吃下肚子里去,但是又舍不得吃干净。 “呵,呵呵……”Desire忽然笑起来,曲起身子,笑得前仰后合。 霍尔姆斯一时之间愣了神,不知道Desire究竟想干什么。 Desire伸出一只手指着他,“你啊真是笨死了,只有像你这么蠢的人,才会连续两次上当。怎么样,好不好玩,嗯?” “哈,哈哈哈……”霍尔姆斯愣了愣,忽然大笑起来,一口含住Desire的手指,一点一点往上亲。 Desire跪起身来,双手圈住霍尔姆斯的脖子,主动凑过去舔他的眼皮。霍尔姆斯激动地单手环住他的腰,将他压在车盖上,Desire一手搭在他的后背上,缓缓向下移,摸到别在他腰间的枪。 未嗣雨看得目瞪口呆,竟然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被修莱一把拖走躲在车后。 “待会儿看准机会就冲出去。”修莱一边说着,一边扯下自己外衣的布条将未嗣雨的伤口绑结实了。 “哦。”未嗣雨呲牙应道,“啊?冲出去,去哪儿啊,修莱你,我未嗣雨是这种人吗,丢下朋友不管……” 修莱抚了抚额,“通知心痕,就我们两个恐怕搞不定。” 虽这么计划着,但是霍尔姆斯的手下似乎并不那么容易对付,稍微有个空隙很快又被填满了,眼看绑在未嗣雨肩头的布条一点一点被染红,修莱皱了皱眉,头一次感觉这么无力,眼神瞟向与霍尔姆斯对战的Desire。Desire也正好看过来,他朝修莱使了个眼色,躲过霍尔姆斯的攻击,转而对付困住他们的人,替他们制造机会。修莱从来也不知道孔家的当家竟然会强成这个样子,这比让他亲眼看见Desire那风骚蚀骨的样子还要震惊不已。 “走!”修莱推了未嗣雨一把,站起来冲向霍尔姆斯。 如果他们三人合作一起逃,机会应该是很大的,但是Desire似乎并不想放弃这次彻底解决霍尔姆斯的机会,从刚才Desire看过来的眼神里,修莱看到了那双眸子里的决绝,似乎在告诉他,就算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这样的决绝就算天生迟钝的未嗣雨也感受到了,或者是他看到了,“Desire,修莱……” Desire挡在修莱面前,子弹穿过胸射进在墙壁上,Desire捂着胸口,仰脖笑了一下,趁着霍尔姆斯愣神的当儿,开了一枪,但是这一枪并没有射中霍尔姆斯,因为弹夹里的子弹已经用完了。修莱接住倒下去的Desire,看着他胸口绽放的妖冶花朵,狠狠咬住唇。 修莱将Desire轻手放到地上,接住未嗣雨丢过来的枪,与刚才截然不同,两双眸子跟染了血似的,见人杀人见佛杀佛,子弹纷飞,鲜血四溅。不过眨眼,就将霍尔姆斯的人马杀了个干净,血水染红了整个地下车库。 知道低估了这两个人的能耐,霍尔姆斯眼珠子一转,想要跑,被未嗣雨挡住了去路。 “别,别杀我,我知道,一个秘密。”霍尔姆斯摆着手向后退着,指着躺在一边的Desire,“他,他不是孔心约!” 未嗣雨举着枪停了下来,睁大眼睛看着这个满脸是血的男人。 “雨。”修莱狠狠看了那男人一眼,“杀了他。” “是真的,不骗你。”霍尔姆斯急忙道:“我早就发现他的脸不对劲,他的脸上罩着一层人皮面具。不信,你去看看。” 修莱走过去蹲在Desire身边,Desire半睁着眼,不知道是有意识还是没有意识。修莱吸了一口气,朝着Desire的下颌摸去。 “修莱?”见修莱迟迟没有反应,未嗣雨喊了一声。 “杀了他。”柯修莱面无表情地说道。 霍尔姆斯一睁眼,忽然发力朝未嗣雨踢去,趁着未嗣雨闪躲的时候,迅速钻进一辆车里,将马力开到最大,碾过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快要死了的已经死了的部下,冲了出去。 “奶奶的,让那老家伙跑了。”未嗣雨气急败坏地跑了回来,啐了一口血水。见修莱还蹲在那里没有反应,有些奇怪地挨过去瞧了一眼,口齿不清道:“秀拉,他,他素谁啊?” 心痕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第二十章:迷雾(上) Desire被送到了花落无痕,不,应该说是伪装成Desire的人被送到了花落无痕。这座花落无痕俨然成了殷美奴的私人诊疗所,之前是菲克,其后是捡回来的龙翼,如今又是Desire,哦,不对,是伪装成Desire的人。 躺在雪白床榻上的人肤色似乎比床单还白,胸口上缠着绷带,美奴说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是失血过多,需要静养。他的脸上贴着一大块纱布,美奴说,还好没有腐烂到骨头,还能救回来,只是可能会留下很深的疤。 未嗣雨趴在木栅栏上,似乎受了惊吓,还没有缓过神来。嘀嘀咕咕个没完,那身子是Desire的,那声音也是Desire的,那说话的眼神,那熟悉的气息,带着淡淡的甜香的味道都是Desire的,为什么偏偏那张脸不是,到底是为什么啊?未嗣雨想不通,凭他这颗脑袋就算想个十辈子也想不通。“卧槽,什么十辈子,难道我下辈子还会这么笨吗?”未嗣雨骂骂咧咧道。 “他就是……”修莱问,摇头看着一个人在那里奋力踢着木栅栏的未嗣雨。 “他就是那条美人鱼。”心痕替他说完没问完的话。 “你早知道了?” “不比你们早。” “那真的孔心约?” 一阵花香袭来,心痕仰头深吸一口,淡淡一笑,“也许,十四年前就不在了吧。” “痕?”修莱有些担心。 “心痕你,早知道了吧?”未嗣雨一个转头瞧见心痕,气冲冲跑过来揪住心痕的领子,“你告诉我那人到底是谁,他跟小约有什么关系啊?还有,小约呢,真的小约在哪里?还有,还有,这什么地方,怎么你们好像都很熟似的,就我不知道啊?……” 受不了他的聒噪,修莱顺手从木架上的篮子里拿了一颗大青枣塞进他嘴巴里。 看了心痕一眼,修莱道:“你还记得我们跟痕的第一次相遇吗?” 未嗣雨眨巴眨巴眼睛。 修莱好心提醒道:“痕醉酒跳海那次。” “咳咳。”心痕轻咳两声,低头看花。 …… 当看见心痕抱着浑身是血的Desire闯进花落无痕里来的时候,菲克的心突突跳了两下,虽然只匆匆瞥见一眼,但是那张脸他永远不会忘记。菲克轻轻推开了房门,Desire躺在那里,他的脸侧向一边,露出有纱布的那一面,胸口上缠着厚厚的绷带,露在外面的两条胳膊似乎更纤细了些,还有那深深凹陷下去的锁骨,即便是这样看起来十分凄惨的样子也让人觉得美得无可挑剔。菲克走近了一些,眉头皱在一起。霍尔姆斯对他来说一直是一个矛盾的存在,如果没有霍尔姆斯,他也许不会活到现在,但对于这个人却是厌恶到极致的,如果不是为了不得已的理由,他绝对不可能主动送上门去,然而眼前静静地躺着的这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那老变态明明想他想得不得了,就算是鲜血淋淋的身体也无所谓,只是因为孔心痕吗?因为孔心痕什么呢?为了替他偿还欠自己的情?替他完成对自己的承诺吗?这个人,是不是其实一早就知道,孔心痕迟早有一天会重回他的怀抱? 自从被霍尔姆斯带回基地,他便决心这辈子都不要喜欢上什么人,却偏偏喜欢上了那个人,可惜这份爱从一开始就来得并不纯粹,菲克眼睑颤动,咬紧牙关,竟然落下一颗泪来。吱呀一声,恰好美奴推门进来,看见菲克站在床边似乎并不意外,他走过去,鬼使神差地拥抱了他。 菲克推开他,“他怎么样?什么时候能醒?” “为什么?”美奴定定看着他,没有回答菲克的问题,反而问了一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菲克不耐烦了,“不想说就算了。”说完抬脚就要走。 “为什么这么关心他?”美奴好整以暇地交叉双臂,丹凤眼在灯光下亮晶晶的,眼神玩味,“他不是你的情敌吗?” “游戏玩完了,就该结束了。”菲克嗤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何必这么苦了自己?”美奴看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口气,一脸可惜的样子,“真让人心疼。” Desire缓缓睁开眼,长睫毛在惨白的脸颊上留下两道浅色的阴影。 修莱将他所知道的有关Desire的信息都告诉了未嗣雨,未嗣雨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内心愤怒难平,直嚷嚷说心痕不够兄弟之类的,一听说Desire醒了,未嗣雨第一个冲了进去叫嚣着要好好教训教训那小子,只不过刚一进去他就呆住了,支支吾吾了半天,原本准备质问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心痕跟修莱刚想进去,就见未嗣雨耷拉着脑袋唯唯诺诺地走了出来,一脸沮丧的样子。 “怎么了这是?”修莱禁不住问。 “他说,他不想看见我。”未嗣雨抬起头,抽着鼻子,忽然向修莱扑去,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修莱双手抵着他的肩,嫌恶地看着那一把鼻涕一把泪,正要抬脚往里走被未嗣雨一把抓了回来,“他说,也不想看见你。” “啊?”修莱疑惑地张大嘴巴。 “修莱,你忘了,是我们放走了霍尔姆斯那只老狐狸。”未嗣雨抽抽鼻子。 心痕进去的时候,美奴自觉地退了出来,出门时意味深长地看了心痕一眼,带上门。一出门,就看见柯修莱和未嗣雨两个人,一张脸比一张脸还黑。 “鸢儿来过了?”心痕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Desire点了下头,但是没有转过头来。 “我怎么觉得,比较我,他好像更喜欢你。”心痕笑说。 “你,还想着他?”因为身体还很虚弱,Desire说话的声音很轻,却像尖刺一般刺入心痕的心里。“也是,像我这种人又怎么配得到哥哥的垂怜。” “小约。”无论他是谁,他还是习惯叫他这个名字,因为在他心里,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他永远是他的小约。“你不要以为伤成这样,我就会因此原谅你所做的一切,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我不是……”Desire纤长的手指抓紧白色的床单,那原本极漂亮的手指变得骨节凸出,瘦得可怜。 “谁说的不是?”心痕走上前去,轻轻握住他的手。 Desire抓紧床单的手放松下来,大颗大颗圆润的泪珠流下来浸湿了脸上的纱布,钻心的疼,“不要,不要看。” “要是再让我看到你这么自作主张伤害自己的身体,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心痕轻柔地扳过他的脸,目不转睛看着他,俯身吻他的额头,接着是他的鼻尖,他那两瓣血色尽褪的唇瓣,小心描绘那优美精致又尖酸刻薄的唇形。 “嗯。”Desire轻哼了一声,心痕放开了他,温柔地笑道:“你说,连鸢儿都发现的事,我怎么就没发觉呢?” 心痕笑着直起身,爬上了床,将Desire圈在怀里,脸贴着他的脸,那张脸凉得刺骨。吻着他的脸,他的泪,“我知道,我都知道,都知道了……”感觉Desire身体的颤抖,心痕圈着他的手臂又紧了点,小心翼翼避开他的伤口。“我很坏是吗?是我不配做你的哥哥,不配被你那么喜欢……” Desire仰头极轻地吻了一下心痕的唇,“是啊,哥哥,你很坏,简直坏透了。” Desire醒来一会儿就又睡了过去,他睡得很沉,就连心痕是什么时候出去的也不知道。 远处的花圃里,黄昏的霞光洒在紫色的花海里,花海荡漾,菲克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陌生的男人。美奴告诉心痕,那个叫阿翼的男人虽然被他捡回一条命,但是身体里的毒素已经没有办法完全清除干净,这些毒素已经开始侵入他的大脑,从前的许多事情他都忘了,唯一记得的只有菲克兰蒂这个名字。 “菲克回来的那天,看见他就想要他的命,刀都抵到喉咙了,可到最后,又心软了。”美奴耸耸肩道。 他是真的很心疼他,可他说得对,心疼并不代表爱,他的心早已被另一个人深深填满,只是自己拒绝承认而已,头一回觉得做了一件实在是很坏的事情,辜负了一个人,这个少年满心的期待。Desire说得没错啊,他真的是坏透了。“美奴,谢谢你,替我照顾他。”墨绿的双瞳渐渐变得明净,心痕的唇角扬起一抹酸涩却温和无比的笑,张了张嘴,“谢谢你,鸢儿。” 这段时间,Desire一直留在花落无痕养伤,每次他醒来,都会如愿地看见心痕在他的身边,他知道心痕并非一直在自己的身边,因为他的哥哥可是个大忙人,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可是为什么这个人总是知道他在什么时候会醒来呢? “想出去晒晒太阳吗?”心痕笑着说,今天太阳很好,明亮却不刺眼。 “嗯。”Desire点点头,成天躺在这里,他都发霉了,皮肤越发白得胜雪。 心痕伸手将Desire打横抱起来,将他放在花圃里的躺椅上,又转身进去拿薄毯,Desire的身体仍旧虚弱得紧,这个时节,即便出了太阳,风依旧是凉的。 “你种的什么?”Desire眯起眼睛,虽然阳光并不大,但是长久在屋子里仍然让他有些不适应。 菲克在不远的地方蹲着身子,正在为刚种下的花苗松土,手上顿了一下,却没有回答。 “是鸢尾吧?”Desire笑了一下,“我上次来的时候看见过。” 菲克站起身,他的手上拿着一柄花锄,红色的长发在后脑勺随意绑了一个马尾,被风一吹,全散开了。他转过身,看见Desire脸上的纱布,美奴说就算好了也会留下暗红色的疤。 “你什么时候走?”菲克转开眼眸,冷声道,“这里本来不是我的地方,但是我现在需要它。”说着望向远处的人,美奴说那个人最多只剩下三个月的命。 Desire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接,“很快吧,其实我也不喜欢这里,因为我只要一闭上眼,这里全是你跟他的回忆。” 菲克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我,不讨厌你。霍尔姆斯的事我自己会解决,你别再插手,他不欠我什么,你也是。”说完,便扛着花锄走了。 “他那么喜欢你。”Desire转头看向心痕,“你确定你不会后悔?” 心痕拿了毯子替Desire盖好,看着他被太阳晒出的胭红很想亲上去,但他身体还没有恢复好,只好忍住了,只是捏了捏他的鼻子,“是他教会我,什么是爱。” Desire告诉心痕,他确实是梅雨的儿子,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他说他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母亲曾经说过梅雨在与阿瑟婚礼的当天死于婚车爆炸,按照时间上来推算,那小约就根本不可能出生,除非他的母亲对他撒了谎,那个时候,梅雨根本没有死,不仅没有死,也许已经有了阿瑟的孩子。这个推论让原本下定决心的心痕又纠结起来,按揉着太阳穴,如果爱真的可以不顾一切就好了,可惜他偏偏做不到,相较于Desire的狠绝,他简直是弱爆了。 “痕?”修莱打开了侦探社的灯,看见心痕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 “小莱莱,你说,我跟他是不是注定这辈子没法在一起啊?”心痕突然睁开眼。 “呼……”抚着胸口,修莱被他吓了一跳,还以为他已经睡着了。修莱走过去,瞟了他一眼,厉声道:“胡说什么?” “我好爱他。”心痕坐起身来,抱住头,“我现在才发现原来爱一个人会这么痛苦,如果失去他,我可能也活不了了……”心痕的肩膀颤抖着,发出嘤嘤的哭声。 修莱惊骇地站在原地,鼎鼎大名的孔家大少爷何时露出过这般脆弱的样子?爱情这玩意儿难道真的可以强大到让再厉害的家伙都变得不堪一击吗?修莱突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能去安慰他,因为他可从来不需要安慰。 “你说,梅雨当初既然都有了父亲的小孩,为什么还要诈死啊?不是应该顺理成章地嫁给他吗?是什么逼得一个怀孕的女人不顾腹中胎儿的危险也要离开他心爱的人呢?”心痕断断续续道。 “痕。”修莱蹲下身,扶住那个人的肩膀,让他直视他的眼睛,“你好好算算,姑母是在梅雨诈死之后才嫁给姑父的,如果是在那个时候梅雨就怀了姑父的孩子,那Desire不是应该要比你大吗?” “几个月而已根本看不出来吧?”心痕苦笑道,看来可以想到的他都已经想过了。 修莱放开心痕,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冷得像结了一层冰,“那又有什么关系?” 心痕惊愕地抬起头。 “我说他是不是姑父的儿子,有没有孔家的血脉又有什么关系?”修莱吸一口气,愤愤道:“不管他是谁,你都还是一样喜欢他没错吧?只要知道这个不就可以了,孔心痕,一个人坐在这里唉声叹气的人不像你!如果实在不甘心,去做个DNA检测不就好了,几个小时就能真相大白,也不用抽血什么的,美奴那里就有现成的。” 修莱说得对,他是自己认定的人,跟他的身份、地位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之所以被逼入绝境,只是因为太爱他而已,因为太爱害怕失去,害怕他因为他的爱而受伤害,与其注定要失去,还不如找个理由来告诉自己不可能。他果然,还是太自私了吗? 心痕仰着头,让泪倒流回眼眶里,放肆地笑起来,他笑得很大声,响彻这栋大厦的顶楼。 第二十一章:迷雾(中) Desire的伤还没有完全复原,但是他不能再拖了,这是他第一次超过时间期限没有回孔家去,玄的人一定在到处找他。玄的人里,只有卢卡知道这个地方,他相信卢卡会守口如瓶,但是他却不相信玄会相信。而且如今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更不可能就这么回去,两条修长的眉纠在一起,Desire头一次觉得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范围。 “难道还会疼吗?”心痕走过来,低头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手指心疼地抚平他皱起的眉头。 “早就不疼了。”Desire摇摇头,展颜一笑,“哥哥最近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心痕愣了一下,他勾了勾嘴角,随口道:“我好像被人跟踪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Desire又问,心里想着自己的担心果然应验了吗? “大概几个星期以前吧。”心痕道,声音低下来,“难道真的是梅家的人?”心痕虽然已经大概猜到Desire身边那个男人的身份,但还不想戳破,一来他不知道孔家如今有多少人已经成了玄的人,二来,他不确定Desire心里是怎么想的,其实,就算他开口跟他要整个孔家,他也是会想方设法给他的。这个第二,才是他最最关心的。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哥哥的。”Desire抬眼看向心痕,“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小约。”心痕蹲下身,双手将Desire的手合在手心里,低头吻了一下两人交合的指尖。他很想告诉他,其实他并不是很在意孔家的百年基业,他真正在意的是两人是不是可以放下所有的身份背景不顾一切的在一起。他相信小约,却不相信自己。他痛恨自己这种摇摆不定的心思,却没有办法不去顾忌。 “哥哥在想什么?”Desire抽回手,凝视心痕的眼眸闪着幽光。 像所有第一次见到这双眼睛的人一样,心痕迷恋这双眼睛,这双摘下隐形眼镜后漂亮的紫罗兰的双眸。但他更迷恋的是Desire细长而洁白的脖颈上那一抹半心形的红色印记。“我听说,梅雨也有这么一抹胎记。”心痕的指尖来回抚摸着那抹印记。 “嗯。本来只是一个胎记,对我来说就好像烙印一样。”Desire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或许红菱就是因为这个才开始怀疑起我来的吧。” 心痕的手指顿了一下,他的心微微一抽。 “红菱是个好女人,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她的。”Desire垂下眼眸,“我现在忽然觉得,梅雨当初离开阿瑟也许是对的。我也想过放弃,如果不能成为你唯一爱的人,那就成为你唯一的弟弟也好,起码是个唯一。” “小约。”心痕念着他的名字,紧紧拥着他,轻啄他半合的眼,微张的唇,他的味道一如记忆中的那般美好。如果爱上他是罪,那么他早就罪无可恕了不是吗?那些逃避和自我欺骗终究抵不过自己的心,这份情从还是幼苗的时候就已经扎地生根,越是逃避便越是来得猛烈,将什么都融尽了,他的心早已刻上只属于他的烙印,回不来了。 美奴在Desire养伤的期间一直在研究Desire脸上那张薄如蝉翼的脸皮,复制了一模一样的出来。未嗣雨睁大了眼,震惊地看着Desire又变回原来那张脸,和心痕极为相似的脸。 心痕打心眼里不想让Desire又戴回这张人皮面具,但是现在还不到揭开面具的时机。Desire告诉心痕他们,玄其实对孔家的财产并无多大兴趣,他真正的目的是让孔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背负上千古骂名,让当年与梅雨之死有关的人自食恶果,尝尽生离死别的滋味。 “我真的很好奇,既然当年梅雨并不是死于车祸,那她究竟是怎么死的?”美奴摸了摸下巴。 Desire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这么说来,小约约你从来没有见过你的亲生母亲吗?”未嗣雨吸着鼻子,眼泪都快飙出来,要知道他最受不了美人伤心难过了,刚才美奴给Desire戴人皮面具的时候,他偷偷瞥了一眼,Desire卸下纱布后白皙的脸颊上多了蜘蛛网一样暗红色的疤痕,其中一道一直延伸到若隐若现的颈项间,仿佛诱惑着人堕入地狱的深渊。他发现,即便没有人皮面具的遮掩,Desire的五官也跟心痕颇为相似,只是更加柔美一些,他不说话冷冷的样子,让人觉得心尖尖都在抽痛。如果一定要选,他还是看戴上人皮面具Desire比较顺眼,五官一下子收敛了很多,不再那么陌生,也不会让他时刻都有心惊肉跳的感觉。 心痕冷冷地瞟了一眼过来,未嗣雨赶紧停止胡思乱想,心痕自从有了小约,就变得非常吝啬又吓人。 “嗯,没有见过。”Desire轻轻一笑,“这不是很好吗?没有见过就不会有感情了。” 看着Desire的笑,未嗣雨倒抽一口凉气,噌地站起来,嚷嚷道:“心痕你真的要让小约回去吗?你确定?你舍得?” “事情既然由我而起,就应该我去结束,我已经没有路可退。”一旦下了决心便不会轻易改变,即便是心痕也无法让Desire回心转意。 无视那个因为嫉妒而暴跳如雷的家伙,心痕将侦探社的一群人全部赶了出去,他走到Desire面前,抬起他的下巴,“小约刚才的话是在告诉我,你现在什么也没有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吗?”还未等Desire回答,他便俯下身,含住了那两瓣极度诱人的色泽艳丽的唇。 心痕的唇萦绕着来到他细长白皙的颈间,埋在他的颈窝里,粗糙的指腹抚上细嫩的皮肤,Desire像是受了惊吓似的,一把推开了心痕。 “很晚了,哥哥不累吗?早点睡吧。”Desire干笑两声,不自觉地将自己躲进夜灯的阴影里,疾步朝着侦探社唯一的一间客房走去。 “你果然在意脸上的伤对不对?”心痕大声道,直直盯着阴影里的Desire。“小约,你知道吗?从我下决心那天起,也只有你一个人了。”他走过去,用力将他揽进怀里,让他的下巴抵在自己的肩头上,“是你逼我做的决定,现在为什么又要逃?折磨我是你的乐趣吗?”心痕的话看似严厉的质问,其实却是恳求,清冷的灯光下,他的双眸闪闪发亮,“不要,再离开我,让我们一起面对好吗?” 心痕感觉到Desire的下巴轻轻往下点了点,他将他搂紧,那令人心安的熟悉的甜香溢满鼻尖,说什么也再不会放手。 当那个男人踏进侦探社的时候,金丝眼镜的背后几乎看不出任何的情绪,甚至笑容可掬谦虚有礼,若不是Desire提醒过他们,真的让人很难相信这个男人会是在背后操纵一切的人。不过这样的感觉也只是维持了几秒钟而已,未嗣雨他们很快感觉到这个男人即便只是坐在那里喝茶也散发出的让人不可忽视的强大气场。如果背后的主谋果真是他,那么他与三十年前一夕家破人亡的梅家必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让人想不通的事,三十年前,这个男人应该还只是个少年而已。 “心痕少爷,这次真的非常感谢您替我找回了主人。”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了一眼Desire。Desire微微蹙着眉,即便只是跟玄站在一起,他也觉得不自在。 “总管客气了。小约他是我弟弟,保护他是应该的。”心痕笑了笑,无视玄的视线,凑过去对Desire说了一句什么,Desire的耳廓迅速红了起来。 玄眯起眼,笑着朝心痕微微颔首,“那我就先带主人回去了。”走了几步,他转过头来,“哦,对了,老爷子很想念您,让您有空就回家一趟。” 心痕的笑僵在脸上,等玄带着Desire离开后,未嗣雨指着离去的男人的背影道,“心、心痕,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他已经对孔家老爷子动手了吗?”修莱一个激灵,脱口而出。 Desire一路上都在想着心痕在他耳边说的话,他紧抿着唇,平放在腿上的双手渐渐握成拳,他说:“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难道说他已经看穿他的打算了吗?毕竟,这是梅家与孔家上一辈人的恩怨,心痕原本就不该牵扯进来,之所以不择手段成为孔家当家,不过是想把所有的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如果可以,尽量让那个人置身事外而已。 Desire刚走,心痕就接到红菱的电话,孔家果然出事了,孔老爷子病危,让他回去见最后一面。 一向健壮如牛的老头子居然病了,而且还一病不起,说出去还真是笑死人。心痕用手捂着嘴,看着老头子脸上罩着氧气罩,被一大堆的医疗仪器包围着,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他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苍老瘦弱的老头跟那个成天板着张脸将他关进金丝鸟笼的人联系起来。 “他也是人,是人就躲不过生老病死。”美奴替孔老爷子做了全面细致的检查,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在心痕挂了电话说要回孔家一趟时,美奴就跟着他来了。 默了一会儿,心痕又问了几句老爷子的病况,美奴只说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需要观察,让心痕做好心理准备。 因为孔老爷子突然病倒,Desire又失踪了好几日,在Desire正式接任孔家以后,上任家主孔里昂便不再过问孔家的事。在外人看来孔家依然风平浪静,实则孔家上下已经开始惊慌失措波涛汹涌。老管家见到心痕时,激动得眼眶都红了好几圈。 “小约呢,小约现在在哪里?他不知道我回来了吗?”心痕觉得很奇怪,Desire应该比他先一步回到孔家,他竟然没有守在老爷子的身边?就算再忙,他已经回到孔家一个星期了,却连Desire的一片衣角都没见到。 “心痕少爷不知道吗?”老管家讶异地望了心痕一眼,“主子已经失踪快大半个月了。老爷子又突然就病倒了,老爷子这一病啊,古堡上下乱成了一锅粥,幸亏有玄大人,不然这消息也不会封锁得这么快啊。您没回来前,孔家的大小事务也都是玄大人在帮忙处理。”老管家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言语里满是赞赏。 “玄?”心痕皱起眉头,隐隐感到不安。 “可不是?”老管家不无可惜地说道:“玄大人在得知您要回来前就递交了辞呈。” 所以,玄来带走Desire的时候已经算是跟孔家脱离了关系了吗?所以,让玄带走Desire等同于送羊入虎口,而且还是他亲手送的?心痕紧张得手心里沁出汗来,倏地站起身来,拔腿往外跑。不知道跑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下来,眼前是一栋看来比孔家古堡还要古老的建筑,四周被伸出的玫瑰荆棘包围着,更显幽闭诡秘。 一直以来,这里都是孔家古堡禁忌的所在,没有孔家家主的亲令,谁也不准靠近的地方。传说,里面甚至比孔家古堡还要大,里头还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地宫,是原来这里的地方王用来囚禁奴隶的地方。很多年前,心痕还是少年时,并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以为自己那个金丝鸟笼就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没想到这个布满荆棘的玫瑰园才是最可怕的。小小的小约就在这里面,他不知道原来他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的小人儿竟然就在离他这么近却又那么远的地方。 心痕站在那扇巨大的青铜门下,玫瑰的花枝爬满了利箭般竖立着的门栏。他不停地捶打着那扇紧闭的门,整只手被玫瑰花刺刺得鲜血长流,直到再也没有力气,他坐在门下,茫然地望着远处出神。 孔老爷子的病在拖了整整一个月后与世长辞,在这期间Desire一次也没有出现过。从玫瑰园回来的时候心痕便拜托修莱调查Desire的事,修莱查到自从Desire接任孔家以后,便不择手段扩充孔家的势力,开设地下钱庄,与黑暗势力勾结,持续吞并和收购,孔家的资产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成倍增长,明里暗里都结下许多仇家,孔家的百年声誉毁于一旦,而那些积攒起来的资产早被挪用一空,孔家如今除了这座古堡,基本上已经成了一个空壳。除了这些,关于Desire的身世,如今去了哪里什么也查不出来。玄带着Desire究竟去了哪里,再也不会有人知晓。Desire真的失踪了,但是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痕?”柯修莱和未嗣雨在得到消息后先后赶到了撒哈拉,帮助心痕料理老爷子的后事。 “我没事,我很好。”心痕笑笑,“一切从简就好,老爷子在活着的时候就讨厌麻烦。” “心痕……”修莱担心地看着心痕。这一个月来他一面要谨慎处理老爷子的后事,一面还要应付纠缠不休的债务公司,最麻烦的还有黑帮的人。 “我真的很好。”心痕笑道,眯了眼,眼里酸涩难挡,好像就要有什么东西流下来。从小到大,他没为什么人哭过,除了两个人,一个是孔老爷子,另一个是Desire。 “纸终究包不住火。”美奴道:“孔老爷子过世的消息说不定已经不胫而走了。心痕,你可要想清楚怎么解释Desire的事?” “小美你!”未嗣雨气鼓鼓道:“心痕都这样了,你还火上浇油,这些个破事能之后再说不?” “破事?什么叫破事?”美奴横了未嗣雨一眼,“这才叫正经事知道不?人都死了,有什么好伤心的。”说着,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未嗣雨在后面气得跳脚,高声骂着,“殷美奴你还是人吗?我是瞎了狗眼了看错了你,没想到你居然会是这么冷血的人,亏我还,还……我呸!” “如何?你马上就可以再也用不上这张脸了。”玄将一叠报纸扔在Desire的面前,报纸的头版头条用特大字号刊登着孔家老爷子突发心肌梗塞与世长辞以及孔氏集团即将面临破产的消息。 Desire翻来覆去找着关于心痕的哪怕一丁点消息,但是什么也没有。他微微笑了一下,什么也没有,就表示那个人还好好地健康地活着,这样就足够了。 玄看着Desire露出的笑容,愤怒地捏住他的下颌,强迫他看着他的眼睛。“你说,如果孔心痕哪一天要是知道他那可爱的亲弟弟其实是你亲手解决的会怎么样?” Desire浑身一震,终于有了反应,“你要是敢对他动手,我会先杀了你,然后再杀了我自己。” 玄愣了一下,放开Desire,手指顺着他苍白的面颊摸向细白脖颈间的那一抹红,“你真的愿意为了他去死?” Desire侧过头,咬紧牙,“没有他,我活不了。” “好,很好。”玄鼓掌道,“我可以答应你放过他,但是你必需还得帮我做一件事。”玄道:“阿瑟回来了。” 第二十二章:迷雾(下) 红菱躬着身子,正在玻璃花房修剪一朵玫瑰花,感觉到有人靠近,她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心痕从后面抱住了。 “怎么了?”红菱拍了拍他的手臂,“你不是从来都不肯认输的么?” “您知道我在想什么?”心痕将头埋在红菱的背脊里,声音闷闷的。 红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凝视着心痕,“那天晚上,我知道你都听到了。那孩子命太苦,好好对他。” “母亲……”心痕紧紧抱住红菱。 红菱心疼地抚摸着他的脸,转身剪下一朵玫瑰花,将玫瑰花上的刺都剔掉了,放在心痕的手上,“他会回来的。” “谁?”一个身影从玻璃花房外一闪而过,等心痕追出去,早已没了踪影。 红菱颤抖着身子回到房中。甜花嫂送来了茶水,“夫人。” “甜花,是他,他回来了。” …… “你来了。”Desire双手抱膝坐在大露台上,夜风将帷幔吹得呼啦啦作响。 “你让我做的事我都做好了。”小蛮走过去挨着Desire坐下,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说只要我做成这件事就会放过我们。”Desire侧头看着小蛮明艳动人的脸,“你信吗?” 小蛮摇摇头,“你要是下不了手,我来。” “我怕欠得太多,还不了。” “那还不简单。”小蛮笑着跪在Desire面前,将头凑过去,作势要吻。 “唉。”小蛮轻叹口气,终是没有吻下去,转而吻在他的脸颊上,“也许是我上辈子欠你太多。”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我亲爱的未婚妻小蛮小姐。”心痕大喇喇地闯进白炽的总部,在龙椅上坐了下来。 “都下去!”小蛮朝拥进来的手下喝令到,走过去俯身勾起心痕的下巴,“痕痕果然不一般啦,叱咤风云的孔家不要,偏去接管如今这个烫手的山芋。” 心痕顺势抓住小蛮的手腕,“那还不是仗着有你这么个既漂亮又能干的未婚妻么?” “得了,黑帮这边我自然会摆平,满意了吧?”小蛮想甩开心痕的手,却被心痕抓得更紧了。 “告诉我,他在哪儿?” 小蛮看着他那双墨绿的双瞳里不同于以往的狠戾眼神,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我还以为孔家大少爷有多了不起,怎么也这么沉不住气?” “你可以不说,我也可以现在就毁了这里。”心痕说着,扬起一边的嘴角,“如你所说,我现在可是众矢之的,也不差这一桩。” “你威胁我?”小蛮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不算威胁。”心痕站起身来,“准确地说应该是交易。” 突然,外面响起一阵喧哗,烟雾四起。 “老大!”三白突然急冲冲闯了进来,还没张口,小蛮便明白心痕是认真的。 “他不让你知道是不想让你去送死。”小蛮道。 “你想他死?”心痕道:“我答应过的,会去接他。” 柯修莱和未嗣雨在外面埋伏了很久都不见心痕出来,正想闯进去,就见心痕出来了,完好无损的,连一根寒毛都没少。 “心痕,你真有办法。”未嗣雨凑过去笑嘻嘻道:“嘿嘿,才扔几个烟雾弹就把那群小兔崽子吓得屁滚尿流的。” 心痕摇了摇头,“不是我有办法,是她早就计划好了。” “啊?为什么是她?心痕你什么意思啊?”未嗣雨眨巴着大眼睛。 “她要是不肯帮忙,就算我们炸平这里也没用。”殷美奴从草垛后面优雅地走了出来。 “小,小美……”见到几天不见的小美未嗣雨正准备扑过去来个热烈的熊抱,一想到他在孔老爷子葬礼上说的那些狠心话立马端正了姿态,扭过头去,“哼!” “我说那些不过是为了刺激心痕,让他振作起来,你叫个什么劲儿?”美奴嗫嚅道,故意不看未嗣雨。 未嗣雨转过头,目光盈盈地看着殷美奴,热泪盈眶地扑到别人怀中蹭啊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家小美最好了。不仅人长得美若天仙,心也是金子做的。” 柯修莱惊恐地看着这一幕,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一向视未嗣雨如敝履的殷美奴竟然没有甩开他,没有甩开他,真是冤孽啊冤孽。 “你是?”不管身在哪里,阿瑟总会回到这里来,这个他和梅雨曾经度过了最美好的一段时光的地方。“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雨儿?” 看见屋子里的人转过身来,阿瑟不禁惊呆了,因为那张脸和记忆中的脸渐渐地重合在了一起。 “你认错了,我不是什么雨儿,我是来要你命的人。” “我认错了?”阿瑟不相信地笑起来,虽然那人正用枪对着他的胸口,但他却像迷失了心智一样,毫无畏惧地一步一步靠近,伸出手正要抚摸他颈侧的红印,“原来你真的不是,对不起,是我认错了人。” “你不怕死?”虽然过去许多年,但是眼前这个男人看来依然很年轻,似乎还是当年的样子,跟心痕一样有着一双迷人的墨绿色眼眸,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是深深的思念和无底的绝望。 “你真的爱她吗?如果爱她,为什么又要让她走?” “你说什么?”阿瑟抬起头,“哦,你说你是来杀我的人对吗?那就动手吧,让我去地府里问问,为什么要那么狠心地离开我。” “你知道,那个时候她并没有死?”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阿瑟摸着木屋里积攒的尘土,自言自语般,神情渐渐变得迷茫,“我找了你那么久,一年又一年,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出现,不肯出现见我一面?” “她死了。”Desire抬眼,举起手枪,“二十年前她就死了,抛下三岁的我,死了。我亲眼看见她死的,吊死在这里的房梁上,没错,就是你站的那个地方。如果你真那么想她,我现在就送你去见她。” 扣动扳机,一声枪响,射偏在门梁上。 “心痕?”阿瑟惊讶地看着扑在自己身上的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心痕爬起来,甩了甩头上的灰。 “是你母亲告诉你的?”阿瑟道。 “你没事吧?”心痕道,眼神飘向Desire。 阿瑟看了看心痕,又看了一眼Desire,似乎明白了什么,转身拍了拍心痕的肩:“我在外面等你。” “哥哥?”Desire急道,心疼地望着心痕的上臂被子弹擦伤的地方。 “别叫我。”心痕苦笑一下,“我受不起。” Desire垂下眼,“只要我杀了他,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小约?”心痕眼眶发红,发着抖指着门外,一字一句道:“那个人他是我父亲!” “我……”Desire向后退着,忽然轻蔑地笑起来,“你知道梅雨为什么会自杀吗?就是因为生下了我这个野种!” 心痕震惊地看着他,这个让他又爱又恨、失魂落魄、手足无措的人,不是说从来没有见过亲生母亲吗?这个人,究竟还要撒多次谎才满意? “自从怀了我这个野种,她成天都在想着怎样弄死我,结果不小心被阿瑟发现,阿瑟一直以为那是他的孩子,梅雨不敢告诉他,其实我就是个野种,所以才制造了那场车祸,怀着罪恶之心,想跟我同归于尽,只可惜我们都没死成,在我三岁那年,她终于完成了她的心愿死在了这里。”Desire笑道,眼泪一颗接一颗滚落下来,“如何,这个故事够不够精彩?能不能让你哪怕怀着一点慈悲之心原谅我?” “你早知道你不是我弟弟,却让我一个人痛苦?”心痕一步一步逼近。“骗得我团团转,你是不是很得意?” “可怕吗?”Desire从未见过心痕如此狠戾的眼神,本能地向后退着,一直退到墙角,再也无路可退,“知道我可怕就离我远点。” 心痕扼住他的下巴,然后是细白的脖颈。他一口咬上去,满意地听见Desire发出一声呜咽,攫住他因为喘息张开的唇,卷住那恶劣的舌头深吻,直吻到那人失去了意识。 Desire一直握着的枪掉到地板上发出一声钝响。 当心痕带着Desire回来的时候,修莱他们又惊又喜,未嗣雨气得跳脚,责怪心痕为什么不叫上他们一起去,平白错过一场好戏。心痕无奈地翻了翻白眼,不知道这个未嗣雨究竟是真傻还是假傻。 “怎么了?人不是都找到了吗?”修莱递给心痕一杯酒。 心痕将酒杯端在手里,没有喝,“玄说不定是小约的亲生父亲。” “不可能吧。”修莱想了想,“从年龄上来算不对啊。” “你忘了那人的身边有个易容高手吗?”心痕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午夜的钟声沉闷地响起,已经很久没有回到这座公寓里来,陈旧的木质家具上已经覆上了薄薄的一层灰。心痕站在落地窗前,他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要想瓦解玄的势力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毕竟他从孔家聚敛的财富能让很多人替他卖命。 “我竟然能毁了孔氏的百年基业,自然也能重振孔家的声威,怎么,你不信我?”Desire不满地横了心痕一眼,着急地说:“只要让我回去……” 心痕的唇瓣压下来堵住他的嘴,认真道:“我怎么可能再让你回去,那种事情有一次就让我快发疯了,还想来第二次?” “我明明骗了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Desire仰头看着心痕,眼里盈盈闪着光,“像我这种人不应该有好结局。” “什么叫你这种人?”心痕有些生气了,但更多的是深入骨髓的心疼,他执起Desire的手,“就是你这种人让我挠心挠肺地惦记着!” “不是约好了一辈子?”虽然听心痕说过无数句情话,却没有任何一句像这句一样让人动心,无论真也好,假也罢,Desire觉得他并不那么在意,他宁愿选择相信,相信心痕,相信他自己,相信他们两个会有一个好结局。 “哥哥……” “很晚了,一起睡吧。”心痕的下巴搁在他清瘦的肩头上,温柔地磨蹭他泪湿的脸颊:“不抱着你我睡不着。” 第二十三章:沉沦 “您可真是让我好找啊,卢卡先生。”Bloody咖啡厅的角落里,坐着一个身材修长,五官俊美的男人。据说这间咖啡厅之所以叫做“Bloody ”,源于咖啡厅主人的特殊癖好,桌布和餐巾都是采用血红的颜色,扭曲的墙面挂满了诡异的地狱抽象画。 “你,你不是心约少爷。”卢卡惊恐道。 “我,当然不是。” “你到底是谁?” “怎么这么健忘呢?”男人凑过去,冷冷笑道,“卢卡,师哥?” “你是,黎宇航的儿子?”盯着那人似曾相识的眉眼,卢卡大骇,匆忙起身要离开。 男人一个闪身挡在了他前面,“怎么,见到老熟人不打个招呼就走么?” “你想怎么样?”卢卡站定。 “我想怎么样?”男人眯了眼,“不过是血债血偿而已。” “你父亲那是技不如人,不能怪我。”卢卡道。 “如果不是你在药品里做了手脚,我父亲怎么会出事?”男人咬了咬牙,“我不会让我父亲死得不明不白。” 卢卡突然感觉腹部一阵灼痛,站立不稳,一个摇晃倒在座位上,“这咖啡……” “哦,这咖啡里有我研究了十年的心血,如何,滋味还不错吧?”男人俯下身。 “你怎么知道是我……”卢卡已经痛得发不声来,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烧化了。 “多亏了那张人皮面具。”男人低声道:“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容易。”说着从大衣里拿出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瓶放在咖啡桌上。 看着手里的样品变得越来越模糊,卢卡知道自己已经离死不远了。当初为了封口,他混进黎雨航带的学生里,在他每天都要使用的提神精油里滴入慢性毒药,从麻痹视觉神经开始,然后是味觉,之后是整个神经系统,仅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毒死了这个医学天才。 当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天才医师是因为未知的急性病症而死时,他怀孕的妻子却不肯相信,偷偷地留存了他的头发和血液样本带回国。 “卢卡?”Desire吃惊地看着似乎苍老了十岁的人。 “心,心约少爷。”卢卡勉强扯动一边的嘴角。 “你怎么……”Desire看着他,他那一张几乎没有任何血色的脸是将死之人的征兆。 如果一定要死,那他必须要赶在死之前,告诉Desire一些事,一些十分重要的事。“心约少爷,卢卡可能不能再陪伴您左右了。” “别说话。”Desire替他擦着不断从口鼻流出的浓稠的血液,“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不,您不知道。”卢卡伸手抓住他,他的手里也全是血,“玄,玄大人……父……是……”卢卡的呼吸越发不稳,血大量的涌出来,染红了Desire的手。 “别说了……”Desire看着手里的血,是从未有过的惊慌失措,“我知道有个人可以救你,你等着,等着啊……” Desire要走,卢卡却死死抓住他的衣角不放,他的嘴唇开合着,像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告诉他,但是他却发不出声来。 “Desire,那个人是?” “美奴,你来得正好,帮我救救这个人,拜托你救救他。”Desire激动地抓住殷美奴的手臂,力量之大,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啊,啊啊……”卢卡睁大了双眼,喉咙里发出呜咽声,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恐般咽下最后一口气,手里的小瓶滑落下来,咕噜噜滚远了。 殷美奴弯腰拾起脚边的小瓶,自语道:“看来你是用不上了。” Desire呆呆地看着卢卡在他跟前咽了气。卢卡为什么会死?难道是因为他背叛了玄?他想告诉他什么?是关于玄的?难道是他发现了玄的什么秘密,导致那个人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玄到底还有什么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Desire的头都要炸了,他坐在卢卡的尸体旁,浑身都是血,甚至忘了殷美奴的存在,直到心痕赶来将他奋力搂进怀里。 “为什么瞒着我偷偷跟玄的人见面?”心痕有些气急败坏,“为什么我说的话你都不肯听?在你心里,其实那个男人更重要对吗?” “哥哥。”Desire仰头看他,“你,在说什么?”他甩开心痕的怀抱,指着靠在墙上的尸体,“你知道他是谁?你不在我身边的这么多年,都是这个人在照顾我!”说着,他不理会心痕注视的目光,走过去背起卢卡的尸体,一步一步向前挪动着,“我不能让他死在这里,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心痕?”美奴看了看僵直的心痕,询问他要不要跟上去。 心痕立在原地,忽而苦笑一声,“你看见了吗?他刚刚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谢了,老是拜托你这种事。”心痕道。 自从Desire提出要回玄那里被心痕拒了之后,心痕便一直担心他会自作主张一声不吭跑回去,于是便拜托美奴在自己不在的时候,替他看着他。一接到美奴的讯息,他便慌了神,才知道那个人在自己心里的地位不可抑制地与日俱增,紧张,害怕,各种强烈的感觉像潮水一样袭来,快要窒息。马不停蹄地赶了来,偏偏那个人不能打不能骂,以致于说出那些语无伦次的话。有时候,他真想找个笼子把他关起来,就像当年孔老爷子专门为他打造的金丝鸟笼一样,再也不放出去。 Desire回到阁楼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他的身上还穿着那件染血的衬衣,精神有些恍惚,眼睛却像两汪清泉似的清明。他弯下身趴在心痕的腿上,心痕能感受到他没有哭,但是泪水却将他的裤腿都浸湿了。 “是我不好。”Desire说着,“我不该惹哥哥生气。” 心痕很想伸手去替他擦掉眼泪,但是一动不动地坐了一天一夜,他的手已经完全僵硬了。 Desire直起身跨坐在心痕腿上,小心翼翼地捧起心痕的头,用亲昵的话语道:“无论我做什么,哥哥都会原谅我的对吗?”Desire咧嘴笑了一下,“不说话,就当是答应了。”低头含住心痕的唇。 明知Desire的不对劲,却无法克制自己心中对他的渴望,更何况Desire总是趁着他最虚弱时百般引诱,心痕恨自己,却无可奈何。像是惩罚似的,心痕卷住他伸过来的舌头狠狠吮着,一股香甜的味道席卷整个大脑,麻木了神经。Desire就像没有解药的迷香,不知不觉便上了瘾,就算堕下地狱里去也心甘情愿。五指收紧,心痕知道,他已经没有路可以退。 Desire的诱惑让心痕本来僵硬的身体很快活络起来,他将他扑倒在沙发上,亲吻他的耳廓,轻咬他的耳垂,顺着喉结舔舐那凹陷的锁骨。扯开他带血的衬衫,粗糙的指腹擦过他嫩红的微微挺立着的乳首,引得Desire单薄的身体一阵颤栗。Desire仰着脖子,半张着殷虹的唇,低低地呜咽,“既然那么不信我,又何必带我回来?” 心痕怔了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如果那个时候我真的杀了他,你还会爱我吗?” “你不会的。”心痕笑笑,抓住他的手握在手心里,他的手指纤长,冰冷刺骨。 心痕将他环抱在身前,沉沉睡去。半夜,听见关门的声音,心痕睁开眼拨通了一早等着的未嗣雨的电话,“拜托了。” …… “我杀不了他。”Desire道。 “杀不了还是不想杀?”早就料到似的,玄啜了一口咖啡,继续翻看手上的《财经日报》。 “因为杀了也没用。” 玄手上一顿,放下手中的报纸。 “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Desire扬起一边的嘴角,语带嘲讽,“阿瑟根本就没有喜欢过她,他真正喜欢的人一直都是红菱。”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玄站起身,金丝镜框下的双眼眯成危险的弧度。 Desire仰了仰下颌,正视玄的目光,“你不知道吗?阿瑟之所以那么狠心抛妻弃子,就是因为不想牵累他们母子,从头到尾都只是那个女人在自作多情而已。” 玄怔了一下,一个巴掌打在Desire白皙的脸上,鲜红的血染红了本来就艳红的唇,妖冶异常。 “我说过不许那么称呼你母亲。”玄蹲下身,爱怜地抚过他嘴角的血,“你以为我会信?” “不信?”Desire舔了一下唇,笑道:“敢不敢跟我打一个赌?” 虽然柯修莱一直埋伏在孔家古堡的附近,但是当他赶到的时候仍旧晚了一步,甜花嫂和秋儿倒在玻璃花房前,红菱不见了。 柯修莱急忙跑过去,发现甜花搜还有一点意识,他将她翻过来。 “心,心约少爷……”甜花嫂抓住柯修莱的手臂,一句话还没说完便晕了过去。 金碧辉煌的音乐厅里,深蓝的地毯上架着一架钢琴,舒伯特小夜曲随着玄的手指在键盘上轻盈地舞动流泻而出。“没想到你真的来了。”顿了一下,玄道。 “你是,玄?”阿瑟不无惊讶,但随即便恢复如常,像是猜到似的。 “今天你只能带走一个人。”看也没看阿瑟一眼,玄面无表情地说着。舞台上的幕布被拉开了,红菱和一个年轻男子被分别绑在舞台两边的罗马柱上,他们的嘴上都被贴了封口胶。 那个人是?阿瑟一眼便认出那个年轻男子,是之前来杀自己的人,就算心痕不肯跟他说,他也觉察出他与心痕非同一般的关系。稍一侧头,阿瑟便看见他敞开的衣领里白皙的颈项上那抹熟悉的嫣红,心脏一紧。 “你到底想干什么?不要太过分。”阿瑟道,握紧了拳,“我知道你一直很喜欢雨儿,但是雨儿的死都是我一个人的错,跟他们没有关系。” “我说了,你只能带走一个人。”玄停下手中的钢琴,站起身来,指了指敞开的大门外,“车我已经叫人给你备好了。”玄走过来,凑过去对着阿瑟的耳朵说:“那车我找人动了手脚,运气好的话,不一定会死。” 阿瑟猛地仰起头,深邃的眼眸低垂下去,他一步一步走到红菱面前,替她松了绑,撕了嘴上的封口胶,拉起她的手。就在快要走到那辆车的时候,红菱流着泪摇着头,忽然甩开他的手,迅速钻进车里,锁了车门。任凭阿瑟怎么拍打车窗都无动于衷,阿瑟看见她张了张嘴,似乎说了一句什么,但是看不分明,更听不清楚。红菱一踩油门,车子便直直地朝着大路中央冲了出去。 未嗣雨躲在暗处,急得跳脚,可心痕只让他跟着Desire,不让他做出任何举动,在红菱抢了车冲出去的那一刹那,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撒开腿飞一般地追了上去。可惜,跑到半路他便再没力气,眼睁睁看着那车朝着断路冲去。 “我赢了。”玄满意地扬起一边的嘴角,高调地宣布。 正在这时,有人跑进来通报红菱抢了车一个人开走了的消息。玄怔愣了一下,随即跑出音乐厅,瞥见跪在地上呆愣着的阿瑟。他蹲下身,嗜血如狂地揪住阿瑟的衣领,将他强拖了起来,“我真想不通,你有什么好,为什么人人都可以为了你去死?” 阿瑟失魂落魄地看了玄一眼,忽而一拳打在他的脸颊上,玄的金丝眼镜掉到地上,摔碎了。他摸了摸被打的左脸,吐出一口血和一颗牙来。 “呵,呵呵。”玄怔了怔,笑出声来,“怪不得,怪不得,梅雨就算死了,你依然可以无事人一样结婚生子。我早告诉她,她偏偏不信,那我就证明给她看,原来,果真如此……哈,哈哈哈。” “你说什么?”阿瑟愤怒的瞳孔里布满血丝,不可置信地看着玄,“雨儿该不会是你……” “你错了。”玄眯了狭长的眼,“我可没把她怎么样,你知道,我那么喜欢她,怎么舍得。我只是帮她实现了她的愿望而已。” “原来真的是你。”阿瑟震惊不已,只觉得眼前的男人是多么可怕却更可悲,他说:“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我最亲的人之一,为什么,你就是不肯信?” “我本来不想做到这一步,是你逼我的。”玄狠狠说着,仰头让湿润的眼眶风干,举枪对准了阿瑟。 阿瑟走过去,握住玄手里的枪对准自己的心脏,闭了眼,“来啊,开枪吧,早点结束这一切也好。她们都不在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玄看着他,眼底深红,却迟迟没有扣动扳机。 一声枪响划破这诡异的夜,玄直直倒了下去,Desire接住他,喃喃说着:“早跟你说过,杀一个不想活的人没意思么,你偏不信。” 阿瑟看着他,那抹曾经熟悉的嫣红渐渐变得模糊了,他确实不是梅雨,从来都不是,他却相信了他的话,照着他编的剧演下去,可现在看着他,竟然有点后怕,他的心痕可以驾驭这个人吗?可以拥有这个人吗?他害怕。“红菱她……” “放心,她没事。”Desire说着,“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别再回来。” 红菱的车向着断掉的公路冲去,意料之中的刹车失灵,红菱放开了方向盘,脸上挂着笑,任由车冲出了公路,掉落悬崖。海水一波接一波地冲进来,窒息的痛苦与解脱的欢乐一齐涌进狭小的车厢内。红菱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梦,梦里阿瑟、梅雨和她,他们三人又回到少年时候,哦,还有像影子一样跟着他们的瘦小男孩。大家一起笑,一起欢闹,幻想着如果一直这样该多好。画面像漩涡一样急速转动,黄昏的阳光洒落在树叶的缝隙中,那本来应该是个很美好的黄昏,因为阿瑟答应她,今天,就在今天跟梅雨说清楚后他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当她看见梅雨不着片缕遍体鳞伤地躺在铺满枯叶的树林里昏迷不醒的时候,她知道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了…… “母亲,母亲。”心痕一声声地唤着红菱。 红菱缓缓睁开眼,看见自己被心痕抱在怀里,“心痕,心痕……”红菱伸手抓住心痕的胳膊,眼泪如决堤的洪般涌出。“不该是这样,为什么会是这样……” “鸢儿……”看着浑身湿透的菲克,心痕道,“谢谢。” “我欠他的。”菲克道:“这里交给我,去找他吧。” 心痕赶到音乐厅的时候,Desire一个人坐在华丽的舞台上,双手撑着舞台的边沿,嘴里哼着歌,晃着两条修长的腿。他转过脸,绚丽的灯光打在他脸上,美得好不真实。看见心痕,像无数个梦里一样,Desire甜甜地一笑,“哥哥,你来晚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