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外科医生方子赫与刑警肖毅曾是高中同班同学，他们互相暗恋，却都在彼此试探着对方的性取向。中秋十分，他们打算结伴去北京，却不知道一个巨大的危险在等着他们一场异形背后的真面目，等待着两人揭开。 身手矫健的刚毅警察攻VS分析型智慧医生受（本来是攻），两人的感情随着历险逐步升级…… 关键词：悬疑、强强、科幻、推理 内容标签：强强 制服情缘 异能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子赫、肖毅 ┃ 配角：许朝阳、刘大禹等 ┃ 其它 第1章 “止血钳。” “给。” “剪刀。” “恩。” 午夜11点的同仁医院，仍旧是灯火通明，人声嘈杂。方子赫正聚精会神地在手术间里进行着一场高难度的工作。他看着缝合的患者胸膛，将那血淋淋的手抬了起来。 “方老师，药效好像要过了。”一旁的助手看到手术台上那患者的眼睛微微开启，便知道刚才麻醉剂的药力是要一点点消退下去了。 方子赫今年26岁，是一名年轻的外科医生。他所在的同仁医院，是一家历史悠久的二甲医院 。今日医院里人满为患，异常拥挤，连库存里的麻醉剂也全都用完了。患者送到这儿来的时候，助手许朝阳给他注射了最后一支麻醉剂，可这显然不能完全平复患者的痛苦。 “怎么办？”许朝阳的脸上满是焦急，他对着方子赫低声问道。 方子赫正在工作的手稍微停了一停，问道“冰块还有么？” “恩。” “到我的更衣室去，我的口袋里……”方子赫顿了顿，对着一旁的许朝阳使了个眼色，“快去。” 许朝阳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立时明白了过来。他即刻冲出了手术室，向着更衣室狂奔而去。 他翻了翻方子赫的外衣口袋，一伸手就摸到了方子赫说的东西——一盒还未拆封的安全套。他手忙脚乱地拆下了一个带到手术室，朝着套里使劲灌着仅剩的一点医用冰块，制成了一个临时的冰袋。 “好了。”不一会儿，许朝阳就提着这刚刚制好的冰袋递给了方子赫。 患者已经在呻？吟了，声音很轻，听起来却极为痛苦。 “创口位置，敷上。” “恩。” 方子赫看着眼前的患者，默默地等待着他的镇定。患者的手正在颤抖，那是药力过后的疼痛所引起的痉挛。 “这样有用么？”许朝阳问道。 “只能试试了。” 渐渐的，那呻？吟声竟慢慢地低了下去，长达三分钟的冰敷减轻了患者的痛苦，患者的手也不再颤了。看到这样的情况，方子赫轻轻松了一口气。 “这是最后一场手术了？”方子赫又擦了擦额头的汗，对着许朝阳轻声问道。 “是，最后一场了。” “恩。”方子赫一把将手上沾满鲜血的手套取了下来，对着身旁的助手许朝阳低声说道，“完成了，送出去吧。” 手术台上的患者被推了出去，方子赫也跟着一齐走进了休息室。他摘下口罩也随手扔在一旁，瘫坐了下去。 “方老师，辛苦了。” “没事，”方子赫疲惫地笑笑，他将头上的帽子一把扯了下来，丢给了一旁的许朝阳，“我们这里就已经人满为患了，更不要说那些事故附近的医院了。比起来他们那里，我们这儿还算是轻松的。” “是啊，”许朝阳点了点头，对着方子赫笑笑，“手术既然都完成了，方老师就快些回家休息吧。” “恩。” 方子赫一边应着，一边默默点燃了一支烟，在休息室里吞云吐雾。 烟雾笼罩着方子赫的面孔，那是一张白净的脸。他的头发不长，梳得干净、整齐，一看便是精心打理过的，这也恰好衬出了他精干的气质。他抽烟的时候不紧不慢，抽一下，便要等个几秒钟，就恰如他平日里说话，不疾不徐。他窝在沙发里，向着空气中轻轻吐了口烟，对着那烟圈微微地勾起了嘴角，却也是淡淡的，温和的。 他现在，是同仁医院的一名外科医生。他虽是一流的医学院毕业，却选择了一家规模相对比较小的甲级医院。他是贪图安逸的个性，这也让他本来有些强势的性格在单位中收敛了起来，在单位里八面玲珑地做人。 聪明、冷静、耐心，是他取得好人缘的金钥匙。凭着他那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还有那谦和的脾气，让他在同仁医院的工作一直进行得很顺利。 做完了手术，他一直就在休息室里呆坐着，思绪渐渐变得有些停滞。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肖毅现在，在干什么呢？ 想到这儿，方子赫站起身掐灭了手上的烟，他一把拿起一旁桌子上一直在闪着信号灯的手机，按下了HOME键。 那手机是许朝阳的，上面显示了二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人打来的。 大概是许朝阳的女朋友在催他吧？ 方子赫没有多想，而是径直拨通了一个自己烂熟于心的电话。 “喂？”方子赫的声调突然高扬起来，一扫方才的疲惫，对着电话那头清朗地唤了一声，“肖毅啊！” “哪位？” “呵呵，”方子赫的声音沉了沉，似是有些不高兴，“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了？” “哦……方子赫啊！”那声音突然扬了起来，对着方子赫大声喊道，“你刚下班啊？” 方子赫这才笑了笑。他仔细得听了听电话那头的声音，那分明是机器发出的一阵阵轰鸣声。 “你还没睡？” “恩，”肖毅答应道，对着方子赫深深叹了口气，“刚完成任务。延安高架上出了一起事故，连环撞车，死了好多人。” 听到这话，方子赫的心里惊了一惊，他稍稍挺起了身子，对着电话那头说道，“那不是离我很近么！我刚完成了一起手术，也是事故现场运来的。” “是吗？”肖毅惊讶地问道。 “呵呵，”方子赫的身子又靠了下去。他低低笑了笑，对肖毅发出了诚挚的邀请，“既然我们俩离得这么近，不如见面一起去吃夜宵，如何？” “好啊……我也饿了……那就约个地方碰头吧！” “恩，好。” 说罢，两人约好了地点，便匆匆挂了电话。 方子赫没有立即动身，而是又点燃了一支烟。他一边抽着，一边看了看那刚才被他放在一旁的手机，自顾自地，轻轻叹了口气。 抽完这支烟，就去见肖毅吧。 ＊＊＊＊＊＊ 两人约在了寿宁路见面。方子赫打理了下着装，便出门叫了辆出租车。上海的夜已经静了，可却还有这样一条街灯火通明，好不热闹。 下了车，方子赫远远就看见了肖毅，他今天着了一身黑——黑衬衫黑裤子黑皮鞋，衬得他修长的身影越发高瘦、挺拔。 “肖毅！”方子赫高喊道。 肖毅听到了方子赫的喊声，猛得转过头去，朝方子赫挥了挥手，“你过来吧！我刚点了烧烤！” 方子赫高声“哦”了一声，便走到了肖毅的旁边。 “你小子，一个星期不见，又变帅了啊！”方子赫打量着肖毅的脸，嬉皮笑脸地恭维着他。今天，肖毅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还留着未刮净的胡须，将他的脸衬得更加刚毅了。 “哈哈！”肖毅大笑了两声，一边摸了摸自己刚刚理过的短发，他油腔滑调地对着方子赫说道，“你还说我呢，比帅气我哪比得过您老人家，看看，您这下了班头发还梳得那么油亮，难不成吃个夜宵也要来招蜂引蝶？” 方子赫听了，使劲拍了下肖毅的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这头发是刚刚在医院用啫喱水定的型，是为了见肖毅来特意打理的。 方子赫和肖毅是高中同学，毕业了以后两人一直保持着联系。与方子赫相比，肖毅高中时的成绩算不上顶尖，一直都是中游水平。可他却有个特长，那就是体育。肖毅的父母是大连人，由于这个关系，他的身材也要比上海本地的学生魁梧一些。当年他刚一入校，就参加了学校的篮球队，成了校篮球队顶顶拔尖的前锋。出众的长相，再加上高超的球技，让他一下就成了学校女生的焦点。 “你小子，你怎么一星期都不跟我主动联系啊，这几天都是我主动打电话给你！以前你可不这样啊！”方子赫抬了抬眉毛，将嘴角一斜，对着肖毅意味深长地坏笑道，“难不成……你又交上新女朋友了？” 听了这话，肖毅的脸突然一沉，对着方子赫“嗯”了一声。 方子赫的心里突然一紧张，他一把抓住了肖毅的肩，对着肖毅问道，“真的？” “骗你的！” 看到方子赫惊讶的表情，肖毅一下哈哈大笑起来。 “哼，”方子赫不露声色地笑了笑，心里却是深深松了口气。 是啊，肖毅怎么会交新女朋友呢？他都单身了好几年了，哪能就这么悄悄搭上新女友了。他看了看肖毅的脸，突然心里生出了一丝的放心。 “我是想呢，我还没找到女朋友呢，你怎么就抢先一步了。” “得了啊！我可是走爷们儿路线的，行情哪里比你差了！” 肖毅坏笑着，一边拍了拍方子赫的肩。突然间，有什么东西进入了他的眼帘。他低下头，眼睛一眯，一把将手伸进了方子赫的口袋。 一盒绿色的东西被牢牢夹在肖毅的两指之间，在方子赫的面前轻轻摇了两下，低低地笑道，“嘿嘿，这是什么？” 方子赫“啊”了一声，竟有些尴尬。他暗暗地责怪许朝阳那个小子，刚才翻口袋的时候居然没有恢复原状，把这绿盒子露出了半截，给肖毅瞧见了。 “兄弟，别装啦，大家都是男人嘛，可以理解，”肖毅笑笑，一边歪了歪嘴，对着方子赫说道，“你小子长得那么帅，有啥不好意思的，啥时候把你女朋友给我带来瞧瞧啊。” “没有女朋友。”方子赫的脸突然有些挂不住，他低低地对着肖毅回了一句。 “算了算了，还给你。”肖毅看出了方子赫脸上的紧张，他便识趣地将那盒子塞进了方子赫的口袋里。 “你条件那么好，怎么还不交个女朋友呢？” “不想找，没合适的。” 方子赫沉默了，他撇了撇嘴，不再看肖毅了。一股烟突然飘了过来，窜到了两人的鼻子里，熏得两个人都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烧烤好了，要不要加辣？”烧烤摊的老板拿起了刷子，在那肉串上刷上了一层厚厚的孜然，对着两人大声问道。 “要！” “不要！” 两人几乎同时说出了口。 肖毅扭过头，对着方子赫看了看，那张脸上分明写着一千个不愿意。 “算了算了，不加辣吧，我知道你们做医生最讲究了，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肖毅一边气哼哼地说着，一边转过身去对着烧烤摊老板大喊，“不加辣！” “我吃不吃辣跟我当医生有什么关系！”方子赫白了肖毅一眼，“我可没那么做作，我只是不喜欢吃辣。”他说着，一边跑上前去，将自己口袋里的一百块抽出来塞到了老板的手里。 “啪”一声，一个金色的ZIPPO打火机随着方子赫的动作掉在了烧烤架上。 “嘿，兄弟，悠着点儿，当医生的，怎么这么毛手毛脚的，”肖毅一把捡起了那掉在架上的火机，笑了。他看了看烧烤店老板的眼睛，那眼神分明向着方子赫瞟了一眼。这个方子赫，今天当真是要出尽洋相了。 他用衣服擦了擦打火机上的灰尘，用两只手指夹起来塞回了方子赫的口袋，“保管好了啊！做医生的还丢三落四！” 方子赫的脸突然有些尴尬了。肖毅不知道，方子赫并不是时时刻刻都这么毛手毛脚，手术时的他沉着冷静，但每次见到肖毅，他却总是失了分寸，手忙脚乱。 方子赫有些尴尬，他一把接过了老板手中端着的烧烤饭盒，找了旁边的一个小凳子坐了下来。 “干嘛！还傻站着干什么！”方子赫喊道。 “买酒呢！”肖毅回过头，对着方子赫说道，“你不吃辣，酒可不能不喝！” “少买点！我明天还要上班！” “好好好，就两瓶！” 说罢，肖毅拿着两瓶酒走了过来，坐在了方子赫对面。 “诶……我说……”方子赫吃着烧烤，突然想起了刚才电话里肖毅说的案件，“你刚才在处理什么案件呢，忙到那么晚。” 听到这话，肖毅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凝重，他回想着刚才看到的惨烈场面，还是有些心有余悸。“延安高架上面呗，最前面的一辆车突然失控，冲向了隔离带，后面的车也一下没有刹住车，就一辆接一辆地撞上了。” “啊？这不是交警处理的事儿么？”方子赫一脸疑惑地看着肖毅，问道，“怎么今天轮到你们刑警出面了？” 肖毅这才放松地笑了起来。他抬起了眼睛，一边咬下串上的一块羊肉，“你说有多巧！交警去处理的时候，正巧撞上了一个我们通缉多时的毒贩！这个兔崽子，逃了那么久，最后居然在高架上叫别的车给撞上了！” “哦？”方子赫睁大了眼睛，惊讶地问肖毅，“什么逃犯这么蠢啊！被通缉了还上高架？他就不怕被摄像头拍到么？” “是个贩毒的，”肖毅拿过纸巾，用手纸抹了抹嘴。他一边将手中的竹签重重戳到了饭盒的盒盖上，对方子赫说道，“可能逃得急吧，一时大意了。” “你们抓到他了？” “抓到了，那人没系安全带，一头撞晕在车里了。”肖毅回想着方才将他拖出车外的场景，不禁得意地笑了笑，“他们还在审讯呢，我是加了几天的班了，就先偷偷溜出来了。” “恩。” 方子赫听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肖毅的工作很辛苦，成天都在忙着处理案件。这次见面方子赫也是天天在约，却是硬生生地隔了一个月。 “这顿饭，我请。” “当然你请了！你小子那么有钱，今天这点烧烤还不愿破费啊！” 是啊，方子赫和肖毅真的认识太多年了，连客气都免了。方子赫跟着肖毅一起笑了起来，看了看远处马路上穿行的车辆。 如今已是9月了，天气渐渐冷了下来，一辆车突然飞驰而过，带来了一阵冷风，吹得方子赫的身体不禁抖了两下。 方子赫思索着话题，想活跃一下气氛。 “诶……”方子赫突然想到了什么，“今天我们那儿出车祸的患者，外套上都是黏糊糊的，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泄露了？” “只是蜂蜜。”肖毅回想着事故现场，一大摊蜂蜜夹杂着玻璃碎片铺展在地上，确实叫人寸步难行，“肇事的车辆载了好大一箱蜂蜜，撞的时候全都给碎在地上了。” “哦……怪不得，”方子赫听着，一边点了点头。他想起了那医院里的气味，那确实是一股熟悉的香甜。 “那肇事人员呢？你们抓到没？” “没呢，”肖毅摇了摇头，说道，“出了那么大的事故，那驾驶员估计是逃逸了。” “恩……” “好了好了，别说工作的事儿了，”肖毅用牙一下咬开了啤酒瓶的瓶口，把瓶子递给了方子赫，“来，喝酒。” “嗯。”方子赫接过酒瓶，对着嘴猛灌了一口。 “爽气！干了！”肖毅见到方子赫喝得那么快，便也把自己的瓶子竖了起来，一口气灌下了半瓶。 方子赫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摸了摸自己上衣的口袋，突然就改了口，“明天我不做手术，可以多喝点。” “恩，我也正好休息，咱们喝。”说完，肖毅又狠狠灌了一口酒下去。 ＊＊＊＊＊＊ “老板……再来两串羊肉……”几番酒水下肚，肖毅的口齿已经含糊不清。他低低地挥了挥手，唤老板过来。 “还吃呢？”方子赫倒看了看眼前有些醉了的肖毅，低低地问道。 方子赫知道，肖毅虽然贪杯，可酒量却算不上好。每次喝他都会喝得醉醺醺的。而自己则恰恰与肖毅相反——他自己不常常喝酒，可一旦喝起来倒是有些千杯不醉的意思。 “没吃饱呢，”肖毅的眼神有点飘，他一抬手，居然顺手就把手边的半瓶啤酒给打翻了。所幸他还没有全然醉倒，一瞬间，他急忙扶起了倒在地上瓶子，拿起来对着那漏出来的酒嘬了几口。 “这酒是越喝越饿，我这肚子好像还没刚才饱呢！” “呵呵，别舔了，多恶心！你要喝就再叫一瓶好了。”方子赫笑笑，手里却已经空了。刚才他们一边吃烧烤，一边谈天说地，不知不觉就把桌上的烤串全吃完了。 “真浪费，”肖毅提起手，侧过身缓缓把在脚边的啤酒放了下来。他用调笑的眼神对着方子赫看了几眼，上下打量着他，一边慢悠悠地说道，“你小子，脾气那么好，还长这么帅，怎么不交女朋友呢？” 听了这话，方子赫抬了抬眼，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肖毅。 肖毅是大连人。他的个子比方子赫高个三公分，大概一米八左右，他那双眼睛是一双细长的单眼皮，视力却是极好，这也让他的目光时常看起来亮亮的，透着一股子体育生特有的帅气。他笑起来爱歪一边嘴，让人觉得他有些坏，加上他那两道浓眉，更是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平添了几分刚毅的味道。 方子赫大概是醉了，他看着肖毅那双拿着酒瓶子的手，竟变得有些目不转睛。肖毅体型修长，却十分壮实，他今天穿的这件黑衬衫，更是叫他那本就性感的身材里隐隐透出一股天然的雄性的气息，叫方子赫看得血脉喷张。想到这儿，方子赫使劲往肚里咽了咽口水——这么多年来，他们同届的男同学都已经胖出了一圈，可肖毅的身材还是像高中的时候一样保持得那么好——胳膊线条突出，胸肌发达，一看就是经常保持着锻炼。 “你看着我干嘛？”肖毅的手有些摇摇晃晃的，他把眼皮抬了抬，歪起嘴角对着方子赫调侃道，“这么多年的兄弟了，还没看够啊？” “你帅，怎么看都不够。”方子赫看着肖毅那未剃干净的胡须，低低地笑了笑。 肖毅冷冷哼了一声，突然将手中的啤酒瓶在桌上一敲，皱起眉头看了方子赫一眼。 “我说你小子……不会是同性恋吧！” “我……”方子赫被肖毅的这话说得慌了神。或许是因为尴尬，他的脸突然涨红了起来，显出了几分气恼，“我怎么会是同性恋！那种人……多恶心啊。” 说完这句，方子赫沉默了，他微微侧过脸去，不敢再看肖毅。兴许他是自己被自己刚才的话给恶心到了，所以心里发虚，不愿正视肖毅。 他被肖毅说中了，他自己确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GAY。上学的时候他是肖毅的同桌，那时候，他就一直喜欢肖毅，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在心底里默默暗恋着他。 等他上大学以后，虽然陆陆续续谈了好几次恋爱，可肖毅还是他心头最放不下的情结。他帅气，幽默，还带着北方人特有的率性，这都是他所喜欢的。而且关键的关键，他还总觉得肖毅有些喜欢自己——肖毅的举止间虽然一直充满着一股直男的气息，可方子赫的心里总觉得有些不死心。如果肖毅不喜欢自己，又怎么会这么多年来，天天跟他有事没事地互通电话呢？ “得了得了，我开个玩笑呢，谁知道你那么排斥这些，”看到方子赫这样尴尬，肖毅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他把喝到一半的酒瓶子放在一旁，低声对着方子赫说道，“今天酒喝到这儿吧，我回去了。” 说完，他便起身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了几步。 “我送你回去吧。”方子赫结完了最后几瓶酒的账，便也站了起来，跟上了肖毅。 “不用，还没醉到那个程度，我自己能走。”肖毅摆了摆手，自顾自地到街上去拦车了。 陡然间，肖毅好像想起了什么，他“啊呀”了一声，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完了，家里钥匙忘带了！” “怎么会忘带钥匙呢……”方子赫走近几步，关切地问道。 “我办公室里有备用的，今天急急忙忙出警，就忘了带出来了，”肖毅懊丧着脸，对着方子赫看了一眼，“看来今天是回不了家了。” 方子赫笑了笑，他知道肖毅心里在想什么，却不接他的话，等着他主动开口。 “要不……我今天住你家去？”肖毅低笑着。 “哦……”方子赫微微舒了口气，他摸了摸上衣口袋里的绿盒子，突然隐隐有些激动，“就怕你不乐意呢！” “什么话！又不是没去过！”肖毅笑笑，一把搭住了方子赫，使劲捏了捏，“咱俩什么关系啊！” 两人肩搭着肩笑了起来。兴许是酒精的缘故，方子赫的身体变得异常燥热。他下意识地往肖毅的身上靠了靠，蹭了蹭他饱满结实的胸膛。突然间，他察觉到了什么，便猛得将手插在了裤袋里，松了松紧身的西裤。 “上车吧。”车停了下来，肖毅打开了后车门，一屁股坐了进去。 “我坐前面吧。” “诶，别！”肖毅向着车外的方子赫招了招手，“坐后面，说话方便。” 方子赫的心里一动，即刻就毫不犹豫地跟着肖毅一同坐上了车。 第2章 “师傅，江苏路愚园路。” 肖毅替方子赫报了路名，他去过方子赫的家里几次，便将方子赫家的地址牢牢背下来了。待出租车司机打了表，他便闭上了眼睛，两手交叉抱着，一下就将身子躺倒在了方子赫的大腿上。 “困了，借了靠靠啊，”肖毅闭上了眼睛，调整了下自己的姿势。 方子赫突然有些慌，他赶紧拿包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不让肖毅碰到一些不该碰到的东西。他的视线投向了窗外，手却紧张地握着包。那窗外的景色在飞速地流转着，高架上的隔离带发出耀眼的白光，一时间竟连成了一片。方子赫逼着自己去盯着那刺眼的白光，让自己使劲去想一些其他的事情，不去想自己大腿上肖毅那具火热的身体。 方子赫沉着脸，使劲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自己都跟肖毅是这么多年的老同学了，怎么还会像第一次见面一样，这么紧张呢？难不成真是因为天气凉了，想找个人来暖暖床了？他记得他自己明明昨天还…… 想到这儿，方子赫又忍不住地偷偷瞄了瞄肖毅的脸。这张脸早就脱去了高中时的稚气，却愈发有一股成熟的魅力。肖毅大概是真的醉了，他的鼻子就贴着方子赫，对着他的手背喷出一股热腾腾的气息。方子赫感受着那温度，一动不动，一边将自己的十指僵硬地扣在一起，搁在大腿上。 “嗯……”突然间，肖毅喃喃地咽了下口水，脸也跟着那动作一起斜了一下，下巴上的胡渣顿时戳到了方子赫的手背，搞得他痒痒的。 方子赫被扎到了，他的心像触电一般狂跳了起来。他再也受不了这种似有若无的挑逗了，他猛得一抬大腿，把肖毅的头顶了起来，急躁地说道，“别睡我腿上了，重死了！” “好了好了，我起来，”肖毅被这记动作给弄醒了，他直起身子，使劲揉了揉眼睛，“你怎么了这是，发什么脾气啊，大姨妈来了？” “是啊，被你压得大姨夫都来了。”方子赫的脸缓和了下来，他使劲往后拉了拉腿上的包，一边将那突起的裤裆牢牢盖住，“两个大男人，还搞那么亲密，恶不恶心啊。” 肖毅“哦”了一声，闭起眼睛躺在了座椅上，不说话了。 方子赫用余光瞥了一眼肖毅的喉结，那上下浮动的小玩意叫方子赫的脸微微有些发热。他突然有些后悔喝酒了——他没想到，这酒精竟让他变得这样按捺不住，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 方子赫猛得抬起手来，一把解开了白衬衫上的第一颗扣子。 一个银质的挂件露了出来。那挂饰是钥匙的造型，用黑色的挂绳吊着，随着那车厢的摆动在他的脖间轻轻晃着。这是他前男友送给他的挂件，是一对情侣挂饰。他的是一把钥匙，而前男友则是一把锁，正好与他们的角色相匹配。而现在，他的前男友已经去了海外，他则是落得一身逍遥自在。 方子赫至今没有将这个挂件取下，这并不是因为纪念他的前男友，而是他真的已经将他的男友彻彻底底地放下了。他回忆起了从前一次次的恋爱经历——自己虽然处了好几次朋友，可却一直没有找到自己特别喜欢的类型。刚分开的这个男人，算是他感情历史中相处得最久的一个了。可这过去的一年里，他始终提不起兴趣与他去做爱。一年里，他虽然一直忍着没有出轨，可他每次在床上，都也只是自顾自地解决问题。如今那人去了国外，他便更有了借口去摆脱他了。 一个月前，他用一个电话将这段感情彻头彻尾地作了一个了结，之后便再无联系。他没有感到什么悲伤，只是有一些不痛快——每天回到家里，他都要一人面对偌大的客厅，无聊地看电视。这样的寂寞，总会驱使着方子赫打开电脑，约上素不相识的人去他的家里翻云覆雨，逃避现实生活的空虚。 方子赫早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了一个情场上的老手，可如今他面对着他暗恋多年的同学，却反而变得胆怯、羞涩。他的手一直在微微发凉，紧紧握着公文包，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附了体，变得紧张不安。 “方子赫，你中秋怎么安排啊？”肖毅的眼睛闭着，沙哑地问着方子赫。 “还能怎么安排，一个人过，”方子赫看了看窗外，对着肖毅低低地说道，“我可一点儿都不想回家。” “怎么？还跟你妈关系不好啊？”肖毅问道。 “老样子，她都有自己的生活了，再婚之后一直过得有滋有味的，”方子赫暗自笑笑，有些感慨地说道，“反正她也给我留了这套房子，我住着就是。” “恩。”肖毅沉默了。他想起了方子赫的家庭关系，那确实是一段复杂的历史，也是方子赫心中的一大忌讳，自己确实有些说错话了。 一时间，肖毅有些尴尬，他使劲调节着气氛，把那声音扬了起来，笑眯眯地调侃道，“你那房子不大，情调倒是整得不错，住着舒服。有事没事那能点点蜡烛搞个烛光晚餐什么的，浪漫浪漫……” “呵呵。”方子赫听着没有作声，只是笑笑，低低应了一句。 肖毅见他的话没有作用，便也有些灰心，他的眼睛又闭上了，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你呢？中秋怎么安排？”方子赫先开了口，打破了车内的沉闷。 “我还能怎么样，回北京跟父母一起过呗，”肖毅睁开了眼睛，侧过脸来对方子赫笑道，“诶，我说，中秋你加不加班？” 听了这话，方子赫似是明白了些什么。他皱了皱眉，那紧握着包的双手跟着一起松了一松，“你要我陪你一起回去啊？” “恩……我妈有些不舒服，想叫你去看看。”肖毅侧过脸去，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微微叹了口气，把视线移向了窗外。 方子赫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记得肖毅的母亲在上海的时候身体就一直有些小毛病，虽不严重，但却一直发作，惹得肖毅常常为此心烦。 他回想了下领导给他的休假时间，深吸一口气，若有所思地说道，“22号，23号我还有空，可以陪你回去看看。” “那太好了！”听到这话，肖毅深深地松了一口气，他一直怕方子赫工作忙，不敢擅自订票。既然方子赫刚才这么爽气，那他自己自然能把这心收回肚里了。 “那我明天就去订火车票，车票我报销！”肖毅笑道。 “你现在才订……还有票么？”方子赫想到了什么，转头过去看着肖毅，立刻给他打了一剂预防针，“没有票，其他时间我可没空。” “嘿嘿，这你不用担心，”肖毅的脸上是一派胸有成竹的表情，他放下了抱在胸前的双手，伸手去轻轻拍了拍方子赫的头顶，“我有几个哥们跟黄牛关系好，再不行，就出点钱找他们买呗。” 方子赫这才点了点头，将视线转向了窗外。 他想着，他自己这夜夜笙歌的生活，总算可以消停几天了。 ＊＊＊＊＊＊ 大概是醉了的缘故，肖毅一到家就脱了个精光，他就像是把方子赫的家当成了自己的家，裸着身子进了浴室。 方子赫还没有醉，他有些怔怔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肖毅那性感的身体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我什么都不穿，阿彻不会咬我吧？” “不会。阿彻可乖了。” 阿彻是方子赫养的金毛狗，已经伴随他三年了。方子赫背对着肖毅蹲下身子，摸了摸狗的毛发。 “你洗澡？” “恩。”肖毅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慢吞吞地走进了浴室。 浴室的水声响了起来。方子赫的心有些紧张，他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不禁忍不住看了看肖毅脱下的背心和内裤。那些刚褪去的衣物还是热的，散发着肖毅身上传来的气息。 方子赫看到那些衣物，竟有些冲动，他的脑子转得飞快，就好像在害怕错过了什么。他摸了摸自己的身体，酒精正一步步地向上蹿着，直击打着他的脑部。他抽开了皮带，一下脱去了上身的衣服，接着又连带着内裤一起脱了，赤身裸体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肖毅不是直男么？他不是喜欢女人么？倘若他要真是这么笔直笔直的，看到自己的身体肯定也不会有任何反应了。方子赫拿起了一旁的香水，在自己的身上喷了喷，他抬起手来闻了闻，突然感到非常兴奋。 “方子赫！” 浴室里突然传出一记叫喊声，是肖毅的声音。 第3章 “方子赫！” 浴室里突然传出一记叫喊声，是肖毅的声音。 “干嘛？” “短裤！我短裤忘记拿进来了！” 客厅的窗户开着，陡然间，从那窗的缝隙处透过来一丝冷风，吹得方子赫的身体抖了一抖。 肖毅在要自己的短裤！他要在自己的面前蔽体，可自己呢？自己正在一？丝？不？挂地等着他！方子赫的脑袋突然被这丝冷风吹醒了许多，他赶紧套上了卧室里的背心和睡裤，把肖毅扔在客厅的内衣拿了进去。 浴室的房间里蒸汽腾腾的，遮蔽着肖毅的身体，可方子赫还是能透过那雾气看到肖毅的身体。那身体是他日日夜里所梦寐以求的，多少个夜晚，他都想象着肖毅摆出各种撩人的姿势睡在他的身旁。可今晚这么好的机会，他却不敢去争取了。他惨淡一笑，心想——要是自己今晚忍不住对肖毅动手动脚，今后说不定连朋友也没得做了。 还是算了。 方子赫出了浴室，他把卧室里的被子拿出去一条扔在了沙发上，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浴室里的水声止住了，肖毅大摇大摆地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他径直走到了方子赫的卧室，掀开了一旁的被子。 “你睡沙发！”方子赫蒙着被子低低说了一句。 “恩？” “你睡沙发，我这两天有点感冒。” “哦……”肖毅不好说什么，他觉得有些冷，便揉了揉眼睛出去了。 方子赫的心里突然有些失落。他多想肖毅能不顾他的劝阻，钻到自己的被窝里一起睡。可他却没有。谁叫他是直男呢？自己的身体练得再好也吸引不了喜欢女人的男人。 客厅传来一丝声响，是肖毅躺到沙发上的声音。 方子赫的眼睛闭上了，他觉得自己的下身还在膨胀着，让他有些难以入眠。他突然一下掀开了被子，下了床，把卧室的门“砰”一声关上了。他看着枕头一旁摆放着的纸巾，想到了什么。 整个过程都在静谧中进行着，却有了些许的不同——方子赫做爱的时候，使劲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他脑里始终想象着肖毅的身体，久久不能忘掉。 ＊＊＊＊＊＊ 22号上午，方子赫早早地到了火车站等着肖毅。肖毅今天穿了一件灰色的帽衫，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的板鞋，感觉很时尚、休闲。 “你怎么跟我去北京也要穿得这么正儿八经的，白衬衫黑西裤，你这是要去出差啊？”肖毅看着方子赫笑道。 “呵呵，习惯了。” 不一会儿，两人就一同上了车，两人定的是高铁的票，都有座位，可待火车坐定，他们便一齐先登上了餐车，准备吃些东西。 大约是中秋的关系，火车上的人很多，那餐车的座位也都被坐满了。两人去前台买了两客盒饭，然后就这么面对面坐着。 “请问……这里有人么？”突然间，一旁传出了一个异常磁性的声音。方子赫抬头望去，一个衣冠楚楚的帅哥正站在一旁，想要坐在他们的旁边。 方子赫立刻挪开了自己的包，示意他坐下。 一边是暗恋多年的同学肖毅，一边是火车上偶遇的气质型男，方子赫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桃花运犯了，竟然一下碰到两个帅哥。他不露声色，小心翼翼地翻出了一张藏在包里的报纸，在桌上铺了开来。 “哟，到底是医生，真讲究卫生。” “那是！哪像你，邋里邋遢的。” 肖毅看了看铺在桌上的报纸，上面的抬头分明有“同仁内刊”四个字，下面则是一些精奇古怪的新闻——“47岁男子患了阴囊淋巴腺瘤，造成睾丸巨幅肿胀，肿瘤达44.5公斤 ”；“ 21岁女生一夜之间面部皮肤呈现衰老症状，脏器功能退化严重，发病原因未明。” 这些稀奇古怪的标题把肖毅给逗乐了，他对着方子赫歪嘴笑了笑，调侃道，“你们医院都印的这样的报纸啊？” “我出门时候随便拿的一张，谁知道他们在印什么，我都看也不看的。”方子赫不理会肖毅的调侃，只是随便地答了一句。 一旁的男人似是听到他们俩的对话，也凑过头来往方子赫那儿看了看。 “你是……同仁医院的？”那人低低地问了一句。 方子赫被突然间的搭讪问得愣了一下，他转过脸来，轻轻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恩”。 这时，他才敢仔细看清楚那男人的脸，那脸虽然是英俊帅气，但却不再年轻了，一看就超过了35岁。他用大拇指和食指托着下巴，对着方子赫亲切地笑着。 “哦……前两天我在那儿刚办了张病历卡看了个小病，那儿离我们家特别近。”男子说道。 “哦？你家住在什么位置啊？” “愚园路。” “哦……”方子赫拖了一句长长的声调，应着身旁的男人。愚园路，不会是住在静安寺吧？那儿可真是个好地方，市中心的市中心。方子赫没有多想，只是暗自笑笑。 两人都饿坏了，方子赫和肖毅拆开饭盒，自顾自地吃起饭来。此时，高铁已经出发了半个多小时，距离上海很远了。没有人陪他说话，一旁的男子有些无聊，开始玩起了手机。 “先生，请您保管好您的随身物品。” 突然间，一个清亮的男性嗓音飘了过来。肖毅和方子赫一起抬起头看了看，是高铁的列车长，长得还算清秀。他正弯腰给男人捡起了他掉落的身份证。 男人点头道了声谢，便又继续埋下头，点亮了手机的屏幕。 窗外的景物在不停地变换着，似乎在提示着时间的漫长，方子赫不禁打了个哈欠，对着肖毅看了看。 肖毅已经闭上眼，丝毫没有要回到自己座位的意思。 肖毅这是怎么了？怎么不与自己说话呢？ 男人的手机突然间响了起来。他拿出来看了看，又塞进了裤袋，一边站起来对着方子赫说道，“你们帮我看一看位子，我上个厕所，马上回来。” “我也去。” 方子赫一愣，却转眼回过神来，对着肖毅“哦”了一声。 肖毅一会儿就回来了，可男人却迟迟未回。方子赫看着肖毅，那脸色却是好了许多。 “诶，这男的说自己住在愚园路，该不会就在我家旁边吧？” “切，我怎么知道。”肖毅白了方子赫一眼，又埋下头吃饭了。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两人再没有说话。方子赫把头靠在车窗上，怔怔地看着窗外的风景。他斜眼瞧了瞧肖毅，他也是一样，没什么精神地靠在车窗上。 “那人怎么还没回来？”方子赫问道。 “呵，你担心就去厕所找他啊。”肖毅冷冷地说道。 “切，”方子赫撇了撇嘴，“我是看他还有行李在这里，所以问了一句。” “关你屁事啊！他不是刚刚把随身的包一起带走了。” 方子赫“哦”了一声，便闭上了眼睛，不再搭理肖毅。他不知道肖毅在发什么脾气。 男人终于回来了，他在方子赫的一旁坐了下来。方子赫扭头看了看那人，那男人的衣领解开了一颗扣子，头发也不如之前那般整齐了。 “怎么去了那么久？”方子赫问道。 “没什么，肚子不舒服。” “哦。” 突然间，远方的车厢里随着这一声应，传出了一记巨大的响声。“当”一下，震耳欲聋。 车厢摇晃了一下，又陡然间恢复了正常。 “什么声音？”方子赫伸长脖子顺着列车通道张望着，可却什么也看不到。 “好像是前面车厢传出来的，”肖毅警觉地睁开了眼睛，职业的敏感性刺激着他天赋异秉的第六感，他站起身，摸了摸衣服口袋的证件。 “我去看看。” “恩。”说着，肖毅快速离开了餐车。 方子赫望向了窗外，他突然注意到，窗外的景物渐渐变慢了。 疾驰的列车在铁轨中央滑行着，慢慢停了下来。 第4章 列车已经完全停止了。 肖毅快步向前走去，他看到一路上的乘客都在朝前张望着，想看看到底前面发生了什么。 “让一让。”肖毅拨开了眼前的人群，朝着前列的车厢走去。他看了看车厢上部的标识，上面写着03号列车。 肖毅朝前望了一眼，02号车厢的人都已经全数地退到了03号的车厢口。 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肖毅迫不及待地想看个究竟。他一把取出了衣袋里的证件，大声对着前面的人叫着，“警察，让一让！” 人群霎时间向两边靠了靠，众人的视线集中在了肖毅的身上。肖毅拨开了还挤在中间的人群，硬是挤到了02号车厢。 这是什么？ 眼前的场景让肖毅有些惊呆了。偌大的车厢顶部居然破开了一个两米长的口子，一直延伸到了车厢的侧部。 车厢里已是一片骚动。孩子的啼哭声，女人害怕的抽噎声断断续续地传入了肖毅的耳朵。肖毅的身旁还站着一些人，都是些胆大的，一齐跟着他在向洞外张望。 “刚刚发生什么了？”肖毅问着身旁的一个男子。 “不知道……我不是这节车厢的。” 肖毅皱了皱眉，一脚踩上了旁边座椅的扶手，对着03号车厢的人大喊，“谁坐在02号车厢！” 一个男人开了口，他从03号车厢缓步走了过来，站到肖毅身旁。 “我是警察，”肖毅问道，“刚刚车厢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我不知道……” “乘务人员呢？” “都不在，前面买完了盒饭，就再没见到过了。” “你冷静些，”肖毅低声问道，“你刚才不在车厢里么？怎么会什么都没看到呢？” “发生地太突然了，我和我老婆都在睡觉，没想到头上一阵巨响，就裂开了一条大缝。”男子的脸变得苍白，显然是被刚才突如其来的事故吓到了。 肖毅用手搭着男人的肩，安抚着他的情绪，一字一句地柔声又问了一遍，“你再回忆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旁女人再也忍不住了，她突然走上前来，对着肖毅叙述着事情的经过，“我虽然也没全看到，但是声音我是听到的。先是前面车厢的玻璃碎了，然后再是顶上破了个洞。” “那……车顶是怎么破开的？” “有一道红的！”一旁的小孩高声叫道，“我看见了！上面有一条红色的光，列车就开了个大洞！” 事情越说越玄乎了，肖毅看了看顶上的大洞，示意着乘客们远离。他一边拿出了手机，一边径直走向了车头。 头等舱的门被锁上了，他敲了敲门，里头静悄悄的，没有人应。他使劲用身体撞了撞那门，可那堵白色钢化玻璃门却一直堵在那儿，纹丝不动。 他即刻拨通了局里的电话。 “喂，我是肖毅，现在我乘坐的G102高铁出了事故，立即报告铁道部，此轨上的列车全线停止。”肖毅厉声命令着，详细地陈述着车里发生的情况。 肖毅一边讲着电话，一边冷静地思考着可能发生的最坏情况。他分析着刚才车内乘客的叙述，去猜测头等舱和驾驶室发生的各种可能。 究竟是什么东西有这样大的力气，可以把车厢的顶部撕开那么大一个口子？他想看个究竟，却不敢冒然地砸开头等舱的门，引起大家的恐慌。 肖毅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喂？肖毅？前头怎么了？” “你过来吧，我在02号车厢。我先挂了” 肖毅的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就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他将手指顶着嘴唇，注视着洞外的天空。 方子赫不出两分钟就赶到了肖毅所在的位置，他看着肖毅头顶上的大洞，也是惊讶地合不拢嘴。 “这是……？” “别问了，我上去看看。”肖毅一边说着，一边爬上了一旁的座椅靠背，“你在这里等我。” “你上去？” “恩。” 说罢，肖毅一把抓住了顶部的破裂口，双腿一使劲，手一撑，立刻将半个身子探出了顶部。他的身手非常矫健，不一会儿，就将自己一条腿搁在了顶上，爬上了车顶。 他赶紧站起身来，向着车厢的顶部探望着。 什么也没有，连铁轨的正上方的电线也都是完好无损。 肖毅仍觉得不对劲，他从来都很相信自己的直觉。这样的大口，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在偷偷作祟。他向着前方的车头眺望了一下，突然想起了方才乘客的话。 乘务人员都不见了。 列车停了，乘务人员都不见了，定是那车头出了什么问题。 想到这儿，肖毅后退了几步，一个助跑，跳到了缺口的另一头。这回，他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不再像之前那般快速了。 肖毅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直跳，他伏下身子，整个身体都趴在了车顶上。他两手紧紧抓着车顶上的突起，往车头的玻璃处缓缓探出了头。 “操……” 肖毅情不自禁地爆出了一句粗口。 一双黑洞般的眼睛正默默注视着天空，与他的视线碰了个正着。 看到这一幕，肖毅使劲咽了咽口水，他强迫着自己冷静，去看清眼前的事物。 一个成年男性般大小的血红色人形物体正附在车头的玻璃上，抬头向上和肖毅对望着。它的浑身都是血红血红的，通体看起来光滑发亮，就像是一个塑胶做的抽象人体，紧紧地扣在车头外部一动不动。 那血人看着肖毅，突然张开了嘴，露出了如同深渊般黑色的大口。 肖毅已经说不出话了，这是他认知范围之外的事物。他的直觉驱使着他的身体，拖着他向车厢顶部的洞口跑去。 “方子赫！”肖毅伏在顶部，对着洞口大喊。 “我在！” 看到方子赫还在洞口等着他，肖毅的心里突然松了口气，他伸出手，向下吼道，“你上来！” 底下的人群唏嘘着，更加惊慌了。方子赫看着肖毅一脸凝重的表情，便知道事情要比想象中来的更加严重。 “你拉住我的手上来！快！” 方子赫听了，再也顾不得犹豫了，众目睽睽之下，他一下踩上了中间的座椅，抓住了肖毅的手。 两个人都上来了，肖毅看着衬衫下摆被拽出的方子赫，深深舒了口气。 “你叫我上来干什么？” “不知道，”肖毅的声音显然有一些慌乱，他对着方子赫打量着，似是想到了什么，“我只是觉得，你不能在车厢里呆着了。” “为什么？”方子赫问道。 “我刚才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肖毅的思绪有些混乱，他一把抓住方子赫的手，沉着地说道，“算了，你先别问了，我也说不清楚。” 方子赫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慌乱的肖毅，看着肖毅脸上不安的神色，他的心也跟着一起焦躁了起来。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跳车。” 第5章 “什么？跳车？”方子赫瞪大了眼睛，大声质问着肖毅。 “恩。” “为什么要跳车？” 肖毅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样的要求对于什么也不知道的方子赫来说确实是太高了。他克制着自己想要将方子赫一把拉下车的冲动，对着他耐心地解释道，“刚才我在车头看见了一样东西，好像是外星人……” “外星人？”刚刚还一脸严肃的方子赫突然被这句话逗乐了，他克制不住地笑了出来，对着肖毅问道，“什么样的外星人啊？” “你哪来那么多问题啊！待在车上不安全，跟我一起跳车！” 方子赫扭过头去不再看肖毅了，他似乎有些生气，坐在车顶上，一动不动。 “你跳不跳？”肖毅一把抓住了方子赫的胳膊。 “别拽！”方子赫大吼着，一把甩开了肖毅的手。他沉声质问着肖毅，“如果你说这车厢不安全，那我们这样自顾自逃出来，岂不是太不负责任了！你别忘了，你还是个警察！” “我刚刚撞了驾驶室的车门，那门肯定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肖毅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对着方子赫冷静地解释道，“我刚才看过了，1号车厢的车窗碎了，我们下了车，就从外部砸碎车窗，让里面的人全都逃出来。” “那里面的人要是不出来怎么办？他们要是都像我一样不信你说的话怎么办？” “那也没有办法，我们时间不多了，只有愿意相信我们的人才能逃生。”肖毅盯着方子赫，一本正经地说道，“砸开车窗之后，我会从外部踢碎驾驶室的玻璃，想办法找到开门的按钮。” 听到这句，方子赫猛得侧过头去，皱着眉头注视着肖毅。肖毅显然将一切都计划好了，就等着他点头了。 “你究竟看见什么了？！” “一个怪物，”肖毅的声音变得异常严肃，“一个浑身血红的怪物。” 这一回，方子赫没有再笑了，他看着肖毅的脸，那脸确实不像是在说谎。 方子赫有些困惑，他开始有些动摇了。他扭过头，不解地问肖毅，“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们跳下去又能怎么样？” “逃命，救人。” 方子赫突然觉得肖毅有些无理取闹。他确实相信肖毅那天生敏锐的直觉，可他今天这样的举动，也实在是太疯狂了。 天空中的飞鸟悠闲地飞了过去，整整一分钟，两人都僵持着，谁也不愿意先让步。 “你就要这样干等着浪费时间么？”肖毅突然对着方子赫厉喝了一声，打破了两人间的僵持。 “我……” 方子赫突然觉得自己脚下的列车抖了抖，这让他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轰！” 紧接着，一声巨响从车尾发了出来，叫两人不禁回过了头。 “什么动静？”方子赫终于明确了事情的严重性，他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 “怪物在发作了！”肖毅的声调提得极高，他的脸上变得异常焦急，“你不跳我跳！你不要活，这一车的人还要活命！” 方子赫被肖毅的这句话惊醒了，他一把抓住肖毅的手，紧张地问道。 “我们这就跳车？” “恩，我先跳，然后在下面接着你。” 肖毅说罢，便作势要跳下车厢。一时间，他瞥见了方子赫脚上的鞋，那是一双皮鞋。 “你跟我换一双鞋，我弹跳好，穿皮鞋跳下去没事，你穿我的运动鞋。” “恩。”方子赫没有拒绝，对着肖毅点了点头。 鞋立刻就换好了，肖毅毕竟是刑警的出身，对下跃的动作非常有经验。他站起了身子，稳稳地就跳下了车厢，站定在了铁轨旁的地面上。 “跳吧！我接着你！” “你别接着我了！接不到怎么办！你让开，别挡着我的路！”方子赫在车顶上大喊了一声。 方子赫有些恐高，可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鼓起勇气了。他在心里默默地数了三下，数到三的时候，他深吸了一口气，闭起眼睛就往车底下跳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看到方子赫闭眼的一刹那，肖毅猛得跑过去，把差点就要跳到铁轨上的方子赫接住了。 两人接触的瞬间，竟嘴贴着嘴碰到了一起。肖毅有些尴尬，一下甩开了怀中的方子赫，抹了抹被他沾湿的嘴唇，对他低声说道，“你衬衫扣子刚才被我蹭掉了，你自己注意吧。” 方子赫这才发现，他的扣子已经蹭落了两粒。 还未见到怪物，方子赫的心已经在砰砰直跳，他望着眼前飞奔向前的肖毅，向着1号车厢跑去。 第6章 透过玻璃车窗，两人已经看到车内的乘客已经在骚动了。有些乘客已经在试图扒开车厢的车门，还有一些则在踹车厢上封闭的窗户，试图逃生。 两人在车厢外不知道车厢内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能一路向前狂奔，按照计划去1号车厢。 碎裂的玻璃窗已经有人在死命地踢了，他们俩站在车窗之外，也能听到那敲击玻璃时铛铛的响声。后面的车厢更幸运些，有些人已经砸开了玻璃，乘客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跳。 一时间，玻璃的碎裂声在两人的耳边不停地响起，连成了一片。 “怎么办？” “去车头。” 肖毅冷静地做出了判断，事到如今他们不能再在车身的玻璃上浪费时间了。要帮助大家快速逃生，唯用驾驶室内的按钮打开车门。他一把拉上了方子赫，飞速跑到了车前，对着驾驶室里张望着。 车头的窗玻璃有些反光，叫肖毅一时看不清里面的状况，他贴上前去，仔细往里面瞅了瞅。 “啊！”肖毅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 “怎么回事？” “不要过来！”肖毅的声音有些颤抖，“有人死在里面了。” “我是医生！怎么不能看！兴许他们还有……” 说着，方子赫一边将脸贴上前去，却也说不出话来了。多年的习医经验让他从来不怕这些血腥的场面，可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他吓了一跳。 车头里的四壁上都是暗红色的鲜血，乘务人员全部尸首分离的堆在驾驶室门口，防止外人进来。 怪不得肖毅推不动门，怪不得列车会停，怪不得乘务人员一个都不见了。这一切的疑问，都在这一刻给了两人一个血淋淋的答案。 肖毅愣了愣，却立时冷静了下来。他看到有些人正站在了车顶上，那是2号车厢的破洞处， 一些人正试图着从那个裂口中逃生。 这真是一副惊心动魄的景象，两人隔着车窗也能听见里头的尖叫和哭喊声。逃到车顶的人越来越多，可他们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在上面，等待着裂口一旁的人伸手救援。 后车厢也有了些声音，女人的哭喊声和男人们的呐喊声混在了一起，一时间响声震天。 一刻也不能等了，肖毅抬起腿，要去蹬着驾驶室的玻璃窗。 “失策了，刚刚救生锤没有拿出来。”肖毅一边踢，一边懊悔地说道。 “你试试用这个！” 肖毅回头看去，他看到方子赫把口袋里的ZIPPO打火机递给了自己。那打火机是钢做的，虽不能说特别有用，但要比皮鞋靠谱多了。 肖毅一把接了过来，对着那驾驶室死命地砸着。可无论肖毅用多大的劲去砸，车窗上还是仅仅出现了一道细微裂缝。 “这样下去不行。”肖毅擦了擦额头的汗，手心已是通红，他揉搓着自己的手，准备着下一波的攻击。 “轰，”车身后侧又突然发出了一阵巨大的声响，叫肖毅揉搓的双手不禁停了一停。 方子赫的腿有些发抖，他似乎预见了车身那头会发生什么。他缓步往旁边走了一走，向着车尾处望去。 “肖毅，我们……”方子赫的声音变得有点虚弱无力。 “怎么了！” “我们……还是跑吧……” 第7章 肖毅的动作停下了，他向着方子赫身边跑了两步，一把抓住他颤抖的胳膊，叫他镇定下来。 “这是……起火了？”肖毅的眉头一皱，远远的，他就能看到列车尾部的白色浓烟四散开去，弥漫在了空气之中。 “不知道……我说我们还是快逃吧，一会儿说不定就爆炸了。” 车厢里的秩序已经全都乱套了。不断有人从车厢里跳出，向铁轨周围四散开。父母带着孩子，青年带着老年，男人带着妇女，都一个个地朝着他们的方向冲了过来。 1号车厢的人也跳了出来，有些人的脸上写着劫后余生般的表情，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里面发生了什么？”肖毅扶起了一个瘫坐在地上的人。 “刚刚头等舱冲出了一个……”逃出的男子显然惊魂未定，连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头等舱里都是尸体啊……乱了……都乱了……” 听了这话，方子赫的心愈发惊慌了，他一把拉住肖毅的手，要把他往后拽。 “逃吧！都这样了，我们再待下去也是无能为力。” “还不能逃。”肖毅突然低声喝了一句。 “不能逃？”方子赫大声质问着，“为什么？！” “我要去车厢里看看……” “你疯了！现在去车厢干什么！”方子赫大叫道。眼前形式的发展已经明摆着了——车尾会持续燃烧，到了一定程度，便会爆炸，没有逃出车厢的人便只有死路一条。 “你怎么总要跟别人唱反调！我们还不知道那怪物的底细，这样冒冒失失冲过去，是要寻死么！” “你放心吧，”肖毅在这慌乱的情况中倒是显得异常得沉着冷静，他正视着方子赫的双眼说道，“那个怪物不会对我下手的！我刚才在车顶上的时候就离怪物只有一步之遥，要是它真的有心要杀我，刚才就早可以动手了。” 方子赫看到了肖毅眼中那坚毅的眼神，这神情顿时让他突然镇定了很多。他冷静地分析着现今的形式，突然明白了肖毅留下来的用意。 一个恐怖的念头从方子赫的脑中闪过——今天的事故，也许只是个小小的开始。 “肖毅，你说要去看，那就去看看吧，”方子赫的情绪被肖毅感染了，他上前走到了肖毅旁边，对着肖毅询问道，“要不要我陪你？” “好，我们不要走散了。” 说完，两人朝着冒烟的车尾飞奔而去。肖毅跑在前头，方子赫则紧随其后。 “啪！” 突然，一团黏乎乎的东西掉在了两人的中间，险些就要砸到方子赫的身上。 “什么东西！” 方子赫定睛一看，从车里抛出的是一个支离破碎的尸体，那鲜血还在不停地往外冒。方子赫缓缓低下了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那敞开的白衬衫在刚才的一瞬间溅上了无数滴鲜血，连自己的胸口前的皮肤都被染红了。 “不要管！跟我走！” 肖毅看到方子赫的脚步停住了，便连忙调转头来拉住方子赫的手。 “快走！” “你看……”方子赫一动不动，他的眼睛被好像什么东西所吸引了。 “看什么？！” “车厢……车厢里头……！” 方子赫的言语已经有些断断续续的。他指着车窗的内部，似是看到了什么。肖毅随着他的视线望去，一个血红的身影透过那玻璃上的破洞，被两人看得清清楚楚。 原本整洁干净的车厢，已经变得腥风血雨，一片狼藉。 刚刚从后部车厢里逃出来的中年人颤颤巍巍地爬了过来，对着两人吼道，“你们还不快逃！” “里面怎么了？！” “死了！都死了！你们要是不想死，也快逃吧！” 说罢，那人跌跌撞撞地沿着铁轨跑向了远处。 刹那间，两人探究真相的好奇心被恐惧掩盖住了。肖毅又仔细看了看那怪物，那原本血红的身体突然发生了一些变化。微弱的光芒从它的身体里渗漏出来，金灿灿的。 霎时间，两人的眼神竟与那怪物交汇了。那怪物猛得移动到了两人身边，就似一道金色的闪电。 “啊！” 方子赫突然倒了下去。 肖毅立即去扶住方子赫，可他已然失去了知觉。肖毅从他的额头上，看到了一丝鲜血，顺着方子赫的面部缓缓流淌下来。 “方子赫！”肖毅大叫道，抱住了方子赫的头。 方子赫的胸膛还在起伏着，他还活着。 肖毅突然松了口气。方子赫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可是自己…… 他很害怕，却又在自己不停地暗示着。他缓缓地抬起头，去正视站在他面前的怪物。霎时间，怪物金色的身体突然嘴角一歪，缓缓地，伸出了一只手。 肖毅沉默不语，只是用身体护住了怀中的方子赫，紧紧地抱着他。 都是自己这般任性，才招来这样的杀生之祸！是自己连累了方子赫！ 肖毅已经准备好了一千种可能，他想逃，却无力去逃，他知道，他不是这怪物的对手，就算再逃也没有用。 突然间，怪物上前走了几步。它伸出的手缓缓抬了起来，要去碰肖毅的下颚。肖毅没有挣扎逃避，只是死死地盯住那怪物黑洞般的双眸。 “啊！” 肖毅突然觉得脸上被碰到的地方有一种灼烧般的痛苦，他的眼皮抽了抽，又快速睁开了。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怪物，注视着它的一举一动。 怪物把手缩了回来，一阵棉花的焦味扑鼻而来。肖毅这才发现，刚才的一瞬间，他衣服上的纤维已经被怪物的手给烧焦了。 车尾的浓烟越来越浓烈了，那白色的浓烟已经夹杂了一丝黑色，滚滚向空中四散而去。怪物突然张开那张大口对着肖毅笑了笑，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随着一道金光，远处轨桥底下的一棵大树倒了下去，肖毅这才将视线投向远处—— 怪物正在飞快地移动着，消失在了麦芒高耸的田野之中。 空气中的焦味越来越浓了，肖毅猛得背起方子赫昏迷中的身体，向着远处狂奔而去。 方子赫，我们还活着。肖毅的双脚跑得越来越快，差点就要摔倒了。 “嗙！”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肖毅的身后响起，方子赫和肖毅的身子被气流冲了出去，倒在了不远处的地上。 肖毅抬头看了看身后的火车，那先进的高速列车已经爆炸了，白色现代的车厢在那一瞬间变成了一坨黑漆漆的废铁，燃烧在了熊熊烈火之中。 第 8 章 “方子赫！” 肖毅抱起了方子赫，对着他的耳朵大喊，使劲掐着他的人中。 方子赫的眼皮顿时跳了跳，猛得睁开了眼睛，他茫然不知所措地望向那烟云密布的天空，一把抓住了肖毅的衣领。 “怪物怎么样了！” “逃了。” 听了这句，方子赫才深深地松了口气。他抓住肖毅衣领的手渐渐松了下来，揉了揉刚才被怪物击中的头部。 “你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 “头有点疼，不过没事，”方子赫一边说着，一边使劲用手撑起了身体。他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刚才的脑震荡让他的意识有点乱。 “怎么样？看着我！” “别动我，”方子赫一把甩开肖毅的手，低吼道，“我是医生，知道该怎么做。” 两人劫后余生的恐惧已经过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烦躁感。看着眼前燃烧的列车，两个人的思绪感慨万千——一个是日日破案的刑警，一个是甲级医院的医生，可一旦遇到这样的事情，却当真是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 这仅仅是个开始么？ 方子赫回想着刚才——那怪物的行动是如此之快，自己的肉眼还未捕捉到，就被他用什么敲击了脑袋。 “下次，不要这么莽撞。”方子赫心有余悸地说道。 “恩。”肖毅凝重地点了点头，说道，“不会有下次了！” “还会有的！”方子赫捂着自己的额头，冲着肖毅大喊，“你是警察，以后免不了要遇险！以后你处理事情不能像今天这样，全凭自己的第六感！” “我知道了。” 肖毅看着方子赫被撞破的额头，心生愧疚。自己刚才要不是坚持要探个究竟，方子赫也不会遭遇这样的危险。 方子赫是自己的高中同学，是自己多年来一直联系着的伙伴，还是…… 肖毅不敢往下想下去，他的心里在后怕，他怕方子赫刚才真的出了什么闪失。他抬起头来看了看方子赫——他还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 方子赫刚才劫后余生的关心，让肖毅的心里竟生出一股冲动，他向方子赫靠了靠，将手慢慢抬了起来，想要去搂住方子赫。 燃烧着的火车突然又发出了一阵霹雳啪啦的声响，“啪”一声，响声震天。又有什么东西在爆炸，在破裂。 这记声响让肖毅回过了神来。 不行，方子赫不是GAY，他不能这么做。 肖毅蠢蠢欲动的手，克制住了。 “我刚才昏过去的时候，都发生什么了？”方子赫没有察觉到肖毅的动作，只是自顾自低声问道。 听到这话，肖毅不经意地笑了笑。他侧了侧脸，给方子赫看了看脸上的伤口，“那怪物用手碰了我的脸。这是伤口，你看……” 方子赫这才看见了肖毅侧脸上的创口。 “是高温产生的烫伤，”方子赫说道，“他是用什么碰到你的？” “手指！” 方子赫惊讶地张开了嘴，他用手仔细地去触碰了下那不大不小的创口，感受着怪物神奇的力量。 “他体表的温度这么高？”方子赫睁大了眼睛说道，“你这儿一会要起泡，疼了不要用手去碰。” “知道了。” “你……哎……”方子赫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一边点了点头，“不用太担心，这样的伤口，几天就会好的。” “恩。” 这时候，肖毅的电话响了起来，他一下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对着电话那头大喊，“喂？妈！” 肖毅的声音有些激动，他拿着电话的手有些颤抖，“我没事，我很好。恩，我后来起得晚了，就没上那班列车。” 方子赫听着，低低地笑了笑。这个肖毅，当真是个孝子，这样的事情都敢瞒过去。 远处的警笛声已经响起了，救护车、消防车和警车的声音连成了一片，听着异常刺耳。方子赫往那轨桥下望了望，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 他们方才经历的究竟是一场虚幻的噩梦，还是一场真实的灾难？方子赫回想着刚刚各种血腥的场景，突然有些心有余悸。 一个不留神，他们便要命丧黄泉，可老天偏偏垂帘于他们，安排他们的生命继续下去。 这是为什么呢？刚才那怪物明明是故意放了他们俩一条生路。这是一种必然，还是一种偶然？ “方子赫！”肖毅叫了一声方子赫的名字，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电话打完了？” “恩。”肖毅把手机塞回了裤袋走了过来，他对着方子赫笑了笑，“要是我妈问起你来，你也千万别告诉他，不然穿帮了，我又要天天被唠叨了。” “恩，”方子赫不屑地笑笑，“我又不是傻子。” 说罢，方子赫回头看了看肖毅的脸。看到这样一张帅气的面孔，让他刚才心中那丝烦躁感退了下去，不再心神不定了。 “你说，那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外星人？” “不像！”方子赫摇了摇头，“外星人怎么会专盯着高铁下手，他们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肖毅摇了摇头，他想不出个所以然。方子赫看着肖毅那略微有些泛白的脸，一把拉住了肖毅的手。 肖毅没有挣扎，他摸了摸肖毅的手心，这才发觉肖毅的手心也是冰凉的。 这个肖毅，看似冷静，其实遇到事情，比自己还要惊慌。 “我们下去吧，找个地方喝杯热开水。”方子赫看着架着伸缩梯爬上来的消防人员，对着肖毅说道。 “恩，我们快去问问有什么办法，可以快速回到上海。” “好。” 说罢，两人一齐朝着救援人员走去。 越是朝着火车走，两人的视线便越是清晰。身边的人群惊慌失措，地上的尸体也是血肉模糊。方子赫低下头，心情一点点变得沉重起来。 他们本该是这其中的一员，可现在却侥幸逃过了一劫。这样的幸运，就能将事情了结么？也许并不能。方子赫隐隐地预感到，这样的惨烈，并不是事情的结局。 “你们也还活着！”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了他们的眼帘——那正是两人身边坐着的男子，脸色煞白地看着他们。 “是啊！你也逃出来了？” “恩。”男子显然惊魂未定，不如两人这般镇静。 方子赫前去探量着男子额头上流下的血痕，那是一个微小的伤口，并无大碍。 “我叫方子赫，你以后要做手术可以挂我的号，”方子赫温和地笑道，“我们今天认识也算是有缘，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找我，不用客气。” “恩。” “要不要留个电话？” “哦，好……”男子顺口报出了11位电话号码，笑着说道，“我姓袁，叫我袁先生就行。” “恩。” 一旁的肖毅忍不住了，他冷哼了一声，一把抓住方子赫，将他拽向旁边。 “这里可以下去，你现在下不下？” “好。” 方子赫一边下了梯子，一边对着那男人大喊，“有缘再见！” 男子站在轨桥之上，对着两人挥了挥手。 第 9 章 方子赫四天前和肖毅一起乘坐了政府安排的汽车回到了上海，一路上他们相互依偎着，平复着惊魂未定的情绪。 这五天以来，方子赫和肖毅的联系更加频繁了，他们每日都要通好几个电话互相问候。 那个高铁上的怪物，因为体表晶莹，颜色又极似红色鲤鱼，于是被媒体取了个代号，叫做鲤影。报纸和电视上已经登满了铺天盖地的报道，追踪着鲤影的最新情况。 方子赫因为脑震荡的缘故，医院准许他放了几天假，这几天他便待在了家里，只是偶尔出去吃个饭。他知道肖毅这两天肯定忙坏了——上海出了那么大的事，他又是事件的目击者，那这接下来的工作真的是做不完了。 经过这次事件，方子赫已经一点儿都不无聊了。他天天都在回想着那日的经过。撕裂的车厢？血色的鲤影？一切都实在是太离奇，叫他禁不住去猜测那日发生的一切。 “喂？肖毅？忙么？”方子赫一边打字，一边拨通了肖毅的电话。 “暂时不忙，你说。” “我们五天没见了，要不要见见？” “我想想，”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似是在思考，“行吧，局里现在挺忙的，不过我也是好几天没休息了，调整调整也好。” “恩，晚上见。” “哪里？” “我家。” 说罢，方子赫便挂断了电话。 他叫肖毅来，并不是纯粹为了想见他，而是还有别的事情要与他讨论。这几日来，许多疑问都在他的心里萦绕着，思索不出答案。 他在网上用关键词搜索过“血人”，“列车案”，可都没有相应的资料，世界上好像从未发生过类似的案件。方子赫还不断地观察着这几日的电视和报纸，可那些媒体的报道始终没有公布调查结果。 鲤影究竟是什么呢？方子赫想不明白。倘若鲤影有心要杀害人类，又为什么要袭击区区一部列车呢？它身体那样大的能量，足以将几千人全数击破，可它却没有这么做。 方子赫还在在意另一件事——鲤影这样残忍，又为什么唯独放了肖毅一马？对于这个问题，方子赫的心中猜测了一个答案，要等着肖毅去证实。 时间过得很快，方子赫睡了一觉，便已是晚上8点了。门外的铃声正好响了起来。方子赫急忙换了套宽松的衣服就起来了，他揉了揉眼睛，起身去开门。 “你这么早就来了？” “恩。”肖毅一边换着拖鞋，一边递过了一个装满的塑料袋，“给，我买的葡萄，你吃一些？” “放在桌上吧。” “好，”肖毅点了点头，关切地问着方子赫，“你刚起来啊？” “是啊，这两天不舒服，休息一下。” “怎么了？脑震荡还没有好？” “好了，只是头有点晕。大概是天气凉了，有些感冒了。” 肖毅听了，赶紧伸出了手，用手背去探了探方子赫的脑袋。 “没有发烧啊……” “对，没有发烧，你不用关心。” 肖毅听了这话，突然笑了起来，他用拳头顶了顶方子赫的肩膀，站起身来。 “给你带了葡萄呢！还不关心你啊？” “我都脑震荡了，你都不知道来看看我。” “这不是来了么，”肖毅漫不经心地打开了塑料袋，用手指直接擦了擦葡萄，一口吞下了肚，“你也尝尝，这是新品种的葡萄，可贵了。” “你不洗？” “没关系，我在自己家都这么吃的。” “哎……”方子赫皱了皱眉，他没想到肖毅居然那么不卫生，他一把拿过了那塑料袋，转身扔进了水斗的篮子里泡上了。 方子赫一边洗着葡萄，一边捞出来吃了一颗。这葡萄确实是非常甜，让人忍不住要尝第二颗。 “以后多买点儿，还挺好吃的。”方子赫对着肖毅大声喊着。 这个肖毅，还挺有心的，买了这么贵的葡萄给自己。 不一会儿葡萄便洗好了，方子赫端着装满葡萄的果盘放在了肖毅面前，脸突然一板，严肃起来。 “你跟我说说，那天我昏过去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肖毅被方子赫的问题问得一愣，他皱了皱眉，回想着当日的情景。 “他就伸手摸了摸我的脸，没别的什么啊……” “他为什么要摸你脸？”方子赫皱眉质问道，“他把其他人都杀了，甚至把我打昏了，为什么就唯独对你那么慈悲？” 肖毅愣了，他确实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 是啊，那鲤影为什么要摸自己的脸呢？而不是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将自己一手撕碎了。 肖毅答不上话了，他噏动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实……我感觉……”肖毅的话突然有些断断续续的。 “大胆说啊！我又不会笑你！” “呵呵，”肖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总觉得，他是觉得弄疼我了，所以才把手缩了回去……” “什么？！” “他那天碰了我的脸，我的脸就烫出了一个泡。他好像看到了，所以就收手了。” “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肖毅的脸突然侧了过去，闪烁其词，“可能……他喜欢我？” 方子赫没有笑，而是更严肃了。他突然把脸凑上前去，跟肖毅直愣愣地对视着。 “你知道么，我这两天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究竟是什么才造成了鲤影的发狂。” “哦？”肖毅抬起脸来，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我觉得鲤影不是无差别地攻击人类，而是有目的有计划的。” “哦？” “我相信你的直觉，鲤影确实是因为怕弄疼你，才远离你的，”方子赫一字一句地分析道。他思考着那日的情景，对着肖毅正色说道，“鲤影一定有非常高的智力，而不是一个单纯的破坏狂。” “怎么说？” “你看……”方子赫一边说着，一边随手在旁边画下了车厢的草图，“这是高铁的结构。最前面是驾驶室，后面是头等舱，再后面才是普通乘客的座位。” 肖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示意方子赫继续。 “你知道为什么他将头等舱和驾驶室一起封闭起来么？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 方子赫顿了顿，慢慢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我猜是因为……驾驶室是透明的。” 肖毅猛得明白了过来，他想起了那日的情景，确实正如方子赫所说的一样——鲤影要袭击列车，首先袭击的是车头，而不是漫无目的地暴走。 驾驶室是透明的，乘客可以看到驾驶室里发生的一切。一旦乘客看到里面的尸体，则会迅速导致恐慌。 “他在有绝对力量的情况下，还是这样有计划有策略地攻击，这不是一个低智商的怪物能够做到的。”方子赫冷静地分析着。 “恩，你说得对，”肖毅点了点头，一边笑笑，“其实我也想到过这些，可这些又能说明什么呢？” “呵呵，接下去才是重点，”方子赫故弄玄虚地压低了声音，他把两手搁在了桌上，正色看着肖毅，“你觉得他为什么要杀害列车上的乘客？” “因为……”肖毅突然答不出话来，他愣在那里，等待着方子赫的答案。 “因为他受到了乘客的攻击。” “什么？”肖毅不解地问道，“乘客用什么攻击？” “救生锤！”方子赫挺起身子，直直地盯着肖毅说道，“你还记得么，有一个乘客说，前面的头等舱里堆满了尸体，他们为什么会看见？就是因为他们用救生锤砸开了那扇钢化玻璃门。”“我明白了，”肖毅点了点头，似是想到了什么，“所以乘客们才会恐慌，纷纷逃出车厢。他们一定是看到了鲤影和那堆尸体待在了一起，于是用救生锤去攻击它。” “是啊……”方子赫深深叹了口气，说道，“不过一切都是猜想，所以也无从考证。” “可以考证。前几日我们局里叫来了案发现场1号车厢的乘客来做了笔录，他们确实也提到过类似的情况。” “他们怎么说？” “他们跟你说的不一样，说鲤影是主动攻击的，但头等舱的门是他们砸开的，”肖毅一脸凝重地思考着乘客的话，“现在想来，说不定是他们慌了神，所以才会作出这样的口供。” 方子赫的思路被肖毅的话点醒了，几日来的思绪突然连成了一片。 “我有一个想法。” “说。” “你们能不能……”方子赫干咳了一声，对着肖毅顿了顿。 “说啊！” “你们能不能……活捉鲤影？” 第 10 章 肖毅突然愣了愣，他本打算严格保密的，可方子赫的想法竟与他们今天小组的讨论不谋而合，这叫肖毅心里不禁一惊。 “不瞒你说，我们今天讨论下来，也是想活捉鲤影，”肖毅皱起眉头，正色对方子赫说道，“我们现在对鲤影一无所知，只有活捉才能了解它的弱点。” “恩。”方子赫问肖毅，“你们有具体方案了么？” “还没有定。” 听到这句，方子赫笑了，将果盆推到了肖毅面前。 “吃葡萄。” “恩……好。” 肖毅吃起葡萄，神情便也放松了一些。看着肖毅笃定吃葡萄的样子，方子赫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点底气。他看了看桌上的草图，对着肖毅徐徐说道，“其实这两天我仔细想了想，想出了一些东西。” 听了这话，肖毅怔了一下，他停下了拿起葡萄的手，看了看方子赫。 他们局里那么多人一起想了五天都没想出什么具体的东西，凭方子赫一个人就能想出来么？肖毅倒是要洗耳恭听了。 “怎么说？”肖毅问道。 “那天……我们都被现场的惨状所蒙蔽了。”方子赫冷静地分析着“鲤影相对人类而言确实是非常强大，可相对于其它东西而言，却并不一定。” “他都能徒手撕开铁皮，还有什么材料能困住他？” “我觉得……”方子赫的声音很低，却掷地有声，“一个十乘以十的水泥罩子就够了。” “怎么可能？”肖毅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就拿那东西，就能困住他？” “不能，他能徒手撕开铁皮，这样的罩子肯定是困不住他的。” “切，白说。”肖毅没好气地白了方子赫一眼。 见肖毅不屑，方子赫并不气馁，而是岔开了话题，去引起肖毅的兴趣。 “你刚才认同我的观点，说鲤影因为遭受到了攻击才抵抗人类，对不对？” “是，”肖毅点了点头，“可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啊。” “不，这说明鲤影的能量也有极限。”方子赫的声音低沉，冷静地分析着鲤影发狂时的形态，“他反抗，就说明他与人类一样，也能感受到疼痛，也会害怕人类的攻击。” “就凭这一点，你就能说明它会被困在水泥罩子里？” “不，还有一点，”方子赫冷静地应答着，他指了指桌上的草图，说道“你觉得为什么他要撕开车厢顶部？” “为什么？” “依我的猜测……它也许并不知道自己的力量有多大。” 肖毅听到这话有些惊讶。他张大了嘴看着方子赫，大脑好像被方子赫天马行空的思路炸开了。 形体操控、处事直觉，确实是自己的强项，可要比起脑力，他确实有些不如方子赫。方子赫这样的猜测，到底是怎样推理出来的？ “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肖毅问道。 见肖毅产生了兴趣，方子赫继续阐述着自己的想法，“你仔细想想，他为什么要撕开车顶？如果他要害车里的人，也不该撕开这样一个逃生口出来。” “恩……确实……”肖毅的思绪也渐渐转动起来，“如果他想要避人耳目，肯定不会闹出大么大的动静。” 这样一说，方子赫的话确实有些道理。 “所以我说，一个厚的水泥罩子已经足够了。”方子赫不等肖毅完全反应过来，便把自己的话接了下去，“连鲤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极限，那我们又怎么能彻头彻尾地活捉他呢？” “你是说……？” 方子赫笑了，他对着肖毅沉声说道，“我们这次行动的最终目的是搜集线索，而不是活捉他，所以困不困得住鲤影并不重要。” 听了这话，肖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是啊，鲤影这样强大，警察即使出动肯定也是无能为力，万一投下去太多的财力物力去活捉却没有一点收获，这样的责任谁也付不起。 “花最小的成本去，就能探索鲤影的弱点，你觉得我这个想法怎么样？” “可以考虑。”肖毅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肯定。 看到肖毅赞同，方子赫更有信心了，他凑过身去，继续问肖毅。 “接下来是什么问题？你们是怕不知道鲤影在哪里出现么？” “恩。” “我觉得……你们完全可以只在上海的市中心、交通要道布下陷阱。” “这点我们也想过。鲤影出现在市中心的几率要大许多。可市中心那么拥挤，怎么布陷阱呢？”肖毅有些不解地问道，“你刚才说要用大的水泥罩，那肯定需要一抬巨大的起重机啊！” 方子赫似是早就准备好了答案，肖毅话音刚落，他就脱口而出，“其实你们完全可以把起重机布置在工地里。” “什么？！”肖毅皱了皱眉，对方子赫的思路越发感兴趣了，“那些市中心的工地，少说也离人流大的地方有几千米的路程，到时候怎么……” 肖毅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的神色突然开朗起来，“你是说，用攻击引开他？” “是啊，”方子赫点了点头，“依照我们刚才所说，鲤影对人类的攻击有应激反应，所以他不会置你们的攻击于不顾。” “恩！等到他一出现，我们便出动警力引他到工地上……” “对。”方子赫继续提点着肖毅，“上海的市中心，无非是轨道交通，和几个商业区……我们只要在这些点的附近布下天罗地网，就能活捉鲤影了。” 肖毅对刚才的思路的突破感到十分欣喜。他忽然间觉得自己与方子赫的思维进行着赛跑，自己虽然在起跑时落后了，却渐渐被方子赫带得越来越快了。 “你还有什么想法，都跟我说说。” “呵呵，我还没想好。你要是不嫌累，我们今晚就在这儿仔细想想。” “我不累。” 听了这话，方子赫眼睛一亮，聚精会神地与肖毅长谈了起来。肖毅觉得长达几日的思维僵局顿时被方子赫的言语打破了，他看着方子赫的脸，那颗跃跃欲试的心愈发地激动了。 这样的方子赫不去当刑警，真的是太可惜了。 11点，12点，1点，2点，时间一个个小时地过去，两个人一整夜的奇思妙想将两人原本简单的计划越铺越广，越画越清晰。 天亮了，方子赫看着窗外渐渐东升的太阳，心里有些跃然。他看了看桌上无数张被画得乱七八糟的图纸，还有那无数支被湮灭的烟头，细细地品味着这激情四射的一夜。 倘若今晚的长谈真能对肖毅哪怕只有一点点帮助，他也不算是白费力气。 肖毅已经伏在桌上睡了，方子赫站起身，将毛毯盖在了肖毅身上。 他们今晚的想法，能够实现么？ 第 11 章 肖毅是浦东新区第二刑侦支队的刑侦队长，他的顶头上司则是区级局长关云峰。关云峰已经是四五十岁的年纪，身板倒是一点都不走样。他个高，体格强健，常年又都是正装的打扮，这也让他远远的就看起来正气凛然。 肖毅和关云峰虽隔了一级，但关系却一直不错。入队以来，肖毅一举连破了三个大案，这立刻引起了关云峰的注意。肖毅一直对关云峰非常尊敬，而关云峰也是一样，在日常的工作生活中十分照顾肖毅。惺惺相惜，再加上脾性相投，关局长曾多次表示要认肖毅做徒弟。 “关局长，你觉得我这个想法怎么样？ 关局长皱了皱眉，随即又笑逐颜开，“你的这个想法……很有建设性。” “您觉得可行？！” “恩。”关局长的微笑着对肖毅说道，“我本来觉得你小子身体素质不错，现在看来，你脑袋瓜子也挺好使啊！” “呵呵，领导过奖了。”肖毅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先写个具体计划书给我看看。这件事非同小可，我要经过讨论再向市里汇报。” “好。” 肖毅兴奋地点了点头，疾步走出了办公室的门。他当即回到座位上，飞速写了起来。 “肖毅！” 突然，肖毅的身旁传出了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他的肩被一个中年人的手搭上了。 “恩？” 肖毅回头看了看，来人正是他的组长，郑达民。 肖毅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他知道，郑达民又要来向他兴师问罪了。 “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肖毅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跟着郑达民进了办公室。 “你怎么回事？！”“啪”一声，郑达民顿时将手上的资料往桌上一砸，转身对着肖毅厉喝道，“听说你又去关局长那儿了？” “是。” “你说你，为什么老是要跳过我去跟关局长汇报事情？！”郑达民大声质问着肖毅，“我知道你跟局长的关系好，但你也不能总这么越级汇报啊！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还在我的小组里！” “呵，我这不是怕您不同意么？”肖毅说得有些漫不经心。 “你！”郑达民被肖毅的话气得青筋暴起，“我知道你立功心切，但你也不需要做得这么明吧？我们刑侦二队毕竟是一个集体，你一个人冲在前面有什么用？你也不考虑考虑，你这样做我会怎么想，你的同事们怎么想！” 听到这话，肖毅冷笑了一声，“您放心！我跟他们的关系好着呢。” 郑达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这个肖毅，当真是要和自己过不去。 肖毅的阴阳怪气并不是没有理由的。几年前的一次侦破行动中，郑达民的一次错误命令导致了组里队员的身亡。死的正巧是肖毅在警校里的同学。肖毅曾三番四次地劝阻过郑达民，可他一意孤行才酿成了这样的惨剧。自此以后，肖毅便总要与郑达民作对。 “我知道，张恒力的事情确实是我的过失，可事情也过去那么长时间了……”郑达民似是想到了什么，旁敲侧击地试探着肖毅。 “是你的命令才间接造成了张恒力的死亡！”肖毅的眼睛突然又燃起了怒火，他一下打断了郑达民的话，“我不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为什么还能做我们的组长！”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郑达民深深地叹了口气，冷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你不尊敬我，那你的计划总要说给我听听吧？” “我写好了计划书，一定会给您一份的。”肖毅又冷冷地应了一句。 郑达民被肖毅三番四次的挑衅激怒了。他重重地拍了下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也翻了。 有什么办法呢？肖毅有局长撑腰，自己也奈何不了他。 “你出去吧，去把计划书通宵赶出来。”郑达民背过了身子，指了指办公室的门。 “不用您说，我自己也会写的。” 说罢，肖毅飞速地出了办公室的门，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又扛上了？”一旁的刘大禹看到肖毅脸色不好，幸灾乐祸地笑了笑。 “关你屁事。” “呵，别生气了啊，今天吃饭我请客，”刘大禹拍了拍肖毅的肩，“组长就那个脾气，嗓门大，没办法。” “切，我不是嫌他嗓门大。” “哎……”刘大禹叹了口气，他知道肖毅在想什么，“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组长他也不是故意的。” “切！” “切什么切！我知道你跟张恒力关系要好，你一直心里过不去这个槛儿！可你也不能老抓着这事情不放啊，做人嘛，总得向前看。” “好了好了，别烦了，我写计划书呢。” 肖毅白了刘大禹一眼，不再与他斗嘴了。他一把拿起了笔，整理了一下思路，飞快地写了起来。 第 12 章 方子赫在家睡了一天了，一夜的透支加上轻度的感冒，导致他一直到晚上12点才醒过来。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摸过了床头的手机，拨通肖毅的电话。 “还没睡吧？”方子赫问道。 “早着呢！在单位写计划书呢。” “计划书？” “恩。领导对我们昨天的方案很有兴趣。” “那太好了！”方子赫的声音变得兴奋起来，“要是这次成功，你也可以再升一级了。” “呵呵，升职什么的我可不敢多想，这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儿，哪有一步登天的。” “恩，是啊，”方子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事儿也没法急。” 兴许是感冒的缘故，方子赫又有些犯困，他对着电话那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肖毅听到方子赫的哈欠声，突然痴痴地笑了起来。 “还没睡醒呢？” “睡醒了，无聊死了。就是无聊才给你打电话呢。” “切，什么话！”肖毅对着方子赫大声说道，“你无聊就给我送点吃的来！” 方子赫被这话弄醒了，他顿时倦意全无，关切地说道，“要吃什么？” “啊？”肖毅有些惊讶，“你真要给我带啊？” “废话！难道还骗你啊！” “那我……”肖毅想了想，竟什么也想不起来，“随便吧，随便带什么都行。” “那就新旺吧，给你带点烧鸭烧鹅什么的，行不行？” “可以可以，我都可以。”肖毅已经觉得自己的肚子在咕咕叫了，听到烧鸭烧鹅这几个字，他就像是快要流出了口水，“你得要多久才到啊？” “别急，到了给你打电话！” 说罢，方子赫挂断了电话。他无聊的一天终于有了目标，顿时让他混身都充满了活力。方子赫赶紧选了一件自己最喜欢的休闲外衣，刮了下胡须，整理整理出了门。 出租车一路前行，到了长乐路的新旺停了下来。方子赫打包了烧鸭烧鹅，还有一条干煎鲈鱼和两个菠萝油，径直向肖毅的单位驶去。 “喂，肖毅，我到了，你快下来！” “诶！” 不出一分钟肖毅便急急忙忙跑下了楼梯，他今天没换衣服，穿了一件刑警制服就下了楼。 “你今天这是玩制服诱惑？”方子赫目不转睛地盯着肖毅的一身警服，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我操，上班呢，”肖毅一把抢过了塑料袋，“你怎么那么慢，等得我饿死了！” “有得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切！”肖毅笑着，打开了饭盒，朝里面看了看，一共是6个饭盒，荤素齐全，还有点心。 “还有鱼呢？这得花不少钱吧？” “可不是，来回打车就得一百多块！” 肖毅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下次我请。” “没关系，我有钱，”方子赫笑着调侃道，“不像你，穷光蛋一个。” “是是是。我穷，你有钱。”肖毅听了，跟着方子赫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去楼上吃吧？” “行。” 两人一会儿就上了楼。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一张桌上的日光灯还亮着，显得异常冷清。 “我们坐过去吧？” “恩。”方子赫环顾了下四周，一边说道，“你们这两天不是应该挺忙的么？怎么都没人加班啊？” “加班的是有，像我加到这么晚的比较少见。”肖毅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饭盒，拿出了抽屉里的备用筷子说道，“来，你也一起吃点。” “好。” 饭菜的香味四溢开来，直勾引着两人的胃。方子赫拿起筷子，跟着肖毅一起吃了起来。 如今办公室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却谁都没有说话，两人都在自顾自地吃着，就仿佛谁也不愿面对这种独处的尴尬。墙上的挂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也是轻轻的，可却叫这办公室的气氛显得更加冷清了。 方子赫看着肖毅的侧脸，那张脸在台灯的印衬下显得特别帅气。今天他的这一身制服，恰好衬出了他硬朗刚毅的气质，让人觉得愈发英俊帅气了。 “多吃点儿，我刚在路上先吃了个菠萝油，现在也不是特别饿。”说着，方子赫往肖毅的饭盒里夹着鱼肉。 肖毅的嘴里被塞满了，他显然是饿坏了，吃得有些狼吞虎咽。 “我…在…吃呢……” “恩。” 方子赫看到肖毅吃得那么香，突然心中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幸福。他想到，要是每天能看到肖毅在自己身旁吃着自己烧的东西，那该有多满足啊。 “你也吃啊。” “我不吃，都留给你。” “别跟我客气，都是你买的，不吃可亏了！” “我真的不吃。” 肖毅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对着方子赫说道，“你不吃就帮我看看计划书，看看有哪里写得不对。” “恩。” 方子赫拿过了计划书翻了几页，前几页的空白已经被肖毅填得满满的。几个小节都标了号，格式清晰。 “你写得倒还挺有条理的啊！”方子赫感叹道，赞许地点点头，“字也挺端正的。” “那是！”肖毅自鸣得意地笑了笑，“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我以前都爱用钢笔的，现在嫌麻烦，才换了水笔。” “恩，不错，我看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方子赫仔细地阅读着肖毅的计划书，竟发觉了几处惊喜。那些是昨日他们俩都没想到的小细节，可书上却是写得一清二楚。 “怎么样？你觉得写得如何？” “挺好的……真挺好的……” 听到这话，肖毅放心地笑了笑。他对着方子赫抹了抹嘴，又继续吃起饭来。 饭菜一会儿就被肖毅解决了，方子赫也基本看完了他的计划书。肖毅看了看表，已经是凌晨两点。 “你一会儿……要回去？” “不回去也行，你还要我帮你什么？” “暂时没什么，”肖毅笑道，“不过你待在这儿我放心点。要是我写得卡住了，你也好帮我开拓开拓思路。” “那好，我陪你。过两天我上班了，也没时间帮你了。” “恩。” 肖毅又开始飞速写了起来，他写得很投入，一句话也没有说。方子赫在旁边坐久了，竟觉得倦意又上来了。 “我先睡一会儿，有什么事叫我。” “恩。” 肖毅头也没抬，只是低着头应了一声继续写。 时间不知不觉已到了4点，肖毅的计划书快要完成了大半。他突然回过神来，抬起头，看了看一旁熟睡的方子赫。 他今天穿了一身休闲装，上面印着米老鼠的卡通图案，倒是遮住了以往的成熟，显得有些可爱了。想到这儿，他将手上的笔放下，脱下衣服盖在了方子赫的身上。 他看了看方子赫，又低头看了看握在手里的计划书，突然心生感慨。这虽是他写的，可却是两人一起才想出的结晶。 即使不做情人，有这样的朋友，他也该满足了吧。 天渐渐亮了起来，方子赫突然醒了过来，盖在身上的衣服突然滑到了地上，发出了一记沉闷地响声。 “……我睡了多久？！”方子赫猛得坐了起来。 “没多久，你继续睡。” “不了不了，我得走了。”方子赫看到身后渐渐亮起的天空，突然有些慌神，他一下站了起来，将地上的衣服挂到了后座。 “后天我就要上班了，这两天要好好调整作息。” “恩。” 说罢，方子赫便快速走到了楼梯口，对着肖毅喊道，“有什么事情打我电话！加油！” 肖毅默默地，点了点头。 看着方子赫离去的背影，他的心里突然有些空荡荡的。他将视线慢慢移回了书桌上，突然想到了什么。 要是方子赫结婚了，还有谁会这样彻夜陪他呢？ 肖毅的心里突然一惊，他手中的笔一不留神掉在了地上，滚落到了桌子旁边。 第 13 章 自火车事故以来已经过了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里，一直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高铁的事件已经渐渐地淡出了大家的视线，众人虽还是记忆犹新，可却都回归了各自的正常生活轨道。该上班的还是上班，该乘火车的还是乘火车，大家就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一般，做着自己日常里应该做的事情。 只有肖毅这群刑警还在持续地关心着这件事情，调查着案情。 鲤影的行踪还未有线索，它的速度实在太快，连摄像头也极难捕捉。而且它是在荒郊野外逃走的，找起来就更有难度了。 只能依靠他们现在的计划了。 他的方案已经在一个月前全数通过了，现在他正天天紧锣密鼓地筹备着，等待着万事俱备的那一天。 这三十日里，他日日都期盼着鲤影不会突然出现。活捉鲤影的水泥罩还在制造、分配，工地上的空位也都在逐步调整，事情并不像想象中进行得那么顺利。要是鲤影出现了，那这一切的计划便就泡汤了。 “肖毅，计划进行得怎么样了？”午休时间，肖毅的电话又响了起来，是方子赫。 “快好了。静安寺、中山公园那儿都已经布置好了，陆家嘴今晚就能布好，现在就缺淮海路的商区和徐家汇那边了。大概后天吧……后天就能全部完工。” “呵呵，你好像很紧张啊，”方子赫笑道，“是不是计划快实施了，有点兴奋啊？” “兴奋你妹啊！忙都来不及！” 一个多月的时间，让方子赫的心情也有些渐渐舒缓下来。他已经回复了正常的上班时间，天天医院家里两头跑。日夜的忙碌让惨剧留下的阴影变得更淡了。他甚至有时候会怀疑那个鲤影到底会不会再出现。 “今天晚上你有空没？我们都两个星期没见了。” “没空，今晚布置陆家嘴的水泥罩呢！我们改天碰头。” “哦……” 方子赫应了声，悻悻地挂了电话。肖毅的回答本就是在意料之中，可他却还是有些失望。他真的有些想他了——他们俩本来见得还是比较频繁的，现在却只有靠着电话联系，这让方子赫的单身生活变得更加孤独寂寞了。 肖毅这一阵确实很忙，能接自己的电话就已经不错了，他自己干嘛还要期待约会？而且……他还是个直男。想到这儿，方子赫突然对自己的期待暗自觉得可笑起来，他本来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和肖毅经历了一场奇遇，就能够天天留他在自己身边，可现在看来却是真的想错了。 方子赫一边想着，一边默默点燃了一根烟，让混乱的思绪放松下来。 许朝阳也进了休息室，他见休息室里只有方子赫一人在抽烟，便一屁股在方子赫的旁边坐了下来。 一股浓烟飘了过来，呛得许朝阳不禁咳了两下。 “怎么了？抽那么猛？” “没事，我一会儿就不抽了。” “哦……”许朝阳的脸色有些难看。 “你怎么了？我看你怎么一脸不高兴啊？” “没事儿，就是女朋友那儿……算了，”许朝阳摇了摇头，“诶，我这儿有两张水族馆的票，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跟你？” “是啊，行不？” “难道……是你女朋友放你鸽子了？” “可不是吗！可把我郁闷坏了！”许朝阳总算是说了出来，“东方明珠下面的水族馆，票还挺贵呢，我现在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人，要不找你陪我去得了！” 方子赫想了想，点了点头。 是啊，肖毅陪不了自己，自己去随便找点乐子也不错啊。水族馆他也是很多年没去了，反正也没事儿干，不如跟许朝阳一起去看看。 “你答应了？” “你请客，干嘛不去看？” “我这不是怕两个男人去水族馆那儿不合适嘛！”许朝阳笑道，“你不介意那就最好了。单位里我也找不到其他的熟人了。” “好。” “那晚上下班了，一起去？” “恩。” 说罢，方子赫便出了休息室。 一阵凉风吹来。已经快要11月了，上海的天变得越来越冷，可医院的暖气还没有开启，这让这群医生们有些怨言。 “你听说么？昨天一个住院病患不见了？” “说不定是受不了那么冷的天不开暖气，偷偷逃咯！” 方子赫瞅了瞅过道，没有人，可外面护士的议论却听得一清二楚，她们的声音叽叽喳喳的，笑得走廊的四壁也回响起来。 护士们的八卦让方子赫好奇地回过头，“她们在议论什么呢？这么起劲？” “哦，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儿。就是有一个人来医院就诊，不见了，家属正在闹呢。” “什么科室的啊？” “不知道，又不是我负责的，我可不关心这些。” “哦……好吧。”方子赫没有多想，他跨出了休息室的门，向着门诊室走去开始上班了。 第 14 章 11月以来已经过去了五天 ，上海却一直没有降过雨，一直到今日，天空才总算是陆陆续续地飘下了一点。 雨点淅淅沥沥地打在地上，沾湿了地面。 “下雨了诶。” “下雨就下雨，走，打车。” “好。” 方子赫和许朝阳仍旧是风雨无阻地如约而行，他们不想坐地铁，便打着伞在街上拦出租。天空中的雨点时不时地打在了方子赫的头顶，滴滴答答的，竟让方子赫听出了些寂寥的滋味。 不知怎么的，最近的方子赫觉得特别忧郁，他觉得自己是被秋天的气息所影响了，所以才会这么多愁善感。 上一次分手也是在秋天。他虽没有觉得太悲痛，但一旦想起来还是有些怀念。自己这样的人成天东忙西忙，找个伴已经不容易了，可现在自己又挑挑拣拣不去珍惜，变成单身也是活该。他暗自有些惆怅了——自己这样的脾气，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称心如意的伴呢？ “方老师，你和那个刑警现在还有联系么？”许朝阳看方子赫有些愣愣的，便开了口打破僵局。 “有啊，怎么了？” “哦，没什么，看你跟他关系挺好的，”许朝阳笑笑，“要是他能查身份证，我想让他帮我查一个人。” “谁？” “现在不急，等需要的时候再联系吧。” “恩，好。”方子赫点点头，随手拦下了一辆车，“我得先问问，也不一定肯帮你查。” “好，没关系。” 出租车一路畅通无阻，仅仅20分钟就到了陆家嘴的东方明珠底下。方子赫付了车费，就和许朝阳匆匆下了出租车。 东方明珠是上海的地标性建筑，就位于陆家嘴的中心。上海海洋水族馆则是紧邻东方明珠塔，是上海最大的水族馆。方子赫下车收起了伞，看着眼前的景物，他意识到他现在离肖毅很近。 两人一起去检票了。今天是工作日，又是雨天，水族馆里的游客格外的少。方子赫和许朝阳没有排队，立刻就进入了水族馆内。 水族馆里的鱼类品种很多，南美洲的电鳗、澳洲的射水鱼、全都是稀奇古怪的珍奇品种，可因为同行的人不对，导致两人的兴致都不怎么高。一路上两人也会聊上两句，可即刻又会冷场，归为沉寂。 “诶，你说，咱们两个男人一起来水族馆，会不会被人当成是GAY啊？” “怎么了？你后悔啦？” “没有！”许朝阳拖长了音调，“我就是觉得咱们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特别傻B。” “切，”方子赫笑笑，“那你给我说说，为什么你女友没陪你来？” “切，还不就是作嘛！昨天吵了两句嘴，就嚷嚷着说取消约会。女人呐，就是这副德行。”许朝阳没好气地说道。 “你看你，真还是个小朋友，要不要我这个情场老手教你两招？” “你有招儿？” “求我。” “切切切，不听也罢。无非就是那些老招儿，我都试过了！我看她就是欠虐，我冷她个几天她就乖乖来找我了。” “哎……”方子赫听了深深叹了口气，“有得作不错了，别挑三拣四的。” “可别！你试试就知道了！特别闹心！” 方子赫被许朝阳的话逗乐了，他不禁想起自己的前几段感情，他确实是受不了自己的伴侣作天作地。可如果对象是肖毅—— 要是肖毅能对着自己作，再烦自己也乐意啊。 “诶……那儿，你看。”许朝阳指着远方的拱门说道。 方子赫顺着许朝阳的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有一条长长的拱形走廊。就算是站在原地，他也能远远看到那长廊透出幽兰色的光亮。 那亮光在水波的印衬下，如梦似幻 方子赫的眼睛一亮，仿佛周围所有的奇珍异种都随着这条长廊的出现黯然失色了。他一齐跟着许朝阳跑到了长廊底下，领略海底世界的神奇魅力。 两人就地坐了下来，望着头顶的鱼儿游来游去，耳边有一阵阵的音乐传来，配合着海水流动的声音轻轻响起。 “真漂亮啊……” “是啊……哎……”许朝阳的表情有些遗憾，“谁叫她不来，看不到这些可不怪我。” “呵，别赌气了，赶紧打个电话，哄哄她啊！” “现在就打？” “不然呢？”方子赫笑道，他看了看许朝阳的表情，好像早已经盼着自己说这句话了，“喏，去那儿打，别让我听见。” “好嘞！” 许朝阳心满意足地跑到长廊外去了。 许朝阳走了，便只剩方子赫一人对着这样的美景。长廊里的人很空，显得方子赫愈发形单影只了。他也有些憋不住了，猛得拿出手机，拨通了肖毅的电话。 “喂？肖毅？” “诶，什么事？我正忙呢！” “我现在离你很近，”方子赫微笑着说道，“你猜猜我在哪呢？” “我现在真挺忙的，要不我回头跟你说？” “哦，好。” 方子赫看着迅速暗去的手机屏幕，暗自笑了笑，他抬起头，看着头顶上无忧无虑的游鱼，突然有一点想哭。他开始回想起了自己上次和前男友来水族馆的时候，水族馆热热闹闹的，不似今天这般冷清。两次的对比，当真让他觉得有些凄凉了。 “扑”一声，方子赫的背后突然冒出了一个巨大的水泡，冉冉升起，飘到了方子赫的头顶。 “方老师……”许朝阳回来了，他对着方子赫兴冲冲地大喊了一声。 “打完了？” “恩。” “和好了？” “恩！” 许朝阳的脸上分明写着“高兴”二字，把方子赫的情绪也给一起带了起来。他屁颠屁颠地走了过来，在方子赫的旁边坐下了。 “你怎么了？看什么呢？女朋友妥协了你也有精神了是不？”方子赫突然觉得许朝阳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不是！”许朝阳朝后指了指，“怎么这儿有一条死鱼？” “只是没动吧？” “不可能！都翻过来了！” 方子赫这才回过头向后看了看，那里确实有一条硕大的鱼类，正翻着肚皮往上面飘去。 “那儿也是，你看！” 方子赫又朝着许朝阳指着的方向看去，那儿的死鱼更多，都在一条条地翻着白肚皮，慢慢浮了上去。 “扑，”又有一个大水泡出现了。方子赫摸了摸眼前的玻璃，原本冰冷的玻璃竟有了一些温度。 方子赫突然想到了什么，立马拨通了肖毅的电话。 “喂？” “嘟……嘟……嘟……”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忙音，肖毅居然按掉了他的电话。方子赫冷静地思考着，急忙编辑了一条简讯发了过去—— 鲤影可能出现了，我在上海海洋馆。 “许朝阳，我们快走。” “怎么了？” “快走，快！” 第 15 章 “什么概念？” “还记得高铁那天么？鲤影可能又出现了！” “啊？” “别问了，快走，不然连命也丢了！” “哦……” 许朝阳赶紧应了一声，赶紧朝着出口处快步走去。 “小伙子，请问三号口在哪儿啊？”突然一个老太婆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阿婆，您别待这儿了，这儿可能有危险。” “啊？”老太婆的耳朵似乎有些聋，自顾自地朝前走去。 “你不管她了？” “没法儿管。你不知道鲤影的厉害，真的非常危险。” “那我们也该通知大家啊！” “怎么通知？先报警吧！” 许朝阳这才掏出了手机，他一看，手机居然没电了。 方子赫看了看，“没关系，我已经通知我的刑警朋友了，一会儿应该就会有人过来。” 听到这句话，许朝阳稍稍放松了一些，他朝前走了几步，却又停了。 “怎么了？” “你……你看……” 许朝阳似乎听到了什么，猛得转过身去。 方子赫顺着许朝阳的视线望去，看到了一副令人惊叹的景象。一个全身银色光泽的人形物体正伸出手，轻轻触碰着走廊的内壁。它的两腿并得很紧，就像是一条锦鲤的尾巴，优美地左右摆动着。 太美了，真的太美了。倘若不知道这东西的威力，方子赫一定会以为这是水族馆花了重金才安排出的表演。方子赫和许朝阳都看得愣住了。他们能够隐约看见鲤影的银色身上还有一条条血红色的花纹，一道道地，错落有致地遍布整个身体。 眼前的怪物，当真似是一条布满花纹的锦鲤，从容不迫在水中游来游去。 “别看了，快走！”方子赫突然回过了神，拉着许朝阳跑起来。 鲤影那银色的尾巴就在那一刻甩了起来，触碰到了长廊壁上的内壁。那被碰到的地方渐渐软了下来，微微的，露出了一个小洞。 一条水柱喷了出来，打湿了长廊下的地面。 长廊上的玻璃一下子以小洞为中心裂开了，只是一瞬间，裂痕布满了整个长廊，就像一个巨大的蜘蛛网，飞速地扩散开去。 “哗啦，”长廊里的水终于倾泻而出，注满了整个展厅。 方子赫和许朝阳早已在狂奔了，他们越跑越快，一会儿就跑到了最后一个展厅。 “方老师……我跑不动了。” “跑不动就准备等死！” “我真的跑不动了！” 说着，许朝阳弯下身来两手扶住了膝盖。 上海水族馆的内部确实非常庞大，从头到尾共有几千米，许朝阳不常运动，跑这样的长距离对他这样的人来说确实困难。 可方子赫清楚知道，现在不该是休息的时候，休息就意味着丧命。 “快走！”方子赫一把拉起许朝阳的手，要朝前面飞奔。 谁知这一拉竟起了反作用。许朝阳的脚一软，居然整个人都跌在了地上。 霎时间，水族馆的灯突然暗了，身后响起了一阵阵的尖叫，方子赫隐约听到了后方传来的潮水声，越来越越响了。 “起来！”方子赫使劲拽了拽许朝阳。 “等我五秒！就五秒！” “5……4……3……2……1……”方子赫快速倒数了五下，一把拉起许朝阳的手，将他扶了起来。 许朝阳虽然能够站立了，但跑起来却明显不如之前稳当。眼看前面只要一个楼梯便能跑到出口，两人却有些力不从心。 “会游泳么？”方子赫突然站定了，他对着跑不动的许朝阳大喝一声。 “会一点。” “那好。” 说罢，方子赫猛得撑开了手中的伞。这是一把24骨防风长柄伞，结构非常牢固。 “跟我一起抓住伞柄。” “恩。” “抓牢了！”方子赫厉喝道。 “是！” 方子赫闭起了眼睛，一边握紧了许朝阳的手，等待着狂潮的来袭。 “唰”一声，水族馆里的水迅猛地冲了出来，方子赫和许朝阳使劲握住了伞柄，深深吸了一口气。 一瞬间潮水便攻了过来，方子赫觉得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浮了起来。许朝阳和他都飘在了水中央，被一片漆黑笼罩着。 两人放开了握住伞柄的手，朝着光亮处游过去。方子赫猛得看了看身后，那转弯处竟散发着一缕银光。 是鲤影。 它正不疾不徐地游动着，就像是黑夜中的一颗夜明珠，散发着奇异的光彩。 身边飘过了两条死鱼将方子赫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猛得拉住许朝阳，向出口处游去。 “哈！”长达十秒钟的憋气让方子赫的胸口十分憋闷，他对着水面之上深深吸了口气，一把拉起了同游的许朝阳。 “出来了，我们出来了。”许朝阳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方子赫喘着粗气，一边伸手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 手机还亮着。可上面却显示了一条方子赫最不愿意看到的信息—— “信息发送失败，是否重新发送？” 第 16 章 方子赫急忙按下了确认键，手机的画面上顿时出现了正在发送的画面。 “还能用？” “不知道。” 方子赫看了看手中的电话，焦急地等待着信息托送报告。他将手举得老高，搜索着天空中的手机信号。 “我们要不要上去？” “恩。” 方子赫站了起来，一步步朝上走。他和许朝阳浑身都湿透了，冷风一吹，许朝阳瑟瑟发抖地蹲了下来。 他显然还是惊魂未定。 许朝阳颤抖着，靠在了一边的墙壁上。方子赫跟着许朝阳一起停了下来，等待着许朝阳心情平复。 “好了么？” “马上。” 刚一说完，方子赫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一把接起了电话，对着那头大喊。 “喂？” “哦，我刚才忙呢，什么事情啊？” “我……” 方子赫刚刚说了一个字，手机里的杂声就消失了。他看了看，手机的屏幕已经灭了。 肖毅还不知道水族馆出事了！ “信息没有发送出去……”方子赫的心突然急躁起来。 “怎么会？！”许朝阳颤声说道，“刚刚明明……” 方子赫逼着自己乐观一些，“也许他一会儿就看到了，没关系。” “那你手机还能用么？快打110啊！” “应该不能用了……” “哎……”许朝阳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他继续朝着那出口处颤抖着迈了几步。 “那底下的人……”许朝阳又停了下来。 “……怕是凶多吉少了。” 许朝阳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的心被强烈地震撼到了。他想起了自己的女友，此时此刻他多想回到自己的女友身边，求得她的安慰。 “哗”一声，又有一对男女从他们的身旁冒出来了，大口喘着气。 “操你妈！怎么摊上这种倒霉的破事儿！”男人高声骂道。 一旁的女人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伏在男人的身上哭了起来。 “你们也是刚逃出来的？”男人转过头，看着方子赫和许朝阳。 “恩。” “好险啊……”男人一边说着，一边轻抚地安慰着身边的女人，“刚刚出来的时候，出口的水热死了……” “热？”方子赫关切地问道，“你是不是看到了那个银色发光的物体？” “看见了，在往这里游呢！” 方子赫的心砰砰乱跳起来，他向着脚边的水望去。那楼梯上的水已经变成了银色的一片，波光粼粼。 “小心！” 话音刚落，一个银白色的物体窜了出来，在空中抖动了两下尾巴，稳稳地落到了地面。 鲤影身上的银白色开始渐渐退去，鱼尾般的双腿也不再合拢，而是慢慢分开，变成了正常的形态。 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鲤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刚刚鲤影跳起来的时候，散落下的水滴十分滚烫，竟叫许朝阳禁不住要捂住了被溅到的手臂。 “他要干什么？” “不要动，不攻击他就不会有事。”方子赫冷静地对周围的人低声喝道。 大家听了方子赫的话，都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地。女人紧紧伏在男人的身上，浑身颤抖。 鲤影缓缓地站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他的身体颜色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血红色的脉络渐渐在那银色表皮上蔓延开来，缓缓布满了他的全身。 这样的变化让它的形态变得和之前见到的非常相似。可方子赫还是觉得这次的鲤影有些不同——它变得高了一些，瘦长了一些。 这个鲤影，肯定与上次不是同一个。 鲤影的嘴慢慢地张了开来，他看着两边瑟瑟发抖的男女，缓缓蹲下身去。 “啊啊啊啊啊！”女人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尖叫起来。 “别出声！” 男人赶紧捂住了女人的嘴。 鲤影并没有对女人的尖叫产生特别大的反应，而是默默地站起身来，朝着楼梯口一步步走去。许朝阳看到，鲤影的所过之处的地面，就像是被烧黑的焦土，留下了一排排深色的脚印。 方子赫不敢眨眼，他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鲤影。鲤影并没有理会方子赫的目光，而是独自缓缓前行。 有一些红色的碎片从他的身上碎落了下来，掉在了地面之上。 这是什么？方子赫十分好奇。 在女人的哭声中，鲤影竟渐渐走远了，它没有回头，更没有取他们四个人的性命。 上海的夜是这样亮，却又是这样黑，东方明珠电视塔仍旧在闪烁着，衬托着这城市繁华的美景。四人看到那个渐渐消失在灯光中的背影，顿时松了口气。 女人瘫软了下来，昏了过去。 许朝阳惊魂未定，他看着地上的红色碎片，颤抖着说道，“这……这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方子赫摇了摇头，一边走过前去，拾起了地上的碎片。 一股浓郁的气味扑鼻而来，猛得让方子赫的脑袋一惊。他的血液似乎在一瞬间快速流动了起来，搅得他的身体阵阵发热。 “怎么了？” 方子赫一下丢掉了手中的碎片，喘着粗气。 “没什么，只是……” 方才那种浑身充满电流的感觉慢慢退去，他身子一软，竟沿着墙壁瘫坐了下来。 “你没事吧？！” “没事，真的没事。”方子赫还能说话，却十分乏力。 看着虚弱无力的方子赫，许朝阳赶紧坐到了他的身边。 “不用管我，想想今天的事情……不要漏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听了这话，许朝阳的思绪飞速转动了起来，他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起了某样东西。 “方子赫！” “怎么了？” 他一把抓住了方子赫的手腕大叫道，“刚刚问路的老太婆……我见过！” 第 17 章 “怎么回事？”肖毅看了看被挂断的手机，喃喃自语着。 他这才发现屏幕上有一条未读的信息，是方子赫发来的。他按了两下，将信息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文字让他的寒毛顿时倒竖起来——鲤影出现？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思考眼前发生的问题。 肖毅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刘大禹的电话。 “喂！肖队！刚刚接到很多市民报警，说海洋水族馆出现了鲤影！” “我也刚刚收到了消息，现在我这儿还没有动静。” “嗯！鲤影的出现已经引起了附近一些人的恐慌，警局人员正在东方明珠前进行疏散，协调秩序。” “恩，我知道了。一切按原计划进行。”肖毅冷静地说道，“你们拖延10分钟，我这里一切就能准备就绪。” “是。” 肖毅放下了手中的手机，立刻指挥工地的工作人员加快速度。眼看水泥罩已经组装完毕，可大吊车还没有将水泥罩完全吊起来。 “这边的水泥钩子，还有那边的，要快一些。”肖毅指着立在地上的水泥罩大喊起来。 水泥罩有10米长，10米宽，高度则是3米左右，四壁非常厚实，至少有2米。它的顶部有4处水泥砌成的吊环，只要拉住对角两头，整个水泥罩就能被高高吊起。他们准备等待鲤影到罩子底下，再控制起重机同时放开两边的吊钩，让水泥罩垂直落地。 “别催！你们要把罩子吊5米的高度，现在这个速度已经很快了！”工地人员有些不满，“如果你们要到时候放得稳妥点，就让我们慢慢来！” “恩。”肖毅不敢催了，他被眼前的景象急出了一头冷汗，他们借用的是环球金融中心的施工工地，这个位置就离事发的东方明珠近在咫尺。 倘若鲤影的移动速度同上次出现时的一样快，那它不出3分钟就能到达这里。 想到这里，肖毅赶紧拨通了方子赫的电话，想要问问他那边的情况。 “喂？方子赫！” “嘟……嘟……嘟……”手机没有应答。 手机已关机！ 肖毅这才猛然意识了过来——方子赫正处在危险之中！他想起刚才方子赫电话接到一半就挂断了，这该不会…… 肖毅的心砰砰乱跳了起来，他突然觉得两腿有些发软。他有一种冲动，就是立即去水族馆确认一下情况。 “刘大禹！”肖毅又拨通了大禹手机，“那水族馆那边伤亡严重么？” “听说水族馆被淹了，伤亡还在统计。” “什么？！”肖毅叫道，“有人生还么？” “有。但具体数量还不确定。” “好。我明白了。” 肖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向后退了几步，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台阶上。 有人生还，方子赫还有希望逃出来。 肖毅的双唇紧闭，不敢再想下去。 难道刚才的通话，就是与方子赫的最后一次对话了？ 他想起了这连日来自己的表现，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刚刚他明明不怎么忙，却居然按掉了他的电话。 他怕受伤，他怕陷得太深，所以自从上次他意识到方子赫会与女人结婚，他就一直有意无意地减少见面的频率。可现在方子赫他……！ 一想到这儿，肖毅的心突然倾泻出了一股巨大的懊悔之意。这几天的憋闷已经卡得他非常压抑，再加上今天的这一遭，他的心门再也没法关闭了。 他持续地拨着方子赫的电话，可对方一直是关机，没有任何动静。 一切却全是徒劳无功、白费力气。 “肖队长，四个钩子已经勾上了，你看看行不行？”肖毅的下手跑过来问道。 肖毅这才一点点地回过神来，他撑着额头的手放了下来，看着眼前巨大的水泥罩。 自己现在最首要的职责就是将陷阱布好，等待鲤影的到来，不然还会有千千万万个人同自己一样，懊悔不已。 肖毅在不停地进行自我催眠—— 方子赫一定不会有事的！吉人自有天相，他不会有事的！ 肖毅的情绪渐渐冷静下来。他上前确认了水泥罩上的四个吊钩，大喊了一声。 “可以，吊！” 他向前走了几步，一边摸了摸腰间的手枪。那枪柄透着乌亮的光芒，似是也在与他的心一起共鸣。 倘若鲤影敢动方子赫一根汗毛，自己就要与它同归于尽！ 第 18 章 “肖毅，这次的鲤影好像有些不对劲！”刘大禹对着对讲机那头呼喊。 “怎么不对劲？” “它跟上次监控里拍到的不一样，速度非常缓慢！” “缓慢？怎么可能！”肖毅惊奇地抬起双眉，“上次它明明非常快！” “我也不知道！”刘大禹问道，“肖队，是否还按原计划进行？” 肖毅的思绪有些混乱，他思考着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形。鲤影在缓行？这太不可思议了。他上次见到的鲤影明明行动速度如同一道闪电，破坏力极强。 “你们觉得它这次有什么目的？” “还不能确定。” 不能确定……肖毅的思绪渐渐清楚了一些。也许这次出现的鲤影并没有上次那样强大的破坏欲。可它到底是什么目的呢？强大的好奇心驱使着肖毅，让他迅速作出决定。 “按……原计划进行。”肖毅终于下定了决心。 今日鲤影的出现，获取情报是排在第一位的。倘若失去这次的绝佳机会，不知道它下次的出现会在何时何地。肖毅知道，他们不能浪费每一次研究鲤影的机会。 “是……” 肖毅的队伍按照原计划排列开来。浦东是他们的管辖区域，他们早已十分熟悉。自东方明珠到环球金融中心，要跨越的大路有两条，一条是银城西路，一条是花园石桥路。前些天的时候他们已经进行过了紧急训练，要在5分钟内拉起警戒线，疏散事发周围1千米的行人。 “疏散完毕了么？”肖毅对着对讲机那头的刘大禹喊道。 “完毕了！”刘大禹高声回应，“围观群众已经站到了警戒线之外，计划可以进行了。” 缓速移动的鲤影给肖毅他们的计划正好创造了机会。他们即刻出动了10辆警车，从东方明珠到环球金融中心布下了十个攻击点，让鲤影一步步奔向他们设下的圈套。 “攻击。” “是！” “啪”随着一声枪响，鲤影的身体微微抖了一下。 10秒钟过去了，什么动静也没有。 “刘大禹？！” “在！” “你们那里怎么样？鲤影有什么反应？” “暂时还没有……” “保持警惕！”肖毅叫道，“不要掉以轻心！” “恩……”刘大禹答应着。 20秒过去了，刘大禹再也忍不住，又朝着鲤影的身躯开了一枪。 “啪”一声枪响，在呼呼的风声中扩散出去， “肖队！不好！”刘大禹突然抬起了眼睛。 “怎么了？” “刚刚的一枪引起了鲤影的惊慌，”刘大禹大吼，“它朝着反方向去了！” “丰和路滨江大道？” “是！” “继续攻击，不要停！”肖毅大喊道。 “好！” 刘大禹的警车按照命令追了上去。两旁道路的疏散工作做得非常到位，一路上都没有行人。刘大禹使劲踩了下油门，加大马力去追眼前的鲤影。 受到攻击的鲤影身躯异常敏捷，他的动作就如同一个飞速奔跑的田径运动员，一下子就窜得很远。刘大禹见状，也是丝毫不落下风，他抓稳了方向盘，朝着鲤影疯狂驶去。 突然间，路上的一处电线杆被鲤影擦到了，红色的身影闪过那矗立的电线杆，就像一道闪电飞速划了过去。“咔”一声，电线杆的基部立刻断出了一个缺口，摇摇晃晃地倒了下来。 “小心！”副驾驶的警察大声厉喝。 刘大禹没有刹车，而是将油门踩得更深了，他多年的驾驶经验告诉他，这时候千万不能停。 “吱嘎”，一阵急刹车。电线杆垂直倒了下来，横在了马路中间。警车就在那一刹那驶了过去，稳稳地停在了电线杆的前面。 “鲤影不动了。”刘大禹对着肖毅喝道 “弃车！” “什么？” “快弃车！“肖毅又重复了一遍，”快跑！” 听到这句，刘大禹立马跟着副驾驶的警员一同抛下了警车，从两边车门滚了出来。 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悄悄躲在道边。刘大禹摒着呼吸，偷偷观察着鲤影的动作。 鲤影的脚步已经停了下来，对着倒下的电线杆盯着看了很久。 刘大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得反应过来，拉着一旁的小警员，往安全处飞速跑去。 鲤影血色的身体起了变化，鲜红的血色变成了暗红的血色，他一步步地靠近那辆被弃下的警车，竟一手将之举起。 “轰！”偌大的警车竟被它徒手飞了出去，砸向了远处。 警车爆炸了，熊熊大火瞬间燃烧起来，照亮了周围高大的建筑群。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刘大禹颤抖着喃喃自语，他急忙抓住了身旁的警员的手朝更远处飞奔而去。 “肖队！我们弃车了！鲤影好像要反攻了！” 听到这句，肖毅整理了一下思绪，即刻按下了对讲机的按键。 “1号车已经报废，2号3号车快速向鲤影靠近诱敌！。” 肖毅的猜测没有错，随着刚才那巨大电线杆的倒下，鲤影已经认知到了自己的能力，向回飞速攻了过来。 2号车已经看见鲤影的形态了，车里的人停下了车，对着鲤影开了一枪。 “啪”一声，鲤影的脚步又是一停。 “怎么样？”肖毅大吼。 “鲤影又不动了！” “什么？！弃车！快！” “是！” 鲤影霎时又飞快地跑了起来，车里的警察慌了神，他们一下从车里翻了出来，向周围滚去。 随着“咚”的一声巨响，鲤影已经远远地跑在了前面。 “你看……” 警员这才发觉，警车的四个轮子已经全都瘪了。 “3号车计划暂停！不要靠近鲤影！” 肖毅分析着眼前的局势，突然想起了什么。这样下去，他们一定会被鲤影的节奏牵着鼻子走，全军覆没。 鲤影并没有杀掉警员，这说明他目标并不在于攻击者，而是另有目的。 肖毅的脑袋飞速思索着，突然想起了方子赫的话。 鲤影为什么要撕破车顶？因为他是高智商的怪物。 “3号车！去东方明珠附近！不要让他靠近塔下！” “是！” 不出半分钟，3号车已经候在了东方明珠塔的旁边，等待着鲤影的出现。 “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车里的人对着鲤影的身子连开三枪，停住了它的脚步。 鲤影没有理会，而是继续朝着塔下走去，它的暗红色越来越深了，仿佛就要变成了一片墨黑。 “咚”，鲤影挥起拳头就对着塔底的底座砸去。 “不好！” 3号警车见状，立刻向着鲤影的身子连开数枪，将枪内的子弹全数射尽了。 鲤影这才缓缓转过身来，它砸向底座的手停住了，表情似乎异常愤怒。它的双手展开了，一下就迈起双腿向着3号车直奔而来。 “计划上轨道了，”肖毅大叫，“3号车快跑，同四号车接力！” 鲤影的速度还是很快，可显然比之前变慢了一些，它的暗红色身体上突然泛起了网状的金色，一点点铺展开来。 “4号车，快！”随着一声巨响，3号车已经变成了一块废铁。警员已经逃了出来，对着燃烧的车辆目瞪口呆。 4号车，5号车，6号车，7号车……一辆辆备在路上的警车按照原计划把鲤影引过了银城西路和花园石桥路，到达了肖毅所在的工地。 “肖队，看你的了。” 伴随着最后一声轰鸣，10号车的警员也已经弃车了。鲤影就稳稳地立定在10号车旁，用烈火沐浴着自己身体。 肖毅远远就能看到那个鲤影，它的红色已经全部不见了，而是遍体透着金色，散发出奇异的光芒。 第 19 章 11月的风到了夜里就已经变得十分冰凉。特别在陆家嘴这样高楼耸立的地方，风声尤其显得凌厉。 冷冽的风在楼宇的缝隙间咆哮着，来回穿行。 肖毅的身体抖了起来，他对着那鲤影的身躯干愣着，不知所措。 虽然已经将鲤影顺利引到了环球金融中心附近，可这显然与原计划里的细节有些出入—— 10辆警车，显然未能完全将鲤影引入陷阱。如今鲤影虽就与肖毅近在咫尺，可他却没有十足的把握让鲤影踏入布置好的区域。 “肖队，怎么办？” “静等。” 10秒钟的僵持终于被打破了。鲤影的身体缓缓动了起来，他抬起头，似乎发现了什么目标。 环球金融中心！ 还没等肖毅反应过来，他的身边就闪过一道金光，飞速的擦过了他的耳际。 “咚！” 一声巨响，肖毅不远处环球金融中心的底部穿出了一个大洞。鲤影的身体已经扣在了大楼一层的侧面，向着高处爬去。 鲤影的四肢就像四个强力的吸盘，稳稳地抓着大楼的水泥表面。只是十几秒的时间，它便已经爬上了大楼的三层，停了下来。 “肖队，它好像上楼了！” “恩，”肖毅沉声道，“我还不知道它要做什么。” 刘大禹的心里突然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他犹豫了一下，按下了手中的通话键。 “自己小心！” “恩。” 话音刚落，鲤影已经向侧面爬去，他的身体靠近了一旁刚放好的玻璃幕墙，挥动起了修长的手臂。 “哗啦，”大楼的幕墙玻璃碎裂了。 “它在干什么？”刘大禹大声问道。 “还不能明确，我正在确认。” 肖毅飞速往鲤影所在的位置靠近。他知道，它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砸碎区区一块玻璃。 一时间，玻璃碎裂的声音连成了一片。肖毅抬头望去，玻璃的碎渣已经稀稀拉拉地落在了地上，铺满了整个地面。 鲤影突然停了下来。它似乎找到了它要找的东西，那是一根硕大的水泥柱，赤裸裸地暴露在它的面前。 “不好！” 肖毅大叫一声，急速飞奔到鲤影的正下方，用枪瞄准了鲤影的身体。 “咚”一声，随着鲤影的手一挥，大厦的水泥柱上立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坑印。 再也不能等了，肖毅立时扣动了扳机，朝着鲤影的身体射出了第一枚子弹。 子弹不偏不倚地打在了鲤影的后脑勺上，鲤影受到攻击，竟一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手摸了摸自己的脑后。 一粒空弹壳掉落了下来，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肖毅见到鲤影有反应，便再次对着它进行着射击。 “咻！”又一枚子弹飞向了鲤影的头顶。 这一次，鲤影的视线缓缓投向了肖毅。他的左手和左脚使劲抓着水泥柱的表面，右手和右腿悬挂着，慢慢转过头来。 肖毅立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撒腿就向50米开外的工地跑去。陷阱、陷阱、他的脑中重复着这个词语，一股巨大的恐惧驱使着他往水泥罩下跑去。 40米，30米，20米，10米，随着肖毅离陷阱的距离越来越近，那心中的慌乱感出现得越发紧迫了。 “啊！” 肖毅还是慢了一步，他惨叫一声跌倒在了地上。 他还在用胳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鲤影已经从他的身旁闪了过去，留下一道金色的残影。 肖毅手中的枪被夺去了，他的脚踝处明显红了起来，就在刚才的那一瞬间，他的关节处被闪过的鲤影弄伤了。 一时间，痛苦从他的脚跟直接传送到了他的大脑，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他向着鲤影那儿望去，他正站在陷阱之外，握着手枪的枪柄。 难道他要射杀自己？ 疼痛流窜在肖毅的身体内，搅得他思绪不宁。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在这里了。他向后退了退，进入了布置好的陷阱区域。 一阵沉寂，枪声没有响起。 肖毅这才睁开眼。他看了看5米外的鲤影，它正想要扣动扳机。可那枪支明显已经在他高温的手中慢慢变形。铁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又一点点凝结起来，聚在了一起。 鲤影向着自己一步步走过来，肖毅觉得自己的脉搏失去了规律，不断跳动的心脏就像是要跳出了喉咙口一般，激烈、有力。 “你过来呀！” 肖毅挑衅着鲤影的鲤影，使劲朝身边吐了口唾沫。他的思绪恢复了一丝冷静，他摸了摸腰间的对讲机，缓缓拿了起来。 “刘大禹，我可能回不去了，鲤影盯上我了。” “肖队！”刘大禹听到这话，一下慌了神，“冷静点！再想想别的办法！” “我的脚被它伤了，跑不了。” “再想想办法！”刘大禹重复道，声音却变得非常不平静。 “没有办法！”肖毅沉声厉喝，“一会儿听我命令，我喊‘放’你们就按下吊车按钮。” “肖队！” “听我的话！”肖毅的声音禁不住有些高昂，“你难道要这里周围的人都跟我一起陪葬？！” 对方不说话了，而是颤抖着地放开了应答键。 肖毅一步步地向后退，他一点点地移动到了陷阱中央，一下拿起了身旁的石子，朝着鲤影的头部掷去。 “傻B！” 肖毅的声音很高，引起了鲤影的注意。 鲤影还没有动，它望了望头顶，似乎发现了水泥罩的陷阱。 “傻B！操你祖宗十八代！” 肖毅又向鲤影扔了一块碎石。 鲤影的表情居然渐渐有了一丝愤怒，它仍立在边缘，可拳头却握紧了。 肖毅见状，赶紧又捡起一块石头扔了过去。 “你这个弱智！” 说完这句话，肖毅明显看到鲤影的手颤抖起来。他又加紧速度不断地向后移，想要加大罩住鲤影的几率。 “有种你来杀我啊！”肖毅的脸上仍旧是一副不甘示弱的表情，“不然我就骂你骂到断气！” 鲤影的体态发生了明显的变化，那金色的身体上突然显出了红色的血痕，一道道地遍布了他的整个下半身。 “放！”肖毅拿起对讲机大喊一声。 “咚！”随着一声巨响，水泥罩稳稳落了下来，深陷进了地面。 地上顿时出现了数十道裂痕，散步在了水泥罩的周围。 鲤影和肖毅被一齐困在了水泥罩里。肖毅抬起头，看着那被鲤影抓住的右手。烧灼的痛苦撕扯着他，让他立时昏了过去。 他眼前的最后一个景象，是金色的光线在水泥罩里窜来窜去，击打着罩内的四壁。 第 20 章 环球金融中心的天空被红蓝色的灯光照亮了，警笛声嘈杂声混杂在一起，回荡在大楼的上空。 方子赫已经赶到了环球金融中心的围栏旁边，他穿过人群，向着事故中心挤去。 “让一让……”方子赫拨开人群，一路前行。许朝阳和方子赫的衣服都湿透了，两旁的人群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两个朝前挤的男人。 “方老师，你这是要去哪？” “我的刑警朋友今天就在这儿负责，我要去确认一下。” 许朝阳这才想了起来，方子赫的手机已经坏了，不能及时得知他朋友的情况。他看着向前挤去的方子赫，顿时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就是那儿吧，”不一会儿，方子赫已带着许朝阳挤到了前排。 方子赫远远地眺望过去，清晰地看到了远方工地上那个牢牢安置在地面上的大型水泥罩。水泥罩旁边的地面已经裂开，可水泥罩却纹丝不动，直愣愣地矗立在那儿。 突然，一阵警笛声响了起来，让措不及防的两人吓了一跳。方子赫身体颤了颤，思绪也变得异常混乱。 鲤影就这样被抓住了么？他们的计划就进行得这么顺利么？他知道，按照他们的原计划，如果鲤影未能冲出水泥罩，那接下去的一步，就是要往罩子里灌水泥了。 方子赫抬头望了望，看见了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平时常常进出肖毅单位，久而久之，就认识了好几个肖毅的同事。 “刘大禹！”方子赫死命压抑住心中的不安，对警戒线里的人大喊。 刘大禹听到声音，回过了头向后看了看。 “你怎么来了！”刘大禹一脸惊讶地大喊着。他正了正警帽，朝着方子赫一脸严肃地走了过来，“怎么身上都湿了？” “我正巧在水族馆，鲤影出现的地方，”方子赫焦急问道，“肖毅怎么样了？” 听到这句，刘大禹默不作声了，他缓缓侧过身子，不愿再谈。 “到底怎么样了！”方子赫的心里更不安了，他突然大吼一声，引得众人都盯着他看。 “他和鲤影一起被罩在水泥罩里了。” 听到这话，方子赫如堕冰窟，浑身瞬间凉透，连声音也不由颤抖了起来。 “什么？！”方子赫一把抓住了刘大禹的手臂。 “他和鲤影一起被罩在水泥罩里了！” 刘大禹又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方子赫也彻底明白了现实的残酷。他抬起头来仔细瞧了瞧刘大禹的脸，那张脸上写着一份与他同样强烈的焦躁与不安。 肖毅和鲤影被困在一起了？这…… 方子赫的思绪再一次飞速旋转起来，他的双腿一软，差点瘫坐下来。 “你没事吧？” “没事，”方子赫的脸变得煞白，“我没事。” 他使劲晃了晃脑袋，逼着自己冷静去考虑现在的处境。肖毅被困在了水泥罩里，鲤影也无力打破水泥罩，那按照原计划，岂不是要将他与鲤影一起活埋？ 想到这儿，方子赫的双眉紧皱，朝着刘大禹沉声质问，“上面怎么说？还是按原计划灌水泥？” “还没有下正式命令，”刘大禹的声音很低，“不过肖队凶多吉少，上面很有可能会按原计划进行。” 方子赫愣住了，他没想到他和肖毅共同想出来的水泥罩竟会成为肖毅的墓穴。 肖毅已经死了？方子赫不敢相信，他使劲握了握拳头，抬头望了望天。 在他的记忆里，肖毅一直是最坚强的人。他聪明、果敢，还有一股子怎么折腾都死不了的运气。他曾三番四次地从险境中逃生，从绝地徒手杀出一条生路来。 这次也不会例外！ 他不会死！一定不会！ 方子赫脸上的血色慢慢浮了上来。他定了定神，逼着自己挺直了发软的腿脚，思考肖毅的处境——肖毅究竟还是不是活着？倘若他没死，又怎么才能从罩中脱逃出来？ “你看那边！”一旁的许朝阳突然打断了方子赫的思绪。 方子赫朝着许朝阳的手望去，那是外观已经一片狼藉的环球金融中心。一个硕大的水泥柱暴露在他们之前，上面有一道巨大的裂痕。 “刘警官，那边是？” “哦……”刘大禹看了看，说道“是鲤影破坏的。” 听到这句，方子赫的心突然砰砰直跳起来。 以鲤影的能力，它完全能够砸得水泥柱凹下去一个大坑，那为什么过了这么长时间，它都不从水泥罩里挣脱出来？ 方子赫的心中闪过了一万个可能，可却无法一一印证。他想了想，便偷偷凑过身去，对身旁的许朝阳低语了几句。 “我知道了。”许朝阳听了方子赫的悄悄话，使劲点了点头，两步跨上前去。 “你们就这样对待你们的队长？！”他突然拔高嗓门对着刘大禹大喊，“怎么样也得先确认了生死再下决定啊！” “我也想的，可如果上面有命令，我们也只能服从。” “你到底有没有良心！这样的命令你们也要遵守？！” 刘大禹不说话了。方子赫分明能从他的眼里看到沉重的压力。他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靠近了身前的许朝阳，“你别说了，他们也是没有办法。一旦鲤影脱逃，死的不止肖毅一个。” “是啊……我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刘大禹听到这话也忍不住了，他压了压帽檐，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哽咽。 “我们至少也得知道肖毅是生是死，然后才能再做决定。”方子赫走上前，一把搭住了刘大禹的肩，“我不是肖毅的父母，自然也没有什么权利去干涉你们的决定。但是你别忘了，肖毅是你们出生入死的战友。” “这我知道。” “恩……”方子赫觉得时机已到，便对刘大禹提出了要求，“你们……能否给我一部手机？” “恩？你要手机做什么？” “我的手机坏了不能通话，我要尝试和肖毅联系。”方子赫的声音很冷，“帮我拖延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之后，上面有什么命令我都不管了。” “半个小时……” “是！”方子赫沉声打断了刘大禹，“不要管我做什么，给我半个小时，行不行？” 刘大禹使劲压了压警帽，他的一双眼窝在帽檐的笼罩下变得非常深邃，像是陷入了沉沉的黑暗。 “好。我尽力。” 说罢，刘大禹将口袋里的手机掏了出来，塞给了方子赫。 第 21 章 方子赫一拿到手机，就拉着许朝阳朝人群外挤去。 “方老师，怎么了？” “刚才谢谢你。” “不用谢，应该的，”许朝阳柔声安慰着方子赫，“只是给他施加一下压力而已，不是什么大事情。” 方子赫没有应声，他沉默着，拿起手机不停拨打起来。一遍、两遍、三遍、四遍……他的思绪在旋转，手却是十分得机械。他不能放弃这点仅存的希望，让肖毅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 “怎么样？”许朝阳关切地问道。 “暂时无法接通，”方子赫说道，“可能是在水泥罩的里面，所以没有信号。” 等待、等待，方子赫的世界里只剩下了无边无际的等待。他不敢轻言放弃，一边拨着电话，一边想着其他的救援方法。 还有什么可行之道呢？手机不通，刘大禹那边的对讲机也没有通。他的大脑还在不停地思索，一边等待肖毅的回应。 夜越来越凉了，裹在方子赫身上的白衬衫变得愈发湿冷，浑身都禁不住颤抖起来。 “方老师……” 随着许朝阳的一声喊，方子赫手上的手机有些拿不住，“啪，”一声，手机被他掉在了地上。 “怎么了？” “太冷了，”方子赫一边捡起了手机，一边把身上的衬衫脱下来交到许朝阳的手里，“你帮我拿着吧，我继续打。” 方子赫用刚刚买的纸巾擦干了自己的身体，继续拨打起了电话。 “我看这电话一时半会儿也打不通，要不我们去大楼厕所里打吧？”许朝阳看着他赤裸着上半身的身体，也不禁关切起来。 “不了，那里信号更差。” 方子赫的脸色很差，他双唇微颤，面色如纸。他忍不住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手机，那屏幕显示只剩下了10格电。 “嘟……嘟……嘟……” 突然间，电话那头的拨号音响了起来。 “通了通了，”方子赫的脸色一变，他克制不住心中的狂喜，“电话通了。” “怎么样？”许朝阳也跟着大喊起来，“通了么？” 话音刚落，方子赫皱眉摇了摇头。刚才的拨号音响了两声就断了，一切又再次陷入了沉寂。 他低头看了看手机，不禁有些茫然。 这样一味打电话就有用处么？肖毅就有能力在水泥罩里接起电话么？ 一瞬间，数十个方法从方子赫的脑中飞过。他仔细归纳了下这些思绪，去分清哪些可行，哪些不可行。 刑警大队要灌入水泥，一定会在水泥罩的顶部打开一个大洞。如果时间充足，也许情况也并不是那么糟糕——倘若他自己能够主动要求趴在洞口，确认肖毅的生死，也许只要几秒钟的时间。 这几秒钟的时间，能够避开鲤影的攻击么？ 想到这儿，方子赫的心里不禁打起了寒颤。他知道，如果自己一个不留神，也许他就会同肖毅一起命丧黄泉。 事到如今也只有试试了。 “你把衣服给我，我去隔壁。”方子赫捋了捋他湿漉漉的头发，对着许朝阳冷静说道，“你去看看工地里有什么动静。” “恩？” “快！” 方子赫飞速跑进了一间小饭馆。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上面写着10：25。从借手机至今，已经过去了20多分钟。如果自己执意要救肖毅，就要在这几分钟里取得转机。 方子赫翻了翻刘大禹手机的通讯录，搜索到了肖毅的名字。他犹豫了一下，便把大禹手机里肖毅的名字一键删除了。 “方老师！” “怎么样？！” “警察都集中到工地去了，水泥车已经开始慢慢启动了。” 再也不能等了！方子赫随便输入了一个陌生电话，存进了肖毅的名字。 “嘟……嘟……嘟……”拨号音响了起来，方子赫听到电话那头接了起来，便一下把通话掐断。 5秒通话时间。 方子赫熟练操作着手机，将手机里的WIFI和音乐都打开了。他看着手机的电一格格地掉下去，渐渐的，只剩下了5%。 手机里的音乐突然停了下来，电话响了，是刘大禹。 “拖不下去了，最多5分钟。” “肖毅电话打通了，他还活着。” “什么？”刘大禹的声音突然变得高昂起来，“真的么？” “真的！我可以给你看通话记录！时间虽然很短，但是他确实接了！” “你人在哪儿？” “我过来，老地方等我。” 接完这个电话，手机上的电量显示只剩下了3%。方子赫截了个通话图发给了刘大禹的同事分组，拉上许朝阳，飞速朝着工地上跑去。 第 22 章 “肖毅还活着？” “是！你看！”方子赫一边兴奋地大喊，一边掏出了只剩下电量不足的手机。他飞快地操作着屏幕，切换到已拨电话的界面。 “你看，他确实接了。” “我看看！” 刘大禹接过手机看了看，电话的第二排确实显示着肖毅的名字。他飞快按下了电话上肖毅的名字，对着手机那头喊了起来。 “肖队！听到么？” 随着“啵”一声响，手机的屏幕灭了。 “操！”刘大禹大声爆了句粗口，对着旁边的同事大喊，“谁有手机，我手机没电了！” “我有。” “拨肖队的电话号码，看看能不能通。” 话音刚落，警员就立刻拿起手机拨打起来。 “怎么样？” “打不通，暂时无法接通。” 听了这句，方子赫急忙插嘴，“里面信号不好，我们也是打了很久才打通。” “哦……”刘大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问道，“你确定肖队还活着？！” “是！他刚刚接了电话！” “他说了什么？” “信号不好，才几秒钟就断了。”方子赫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谎言，“我能够肯定，确实是他接的电话！” 水泥罩里的情形已经无法确认了，刘大禹将信将疑地看着一脸急切的方子赫，心里突然明白了大半。 “你确定是肖队接的电话？” “是！鲤影体表温度高，是无法接电话的，”方子赫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急，“只有肖毅才能按下接通键。” “恩……我知道。”刘大禹应和着方子赫点了点头。他不再理会方子赫了，而是转过身去，低声问一旁的同事，“电话通了么？” “没有，没信号。” “哦……” 方子赫已经察觉了刘警官的敏锐，他扶住隔离带对着刘大禹大喊，“刘警官，你就信我一回，一会就让我趴在洞口，确认一下洞里的情况，行不行？” 听到这话，刘大禹的心里更加明白了。他看着方子赫迫切的申请，突然生出了一种恻隐之心。他又走了回去，对着方子赫地问道，“看一看你就死心？” “是！”方子赫坚定地点了点头，“鲤影是发光的，洞里那么暗，几秒钟就能确认。你们只要给我一个手电筒，里面有什么情况我都能马上看见。” 刘大禹犹豫了，他的头低了下来，不再接方子赫的话。 “刘大禹！”方子赫的情绪激动，“难道你不想救肖毅么？！你们共事那么久，难道没有一丝感情？！” “我想的……可是……” “没有可是！”方子赫大喊，“我已经把通话记录的截图发给你的同事了，我们有理由去确认肖毅的生死……我们必须去！” 刘大禹再次沉默了，他低着头，不说一句。 僵持间，一个小警员跑了过来，他一把将手机塞给了刘大禹，兴奋地说道，“刘副队！我刚刚收到一张截图，是从你手机发来的。” “恩……” “肖队……他接了电话？” “是。”刘大禹缓缓点了点头，“刚刚我打他电话，他接了。” “太好了！”小警员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肖队还活着！” “恩……也许是吧……” 刘大禹的声音很沉。他默默扭头看了看方子赫，把头上的警帽脱下了。 “谢谢你……”方子赫的声音变得很轻，“我能跟着你们一起上去确认情况么？” “可以。” “真的？” “是，”刘大禹说道，“既然做出这个决定，你就要对你的行为负责。” “没问题。” 说罢，刘大禹配合警员将情况报告了组长郑达民。郑达民听了，毫不犹豫地下了命令。 “那还等什么？！架梯营救肖毅！” “是！” 梯子不一会就架好了。方子赫进入了工地内，手持电筒和几个警官一起上了楼梯。他们一个个都在水泥罩的顶部站定了，等待着一个适当的时机。 打桩机的轰鸣声响了起来，水泥罩的顶部不一会儿就开了一个小洞。 “停！”刘大禹大声命令道。 打桩器升起来了，方子赫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第一时间将身子靠了过去。 “看见什么了？” “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说罢，方子赫站了起来，继续等待打桩机钻孔。 突然间，方子赫想到了什么，他握紧了手中的手电，思绪飞速旋转。 一个新的希望从他的脑中升了起来——鲤影即使是在水中也能发出银色的光芒，可为什么却什么也看不见？ 肖毅，也许真的还活着！ 一声令下，打桩器又开始工作起来。不一会儿，洞口已经大到能伸进一个手臂了。方子赫又再一次趴在了洞口，朝着罩内打着手电。 “刘队长，你来看。”方子赫的声音变得异常颤抖，他猛的抬起头来，朝着刘大禹大吼了一声。 刘大禹快速向前，夺过了方子赫手中的手电，向罩内仔细看去。 空空荡荡的洞里，鲤影已不复存在。只剩下了一地发光的碎片。 肖毅就静静地躺在地面上，朝着他们无力地挥了挥手臂。 第 23 章 刘大禹快速搭建好了升降绳，将肖毅抱了起来。肖毅的左手的袖管已经被烧掉了半截，露出了一大块被烫伤的手臂。 “肖队，没事吧？” “还好……就是手……” 肖毅的声音显然有些虚弱，他的脚踝处异常肿胀，手也不能正常运动。 “鲤影呢？” “醒来就连个屁都不剩了，就看见一地碎片。”肖毅冷冷笑道，“看来还是我命大，每次都绝处逢生。” “哎……怎么说你，”刘大禹白了肖毅一眼，“每次都玩命似的，到底行不行啊。” “也没人惦记我啊，贱命一条，死了算数。” “切！”刘大禹没好气地说道，“还有人在上面等你呢！” “谁？” “自己去看吧。” 刘大禹不一会儿就将肖毅运上了水泥罩的顶部。方子赫就站在那里，焦急地等待着肖毅。 “肖毅！”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肖毅猛得回过头来。他看到了全身湿透的方子赫，精神突然一振。 “方子赫？！”肖毅将身体使劲挺了挺，有些激动，“你从水族馆里逃出来了？！” “是啊，命大，逃出来了。” “那你怎么不第一时间给我电话？” “手机没电了，所以没法联系你！” “那你可以用别人电话啊！”肖毅的音调突然变得老高，“你知道我联系不到你有多着急！” “我打了！没信号！”方子赫忍不住辩驳了两句，他斜眼看了看身边的刘大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郑达民会意地干咳两声，拍了拍刘大禹的肩。方子赫知道，他这么一说，伪造截图的事情就要穿帮了。 “把他放上担架吧。”刘大禹尴尬地说道。 “恩。” 只是一会儿，医护人员就给肖毅做了应急处理，绑在了担架上，运了下去。 方子赫跟着一起下了梯子。肖毅正被临时搁在了地面上。方子赫低下头，看着被绑在担架上不能动弹的肖毅，脸色有些苍白。 “你还好么？” “好得很。”肖毅笑道，“你知道，我直觉特准，我就知道我今天不会死！” 听到这句，方子赫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他用拳头托着下巴，眼睛望向别处，再不说话了。 肖毅对方子赫的冷淡有些莫名，他看着呆立在一旁的方子赫，嬉皮笑脸地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 “你不是医生么！我手脚都伤了，也不关心关心我。”肖毅看着移开视线的方子赫，嬉皮笑脸的说道。 听了这话，方子赫猛得转过头来。 “你……！” “到底怎么了？” “我……我知道我不是你父母，没资格教训你！不过我还是要问问你……你需要别人的关心么？！你在意过别人的感受么！”方子赫牙关紧闭，脸色也愈发苍白了，他的声音突然拔高起来，狠狠盯着肖毅的脸骂道，“多少次了，我叫你不要凭冲动行事，不要凭直觉行事，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十几天不见面你就他妈的被伤成这样了！你怎么不跟鲤影一起死在水泥罩里呢！” 肖毅被方子赫没头脑地骂了一通，心里有些不高兴。他大难不死，方子赫不但不安慰安慰自己，还这样奚落他，当真叫他有些不适应。 “执行任务罢了，受伤也是难免。”肖毅不服气地说道。 “是啊，你是在执行任务，那你想没想过你的父母？他们要是看到你断胳膊断腿，丢了性命，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放心吧，死不了！” “我看你还不如死了！省心！”方子赫将拳头紧紧握了起来，狠狠别过脸去，“你手脚没废脑子先废了，这样玩命死了也是活该！！” 方子赫平时性情还挺温和的，今天居然发了那么大的脾气，让肖毅一时词穷，不知说什么好了。 “肖毅……”刘大禹听到两人的争执，走上前去给两人打圆场。他蹲下身子，紧贴着不能动弹的肖毅。 “你知道你哥们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么？”刘大禹用手敲了敲肖毅的脑门儿，玩笑地说道，“要不是他坚持要确认你的死活，你早就被埋在水泥堆里了。” “上头……要把我埋了？” “是啊！我们都觉得你必死无疑了。”刘大禹冷哼了一声，站起来俯视着肖毅，“上头发话了，说在不能确认你生死的情况下，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他确认了？怎么确认的？” “你自己去问他吧。” 听了这话，肖毅的心里有些激动，他感受到了方子赫生气背后刻意掩饰的关心，心情慢慢平复下来。他隐隐约约猜到一些刚才水泥罩外发生的事情，使劲抬了抬头，看着站在那边的方子赫。 方子赫的头发全都湿了，凌乱地耷拉在额头上，身上的白衬衫也没有一处干净的，全都是水。他的身体看起来有些疲惫，却还是直挺挺地站立着，守在他的身边。 “方子赫！”肖毅使劲叫了声。 方子赫回过头来，没有说话。 “过来！” “干什么？” “跟我一起上救护车。” 方子赫撇了撇嘴，他还有些生气，脚却不听使唤地向肖毅走了过去。 “我也是医生，能上去么？” “他是你什么人？”医务人员问肖毅。 “他是我……”肖毅顿了顿，看着方子赫说到，“是我最好的朋友。” 医务人员点了点头，示意方子赫随着医务人员一同登上了救护车。方子赫用手指捋了捋湿漉漉的头发，坐在了肖毅的旁边。 肖毅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身旁的方子赫，他没有在看自己，而是静静地坐在一旁，像是还在生自己的气。 方子赫的身体就被牢牢包裹在净白透明的衬衫里，若隐若现。 “你……” “嗯？” “没什么……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谢谢你自己！”方子赫没好气地答了一句，“要不是你命大，我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了你。” 听了这话，肖毅使劲将头往方子赫那边靠了靠。他展开了那双紧贴在担架上的手掌，一边盯着方子赫的眼睛。 方子赫的目光随着肖毅的视线移动着，他突然看见了肖毅微微颤抖的手心，似是正在对自己发出诚挚的邀请。 “干嘛？” 肖毅用牙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就像孩子般那样，不好意思地笑了。 方子赫的心里一暖。他犹豫了一下，便缓缓地放下了撑着头的手臂，将自己的手和肖毅的手扣在了一起。 第 24 章 水族馆事件之后的几天，方子赫一直陪在肖毅身边。肖毅脚上的伤不算严重，几天就能恢复走路了，可手上的烫伤却有些厉害，伤口处发作起来搅得他晚上睡觉也不得安宁。 肖毅在上海没有亲人，最亲的人就是方子赫了。同事来看过他几次，可却都忙于调查水族馆的事件，不能够常常来照顾他。 一到晚上，方子赫就会拎着一大袋水果兴冲冲地跑到肖毅的病房嘘寒问暖。今天也不例外，他一进门就看见肖毅正在百无聊赖地看着一张今天的报纸，报纸头条上写的还是水族馆事件的最新进展。 “你来了啊……” “是啊！今天怎么样？好点没？” “昨晚痛得太厉害，医生给配了粒止痛片。”肖毅勉强地笑了笑，把手上的报纸扔到了一边，“我整天就盼着你来呢！一只手不能动，太不方便了。” 方子赫听了，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盯着肖毅胳膊上一圈又一圈的绷带，突然有些心疼起来，“那……要不你提个报告，转到我们医院，我来照顾你？” “太麻烦了吧！得办多少手续啊！”肖毅轻轻将身子靠在了床榻上，一边说道，“我这儿护工的态度也不算太差，干嘛要费这个心思……” 方子赫见自己的好心得了这么一个回答，突然有些失落。他没好气地沉下声去，“我是想让你住得离我近一点！我天天跑浦东来照顾你，路上都得浪费几个小时！” “切……才没几天你就嫌麻烦啦？”肖毅笑道。 “没有……”方子赫别过脸去，“反正也没别的事情。” 方子赫突然想到了前几日在救护车上的情景。整整半个小时，他都一直紧紧抓住肖毅的手，一点儿没有松开。肖毅那天真的累了，躺着躺着就在救护车上睡着了，可方子赫却睡不着，只是愣愣地待在救护车里，睁大了眼睛死死守着肖毅。 肖毅究竟为什么要自己握住他的手呢？难道肖毅真的…… 方子赫心生疑惑，却始终没有点破。这几天，他跟前跟后的照顾肖毅，肖毅却什么表示也没有。 难道……那天他真的是伤糊涂了？ “阿嚏！” 想到这儿，方子赫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怎么了？感冒了？” “那天身体湿了，着凉了。” “那你早些回家休息啊！” “我回去了谁照顾你？你在上海无亲无故的，还有谁关心你？” “是啊，没人关心。” 说完这句，两人都沉默了，方子赫觉得有些尴尬，他看着肖毅的表情，分明写着没落二字。 哎……好好的一个大帅哥居然落得个无亲无故的处境，当真是叫方子赫唏嘘。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想成为肖毅的男朋友，天天照顾他呢？只不过怕肖毅不要罢了。 想到这儿，方子赫一边剥开了一粒葡萄，一边把葡萄塞在了肖毅嘴里，“吃葡萄吧，上次你买的那种，特甜。” “恩……”肖毅吃起了葡萄，笑眯眯地说道，“我不去你医院住，是怕你天天跑我病房来，被别的病人看到了不太方便。” “我是无所谓……”方子赫这才笑了起来，凑过身子对着肖毅的伤口看了看，“你们主治医生说什么时候能出院？” “医生说过两天我脚好了可以出院了。” “哦……我看也是……不怎么严重。” “切！再不严重我的手也坏了，不方便啊！”肖毅白了方子赫一眼，“我是想，你是医生，又跟我熟，我出了院就到你家住一阵，怎么样？” 方子赫惊讶地抬起头来，直愣愣地看着肖毅炯炯有神的双眼。肖毅没有回避，而是迎着方子赫的眼神，隐隐透出些期待。 “我是没问题。” “你放心，我睡沙发，不影响你。” “不用。你受伤了，还是睡床吧。”方子赫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跟我一起睡。” 肖毅没有答话，而是低头笑了起来。他用闲着的手剥开了方子赫带来的葡萄，津津有味地品尝着。 “这两天可把我憋坏了。” “你闷啊？” “嗯！成天没事儿干，看报纸！” “你不用调查案情？” “呵呵！”肖毅笑笑，无奈道，“上头让我好好休息两天再去小组工作，所以我这两天也接触不到案子。” “那……上面不给你说，要不我来给你说？”方子赫双眼发亮，试探着，沉下了声音。 “你？” “对！” “快说！” 肖毅对方子赫的话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上次的分析给自己拓展了一个全新的思路，这次他又说要给自己讲案情，不禁让自己充满了期待。肖毅不知道今天的方子赫又要说出什么语出惊人的话来。 “首先，我们整理一下鲤影特性。”方子赫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个本子。那本子上画满了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符号，显然是想了很久才积累下来的。 “你说。” “鲤影体表发热，体表颜色还会随着情绪和事件进行变化，这些你都知道了吧。” “是。” “那……你知道鲤影身体上掉下的碎片么？” “知道，刘大禹昨天给我打了电话，说检验出来鲤影的碎片已经全部变成了木炭，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 “不。”方子赫沉声说道，“刚刚从鲤影掉下来的碎片绝对不是木炭！” “怎么着？” “碎片发光的时候我拿起来闻过，仅仅是闻了一下，我就神情恍惚，情绪诡异……”方子赫回想着那天的情景，低声说道，“不过身体机能透支之后就会有一段时间的疲惫期。那天我闻了之后，有一段时间连站也站不起来了。” “碎片有这样的效果？” “是的！”方子赫沉声道，“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是我还是能够记得那阵快感，真的很带劲。” 肖毅点了点头，沉思起来。他对方子赫所说的“快感“感到非常好奇。 “是怎么样的感觉？” “兴奋、充满活力，视觉听觉一瞬间都变得异常灵敏。” 肖毅不说话了，他仔细感受着方子赫所说的形容词，又看了看方子赫陶醉的表情。 “会上瘾？” “会。”方子赫无奈地点了点头。他见肖毅的脸上充满了疑惑的神情，便不敢再形容了。他翻了翻本子，继续将自己的分析进行了下去。 “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事情？” “我们医院有一例女性患者消失了。” “嗯？” “这名患者……在水族馆里被我和我的同事看到了！” “这……你医院的病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水族馆？！” “我一开始也纳闷，后来查了一下资料，才发觉了同事的记忆没错，”方子赫顿了顿继续说道，“可我也发现了一些诡异的情况。那例病人年龄写的是45岁，但我那天见到她，她看起来明明就像是60岁了。” “所以，你觉得她出现在水族馆不是偶然？而是和鲤影之间有某种微妙的联系？” “是！”方子赫一边点了点头，“我觉得她……可能就是鲤影。” 第 25 章 “什么？”肖毅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单位同事跟我说了以后，我第二天就去翻了那人的病历卡，可我却没有看到任何病状的记录。” “这不可能吧？你们医院的医生也没有印象么？” “没有，我问了，说是只是普通感冒。” “普通感冒？！”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方子赫沉思着说道，“要知道之前有家属闹得很凶，说医院丢失了病患应该负有责任。” “这……只是去看普通门诊，就要医院看护病人，这太牵强了吧……” “嗯……我也觉得奇怪，”方子赫回忆道，“来闹的人自称是她儿子，我给了他电话，把他叫到了医院。可他显然还不知道他的母亲去了水族馆。” “你觉得他可疑？” “是。我对他说我在水族馆见到和他母亲类似的人，他的表情居然一点儿都不惊讶，反而二话不说地就走了。” “是么？！”肖毅有些惊讶，却瞬间又回复了冷静。他用自己敏锐的直觉感知到，这样的线索一定不能放过。 “你有那女人和他儿子的身份信息么？” “有是有，不过不知道真假。” “电话呢？” “我打了两次，对方已经停机了。” “没关系，把电话给我，我让局里的人去查一查。” “好。” 肖毅若有所思地低下头，仔细地思考着方子赫所说的话。迅速衰老的女人？还有一个举止怪异的儿子？他试着将这些线索连在一起，却无功而终。 “你刚才说的那个老太婆确实是十分可疑，可你怎么知道那个鲤影就是老太婆？” 方子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本子，下意识地在本子上画了几个圈，“其实……我也是猜的……” “就算猜也多少得有点根据吧？”肖毅笑道，“我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就你的脾气，又怎么会随随便便跟我胡乱说些有的没的？” “其实……我是考虑到老太婆迅速衰老的症状，又考虑到碎片的特性，两边一联想，才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听到这话，肖毅陷入了沉思，他突然明白了方子赫的结论从何而来——方子赫方才已经说过，碎片的作用是刺激人的神经，有刺激人体机能的作用。可碎片同时还有一个副作用，那就是用完之后体力虚脱。 想到这儿，肖毅深吸了一口气，他看着方子赫的脸，不禁有些感慨。他不知道方子赫的脑子到底是怎么转的，才能天马行空地将这样琐碎的线索连成一条。 “你是说，那个病患是因为服用了大量的碎片，所以导致的迅速衰老？”肖毅问道。 “可能也不是碎片，而是一种更加强效的东西，一种可以让人类变成鲤影的东西。” “那……”肖毅思路飞快，继续问方子赫，“你觉得鲤影最终变成碎片，也是因为药剂的作用？” “恩……”方子赫点了点头，“我猜想，鲤影的行动能力是成千上百倍地透支体力而得来的，所以到了体力透支完毕的时刻，鲤影就自然而然灭亡了。” 听了这话，肖毅赞许地点了点头。在今天之前，他从未想过鲤影就是人类。可他现在一联想，却觉得方子赫的话十分有道理。 为什么鲤影会不知道自己的能力，一开始会被警察追得到处逃窜？为什么鲤影似乎会有人类的情感和欲望，并且放自己一马呢？这一切似乎都在一瞬间说得通了。 肖毅看着方子赫，不由地有些佩服。他知道，方子赫的猜想虽然没有办法去证实，可他的说法却给肖毅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肖毅想起了一些之前的事情。既然他们都觉得鲤影是人类变成的，那火车上的那个鲤影又是谁呢？肖毅开始回忆起火车上发生的细节，搜索着记忆中每一个可疑的身影，想要发现些什么。 “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火车上的事情。” “火车上的细节，你还想得起来？” “恩，不要小看我的记忆力。”肖毅得意地说道，“以前在警校的时候，我可是我们年级的记忆力冠军。” “呵呵！”方子赫看到肖毅这么重视自己的想法，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低下头有些不自信地说道，“其实你不用太把我的话当真，一切都是我猜的。老太婆那边也是，我只是觉得她瞒着这样的病症来我们医院，之后还出现在水族馆，有点可疑罢了。” “恩，说起来，这部分的推测确实不太严密，不过……” “不过什么？” “我是觉得，鲤影就是人类，这个推测非常有道理。” “这又是因为你的直觉？” “恩……是。” 听了这话，方子赫沉默了。他自然是相信肖毅出众的第六感，可他的心中却隐隐生出一些担忧。他已经领教过了肖毅的胡来，他怕肖毅再铤而走险，再次游离在生与死的边缘。 “以后执行什么任务，你都给我汇报一声。” “哈，怎么？”肖毅问到，“我工作上的事情你也要插手啊？” “不是，我只是觉得我的思路比你快，办法比你聪明，想给你出出主意罢了。” “好好好，”肖毅笑着附和方子赫，“我看我这个刑警没本事，反倒是你真像是刑警队的破案高手了。” 方子赫听了也一齐笑了起来，他盯着肖毅率性的笑容，突然又隐隐生出些激动。 “我明天休息，你今天晚上要不要再跟我讨论讨论案子？” “不用了，你感冒了，改天吧。” “我不累。” “真不用……你早点回家休息吧。” 方子赫不敢再去争取了，他看着肖毅坚定严肃的面孔，有些尴尬。他站起身来，帮肖毅整理了一下身旁的杂物。 “那……我走了。” “好，明天你家见。” “嗯？”方子赫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睁大了眼睛瞪着肖毅。 肖毅看出了方子赫的疑虑，又大声重复了一遍，“我明天就住到你家去。” “明天？这么快？” “恩……我这伤忍一忍没关系。你照顾好我就是了。” “切！”方子赫的心在狂喜，脸上却强忍着，“你当心我把感冒传给你！” “这不劳您操心，我有心理准备。” 方子赫笑了笑，出门了。 肖毅看着方子赫走了，便陡然放松了下来。他的表情浮现出了剧烈的痛苦，胳膊上的伤痛逼得他不得不按响值班室的按铃。 “怎么了？”值班护士赶到了肖毅的病房。 “护士，太疼了，再吃一粒止痛片吧。” 第 26 章 第二天肖毅早早地向领导汇报了自己的特殊情况，安排好了出院手续。方子赫也是，趁着休息一大早就直奔医院，把肖毅接回了家里。 在医院的时候，方子赫什么东西都没有让肖毅提，而是自己一个人一点点塞进车里。他看到肖毅的脚上的绷带已经拆了，可他走起路来还是一瘸一拐的 “要我帮忙么？”肖毅看到方子赫忙前忙后，有点不好意思。 “不用了，病号可以休息！”方子赫笑道，心里也是乐滋滋的。 自从救护车那天起，方子赫和肖毅已经心照不宣，言谈间便也因此放松了许多。出租车上两人相聊甚欢，谈天说地，就像是一对刚认识的小情侣。肖毅观察着方子赫的反应，竟还会时不时地抛出些黄色的话题，勾得方子赫心里痒痒的。 “你的换洗衣服我昨天都给你准备好了，我看你身材跟我差不多，应该能穿一样的吧？” “嗯……”肖毅坏笑着，眼珠子贼溜溜地转了转，“那……内衣呢？” “内衣我没买啊，你没带么？” “没带。” 听了这话，方子赫笑了出来。刚刚他给肖毅整理行李的时候，明明看到有换洗的内裤放在行李箱里，肖毅这样说，摆明了是在挑逗自己。 “没带……就穿我的啊！”方子赫撇了撇嘴，一点没有害羞的意思。 说完这句，两人都笑了起来。一路上车开得很快，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家里。等上了楼打开门，肖毅一下就瘫坐在了沙发上，空留方子赫一个人陆陆续续地把行李箱里的东西放进柜子里。 “就这么点东西，要整理那么久啊？” “放好了看起来干净点啊！你难道不打算长住啊？” 肖毅听了这话会心一笑。这两天他总想找个机会对方子赫说些什么，可每次话到嘴边，却总有些说不出口。他和方子赫之间总好像还留有一层什么不愿道破的隔阂，让肖毅做什么事情都感觉有些患得患失。 这次方子赫同意同居，肖毅的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他几乎能够确定方子赫对自己的心意了。他看了看方子赫台面上的电脑，上面还有一个熟悉的页面。那是一个著名的同志网站，肖毅也常常上去。 方子赫心思这样缜密，还把电脑放在这样的位置，这难道是故意的？想到这儿，肖毅的心也开始乱跳了起来。他将视线慢慢移到了方子赫身上，方子赫正回头看着自己——他似乎一点都不急，而是慢慢地走过去，将电脑的盖子合上了。 “一会儿我同事和他女朋友可能要来我家。” “哦……”肖毅的心绪有些乱，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 “就是那天跟我一起去水族馆的同事，他好像还要你帮他查个身份证呢。”方子赫说道，“他女朋友特别客气，说那天是我救了他的命，要来谢谢我。” “恩。”肖毅点点头。 话音刚落，家里的门铃就响了起来。方子赫打开门，看见许朝阳带着女朋友拿着两大袋东西立在门口。 “你们来啦？来来来，快进来。”方子赫招呼道。 “恩，这是我们买的补品，听说你的刑警朋友受伤了，可能用得上。” “你们太客气啦……” 说笑间，许朝阳和他的女朋友已经换好了鞋。方子赫领着他们俩一起进了客厅。 许朝阳的女朋友挺漂亮，长发披肩，穿着也很时髦。方子赫低下目光看到了她的肚子，那肚子已经有些微微隆起，像是已经有了几个月的身孕。 “方老师好，我叫钱丽丽。”许朝阳的女朋友主动开了口。 “恩，听许朝阳介绍过。” “是吗？”钱丽丽听着就笑了，笑起来也像是一串银铃。 二人不一会就坐定了，肖毅就坐在两人对面，冲着两人微微一笑。阿彻看到屋里来了一个陌生的女性显得异常兴奋，它跑到钱丽丽的身边狂蹭，对着钱丽丽沓着舌头。 “你养的狗啊？”钱丽丽笑道，“好可爱啊。” “嗯，叫阿彻。” 三言两语间，方子赫充当了中间人，把肖毅也牵扯进了话题。 “他就是你那位刑警朋友吧？” “对，见过见过。”肖毅的记性好，竟还记得许朝阳的名字，“我记得你叫许朝阳吧！” “啊？你还记得？”许朝阳对肖毅的记忆力感到很惊讶，不禁感叹道，“到底是刑警，记忆力真好！” 肖毅笑笑，“没什么，记名字而已。” 所幸四人都是性格开朗的人，聊起天来丝毫都没有什么障碍。才半个小时，肖毅似乎就跟许朝阳和钱丽丽打成了一片，无话不谈。 “方老师，听许朝阳说你还没有女朋友啊？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一个啊？我们这边好几个姐妹都还单身呢。” “哦，不用不用。”方子赫摆摆手，尴尬地笑笑。 “那肖大哥呢？要不要我介绍啊？” “不用了，我已经有女朋友了。”说罢，肖毅偷偷朝方子赫看了一眼，撇嘴笑了笑。 钱丽丽到底是聪明人，看到方子赫和肖毅眉来眼去的意思，似是猜到了些什么，便不再坚持了。她笑吟吟地恭维两人长得帅，脾气好。许朝阳也一起附和着，调侃着方子赫和肖毅。 “呵呵，谈朋友这个事情还是要看缘分啊，”方子赫不好意思地笑笑。他见气氛很好，便想起了上次许朝阳说起的事情，“诶，许朝阳，你上次说要肖毅帮忙查一个身份证，你现在可以问问他啊。” “哦……” 一时间，许朝阳似乎有些尴尬，斜眼看了看钱丽丽。钱丽丽也不说话了，只是拿起了桌上放着的热茶，轻轻吹了吹。 “不用了，现在不用查了。”许朝阳笑笑。 方子赫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他赶紧站起来跑到一边又沏了壶茶。泡茶时，他听到肖毅在一旁有一句没一句地东扯西扯，算是打了个圆场挽回局面。 “刚刚茶凉了，又给你们泡了壶。”方子赫将新茶送到了桌面上。 “恩……方老师，卫生间在哪儿？我要用一下。” “那儿……” “恩。”钱丽丽笑着站了起来，走到了卫生间。 方子赫这才松了口气，他犹豫了下，便对着许朝阳轻声问道，“你女朋友连孩子都有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哎……”许朝阳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神色，“她肚里的，又不是我的孩子……” 第 27 章 方子赫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许朝阳，他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有些尴尬地喝了杯茶。 肖毅坐在一旁也有些尴尬，他有些紧张地盯着卫生间的门，不知道钱丽丽什么时候会出来。 “怎么回事啊？”方子赫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她有个GAY的朋友，她在帮他代孕。”许朝阳轻声说道，“我为了这事跟她不知道吵了多少次了，可她坚持要做。” 听了这话，方子赫的一口茶水都要喷出来，他强忍住嘴里含着的茶，使劲咳了几声。 “为什么啊？”方子赫一边咳嗽一边说道。 “谁知道……”许朝阳不屑地望了望窗外，“本来都要分手了，结果也没分成，再说吧。” “那……你说的身份证的事情？” “嗯……就是那个GAY。”许朝阳叹了口气，“其实也不确定。想想还是算了吧。” 方子赫和肖毅两人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刚才的和谐底下还藏着这样一个意外的故事。他们又看了看从卫生间里出来的钱丽丽，顿时有了一番新的感受。这个看似爽快开朗的小姑娘，怎么会这样开放，居然不顾自己男朋友的意见，愿意为他人代孕。 沉默之际，肖毅的电话响了起来，是刘大禹。方子赫帮肖毅接了电话，拿着电话贴到肖毅的耳朵上。 “肖队？” “嗯……” “你昨天要我查的人我查了，那人在两天前出车祸死了。” “什么？怎么会这么巧？！”肖毅惊讶张开嘴。 “我们也觉得事情蹊跷。”刘大禹说道，“我们决定继续跟进调查。” “嗯……必须的。你们那儿还有其他线索么？” “暂时还没有。” “好。”肖毅深深叹了口气，挂断了电话。他张嘴要跟方子赫说些什么，可他看到了对面坐着的钱丽丽和许朝阳，便把刚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钱丽丽十分懂得察言观色，她看肖毅欲言又止，便嚷嚷着说要回去。 “我们今天来就是送送东西，没什么别的事情。你们有什么事情先聊，我们先回去了。” “哦，好。难得休息，不占用你们俩的约会时间了。” 方子赫并没有挽留，只是客套地应和了几句，谈笑间，他将两人送出了房门。 “有空来玩。”方子赫对着两人说道。 “恩，有空再来看你……”钱丽丽说着，一边俯下身子摸了摸阿彻的毛发。 听两人脚步声渐行渐远，方子赫便将房门轻轻关上了，他锁住了房门，立刻回过头去问躺在沙发上的肖毅。 “怎么了？” “你说的病人家属……前两天出车祸死了。” “啊？怎么会？” 方子赫有些不可置信，越发觉得事情可疑了。他来回踱步，思考着现今案情发展的趋势。 “还调查得下去么？” “应该可以吧。那两个人总有些关系网什么的，我们顺藤摸瓜，应该能找到些线索。” 方子赫听了微微点点头，心里却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有些着急，皱着眉看着肖毅，“你一直调查鲤影，会不会也有生命危险？” “呵呵，干我们这行的有谁没有生命危险，只是鲤影这个案子非同小可，一旦破案，就是一件大功啊！” “你不要为了立功，连性命也不要！” “放心吧，我会尽量回避的。”肖毅看着方子赫一脸的忧心忡忡，便放缓了声音安慰他。 方子赫的心慢慢平和了下来。他突然想到了钱丽丽刚才看他们俩的眼神，那神情里写的全是心领神会。想到这儿，他的心突然间微微一动，缓缓走到了肖毅旁边。 暧昧的气氛围绕在了两人周围，肖毅就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着方子赫，一句话也不说。方子赫也不愿去打破这短暂的宁静，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啊……”一阵呻吟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平衡。肖毅突然面露狞色，眉毛紧皱地俯下身去。 “怎么了？！”方子赫察觉到不对，关切的问道。 “手疼！” 听到这话，方子赫急忙走到肖毅的旁边，去查看肖毅的伤口。 “我看看……我……啊！” 随着方子赫的一声喊，肖毅已经腾出了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将他紧紧搂在了自己的胸前。肖毅脸上痛苦的表情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坏笑。他那小眼睛贼溜溜地打量着方子赫的脸，伸出手，用手心贴着方子赫的颈背。 两人都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冲着对方微笑。方子赫的心里很激动，他将手伸出来，轻轻环在了肖毅的腰间。 “还说自己不是GAY……”肖毅低语着，将头慢慢凑了过去。 方子赫的下身已经变得很硬，他顺势伸出了舌头，将肖毅的双唇挑开了。客厅的气氛变得很安静，仿佛整个空间就只剩下接吻的声音。方子赫深陷在这美妙的吻中，他甚至觉得这个得之不易的吻比他的初吻更加美妙、更加扣人心弦。他向右侧着头，用嘴唇触到了肖毅唇上坚硬的胡须。 “喜欢你好久了……”方子赫对肖毅耳语着。 “我也是。” 一切都是这样自然，连表白也像是水到渠成的。方子赫曾无数次幻想过肖毅的身体，可现在自己幻想却成了真。此时此刻，方子赫觉得平日里幻想中的快感，仅仅只是真实世界中的万分之一。 方子赫很激动，他觉得无数次憧憬的一幕终于在今时今日从梦中走了出来。他的动作变得激情，连呼吸都变得兴奋。他看了看肖毅，他也正用深情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从肖毅的眼神中，方子赫知道此时的肖毅也是一样，满怀着欣喜。 “手上绷着绷带真是不方便。” 肖毅又坏笑了起来，他一把将楼住方子赫腰的右手往身上压了压，让方子赫的身体紧紧贴着自己。肖毅的力气很大，方子赫一个没站稳，就随着肖毅一起陷到了沙发里。 “真想把你快点扒光了。” “可惜，你手不好使，今天轮到我先扒你！” 方子赫说着，一边露出了一个故作凶狠的表情。他贴过脸去，用嘴唇粗暴地亲吻着肖毅的脖颈，引得肖毅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阵阵舒畅的呻吟。 “舒服么？” “技术……不错……” 听到这句，方子赫轻笑了一声，他又将嘴贴上了肖毅的耳边，轻轻挑逗着，“可不是，看到帅哥，我技术一直不错。” 肖毅的手不能动，嘴却没有闲着，他用舌头不停地撩拨着方子赫的耳窝，一边还用右手帮着方子赫除去身上的衬衣。 两人虽是第一次配合，却似乎异常默契。他用腾出的手自然而然地去解肖毅身上的衬衣，动作却很温柔，很轻。才几秒钟的时间，他就把肖毅上半身的武装都解除了，腰间系的裤带也被扔在了一边。 “哟，老手。” “也不看看我是做什么的。”方子赫坏笑道。 说罢，方子赫便开始给自己脱衣服。天有些冷了，方子赫已经在衬衣里加了紧身的背心，肖毅不方便帮自己脱，他自己就主动先脱了。 “满意么？” 肖毅没有答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方子赫微微皱了皱眉，他似乎察觉了一丝不对劲。他看着肖毅的面孔，那张脸竟在刚才自己脱衣服的时候变得有些惨白。他受伤的手紧紧靠着自己的身体，一动不动，像是在忍耐。 “你怎么了？” “没怎么，继续。” 肖毅的声音很轻，脸上却还带着笑。方子赫凑过身去，却看出了一丝勉强。他抬起头来，盯着肖毅手上的绷带，顿时看见那纱布上明显渗出了些许的血迹。 “还说没事！” 方子赫的笑容完全收敛了起来。他一把上前扶起肖毅，让他枕在了沙发上。 “你怎么那么傻！疼也不说出来！” “气氛太好，不想破坏。” “以后有的是机会！”方子赫心疼地说道，“要是你手上留下了什么残疾，那才叫得不偿失。” 肖毅点了点头，将眼睛闭上了。他躺在沙发上，任凭方子赫解着手上的绷带。 一处结痂的伤口暴露在了方子赫的眼前。他看着那个沾着血的伤口，觉得有一些不正常。 “你的伤口……怎么好得这么快？” 第 28 章 方子赫盯着肖毅的伤口看了一会。他记得肖毅的伤口本来是十分严重的，估计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恢复，可今天拆开纱布，肖毅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快要愈合了。 “疼么？” “疼。” 方子赫轻轻触碰了肖毅的伤口。那伤口边上还挂着刚才渗出的鲜血。 “你的伤口也好得太快了吧？” “我也不知道，可能……我体质好？”肖毅无力地调笑着。 “不可能，”方子赫严肃地说道，“体质再好也不可能愈合得那么快。你之前是重度烫伤，是要留下永久疤痕的。可现在才过了几天，你的伤口就已经结痂了，这不正常啊！” 方子赫看着那伤口，这显然不是一个正常人的身体上会出现的症状。偌大的伤口周围正布满了青筋，一根根地，凸显在皮肤上面。霎时间，肖毅的左手就像一棵枯藤老树，被凸起的静脉包裹住了。 “你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肖毅牙关咬紧，双眼紧闭。他的表情愈发得痛苦了，竟连眼前的景物都有些模糊。他知道，他前几天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又要发作了。 方子赫将肖毅的手放置在沙发旁的茶几上，仔细观察着。肖毅的伤口就在他的眼前慢慢变化，那伤口处的青筋爆起，痂周围的缝隙处也正渗出一条条鲜血。 “很疼么？”方子赫问道。 肖毅已经顾不上回答了，而是握紧拳头大力锤了两下茶几。看到这个场景，方子赫没有害怕，而是死死地按着肖毅的手臂，等待肖毅伤口上痂一点点长出来。 伤口以惊人的速度在收拢，肖毅的脸也变得越来越痛苦。 “啊……”肖毅再也忍不住了，刹那间，一阵巨大的呻吟声从他的胸腔中喷薄而出。 方子赫见状，赶紧抱起了在沙发上不断挣扎呻吟的肖毅，死死地搂在怀里。 “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不……还得……半个……小时……” 肖毅的声音已经变得断断续续的，他的头上不停地在冒冷汗。方子赫从背后紧紧抱着肖毅，把头搁在了肖毅身上，防止他挣扎乱动。 “我……” “怎么了？” “……好……痛……” 方子赫顿时觉得手足无措——自己虽然有着多年的从医经验，可面对这样的肖毅他还是六神无主——他究竟该怎样做才能缓解肖毅的痛苦呢？ “止……痛……片……” “止痛片？已经不能忍了么？” “不！可！以！” 肖毅的脸已经变得非常狰狞。前几天的时候肖毅刚发作就会叫护士，然后服用止痛片压一压，可是今天发作了那么久他都没有服药，殊不知疼痛竟会发展到他难以忍受的地步。 “我们今天……试着不用止痛片……忍一忍……” “不！……行！” 说着，肖毅一把挣开了方子赫，将方子赫推到了地上。方子赫的额头被重重地撞到了地板上，顿时肿起了一个大包。 “我……”方子赫捂着头说道。“去拿！” 说罢，方子赫跌跌撞撞地去药箱里翻出了一粒止痛片，塞在了肖毅嘴里。 一粒止痛片下去，肖毅的症状没有消失，反而疼得说不出话了。他双脚一软，跌在了地上，抓着左手胳膊不停地抽搐。方子赫捂着头站了起来，看着侧卧在地上不停扭动的肖毅，有些不敢靠近。 他看到了肖毅手上的伤，那伤口明显又比之前小了许多。一些咖啡色的痂已经掉了下来，露出了肉色的一层新肉。 “肖毅，再过一会，再过一会就好了！” 方子赫知道肖毅的伤就快好了。他赶紧又扶起了肖毅，将肖毅紧紧抱在了怀里。这一次，他索性将肖毅的两只手紧紧箍在身体两侧，不让肖毅的手再乱动。 肖毅的左手很烫，伤口处的温度很高。方子赫能感受到他的体力明显在一点点的下降，挣扎的力气也没有先前这么大了。 “肖毅？”方子赫大声喊着肖毅的名字。 肖毅没有动，他已经疼得昏死了过去。方子赫拍了拍肖毅的脸，他却一动不动。 方子赫深深叹了口气，他想了下，便一把抱起了肖毅，将他放到了沙发上。 看着刚才万分温柔的肖毅一瞬间变成这样，方子赫的心里十分疼惜。他知道，这一切的不正常都与鲤影有关。 问题的答案，只有等肖毅醒来之后才能揭晓了。 方子赫的上半身还赤裸着，他赶紧给自己披上了一件略厚的外套，又进屋去拿了一条厚厚的被子给肖毅盖上。 方子赫看了看肖毅手上的伤口，那结痂处正在一点点地蜕变，已经快要变成一块正常的皮肤。伤口周围的青筋还是十分明显，看起来就像一张用血管结成的蜘蛛网，以伤口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 方子赫茫然地看着肖毅，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的脑袋里突然又生出千百个关于鲤影的线索，搅得他心烦意乱。 将他再送到医院？方子赫很快就否决了这个想法。他知道，医院与自己一样，也会对这样的症状感到无奈。 或许还是该是用自己的智慧，去解决眼前一个又一个的谜团。 肖毅的脸渐渐恢复了一点血色。方子赫没有叫醒他，而是将他的头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他突然也觉得一阵倦意在向他袭来，他轻轻闭上了眼睛，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第 29 章 方子赫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晚上七点。肖毅还是一动不动，躺在方子赫的大腿上昏睡不醒。 “肖毅，肖毅……”方子赫的大腿已经被压麻了，可他却不敢惊动肖毅。他轻轻唤着肖毅的名字，又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脸。 “几点了？”肖毅的口中嗫嚅着，微微睁开了眼睛。 “七点了。要不要起来一起吃点东西？” “这么晚了？”肖毅的声音很轻，“那好吧，一起吃点东西。” 说罢，肖毅将眼睛睁得老大，他只是微笑着，对着眼前的方子赫。 “起来么？”方子赫抬了抬腿，可丝毫不见肖毅有要站起来的意思。 “不起来。” “为什么不起来啊？” “舒服！” 方子赫听到这话，心里一愣，他没想到平时看起来这么男人的肖毅也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他看着肖毅那张微笑的脸，顿时觉得他就像个撒娇的婴儿，乖乖躺在自己的怀里。 “你还疼啊？” “还好。” “不疼的话就站起来！”方子赫笑道，“别懒！要睡到床上去睡。” “恩。” 肖毅一边说着，一边试图将身子撑起来。可刚撑起没多少，肖毅整个身子又倒在了沙发上，窝在里面了。 “还是没有力气？” “恩……” 方子赫已经从肖毅的语气里听出了疲惫的意思。他把肖毅身子拖动了一下，将他的头枕在了沙发的扶手边。 “伤……好像好了……”肖毅的声音很轻，却还是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方子赫的耳朵里。方子赫听到这句话，顿时有些惊喜。他一把将肖毅的左手拽到了被子外，那上面的伤口果然已经愈合如新。 “这也太神奇了……” “是啊，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回忆一下看看呢？”方子赫低声问道，“比如那天你罩在水泥罩里，有什么特殊情况么？” “好像没有啊。”肖毅一边说着，一边仔细回忆起那天的细节。他确实记得有鲤影的碎片落在自己的身上，可单单是这样，肯定还不至于能够治愈自己的伤口。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啊……” “再想想！” “哦……”肖毅绞尽脑汁地想着这两天的特别之处，“好像有一样事情跟前几天有些不一样。” “什么？” “我今天疼得特别厉害。平时一粒止痛片就好了，可今天吃了一点儿效果也没有。” “是啊，你都疼得昏死过去了！”方子赫说道，“难道前几天没这么疼么？” “没有，从来没有这样。” 听了这话，方子赫的心里起了疑。他想起了肖毅的症状。肖毅手臂上这样的烧伤，其实止痛片的效力非常有限，可为什么前几天肖毅吃了止痛片，就能一粒即见效呢？ 想到这儿，方子赫似乎发现了什么，他一把掀开了肖毅的被子，对着他赤裸裸的上半身看去。 “啊！” 方子赫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感叹。他看到了肖毅身体上的明显变化，那结实的左胸口泛出了一道道血纹，就像一棵血红的珊瑚，从肖毅的心脏处扩散开来。 “你确定……他们给你吃的是止痛片？！”方子赫大叫。 肖毅也看到了自己身上的变化。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感到十分惊讶，“我……不知道……” 方子赫即刻就冷静下来。他将掌心贴着肖毅身体的上的细纹触摸着，那里还保留着人体的温热，而不是像鲤影那般滚烫。 “你该不会……要变成鲤影了？”方子赫大声问道。 “怎么可能！” “那怎么……这颜色跟鲤影的肤色一模一样！” 方子赫的双眉紧皱，他看了看肖毅的胸膛，那里晶莹的血红色确实和他记忆中的鲤影有几分相似。 “我觉得你前几天吃的止痛片一定有问题。” “怎么说？” “我刚刚给你吃的止痛片，就是给你吃的那个牌子，其中的成分是一模一样的。”方子赫沉声道，“可为什么前几天你吃了那么有用，今天吃了一点效果也没有？” 听了这话，肖毅陷入了沉思，他又低下头观察着自己身体上的变化——这一道道的血红，确实不是普通人类身上会有的体貌特征。 “我觉得身体好像没有什么异样啊……”肖毅的心里有些焦急，却没法解释出个所以然。 “是么？”方子赫看了看肖毅的身体，突然又意识到什么，他紧张看着肖毅，对他高声问道，“你看看你脚怎么样了？” “我试试。” 肖毅这才意识到早上他身上的脚伤还没有好全。他又试着用力扭动了下脚踝，那种胀痛感也已经消失了。 “好像已经好了！” “果然……” 方子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回忆着事情的来龙去脉，顿时觉得有些蹊跷。 “别急，”方子赫安慰道，“你还是调查一下护士那边的止痛片有什么问题再说。” “嗯，我知道了。” 方子赫思考了几分钟，对着肖毅沉声道，“明天早上我给你缠上纱布，你就当做有伤还没好的样子去上班，行不行？” “好，听你的。” 肖毅的身体虽好了，但说话还是有气无力的，兴许是身体乏力的关系，肖毅好像什么事情都要听方子赫的，这让方子赫觉得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征服感。 “吃完了，就上床去睡吧。”方子赫自顾自从橱里取来了一罐常温的八宝粥，给肖毅灌了下去。 “不要吧……我好几天没出门了，好想去外面走走。” “你这身体怎么出去啊？”方子赫质问道，“明天你要是体力好就可以去上班了，到时候我送你去地铁站好了。” 肖毅听了，无奈地点了点头。 “有点力气了么？” “好像好点了。” “你明天就穿我的黑色衬衫去上班吧，不要让别人看出来你胸口的痕迹。” “恩。” 方子赫看到平日里活力四射的肖毅躺在自己的身边，乖得就像一只听话的小猫，突然心生怜惜。他紧张的情绪顿时松懈了下来，对着肖毅一阵阵的坏笑。 “问你个问题。” “说。” “你是做0的，还是做1的？” 听了这话，肖毅愣了愣。他的眼珠子贼溜溜地转了起来，像是在动什么坏脑筋。 “做1的，你呢……？” “我都可以啊！”方子赫笑道。 方子赫没有说谎。虽然他谈的几个前男友都是自己充当的主动角色，可是面对肖毅，他确实可以不顾这些条条框框，放弃一些不必要的尊严。他曾经幻想过肖毅的身体，那置于自己身体上的胸膛结实有力，让他想起来就已经按耐不住。 肖毅看到方子赫的脸居然慢慢变红了，不禁笑出声来。他一边喝着粥一边笑道，“那等我什么时候好了，好好干你一回。” 听到这话，方子赫的荫净又硬了。他使劲捏了捏肖毅的屁股说道，“就看你行不行！不行也还得我干你。” “切……” 说罢，两人一齐走到了床边。肖毅直板板地躺了上去，立马就睡着了。方子赫还不想睡，他看着肖毅熟睡的脸庞，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些究竟是梦，还是现实呢？他没想到他们俩之间的进展居然变得那么快，竟快到了超过想象的境地。 也许两个男人之间，就是这样的吧。 想到这儿，方子赫伸出了双手，环住了背对着他的肖毅。 肖毅的心跳声很强烈，方子赫用耳朵贴在肖毅的背上，也能听到那咚咚咚的声音。 这样的肖毅，该不会真变成鲤影吧？ 就算是变成鲤影，他也喜欢。方子赫暗暗地想。 第 30 章 第二天早晨两人很早就醒过来了。肖毅的身体还是有点虚弱，但体力却恢复了大半。方子赫按计划帮肖毅的手臂包扎好了，又给他翻出了一件许久不穿的黑衬衫套在他的身上。 “还挺合身的。” “你身体没我壮，穿了有点紧。” “这样才性感啊……” 方子赫一边坏笑着，一边趁肖毅打领带的时候缓缓贴过身，用两手围在肖毅腰间。 “你说你，怎么那么帅呢……” “你也帅啊，”肖毅挑起眉毛，“不然我怎么会看上你呢。” 两人说着，又双双倒在了床上。这激起了方子赫心底久违的激动，他被肖毅压在身下，紧盯着他，双手却在不停地探索着。 “哈哈哈哈，”肖毅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被方子赫戳到了腰间的穴位，身体一激灵，竟整个身子都跳了起来，“你干嘛？！” “你怕痒？” “嗯……”肖毅承认道，“你怕么？” “我还好……”方子赫坏笑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个弱点啊，以后我知道了！” “不会有以后了！”肖毅撇了撇嘴，“你再敢挠我痒我就收拾你！” 说罢，肖毅严肃地注视着方子赫。他一边将衬衫束到了西裤里，一边低声问道，“我们这样……算是情侣了吧？” 方子赫一愣，又随即笑开来。他本来是不在意这些的，可这话从肖毅口中说出来，还是别有一番情调。 是啊，他们以后就是情侣了，是有伴儿的人了。有肖毅这样一个称心的伴，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当然算了。”方子赫暧昧地笑笑。 说罢，他的右手抬了起来，轻轻抚着肖毅的后脑勺，将他的脸靠近自己的嘴唇。 肖毅的欲火又燃起来了，他对着方子赫的脸有些抑制不住。肖毅最得意的就是他的吻技，他今天就要方子赫领教自己高超的技术。 “真帅……”肖毅一边笑着，一边用胡渣蹭着方子赫的嘴唇轻轻挑逗着。待方子赫一张口，他就将舌头伸进了方子赫的口腔。 “啊……”方子赫的喉咙口突然发出一记含糊不清的呻吟声。 肖毅的舌头是有力的，他的舌头一记记的套弄，竟能让方子赫感觉到轻重有度。方子赫沉醉了，他想起了昨天肖毅半天都躺在沙发上的死鱼样，顿时痴痴地笑了起来。 “昨天你还说我是高手，我看你经验也很丰富！” “怎么，不喜欢么？”肖毅没有笑，而是吻得很投入。 “喜欢。” 两人陷入了疯狂的激吻之中。方子赫身体扭动起来，连脚上的拖鞋也掉在了地板上，他一把揪过肖毅的衣领，挑逗地问道。 “身体好了，做爱也有劲了是吧？” “嗯。等我体力完全恢复了，一定要干到你爽！” 方子赫也不反驳，只是欲拒还迎地笑笑，“那你试试啊！” 话音刚落，肖毅就又与方子赫狂吻起来。肖毅的领带还没有打好，那挂在脖子上的领带不一会儿就随着身体的节奏掉在了地板上。方子赫配合着抚摸肖毅的身体，一边接吻，一边解开了肖毅衣领上的扣子。 “现在就要做？” “嗯……你！” 突然间，方子赫嘴上的动作停止了。他用余光撇到了肖毅的身体，看到了一些触目惊心的东西。 肖毅身上的血痕赤裸裸地暴露在了方子赫的面前，让他的思绪顿时醒了。他一把推开了肖毅的身子，紧张地说道，“你身上的血痕，好像比昨天还明显了……” 肖毅听了，也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他看到自己胸口的红珊瑚已经渐渐长到了脖颈处，快要冒出衣领了。 “疼么？” “不疼，没什么感觉。”肖毅摇摇头问道，“你怕？” “没……”方子赫轻笑道，“其实……还挺性感的……” 虽然方子赫已经在极力地调节气氛，可脸上却还是掩饰不住内心的担忧。才一晚上的功夫，肖毅身上的血痕就发展得那么快，这当真不得不叫他东想西想。 “打好领带去上班吧，”方子赫站起了身子，“晚上看看，你身上会变成什么样。” 肖毅听了沉默不语，他看着方子赫的眼神，那眼里分明透露出一股隐隐的担忧。他们两个虽然认识了那么多年，可感情发展才过了一天。倘若自己真要出了什么差池，那方子赫真的是要伤心欲绝了。 “放心，不会有事的。”肖毅安慰道。 “嗯。” 方子赫刚打开卧室的门，就看见阿彻蹲在房间外摇尾巴了。方子赫安顿好了阿彻的食物，便与肖毅一齐赶往了地铁站。 两人乘的是都是一条轨交，方向则正好相反。肖毅要乘到陆家嘴，而方子赫则要乘到江苏路。方子赫看看时间还早，就先送肖毅上了车。 “好端端的送我干嘛？”肖毅感受到了旁人异样的目光，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乘个地铁跟乘火车似的，至于么……” “至于！”方子赫笑笑，“这不你身体不好么？等你身体好了，叫我送我也不送！” “切！” 肖毅跟着人群上了车，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他看了看站在地铁车厢外的方子赫，对他快速挥了挥手。 地铁开启了，肖毅很快就消失在了视野之中。方子赫下意识地扯了扯脖间的领带，突然有些担忧。 他想到肖毅那个性子——不顾一切，爱强出头。他总爱相信自己的直觉，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他这样的冒冒失失的性格，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么？ 方子赫又想到了肖毅胸口的血痕，倘若他胸口的血纹再扩散下去，难不成真要扩散到整个身体了？ 想到这儿，方子赫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编辑好了一条信息发送给肖毅，又觉得看着不顺眼，立马删除了。 这样平静的生活，还能持续多久呢？ 第 31 章 肖毅刚到办公室就引起了科室里的一阵轰动。大家都看着许久未到办公室的肖毅，一个个都前呼后拥地跑上前去，热烈欢迎他。 “肖队，怎么这么快来单位了啊？” “不能来啊？！”肖毅笑着反问道，“这不身体好得差不多了，想来看看你们了！” “我看你不是想我们，是想来破案了……” “呵呵，都有，都有……” 一阵短暂嘘寒问暖之后，大家又各就各位了。肖毅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定了下来。他看了看自己桌上的陈列，那桌上的材料和水杯一点没动，一切都还是之前的模样。 “这么些天，我这桌上的东西都没人动啊？” “可不是，”一旁的刘大禹笑道，“大家都觉得你身体康复得快，啥也没敢碰！” 看着笑呵呵的刘大禹，肖毅的心里生出了一股暖流。他觉着自己又重新回归到了集体之中，生活中又多了一件事情可做。 “你手好啦？” “还没呢，这不还包着纱布呢……” “哦，我是想……”刘大禹点点头，“不然你这伤也好得太快了。” “没好呢。”肖毅的声音有点虚。他不是一个擅长撒谎的人，连一个小小的谎言也会露出破绽。他感受到了刘大禹质疑的目光，便赶紧岔开了话题问道，“前几天让你查的人，有下落了么？” “只查到了一点点，不知道有没有用，”刘大禹说着给肖毅递上了一份资料，“这男人是医药公司的保安，除了同事以外，他也没什么其他朋友可查的。他的父母亲友也都病故了，身边的亲人只剩一个老婆。” “老婆？” “嗯，现在也是下落不明。”刘大禹点了点头，“我们还调出了他老婆的照片，你可以来看看有没有用。” 肖毅听了，赶紧凑过身去看了刘大禹的屏幕。那照片上的女人顶多只有30来岁，长得还算漂亮。 “他没有母亲么？” “嗯，他的母亲很多年前就去世了。” 听了这话，肖毅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用手机拷下了刘大禹的照片，转手就发给了方子赫——“这个女人，和你看见的老太婆是一个么？” 不一会儿，肖毅的手机就收到了回复，上面写着一条短短的文字。 “我看着像。” 看到这条消息，肖毅心更加确定了。他赶紧凑过身去，追问刘大禹这女人的情况。刘大禹没有答上来，而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女的是外籍人士，一时半会查不到她的身份。” 刘大禹提供的线索让案情显得愈发扑朔迷离了。肖毅试图将这些天的线索串联起来，去揭开鲤影的真面目。 “你说……鲤影会不会和这个人有关？” “八成脱不了干系，这事情实在太可疑了，”刘大禹轻声附和道，“怎么，你想到什么了？” “没什么特别的，”肖毅用手抵着下巴，“你看我要不要先和郑达民去汇报，汇报完了再跟你说。” “去呗！你这次脱险，还是他给你争取的呢！你们俩的关系僵了那么久，这会儿也该缓和些了……”刘大禹劝解着肖毅，“你别老是跳级和关局去汇报，这让大家知道了影响也不太好。” 看着刘大禹一脸诚恳的表情，肖毅竟有些感动。他和郑达民之间素来不和，刘大禹是一直在劝的。可一直到今天，他才将刘大禹的话听了进去。这不是因为郑达民做了什么感天动地的事情，而是自己的心态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人生就是这么阴差阳错，他从没想过有这么一天会跟方子赫走到了一起，可事情的最后，却意外成了真。论这其中的原因，无非是他们都露出了心灵的缝隙，给予了彼此一个可以认识对方的机会。肖毅转眼想到了郑达民，他自己总是抓着郑达民过去的错处不放，这并不全是郑达民的原因导致的，而是还有一点自己固执己见。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给郑达民一个被原谅的机会呢？肖毅突然有些想通了。 他漫步走到了郑达民的门前，敲开了他办公室的门。 “进来……” 肖毅听到了里面有人叫唤，便打开了办公室的门进去了。郑达民的办公室还是老样子，空气弥漫的全是一股重重的烟味。 “你回来工作了？” “嗯。” “手怎么样？” “好多了，谢谢领导关心。” “记住以后不要冒这样的险！”郑达民突然站了起来，“这次刘大禹发假消息的事情我是压下来了，但难保下次我还有没有这样的本事！” “知道了。” 看到肖毅并没有像先前那样时时与自己顶嘴，他欣慰地点了点头。他走过来，一边用手搭住了肖毅的肩，“你到我办公室来，不是为了跟我打招呼吧？”郑达民低笑着，一眼便看破了肖毅的心思，“说吧，你发现了什么？” 肖毅这才将这几日来和方子赫讨论的事情和郑达民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除了止痛片的事，还有自己身上血痕的事，他把别的东西都全盘脱出了。整个过程中，郑达民没有打断他，而是不发一言地看着肖毅，让他把他想说的一句句地都说完了。 “说完了？” “嗯，完了。” “你想说鲤影是人类？” “嗯，我猜想的是这样。” “猜想？”听到这两个字，郑达民冷冷笑了一声。他轻轻叹了口气，沉声问道“你怎么证实你的猜想？” 肖毅被郑达民的话问得一愣。他虽然知道破案光靠捕风捉影的直觉是没用的，可像鲤影这样离奇的案件，要让自己拿出一些切切实实的证据，确实是难度颇大。 “组长，你要我去取证？” “是啊，”郑达民点了点头，“没有证据，怎么进行下一步的调查呢？” 听了这话，肖毅不禁有些没有头绪了。他现在手头的线索已经积攒了一些了，可想起来，却一件件又全是些乱七八糟、七零八碎的。 “这样吧，我给你三天的时间。”郑达民凑身向前，“这三天你有什么想法，我都让组员配合你去调查，行么？” “也只能这样了。” 肖毅点点头应了一声，便独自走出了郑达民的办公室。他的头半低着，却不经意地被迎面而来的人给撞了个正着。 “啊！”肖毅的整个身子都被来人撞退了几步。他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来人，那人正是郑达民的顶头上司，关云峰。 第 32 章 关云峰这次到他们小组来是专程找肖毅的，他看到被他撞得连连退后的肖毅，便在办公室门口立定了。 “肖毅，跟我来一下。” “关局，你找我？” “对！”关云峰挥了挥手，“来我办公室！” 肖毅应了声，便跟着关云峰一起进了局长办公室。关云峰的座椅很大很高，他坐上去，正好搭配了那副高大魁梧的身材。 “小伙子不行啊，被我撞了下就跌那么远！”关云峰笑道，“你体力这么差，以后怎么执行任务啊？” “嘿，不是我不行，是关局力气太大了。” 肖毅的话虽有些像恭维，但却是实打实的真心话。关云峰的身高足足比肖毅高了半个头。就算是肖毅站在他的面前，那平日里的气势也会被削去半截。 “你的手……好了？” “还没呢，关局，我这次伤得挺严重的，医生说还得过半个月呢。” “呵，”关云峰听了这话，犀利地看了肖毅一眼，“就你这点伎俩，还想骗我？” 肖毅愣了一下，他不知道刚刚哪里露出了破绽。他的脑袋开始飞速转起来，思考关云峰是怎么看破他的伪装的。 肖毅还不死心，他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绷带，那绷带完好无损，一点都看不出里面的皮肉。 “关局，真的，您不信可以去问医生！” “呵呵，不用问，”关云峰的口气很坚决，“你把纱布拆下来我看看就知道了。” 肖毅听关云峰这么一说，便知道没法再瞒天过海了。他微微低下了头，轻声试探着关云峰，“关局……您怎么知道的？” 看到肖毅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关云峰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他站起身，走到了肖毅身边。 “刚刚我撞你的时候，你手就放在胸前。你烫伤如果真有那么严重，我这么用力地撞一下，你能不喊疼？” 肖毅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是什么时候露的馅，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这么一个细小的动作，就被关云峰看出了玄机。 “关局，我也不是故意要瞒您的。”肖毅抬眼看了看关云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您知道，我的伤好得太快了，这给旁人看到了，肯定会觉得不正常啊。” “我知道，”关云峰说道，“说说看吧，这几天不见你，还有什么怪事情发生。” “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 “真没有了。” 听到这句，关云峰又低低地坏笑起来。他松了松肖毅紧包在胳膊上的袖管，沉声问道，“你今天上班，怎么没穿制服？” “哦……刚刚到局里，还没来得及换。” “是么？”关云峰提高了音调问道，“我看你平时挺遵守纪律的，这些小节你会不注意？” 关云峰的三言两语，又把肖毅问倒了。肖毅今天不换警服，确实是因为怕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会被同事瞧见。肖毅心想，如今关云峰这样质问自己，这其中肯定又是抓到了什么把柄。 见肖毅不说话，关云峰冷笑了两声，他抬起手，指了指远处的一面落地镜子，“你自己去看看。” 听了这话，肖毅才浑身警觉起来。他几步走到了那面镜前，抬起脖子看了看。 一道血红的条纹从他的领口窜了出来，虽很细小，却还是被关局的利眼发现了。 “说说看吧，怎么回事？” 眼看伪装再也瞒不住关局了，肖毅索性就将领带解开，把胸口的红珊瑚彻底暴露在关局的眼前。 “这……”关云峰诧异地看着肖毅，“什么时候开始的？” “昨天。”肖毅答道，“我怀疑是住院时的止痛片造成的。” 听到这话，一丝惊异的神情从关云峰的脸上闪了过去，他仔细地端详了下肖毅身上的血痕，双眉紧皱着。 “止痛片？” “是！”肖毅点点头，“我想追着这条线索查下去，说不定能查到什么。” “嗯！既然你有疑问，就一定要彻查清楚！”关云峰沉声道，“现在事关你的切身性命了，有一点点的线索，都不能放过。我刚刚看你身上的血痕，这颜色跟鲤影的一模一样！你现在身上出现这种症状，这肯定与这起案件有关！” 关云峰的声音有些激动。他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又急切地问肖毅，“医生那边有说什么么？” “我还没看医生……”肖毅说道，“我有一个朋友就是医生，他让我先不要就医。” 听到这句话，关云峰愣了愣，随即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也是，你这样的症状，肯定也不是一般医生能看好的。”关云峰说道，“不过你这个样子更要争取时间了！就算不是为了案子，而是为了你自己，你也要早日破案啊！” 肖毅见关局这样鞭策自己，心里便也有些激动。他看了看关云峰一脸严肃的表情，顿时有些庆幸。肖毅心想，遇上这样的好领导，真的是他的荣幸。 “关局，我知道了，谢谢你那么信任我。”肖毅摸了摸敞开的衣领，将衣领上的扣子一粒粒地扣上了。 “应该的……”关云峰点点头，“放心吧，你身体的事情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嗯。谢谢关局为我保密。” 转眼间，关云峰又回到了办公桌前，他一边翻阅着资料，一边对肖毅笑笑，“我这次叫你来，还有些别的事情……” “关局请说。” “呵呵，”关云峰低笑了两声，“你这次在捕捉鲤影的任务中表现很不错，我想提拔你为小组的副组长。” 听到这话，肖毅足足愣了有三秒钟。关云峰的器重有点让他喜出望外。他知道关云峰欣赏自己，可他并没料到他自己的职位能这么快就再上一个台阶。 “关局，您说真的啊？” “那难不成还是假的？”关云峰笑笑，“鲤影这个案子事关重大，我升你的职，也是想让你发挥出你的真正实力，更加卖力地去破案！” 肖毅听了，兴奋地点了点头。他想了想局里的前辈，还有自己的同事，在这些人里，好像还没有哪个刑警能像他一样升得那么快。 “谢谢关局，我一定尽全力破案！” “嗯。”关云峰拍了拍肖毅的肩，“看好你！加油！” 说罢，肖毅便径直走出了关云峰的办公室。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掏出来就给方子赫打了一个电话。 “喂？” “诶，我在……” “方子赫，局长说要升我的职。” “是嘛？那太好了。”电话那头的声音也变得很兴奋，“晚上我们出去喝一杯，庆祝庆祝！” “行！” 就这样，两人约好了时间地点，打算一起碰头吃饭。肖毅从未觉出他和方子赫是这么有默契，连想吃什么、想做什么也是那么得一拍即合。 “那就去吃海之幸吧。” “好！” 肖毅和方子赫不约而同地选了一家日式餐厅，价格实惠，连酒水也是畅饮的。定完饭店之后，肖毅并没有挂断电话，而是一边闲聊着，一边向前走。 “我说……今天晚上……” “轰！” 突然间，办公室的另一头发出了一阵骚动，一记巨大的声响打断了肖毅的思路。一个小警员正在呵斥一个刚进办公室的犯人，一不小心将座椅碰倒了，发出了一记重重的响声。 “怎么了？” “没事，训犯人的时候碰倒了椅子，”肖毅说道，“我去看看。” “好，你自己当心。” 说到这儿，肖毅已经走到了犯人身旁。一个穿着形似保安制服的的男子正蓬头垢面蹲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犯了什么事啊？” “吸毒，”小警员答道，“我们去贩毒窝点的时候抓到的。其他人都逃了，就剩他一个呆在那儿嗨大了，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哦……” 肖毅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他来回踱了两步，又继续跟方子赫闲聊起来。 “怎么样？” “吸毒的案子，不归我管。” “哦……”方子赫应道，“那……鲤影的案子调查得怎么样？” “还没时间调查呢，光汇报案情了。” “呵，”方子赫笑笑，“你上次不是说火车上的事情你还记得么？怎么样，想起什么没有？” “还没有呢……”肖毅皱了皱眉。他顺着方子赫的话，又想起那天高铁的上的惨状。 “可惜啊，列车的工作人员都死了，也调查不到什么。” “是啊……哎……！” 陡然间，方子赫的话让肖毅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自顾自地喊了一声“不对”，便几步回到了刚才那个犯人的旁边。 他拿起电话，对着电话那头紧张地压低了声音，“我先不跟你说了，等等给你电话。” “好。” 肖毅挂断了电话。他上前两步靠近了那个犯人，这才仔细看清了那个人的脸——他的面容很白，头发也乱糟糟的，但脸却还是清秀的模样。 “这个犯人，我要看看。” “是。” 说着，肖毅一把捋开了犯人额前的头发。 一个回忆深处的面容从肖毅的脑海里蹦了出来——眼前的这个人，跟那班出事G102高铁的列车长，长得实在太像了。 第 33 章 “肖队，怎么了？” “这人名字叫什么？” “还不知道，”警员答到，“他到警局里已经两个小时，可就是什么都不肯说。” “你去查一下鲤影事件，G102高铁的乘务员名单。” “啊？” “快去！他这身制服虽然破了，但还是看得出是火车上的制服。”肖毅喝道，“我虽然不是十分确定，但这个人的脸我有印象！” “是，”警员答道，“我这就去找。” 资料不一会就查到了。肖毅翻了翻乘务人员的照片，又一一跟眼前的人比对，不一会就找出了眼前这人的资料。 陆辰逸，27岁，1年前升为高铁列车长，驻守G102列车。 肖毅的猜想被彻彻底底地证实了，这个人，确实就是出事那班高铁的列车长。 “你是叫陆辰逸对么？” 听到这话，犯人终于微微抬起了头。他的眼神很迷离，就像是刚磕完药，看人都是怔怔的。 短暂的目光交接，让陆辰逸的眼神停留在了肖毅的脸上。他的眉毛微微一皱，似是想起了什么。他的眼神一动不动，紧紧盯着肖毅。 接下去的半分钟，两人之间便被沉默笼罩着。陆辰逸的出现让肖毅似乎又回想起了那日在列车上一个个惨烈细节，让他的呼吸也不禁加快起来。 “你是叫陆辰逸么？”肖毅又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 肖毅的质问并没达到预期的效果。他那张惨白的脸竟冷冷一笑，转而又低了下去。 见到这般场景，肖毅一把抓起了陆辰逸的衣领，强迫他的双眼正对着自己。 “说话！” 肖毅突然变得有些不冷静。他想起了这连日来发生的鲤影案件——这么多人都因鲤影丧了命，流离失所。这样的灾难甚至波及到了自己——如果不是方子赫和他福大命大，他们两个也早就险些和鲤影一起命丧黄泉。 这么多时间了，他们不知道鲤影从何而来，也不知道鲤影会在什么时候出现，未知的危险一直在默默威胁着每一个人的生命。而陆辰逸的出现，却有机会将一败涂地的状况改变！他的记忆里掌握着那些不为人知的线索，而这些线索，正是破解鲤影的秘密的关键！ 眼看这条活线索就在眼前，肖毅却找不到一个让他开口的办法。他想了想，便将资料上的照片重重拍在陆辰逸的旁边。 “你看看，这些都是你的同事，你每一个都认识，”肖毅的把陆辰逸的脸使劲拽过去，强迫他看那些照片，“他们那么无辜，有些还那么年轻，可那天却都被鲤影活活杀死了。你难道一点都不觉得痛心么？” 肖毅的逼问并没有产生什么效果。陆辰逸看着那些照片，只是微微撇了撇嘴，轻轻了嗫嚅了一句。 “你在说什么？！”肖毅大叫，“大声点！” “活该……！” 陆辰逸的嘴里终于吐出了进局后的第一句话。 肖毅激动的情绪已经吸引了众多同事的围观，他还想发作，却再也不敢了。巨大的声响已经惊动了关云峰，他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走到了肖毅身边。 “肖毅，怎么了？” “关局，这人是G102高铁的列车长，我们本来以为他死了，可没想到他居然还活着！”肖毅说道，“他肯定和鲤影这个案子有关系，把他交给我处理吧。” “好吧……那就交给你处理吧。”关云峰看了看那张犯人的脸，对肖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局里有专门的问询室，你在办公室里这样大呼小叫影响不好，你把他带到问询室里去问吧。” “是。” 关云峰说罢，就回到了办公室。肖毅叫上了刘大禹，一起将陆辰逸带到了问询室里。 “说说看吧，到底怎么一回事。”肖毅的情绪已经冷静了大半，他对着垂头坐在面前的陆辰逸，正色问道。 依旧是沉默，陆辰逸的倔强性子一目了然地全都写在脸上，摆明了就是要两人难堪。 刘大禹见状，使劲一拍桌，连桌上的空茶杯也被一下震翻了。 “你知不知道今天你是为什么被抓？！是因为吸毒！”他对着眼前不知好歹的陆辰逸使劲大喊，“你身上携带的毒品已经够判你十几年的了！你要是现在还不想着怎么戴罪立功，你这后半生就都在大牢里度过吧！” 刘大禹的嗓门很大，却丝毫激不起陆辰逸的兴趣。他仍旧低着头，一言不发。 怎样才能让陆辰逸开口呢？肖毅的思路在飞转。他突然想起了方子赫和自己说话时的步步为营，那一字一句都是他事先安排好的，目的就是要诱导自己走上他设下的步骤。 自己怎样才能学会方子赫说话的思路，设下一个又一个令人上钩的诱饵呢？肖毅整理着脑袋里的线索，尝试着去旁敲侧击地问话。 “陆辰逸……”肖毅缓缓开了口，“这些天我们警察也没闲着。新闻里虽然没有透露什么线索，但我们警察早就知道，鲤影就是人类。” 肖毅的话立即起了效果。陆辰逸的双眼一抬，透过那乱糟糟的刘海看了肖毅一眼。 肖毅知道，他的猜想定是中了一大半，他趁热打铁，故弄玄虚地问道，“那天的鲤影，其实是你的同事吧？” 陆辰逸的喉咙里发出了一记低沉的响声，很轻，却足以证明肖毅的猜想了。 第一个鲤影不仅仅是人类，而且还是陆辰逸的同事，这让肖毅的调查范围一下缩小了很多。刘大禹钦佩地看了肖毅一眼，他不知案件的进展竟发展得那么快。 肖毅的思路并没有因此而中断，从刚才办公室陆辰逸的“活该”二字中，他还猜出了些别的什么东西——活该？这样义愤填膺的词汇他也能在刚才这样的场合说出来，那想必这个陆辰逸一定藏不住什么事情。 想到这儿，肖毅使了个眼色，叫刘大禹凑到自己的身边。他想了想，对着刘大禹的耳朵轻轻地低语了几句。 “知道了。” 刘大禹点了点头，便依照着肖毅的话念了起来。 “是严家涛么？” “张海年？” “安学军……？” 念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陆辰逸的身体微微颤了一颤。肖毅挥了挥手，示意刘大禹把资料送上来。 肖毅看了看资料上的照片，顿时睁大了眼睛。在这一刻，他似乎已经确定了鲤影的身份就是资料上的安学军了。 他将资料对折了起来，塞进了自己的裤子口袋。 “肖队，怎么样？” “应该没错。”肖毅应道，“这个人我有印象。” “嗯！” 说罢，肖毅的双眉紧皱，连汗也出来了。他知道接下来要问的部分很难，却也是最为关键的。 “陆辰逸，你知道我要问你什么吧？”肖毅将身体微微凑上前，“为什么安学军……会变成鲤影？” 陆辰逸的表情如同一块僵硬的石头，一点儿都没有变，只是那盯着地面的双眼愈发得呆滞了，好像出了神。 “陆辰逸，问你话呢！你听到没有！”刘大禹拍了下桌子，大吼道。 陆辰逸被拍桌的响声吓得一震，他白了一眼刘大禹，可转眼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一言不发。 “陆辰逸……你应该跟安学军的关系很好吧？”肖毅沉声问道，“你刚刚说死的人都活该，是有什么原因么？” 陆辰逸听了这话，冷冷笑了一声。他的手铐被他死命挣了一下，发出了一阵叮叮的响声。 肖毅还想问些什么，可直觉却让他觉得有些问不下去了。他坐直了身子，却良久问不出一句话来。 “肖队，还问么？” “先停一停吧……刘大禹，这个证人很重要，你一定要保护他的生命安全。”肖毅扭头转向刘大禹，“已经有好几条线索都断了，这条线索可一定要抓紧。” “嗯！” 肖毅斜眼看了看陆辰逸，他的这句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肖毅捕捉着陆辰逸脸上细微的表情，突然发现在那一瞬，陆辰逸僵硬的脸上竟不似先前那般僵硬，而是浮现出了一丝隐隐的担忧。 “我们走吧。” “嗯。” 说罢，两人先后走出了问询室，将大门“砰”得一声关上了。 “肖队，觉得怎么样？”刘大禹问道，“我觉得这小子性子还挺倔。” “嗯。这个陆辰逸性子是倔，不过个性上面还挺软弱的，”肖毅说道，“我觉得他不说肯定不是因为倔，而是有别的什么理由。” “那……肖队你有什么打算？” “再想想吧，”肖毅思考，“肯定有什么办法，能够撬开他的嘴。” 第 34 章 下班后肖毅直奔寿宁路，他打车到了街口，等在了两人常常碰头的地方。 “你来啦！”肖毅才等了5分钟，就远远看到穿着白衬衫的方子赫。 “嗯，是啊。”方子赫快步走了过来，“怎么样？今天喝点什么？” “你明天不上班？” “呵呵，我特意调休了一天。”方子赫笑道，“难道你今天不准备喝醉？” “你敢我就愿意奉陪！” 肖毅听出了方子赫话里的意思，他瞄了一眼方子赫的口袋，那袋子里果然怀揣着盒未拆封的小东西。 “要不我们别喝了，直接吃完快点回家吧？” “嗯？你不喝么？” “喝一点。”肖毅转眼一想，又补充了一句，“你多喝点。” 两人即刻便开喝起来，方子赫兴致很高，一杯接一杯没有停，转眼就三杯下肚了。肖毅则喝得慢些，他一边喝，一边给方子赫说着早上关于遇到陆辰逸和安学军的事情。 “你知道么，当我看到安学军的照片，我一下就惊呆了。” “为什么？” “你还记得那天火车上我去上厕所么？”肖毅回忆道，“我跟他擦肩而过，他还对我笑了笑。” “你难道……觉得他也是GAY？” “肯定是，我也对着他笑了笑”肖毅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开厕所门的时候，他还偷偷摸了摸我手心呢。” “嗯……幸好他喜欢你。”方子赫挑了挑眉，“不然咱们俩都要死在安学军手里了。” 两人又想起了高铁那天鲤影出现时的情景。鲤影抚过肖毅脸庞，还烫伤了肖毅。他的下巴上还留着一个浅浅的疤痕，至今也没有褪掉。 现在想来，这一切都是鲤影故意的。 想到这儿，方子赫的面上隐隐有些发酸，这酸味马上被细心的肖毅瞧了出来。他赶紧凑过身子，抚着方子赫的背脊。 “吃醋啦？” “没。” “还说没呢，那么明显！”肖毅安慰道，“别吃醋了，你长得可比他帅多了！” “那是……你再花心也难找到比我好的，”方子赫撇了撇嘴，似是气消了，“算了，反正那时候我也没跟你敲定关系！” “那还不是因为你不承认你自己是GAY！”肖毅白了方子赫一眼，他突然又想起了那天的一些事情，““说起来你那天还不是跟那个帅哥眉来眼去的。” “切。”方子赫笑笑，“你花，就不准我花？” “准准准，你花去吧！” 说完这句，两人都笑了起来。方子赫看了看眼前的肖毅，这么一张帅气的脸蛋，还会吃自己的醋，顿时让他的心情好了不少。 “你刚才说……陆辰逸不肯说那天火车上的事情？”方子赫吃了一口羊肉，又将话题扯回了案件上。 “嗯。” “为什么？”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肖毅说道，“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听了这话，方子赫低低笑了起来。兴许是酒精的缘故，他的脑袋转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想出了一个坏主意。 “其实对付这种人有一个办法最可行。” “嗯？什么办法？” “他不是吸毒成瘾么？他袒护的同事不是GAY么？”方子赫冷哼了一声，“这样的人还不好利用么？” 肖毅顿时明白了方子赫言语里的意思，他用手抹了抹鼻，低低笑了起来。 “这招……有点险啊……” “呵呵，”方子赫笑道，“我家里还有两个空的针筒，你灌点水进去不就行了？” 肖毅怔怔地看着方子赫，他没想到方子赫正人君子的外表下竟有这么多偏门的路数。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仔细考虑了一下方子赫的建议。 死马当活马医，也不是不行。只是…… “怎么了？觉得我主意不好？ 方子赫说这话的时候脸有些红。肖毅瞥了瞥方子赫的脸，今天的他有些酒不醉人人自醉，才喝了几杯眼神就变得迷离起来。 “不是，我觉得可以试试，”肖毅笑笑，似乎想出了一个好办法。他看着眼神迷茫的方子赫，突然也有些兴致勃勃。 肖毅使劲灌了一口酒，继续问道，“我说你……是不是想回家睡觉了？” “好啊。不回家‘睡觉’还能干嘛呢？” 方子赫说的时候，故意强调了一下“睡觉”两字，他一边坏笑着，一边将板凳搬起来靠近了肖毅一点，趁着旁人不注意，抚摸了一下肖毅的大腿。 “敢挑逗我，你死定了！” “呵呵，”方子赫暧昧了笑了笑，“我们快回家吧，不想吃了！” “嗯！” 说完这句，两人便喝完最后一点酒，上了回家的出租车。 “干嘛？” 方子赫紧张地抬了抬腿。从上车以来，肖毅就一直在抚摸自己的裆部，搞得他有些意乱情迷。 “你说干嘛？” 肖毅的声音很轻，却让方子赫愈发得激情了。酒精本就是让他精虫上脑的神物，如今肖毅成了自己的男人，就更叫他把持不住了。 “啊！” 随着一声低吟，方子赫对着一旁的肖毅狂吻起来。驾驶位后座的一章安全告示不偏不倚地遮住了两人的脸，只有那低低的声音在暗示着两人的缠绵。 “回家……再做吧。” 方子赫的动作停了下来。两人深情地对视了一眼，便牵着手坐着不动了。 “困了？” “还好。”方子赫笑笑，“还要留点体力呢。” 说罢，方子赫朝着车窗外望去。有一道白光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让他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小心！” 话音刚落，两人的耳边就响起了一声巨响。一辆面包车从侧面撞上了两人的轿车，轿车的车身整个都翻了过去。 第 35 章 一瞬间，肖毅和方子赫被一齐挤在了变形的车厢内。整个车身侧卧在地面上，看起来十分骇人。 肖毅的头被撞开了一个口，不停向外冒着鲜血。两人的酒都醒了大半，只是身体有些发软。 肖毅擦掉了额头上的血渍，紧张唤着方子赫的名字。 “方子赫！” “我在……” “怎么样？” “还活着……” 肖毅的视觉这才恢复了过来。他扭头看了看身边的方子赫，他仍醒着，却表情痛苦。 “哪里受伤了？” “我的腿……好像被夹住了。” “疼么？” “不疼……” “那我先出去，再拉你出来。” 说罢，肖毅踢开了右边的车门。他一手扒着车底，另一只手一使劲，一下就从车里跳了出来。 方子赫还在车里，他伸手进了车厢，想要将方子赫拉出来。 “方子赫，抓住我的手！” “手也被卡住了。” “什么？！” 见方子赫的全身都被卡死了，肖毅心急火燎地又跳回车内。他这才看清之前竖在他们之前的驾驶座已经变形了，它紧紧地挤压着方子赫的身体，让他不能动弹。 “怎么了，出不来么？” “我的手和脚都被卡住了，动不了。” 肖毅看了看驾驶座上的驾驶员，他已经彻底昏死过去。他的左脸被完全蹭破了，鲜血从他的面颊上滴落下来。 “喂，醒醒。” 肖毅一边摇着驾驶员，一边使劲地推着驾驶座位，可驾驶员还是坐在那儿纹丝不动，一点反应也没有。 一股烧焦的气味从车外飘了进来，让肖毅的心里陡然一惊。他加快了动作，使尽全身力气去推卡在方子赫身上的驾驶座，想要将方子赫解救出来。 “有东西烧焦了？” “得快点了，可能会爆炸！” 方子赫听到这句话，心里也变得非常紧张，他又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挣了挣，可却完全没有作用。他的身子和手臂被牢牢地卡在了缝隙里，一点儿都使不上劲。 “要不你先走吧？”方子赫无奈地说道，“或许一会交警来了就有办法。” “你是傻B嘛？”肖毅大吼，“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肖毅的左袖管被扯坏了。他大吼一声，使劲将座椅往前推。方子赫猛得瞥见了肖毅手臂上的变化，那敞开的袖管里竟出现了一丝血痕。 红珊瑚，已经蔓延到了肖毅的上臂。 “啪！”一声巨响，卡在方子赫身上的驾驶座突然断裂了。肖毅的身体随着方才的变化变得异常敏捷，他三下两下就跳到了车厢外，将方子赫拉了出来。 “还有驾驶员！” “嗯！”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肖毅便将驾驶员也一起拉出了车厢。 两人这才看清，他们车辆并没有被烧着，烧焦的气味是从面包车那边传来的。 方子赫侧头看了看肖毅的上臂，那红色的血痕正在褪去。他额头上的伤口也在快速愈合，不再流血了。 看到这个景象，方子赫赶紧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肖毅的身上，不让别人看见他血红色的左臂。 “别让人看见了。” “好，”肖毅说道，“我去面包车那儿看看。” 说罢，肖毅随即取出了随身携带的证件，向面包车那儿飞奔而去。他徒手敲开了车窗，对着驾驶座里的身影大喊了一声。 “醒醒！” 驾驶座里的人没有抬头，只是斜躺在座位上。肖毅这才看清，驾驶室里的女人是一名老年女性。 “方子赫，你来看！” 听到这声吼，方子赫也跑了过来，他随着肖毅的目光向车厢里探去，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车厢里的驾驶员，就是他们在水族馆里见到的老太婆。 第 37 章 第二天方子赫起来的时候，肖毅已经在给他准备早饭了。方子赫惊异地看着忙忙碌碌的肖毅，感叹他惊人的体力。 “你昨天做了那么多次，今天早上还那么有精神？” “睡一觉就好了啊，”肖毅一边说着，一边咬下了一片面包，“来，一起吃。” “该不会是一夜没睡吧？” “睡了。” 肖毅虽然极力否认，但却还是被方子赫发现了他神情中的一丝异样。他一把抓过肖毅的胳膊，解开衣服去查看身体。 肖毅身上的红色血痕又扩大了一点，一直延伸到了躯干的右侧。 “怎么又扩大了？” “不知道，”肖毅笑笑，“可能是要越来越大了。” “我今天调休，你要不要也呆在家里？” “不了，鲤影的案子刚刚有突破，今天我一定要去逼问陆辰逸。” “那也好，呆在家里也不能改变什么。”方子赫点点头，“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就给我电话，我在家等你。” “好。” 两人吃完了早饭，方子赫就送肖毅上了地铁。肖毅的心被方子赫搅得有些乱——看到这样一心对他的方子赫，他竟有些不知所措。 “要是我死了，或者是变成鲤影了，该怎么办？” “别瞎说，总有解决办法的。”方子赫厉喝，“你快点破案，到时候就有解决的办法了。” 说罢，方子赫将一支注射器偷偷塞进了肖毅的包里，将他送上了车。 肖毅在车厢里对着方子赫挥了挥手，不安的情绪也渐渐稳定了下来。他看着车厢外的方子赫，想让此刻的幸福作片刻的停留。 肖毅的心平静了下来，他想着方子赫的脸，竟不再忧心忡忡了。 ＊＊＊＊＊＊ 肖毅不一会儿就到了警局。他打发了其他人，进入了禁闭陆辰逸的看守所。 陆辰逸一整天都被呆呆关在看守所里，变得愈发得沉默了。肖毅看了看陆辰逸的面孔，那张脸竟面枯如柴，如同将死之人一般了无生气。 “起来吧，有话问你。” 陆辰逸沉默着，连眼睛也不抬了。 肖毅深深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塑料袋装着的小东西。 塑料袋的声音引起了陆辰逸的注意。他的眼睛抬了抬，竟看到了他日思夜想的东西。 “你看看这是什么？”肖毅拿着针筒在陆辰逸的眼前晃了晃。 随着一声发狂般的巨吼，陆辰逸竟整个身子都跳了起来。他没有被铐住的手死死伸向前方，要去夺肖毅手上的东西。 幸好肖毅早做了准备，他站得远远的，任凭陆辰逸挣扎吼叫。 “哟，力气还挺大，”肖毅笑道，“你告诉我那天火车上的事情，我就把东西给你。” 陆辰逸似乎已经失去了基本的判断能力。他一听到这话，竟全身软了下来，一下跪在地上给肖毅使劲磕头。 “我告诉你，我全告诉你。”陆辰逸的声音已经发抖了，他看着肖毅，眼神里全是服从。 “说吧。” “我是个同性恋，那天坐在你们身旁的那个男人也是。我和他是在网上认识的，正巧他要去北京，我就和他约了再车上打炮，”陆辰逸浑身颤抖，“我给他捡身份证的时候也是为了给他看看，他回复了我满意，就约我去了厕所间。” “继续。” “他随身带了一个大箱子，我趁他不注意打开看了，箱子里满是针筒。我当时毒瘾犯了，看到那么多针筒，一个没忍住就偷了几支。安学军和我是毒友，我把他叫来了厕所一起注射……没想到他刚注设进去就变了样子，吓得我不敢用了。”陆辰逸继续说道，“他变成怪物以后就发狂了。平时他一直受同事的欺负，又厌恶这份工作。那几天我们吸毒的事情还被列车上的同事看到了，他们一直对我们敲诈勒索。” “所以他就把整节列车的乘务员都杀了？” “是的，我眼看他从人类一点点变成了怪物，把头等舱和列车里的乘务员都灭了。”陆辰逸点点头，“他平时性子挺温和的，我也不知道那天是怎么回事就变得那么凶。” 肖毅使劲咽了咽口水。他想到了自己胸口渐渐长出的血痕，竟也慌了起来。 “那你怎么没死？” “我跟他关系好啊，”陆辰逸的声音更加颤抖了，“他平时就我一个朋友，所以就留了我一条性命，把我关在了头等舱保护我。” 听到变成鲤影的安学军还保持着人的意识，肖毅深深松了口气。他双眼一瞪，对着陆辰逸沉声问道。 “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 “我早忘了，我一天要看那么多身份证，哪记得住？！” “他……是不是姓袁？” “不是！是个很奇怪的姓氏。” “再想想，”肖毅诱惑着陆辰逸，“想出来我就把针筒给你。” “哥们，你为什么那么起劲破案，大家都是打工的，干嘛要那么卖力呢有？”陆辰逸的声调变得很高。他显然不是个常常撒谎的人，竟连说个姓氏都不愿随便糊弄。 “不瞒你说，我也快变成鲤影了。”肖毅干咳两声说道。 “什么？” 肖毅说着，敞开了衣领，将血痕展现在了陆辰逸面前。陆辰逸仔细端详了一会肖毅身上的红珊瑚，面色凝重。 “你也要变成鲤影了？你也用了那个药？” “算是吧。” “哎……可惜了，”陆辰逸低笑，“你小子长得那么帅，却没命享福。安学军那天看到你可喜欢你了，直跟我夸你长得好。” 肖毅深深叹了口气，他看着陆辰逸，竟生出了一丝悲悯。他虽已经是个吸毒上瘾的废人了，可人性却还未泯灭。从他的言行中，肖毅仍旧能感受到对安学军的惋惜。 肖毅捏了捏手中的针筒，顿时动了一丝恻隐之心。他本就不是爱撒谎的人，对待这样的人，他更是不想下手的。 “你也是GAY吧？”陆辰逸问道。 肖毅笑而不语，算是默认了。 “上次坐你对面的，是你男朋友？” “现在是了。” “呵呵，安学军跟我也是男朋友，所以我才给他安排了这么一个工作。”陆辰逸一边说着，竟流下了泪，“可惜他命短，年纪轻轻的就遭遇不测。我本来想把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的，不想让他的声名受辱，可惜今天还是被你诱出来了。” “那个男人的名字，你想起来了么？” “有印象了。” “说。” “你把针筒给我我就说！” 肖毅见询问进入了僵持，便知事情再也瞒不住了。他扭过头去望向旁边，对着陆辰逸低声说道，“我是骗你的，针筒里装的不是毒，是水。” 陆辰逸沉默不语了。肖毅见到他又恢复了先前的模样，便知道询问无望了。他漫步走了出去，透过窗孔对着里面望了一眼。 “他姓樊！” 房间里突然传出了一声大吼。陆辰逸靠到了大门旁边，对着肖毅大声吼道，“你是个正派人，我愿意帮你！” “名字呢？” “记不清了。不过我记得他的姓，是樊梨花的樊，我跟安学军讨论过他的姓，所以印象特别深，”陆辰逸的声音越来越弱，“哥们，别白白死了啊！” 第 38 章 肖毅得知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就通知了方子赫。方子赫按记忆拨通了“袁先生”留下的电话，果然是一个空号。 “不要紧，还有一条线索。” “什么线索。” “他说那几天他来过我们医院，我可以在电脑里翻翻看，有没有他的就医记录。” “那好，你先查查，我也跟着一起查查火车票。” 说罢，方子赫便挂了电话赶去了医院。他进入了系统，一下就刷出了高铁那天前后三天的就医名单。方子赫的眼睛仔细地搜寻着，使劲寻找有没有一个姓樊的男性。 不消一刻，方子赫便找到了一个可疑的名字——樊俊龙。方子赫点开了他的就医资料，里面竟没有一点记录。 樊俊龙？这个名字怎么那么熟悉呢？方子赫仔细回想着，却想不起什么。他没有犹豫，而是立马拨通了肖毅的电话通知他。 “樊俊龙，这个名字你有印象么？” “没有……怎么了？” “肯定在哪儿看到过。”方子赫沉声道，“可我想不起来了。” “没关系，我先查查。” 肖毅在那边吩咐刘大禹拉出了那天乘坐高铁的名单，肖毅在搜索栏键入了樊字，竟一个樊姓乘客也没有。 “没有姓樊的乘客啊。” “那是我搞错了？” “不知道……”肖毅看着那长长的名单，突然眼睛一亮，“等等！” 一个熟悉的名字跳入了他的眼帘，让他不禁大吼了一声。 “钱丽丽？” “啊？”方子赫奇了，“钱丽丽？许朝阳的女朋友？” “不知道，叫这个名字的人很多，我再查一下她的身份证号。” 不一会儿，肖毅就调出了钱丽丽的资料。肖毅的直觉没有错，那天订票的人果然是她。 “是她！” 方子赫的心里一惊，经他这么一提醒，他的记忆似乎也突然清晰了起来。他一边拿着电话一边走到休息室，看了看休息室里的东西。 延安路特大车祸的那天晚上，他的确是看到过这样一个名字，那是在许朝阳的手机上，显示的四十几个未接来电。 休息室的桌上果然还放着许朝阳的手机。那屏幕上面不断闪烁着的，正是樊俊龙的名字。 第 39 章 正是午休时间，许朝阳正和同事聊天。方子赫站在远处高声唤了一声，打断了他和同事间的嬉闹。 “许朝阳！” “方老师？”许朝阳奇道，“你今天不是休息么，怎么跑医院来了？” “你过来。” 说罢，方子赫便将许朝阳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他把办公室的门倒锁上了，背对着许朝阳发了话。 “你……知道鲤影的事情？” “啊？”许朝阳似乎有些莫名，“怎么这么说？” “樊俊龙这个人，你认识么？” 樊俊龙？这个名字他再熟悉不过了。听了这句，许朝阳不说话了。他的脸色变得阴沉，似是有些抗拒。 “你也认识他？” “我不认识，但他现在涉嫌跟鲤影的案子有关系。”方子赫说道，“我刚刚在你的未接来电上看到他了，你认识他吧？” “呵呵，这么巧？”许朝阳冷笑了一声，“你该不会……是翻我手机了吧？” “我怎么会翻你手机！是公安局的人查到这里来了！”方子赫大叫，“就算我现在不问你，一会儿公安局的人来了也会来问你！” “事情已经这么大了？！” “是！鲤影的案子跟樊俊龙的案子脱不了干系！” 方子赫看了看许朝阳，他紧皱着双眉，却是一脸的茫然。看他这副样子，似乎是真的不知道其中的奥秘。 “可我真的不知道他和鲤影的关系啊！” “那你告诉我，你怎么认识他的？” “是钱丽丽的朋友，”许朝阳扭过头，“就是那个GAY。” “那他为什么会打你电话？” “因为他需要镇定剂。”许朝阳的声音很轻，似是感受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我天天接触这些东西，拿到手很方便。钱丽丽知道了就一直问我要，说他GAY的朋友需要。我拗不过她，就给了。” “你这样是违反规定的，你不知道？！” “我知道！”许朝阳说道，“可是没办法，我没法拒绝她。她做代孕了我也没法阻止，她要我偷镇定剂我也只好依着她！她问我要了几次，就把那朋友的电话直接给我了。现在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大家都不会发现的。” “哎……”听到这儿，方子赫深深地叹了口气，“你现在还在偷偷藏镇定剂？” “是的。” 看到许朝阳直言不讳地说出自己的违规行为，方子赫有些无可奈何。作为朋友，他不想许朝阳就这么断送了自己的前途；作为同僚，他又觉得不报告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这句话我还要问你吧，”许朝阳冷冷地说道，“你打算怎么办？” “钱丽丽知道樊俊龙的地址吧？” “这不清楚。” “把她叫来！” 话音刚落，许朝阳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上面正好是钱丽丽的名字。方子赫几步上前，一把夺过了电话。 “钱丽丽？” “你是？” “我是方子赫……你来过我家的。” “哦！是方老师！许朝阳呢？” “许朝阳出了点事儿。你有空么？能不能来医院一趟？” “出了什么事儿啊？” “你来了就知道了。” 方子赫说完便挂断了电话。他看了看身旁的许朝阳，他就端坐在这儿，并没有阻止的意思。 “我要问她话，你同意么？” “问吧。”许朝阳点点头，“正好我也想问她点事情。” ＊＊＊＊＊＊ 钱丽丽不消一刻便赶到了医院，她拨通了许朝阳的电话，急切地问着他的方向。 “我们在我自己的办公室，你过来。”方子赫答道。 钱丽丽感受到了事情的异样，可她还是依着方子赫的话去了办公室。她匆匆找到了办公室，敲门走了进去。 一进屋，方子赫就又把门反锁住了。他背靠在门口，似是要审问一个犯人。 看到正襟危坐的两人，钱丽丽愣愣地退后了两步。她似是已经猜到了他们两人的意图，缓缓坐下了。 “你们两个人这是做什么？” “你说做什么？！”方子赫厉声问道，“樊俊龙是谁？” 钱丽丽愣了愣，转而又气红了脸。她一把抓住身旁的许朝阳，大声质问道，“许朝阳！你没良心！居然敢出卖我！” “他出卖你什么了？”方子赫冷笑，“他什么也不知道。” 钱丽丽这才慢慢坐了下来。她放开了许朝阳的手，深深叹了口气。 “你们这是联合起来要玩我！你以为我看不出你们这套请君入瓮的把戏！”钱丽丽直直地盯着方子赫，厉声问道，“你说吧，要问我什么？” “樊俊龙是什么人？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凭什么告诉你？！”钱丽丽大声喝道。 “呵呵，”方子赫低笑两声，“你现在告诉我，我还能为你保密。要是等警察来查了，你以为你还能像现在一样，这么太平地坐在这里？！” “警察？！” “是啊，”方子赫笑道，“他和鲤影的案子有关系。” 钱丽丽怔怔地看着方子赫，似是什么都明白了。她的眼泪突然一滴一滴地掉了下来，嘴里也在不断重复着三个字。 “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他又联系我……怪不得他要我给他弄镇定剂……原来都是为了他的实验啊……”钱丽丽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是想，他都说自己是个GAY，怎么还回头来找我？” 坐在一旁的许朝阳按耐不住了，他一下跳了起来，抓住了钱丽丽的胳膊，“什么找你！你说说清楚。” “好，我现在就给你说清楚！”钱丽丽仰起头盯着许朝阳，“他大学的时候是我的男朋友！后来因为他说他是GAY所以分手了！” 听到这句话，许朝阳的身体瘫软下来。他不知道自己的女朋友竟然这么放不下过去，竟还与前男友有牵扯。 “他找你干什么了？”方子赫问道。 “他说他天天睡不着……要服用镇定剂才能睡。”钱丽丽断断续续地说道，“他说他现在在做科学挣钱，很快就可以成为百万富翁了。” “你怎么那么糊涂啊！”许朝阳大声喝道。 “说糊涂你不是也一样！我问你要镇定剂你不是也二话不说地就给了么！” 许朝阳听了这话，哑口无言。他看着钱丽丽，感到心都要碎了。 他对钱丽丽那么好，她的心却在一个GAY的身上。 “你还给他做代孕？” “我没有……” “那你的肚子……？”许朝阳的声音在颤抖。 “是假的。” 说罢，钱丽丽从衣服里抽出了一个大大的网袋，里面严严实实地包裹着什么东西。 “他让我保管的。” “所以……你才不让我碰你？” “嗯……”钱丽丽含泪点了点头，“他说这是实验室里很重要的东西，放在我这儿安全，为了这包东西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我答应他保管，却实在没地方放，只好藏在身上了。” 说罢，钱丽丽又抽泣了起来，她看着许朝阳，面上带着一脸的愧疚。 “你要是想原谅我就原谅吧，”钱丽丽擦了擦眼泪，“不原谅就算了。” 许朝阳沉默着，一时半会缓不过劲来，他不说话，只是盯着钱丽丽看，就像要把她看透似的。 “那樊俊龙现在在哪里？” “他一直说在做研究，可我一直不知道他在做什么，”钱丽丽说道，“我只知道他在水族馆有一个基地，每次我送药都是送到那儿去的。” “水族馆？” “对，”钱丽丽点点头，“就是鲤影出现的地方。” 第 40 章 方子赫立刻将这条线索告诉了肖毅。肖毅收到电话，便按着钱丽丽指引的方向调查去了。 “水族馆的排水工作做好了么？” “早就做好了。”刘大禹说道，“现在我们过去肯定没有问题。” “嗯。组织一个五人小分队，马上行动！” “是！” 说罢，肖毅便驾驶着警车，带队进入了水族馆。水族馆自上次的事故后就彻底报废了，他们走进去的时候一片漆黑，只剩下手电筒的光穿梭在黑暗的隧道里。 “你看看，那是什么？” “是……光！” 钱丽丽说的入口是异常隐蔽的，可因为漆黑一片的关系，实验室里的光显得特别明显。肖毅顺着那束光，带着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他们不敢打草惊蛇，而是轻轻顺着那光走去，立在了铁门的门前。 肖毅使了一个眼色，一脚将大门踢开了。他一个大转身便闪了回去，快速躲在了门框之前，等待着里面的动静。 “谁！”里面的声音颤抖着。 肖毅没有说话，只是将枪握得更紧了。 “不说我开枪了！” 一听到有枪，肖毅心里一惊。他高喊了一声“警察”，一边向周围的人使了个眼色。 “真的是警察？” “是！” 肖毅拿出了一本警官证，丢到了房间里面。 “是你……”房间里的声音颤抖着，“我记得你！” 话音刚落，屋里丢出了一把手枪，那房间里面发出了瓶瓶罐罐的碰撞声，似乎是撞倒了什么。 “你们进来吧！”里面的声音大叫，“我投降。” 肖毅小心翼翼地回转过身子，朝里面看进去。那个记忆中的男人就跪在那儿，双手高举，面色蜡黄。 “见到你们，我的命总算是保住了……”男人笑笑，“你终于还是查到我了，肖毅。” “呵呵。”肖毅冷笑了一声。 “是你的医生朋友帮忙查到的吧？” “是。” “哎……”男人无奈地摇了摇头，“早知道就不该在同仁医院留下记录，我就知道要出事情。” 男人缓缓站了起来，肖毅趁着这个当口，一把上前给他戴了手铐。 “小帅哥，终于抓到我了，得意么？”男人笑道，“鲤影的秘密都在我的手里，你想要知道些什么呢？” 男人的个头跟肖毅差不多高，可神情却完全不同。他轻佻地看了肖毅一眼，满脸都是玩世不恭的表情。 “你打算怎么撬开我的嘴？” “回局里，慢慢问！” 说罢，肖毅将男人押走了。他吩咐剩下的小队成员将实验室里的布置看护好，仔细调查取证。 “你们慢慢看吧，再看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男人的笑容愈发浓烈了，“没人看得懂我在做什么，除了我自己。” 听到这句话，肖毅不安地压了压自己的警帽，将男人押上了车。 第 41 章 回到警局后，男人左一句右一句地调侃着肖毅的问话，一副轻佻的样子看起来大有破罐子破摔的趋势。 “你在水族馆做的是什么实验？”刘大禹大吼道。 “做着玩儿呗，”樊俊龙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还能怎么样！” “做着玩儿？那你哪来的这么多材料，哪来这么多试验用品。” “买的呗。”樊俊龙玩世不恭地笑笑。 对待这样的态度，肖毅有些无可奈何。他想了想便拨通了方子赫的电话，叫他马上带着钱丽丽过来。 “嗯，知道了。”方子赫应道。 钱丽丽比想象中更主动。方子赫一发出邀请，钱丽丽就和许朝阳一起随他赶往了警局。 “你别进去。”钱丽丽对许朝阳说道。 “怎么？”许朝阳笑笑，“你还要跟他眉来眼去？” 钱丽丽白了许朝阳一眼，没有理他，径直走进了询问室。 见到钱丽丽来，樊俊龙突然改了脸色，他放下了翘着的二郎腿，正襟危坐起来。 “丽丽，你怎么来了？他们查到你了？”樊俊龙惊讶地问道。他权当是方子赫翻出了就医记录才查到了他，却不晓得钱丽丽和许朝阳也被牵连了进来。 “我……”钱丽丽言辞闪烁，“许朝阳被查到了，我也不能坐视不理啊……俊龙，你到底在做什么实验啊？你要不都说了吧，你这样瞒着我，瞒着警察，一点好处也没有的。” “你要我说什么……！” “说……说你到底做的是什么实验……是不是跟鲤影有关的……” “我做什么实验你还不知道么？那些都是造福人类的东西！”樊俊龙突然变得有些气恼，他大吼道，“你怎么这么不信任我？居然把我的实验室告诉警察！我是想他们为什么知道我在水族馆，原来是你说的！” “我这是在帮你啊……”钱丽丽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你天天这么提心吊胆，还要我帮忙弄镇定剂，这种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啊？俊龙，你说出来吧，肖警官是个好人，他会帮你的。” 听到这话，樊俊龙冷哼了一声，渐渐冷静下来。他看到了钱丽丽平坦的腹部，心里突然想起了什么。 “我给你的东西呢？” “别急，还在，在许朝阳的手里。” “这个……也暴露了么？” “嗯……” “哎……”樊俊龙摇了摇头，“女人就是这样，一点儿也不靠谱。” 对于樊俊龙态度的一百八十度大拐弯，肖毅觉得有了一线希望。钱丽丽的三言两语竟一下将樊俊龙的节奏打乱了，这当真是给自己创造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樊俊龙皱眉沉默着，却该是被肖毅找出了破绽。趁他心绪正乱，肖毅猛得将一罐老太婆车厢里的蜂蜜开启出来放在桌面上，要用这个道具试探出樊俊龙的口风。 樊俊龙看见蜂蜜愣了愣，陡然瘫坐了下来。 “那个女人……死了吧？” “嗯。” “可惜了，挺好的女人，”樊俊龙叹了口气，“也该是她倒霉，被人利用。可惜啊，药出来得太晚，不然她倒是可以不受摆布的。” “什么意思？” 樊俊龙看了看钱丽丽，又看了看肖毅，顿时笑了起来。 “你们都以为鲤影是什么？” “人类……”肖毅答道。 “是人类，其他呢？”樊俊龙冷笑两声，说道，“你们知不知道把人类变成鲤影的药剂，本来是用来干什么的？” 眼看樊俊龙要说出事情的真相，肖毅情不自禁地往他身边靠近了几步。樊俊龙抬眼看了看紧张的肖毅，竟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你急什么？！事到如今，我说可以，不说也可以，刚刚刁难你们也不过是逗逗你罢了。”男人轻浮地笑着，“那个女人得了病，一个月左右就要像其他人一样衰老致死。我们齐心研制出了这个药剂，就是为了治疗这种疾病。” 肖毅沉默着，思考着樊俊龙的话。正如他所说的，倘若鲤影急速燃烧的状态和老太婆衰老的状态中和一下，那就是一般的正常人了。 “本来鲤影的药剂是要去治疗她的，可药还没派上用场，就被别的人看上了。”樊俊龙笑笑，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们三个科学家当初去这蜂蜜的原产地取材，却都冷不防地被蜜蜂蛰了。我们得的病和当地人一样，都是感染上了急速衰老的病症。如今我们三个人只有我一个及时注射了药剂，却也是命在旦夕。” “为什么说命在旦夕？” “呵呵，我的药早就被贩毒的看上了，”樊俊冷哼一声，“他们要不是想要我的秘方，那早就可以取了我的性命了。” “贩毒的要你的配方？” “是，”樊俊龙点点头，“喝下鲤影的药剂，就能得到无上的能量。配合镇定剂，人们就能操纵鲤影的意志。这种操纵怪物的能力，你不想要么？” 肖毅这才想起了第二个鲤影。他一开始漫无目的地奔走，可后来却盯着地标性的建筑物破坏，回想起来这真的像是被人指使才做的，而不是像第一个鲤影那般主动性那么强。 这时候，刘大禹的手机响起了来。他接通了电话，低声在肖毅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什么？” 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了——陆辰逸因为吸毒过量死在了监狱里。，而一个半月前，那个被抓住的毒贩也因为狱中斗殴失踪了。 第 42 章 “怎么，小帅哥？”樊俊龙调侃道，“有人死了？” 樊俊龙的调侃不禁让肖毅有些怒火中烧。他看看樊俊龙的脸色，那面上满是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叫人火大。 “闭嘴！” “哟，脾气还挺大，”樊俊龙笑笑，“我是好心提醒你，叫你也当心点，别冒冒失失的，跟他们一样丢了性命。” 听到这话，肖毅的心里一惊。他想到昨晚那场车祸，这显然是针对他来的。他向樊俊龙逼近了几步，朝着他逼问起来。 “你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樊俊龙笑道，“可我不能说。” 肖毅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樊俊龙那张高傲的脸庞，他有些忍不住想挥上一拳。他那张脸上带着的那丝笑意，叫人越看越厌烦。 肖毅一拍桌子，对着樊俊龙大声怒吼起来。“你不说可以！那你就等着跟他们一样，在牢里等死吧！” 这记怒吼让樊俊龙变了脸色。他不是被肖毅的音量吓到了，而是被他的脸震惊到了——一条血红的细痕从肖毅的衣领口窜了出来，像一条藤蔓一般布满了肖毅的整个左脸。 发生了这样的变化，肖毅竟一点也不知道，他愣愣地看着刘大禹和钱丽丽惊恐地退开，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的脸……” 肖毅这才发现了自己左手上的血痕，他胸口的红珊瑚已经长到了他的手上。他强忍着不安的情绪，逼着自己渐渐冷静。 “别过来，让我冷静一下。”肖毅说这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心跳到了喉咙口，他觉得全身都充满了力量，好像一切他都能够做到。 “不要再刺激他了，不然我们这里的人都得死。”一直玩世不恭的樊俊龙突然变得严肃起来，颤颤巍巍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樊俊龙的脸很紧张，他显然是明白肖毅的身体是怎么一个状况。他让不知情的人躲得远远的，自己却凑近了肖毅，抓住了他的左手。 “想想你的医生朋友吧……” 听到这句话，肖毅身上的血痕消退了许多。他坐了下来喝了口水，竟渐渐回复了平时的模样。 “你也用了那个药？” “我没有……”肖毅撑着头坐在椅子上，“不知道是谁在我的药里掉了包，把我变成了这样……” 看到气喘嘘嘘的肖毅，樊俊龙神色凝重。他噏动着嘴唇，似是要说些什么。 “你知道什么都告诉我吧，不然你死了，那么多人也得跟着一起陪葬。”肖毅看樊俊龙似有松动，便轻轻问了一句。 “不能说……” “为什么？！” “因为……盯上我的毒枭，就在你们身边！” 樊俊龙的话让肖毅的心抽动了一下，他心中隐藏多时的不安顿时浮现了出来。 为什么他在陆家嘴布置最后一天工作，鲤影就会出现在陆家嘴？又是为什么，那个鲤影的控制人会盯上自己，除掉跟案件所有有关的人呢？如果他只是一个遥远的旁观者，那这消息也未免太灵通了。 若是有谁能够轻而易举做到这些，那想来想去，就只有局里的人。 会是谁呢？肖毅一直在逃避着这个问题。 “你身体的状况我能够帮忙恢复，”樊俊龙说道，“倘若你能够保证我的安全，我就帮助你治疗……” “你可以治疗？” “是，”樊俊龙点点头，“能够治疗你的关键药剂就在钱丽丽身体上的包裹里，只要配合我这边的药剂，那包药就能派上用场。” 听到这话，肖毅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刚才血痕扩大的时候，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意识模糊，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从三楼跳到一楼毫不受伤，又好像他只要双脚一用力，就可以用手轻松摸到4米高的天花板。现在，这些力量已经随着情绪慢慢褪去，可那感觉却还留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肖毅渐渐感受到了那力量的可怕。 “为什么帮我？” “帮你就是帮我自己，”樊俊龙说道，“若是你现在这个快要变成鲤影的姿态去和他战斗，说不定……能和那个人抗衡了。” “那个人到底是谁？！”肖毅一把拉住樊俊龙的心领，“告诉我！” “呵呵，是你们的局长，关……云……峰……” 第 43 章 男人的话让刘大禹和肖毅都震惊了。他们呆立在那儿，竟一时六神无主。 刘大禹首先回过神，他靠近肖毅，耳语了两句。 “肖队，今天的监控，局长也许看得到。” “你说的什么话！”肖毅大吼，“局长他是那种人么？” 突然其来的打击让肖毅不能接受，他将男人按在了椅子上，用拳头作势要打。 “叫你瞎说！” “我没有瞎说！” 肖毅的拳头扬着，却久久没有落下。樊俊龙没有害怕，只是镇定自若地端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肖毅。 “肖队……他说的话……也许是真的。”一旁的刘大禹开腔了。他的声音很轻，就好像是怕被监控录到。 “我前几天查你止痛药的时候，曾经查到过局长那儿。可因为是局长，所以我也就忽略了。” “你说什么？”肖毅的情绪又激动了起来。他觉得自己被彻底愚弄了——局长是什么人？是他一直尊敬的长官！昨天他还说赏识自己要给自己升职，可今天…… 肖毅有些不敢相信摆在眼前的现实。 “他每个月的5号，15，号，25号都会去我水族馆的实验室，逼迫我快速完成实验，”樊俊龙说道，“如果你们还能查到当时的监控，就可以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肖队，我要不要去查？” “呵呵，”樊俊龙不疾不徐地又说起话来，“你还可以查查8月13号的火车，那天中午，他是跟我们一块去调查蜜蜂的。” “局长怎么会盯上你？” “水族馆的前身就是药物提炼的实验室，我占用了他的地方，他当然知道了。” “可这对他有什么好处！他有家庭有事业，为什么还要沾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呵呵，”樊俊龙笑了起来，“你不觉得比起那些，控制鲤影才是至高无上的权利么？” 樊俊龙来回踱了几步，最终在肖毅的身边停下了。他俯视着一脸茫然的肖毅，竟低低笑了起来，“服用镇定剂的人，就能成为任由他摆布的鲤影。倘若一个鲤影就能毁掉东方明珠，毁掉金茂大厦，那十个鲤影呢？到时候，整个上海都是他的，整个世界都要听他的摆布！ “吸毒的人络绎不绝，他随时都能找到为了刺激而听命于他的人。拥有整个世界的权利，你不心动么？” 樊俊龙的声音掷地有声，就像石块般一句句地打进肖毅的心里。肖毅渐渐开始相信他的话了，他慢慢喝了口水，让自己激动的情绪平复下来。 “刘大禹，你去查查。” “好……” 说罢，刘大禹便走到门口，要出去调查情况。 “咔嚓！” 刘大禹使劲动了动门把手，可那把手却纹丝不动。 “肖队，不好了，问询室的门被反锁住了！” ＊＊＊＊＊＊ 门锁住了？肖毅的心中生出了强烈的不安。他拨通了方子赫的电话，却没有人接。 “什么情况？” “方子赫的电话关了。” “什么？！” 一旁的钱丽丽听到这个消息也突然想到了什么，也随即拨通了许朝阳的电话，对着电话那头大喊起来。 电话接通了，却似乎只有嘈杂声，钱丽丽按下了免提，把电话里的声音拨给整个屋子的人听。 “丽丽……快逃吧，我被注射了镇定剂，跑不快。门是我反锁上的……是怕鲤影找到你们……”许朝阳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你身上的那包药剂……我藏在了门口的柜子里……快逃吧……” “怎么回事？” “鲤影……新的鲤影出现了……” 说罢，电话的那头便成了一片忙音。 镇定剂？鲤影？肖毅的心里顿时明白了大半。他看了看房间角落的摄像头，那镜头明晃晃地对着他们，平平常常的，可却惹恼了肖毅。他轻轻一跳，竟就跳得老高，将那摄像头砸得个粉碎。 肖毅身上的红珊瑚又发作了，这次那红色的枝干竟长到了他的眼角旁，显得愈发得狰狞恐怖。 “关！云！峰！” “相信我的话了？”樊俊龙说道，“快去救你的医生朋友吧。” “那我的身体怎么办？你不是还说要给我药？” “让刘大禹跟我去实验室吧……如果……你相信我的话。” 红色的印痕在肖毅的身体上蔓延开来。他每想方子赫一次，头就晕眩一次。这样的情况下，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向樊俊龙妥协。 “刘大禹，带着他快去快回。” “好。他一配完药，我就把药带给你。” 话音刚落，门外又传来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他们三人脚下的地板震了震，又霎时间恢复了平静。 樊俊龙看到情况不妙，便将上衣口袋里的藏着的一包药水悄悄塞给了钱丽丽，沉声说道，“你男朋友被抓了吧？带着这个，或许有用……” “这是……” “关键时刻服下这个，能变成鲤影。” 听到这句，钱丽丽倒吸一口凉气，她想象不出前方的路有多危险，更想不出有什么情况下她也要成为那个血红的怪物。 “我干嘛要用这个？”钱丽丽紧张地问道，“要是变不回来怎么办？” “不会的，很快的。这包药剂够你撑两个小时，只要我顺利，一个小时我就能回来，”樊俊龙笑笑，“你不是挺在乎你男朋友的么？带着吧，有备无患。” 肖毅的情绪已经快要失控了。他立刻安排刘大禹护送男人去实验室，自己则厉吼一声，将房门撞开了。 看护所的走廊上已是一片狼藉，破碎的玻璃渣和石块散乱在地面上，警示着他们刚才发生了什么。 “樊俊龙……刘大禹……你们去我的家里一趟吧……”肖毅在樊俊龙和刘大禹的耳边耳语几句，塞给了他们一把房门的钥匙。 “好，我知道了。”樊俊龙点了点头。 “许朝阳在哪儿？”钱丽丽问道。 “跟我走。”肖毅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凭着直觉向下走去。他的一只眼睛竟已变成了金色，视力也越发得清楚了。他闭上右眼眺望远方，竟能看到远处的角落在发生什么。他的嗅觉也灵敏了许多——空气中那点方子赫身上的香水味钻进了肖毅的鼻子里，牵引着他往方子赫的方向走去。 肖毅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是方子赫的手机打来的。 “方子赫！” “是我……”电话里传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关！云！峰！” “想救你朋友么？”关云峰大笑，“我在对面的楼里等你。” 第 44 章 肖毅拉着钱丽丽飞奔到了对面的大楼，钱丽丽的脚步没有肖毅快，肖毅就抱着她奔跑，一直跑到了大楼的门口。 关云峰所说的大楼是一栋烂尾楼，有3层高。楼宇虽没造好，可结构却复杂得很，各种各样的阁楼包间在大楼内侧建得满满的，将肖毅的视线隔断了。 “方子赫！” 肖毅一声大吼，将钱丽丽放下了。钱丽丽惊魂未定，她差点被肖毅的速度给震懵了，刚才飞奔的时候，她差点就将捏在手心里的药剂飞了出去。 “方子赫！” 又是一声怒吼回荡在了楼宇之中。楼宇很空，反射到四壁上全都是回音，可却没有人回应肖毅，也没有鲤影来迎接他。 肖毅命令自己冷静下来，他仔细地搜寻着，小心翼翼地嗅着方子赫的香水味，可那味道却淡了，变得异常稀薄。 方子赫不在这儿么？还是…… 肖毅还未细想，空中就落下了一块巨石。他的听觉也变得敏锐起来，巨石还未落下，他就赶紧抱起钱丽丽躲开了。 “咚“一声，巨石就落在了两人几米开外的地方。 “好啊，不愧是我的试验品。”一个远处的声音从顶楼传来了，“鲤影的药剂，给你的行动能力增色了不少吧？” 肖毅霎时明白了，关云峰之所以能容忍自己那么久，全是因为把自己当做了实验的活体——抓捕鲤影、服用止痛药。这一步步都是关云峰安排好的，为的就是通过自己去了解鲤影的特征。 钱丽丽很害怕，她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肖毅却截然相反。他直挺挺地站立着，咬牙切齿地看着楼上那个熟悉的身影。 “啪”一声巨响，又一块巨石落下了。肖毅急速抱着钱丽丽躲开了，退缩到了回廊底下。 两人抬起头，便看到关云峰的身旁站着一个血红色的物体，这正是许朝阳刚才提到过的鲤影。 “这是大牢狱里失踪的毒贩吧？你把他变成鲤影了？！”肖毅大叫。 “是啊！有趣么？”关云峰笑笑，“谁叫他不听话呢？” “那……你把方子赫怎么样了？他人呢？” “放心，他还活着！”关云峰笑笑，又从身旁拉出一个人，“不仅是方子赫，这位也还活着。” 说着，关云峰从身后拉出了另外一个人。这一回轮到钱丽丽震惊了，她看到关云峰手上拎着的，正是双手被反剪着的许朝阳。 他似乎没什么力气，整个身体软软地耷拉在回廊的栏杆上。 “我给他注射了镇定剂，怎么样，好玩么？” “关云峰！”肖毅的怒吼声震彻了整个楼宇，“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哈哈哈，你不觉得很刺激么！” 关云峰说罢，便除掉了脖间的领带往远处一扔。那条束缚他衣领的装饰品飞落了下来，就像是一个平日里极其温顺的猎豹除掉了伪装，露出了尖利的爪牙。 “我黑道白道都混到顶了，还有什么东西能提起我的兴趣呢？情人么？事业么？那些都实在是太无聊了。我想来想去，只有这一条能吸引我，那就是看着情深意切的两个情人互相残杀，互相搏斗，那才是最让我津津乐道的。” “变态！”一旁的钱丽丽突然爆出一声尖利的怒吼，她似乎预见到了关云峰要做什么。 “我是变态，可是我却能笑到最后！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个故事的结局还没有定呢！”关云峰狞笑着，“我的全盘计划都让你这个不识相的小兔崽子给毁了！我威胁樊俊龙的同事去撞毒贩的车，就是为了除掉他让自己做上老大；我逼迫那个女人来撞你们，就是为了让秘密埋住……可你们俩偏偏命大撞不死，我又有什么办法呢？今天我就让你们知道，不听我的话，下场有多惨烈！” “你到底要做什么！” “哈哈哈，我要你像张恒力一样死去，永远守住我的秘密。”关云峰面目狰狞地说道，“从明天起，局里发生的一切就都是鲤影干的，是你肖毅干的，而不是我关云峰的错！我要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我要把我的秘密掩盖住！” 听到这句话，肖毅的怒火烧得更旺了。张恒力，一个多么熟悉的名字，这是他曾经出生入死的战友！他本以为一切都是郑达民的过失，可没想到他的死竟也是被关云峰一手策划的。 “混账……” 肖毅还存着一丝理智，他努力不去细想那天事故的惨状，他用尽了全力克制自己，不让身体内的鲤影冲破理智的牢笼。 “上！” 随着关云峰的一声命令，楼上的鲤影已经变成了金色。肖毅知道，鲤影一旦成了金色，就离死亡不远了。只要他们能够熬过这阵短暂的攻击，他们就能活下来。 肖毅闭起了右眼，用金色的左眼观察着鲤影的动作。鲤影的动作很快，可他却能准确捕捉到，他一把抱起钱丽丽，朝鲤影的反方向飞速逃去，一溜烟地逃进了一个尚未建好的包间里。 第 45 章 两人的门外响起了一阵阵的轰鸣声，那响声巨大，就像是一个大型的推土机在摧毁一座钢筋水泥的房屋。 “丽丽，你变成鲤影吧……”肖毅对着钱丽丽耳语了一句，“不然我们俩都得死。” 丽丽听了这句话，浑身一哆嗦，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那包药片，心里打起了鼓。 “真的要用这个么？” “嗯……”肖毅点了点头，“他们一会儿就会回来的，你服下这个药片，撑到他们回来。” “那之后呢？” “能撑一秒是一秒。”肖毅低吼，“否则我们现在就要挂了！” 钱丽丽胆子大，听到这话，她更加不怕了。一瞬间，她就将一颗硕大的药片倒了出来塞进了嘴里。 “吞下去了么？” “咳……” 钱丽丽捂住了嘴。刚刚她吞的时候太急，一不小心那药片竟卡在了喉咙里。她想咳却不敢咳，一时间竟憋得面目通红。 “怎么了？” “我想……咳嗽……” 话音刚落，钱丽丽就大声咳嗽起来。整个底层回响着她的咳嗽声，一阵阵的，将两人的藏身之处都暴露了。 鲤影听到声音便出现了，它站在门口，身上是红中带金的。肖毅记得这样的形态，那是在水泥罩底下，鲤影快要消失的时候。 “它快完蛋了。” “我也……快完蛋了……” 肖毅扭过头去看钱丽丽的身体，她双颊通红，躯干却没有发生变化。唯一改变的是她的发色——原本一头乌黑的头发此时闪出了金色的光芒，肖毅看了看，那金色中还有一道道红色的细纹，布满了整个发梢。 “有什么感觉么？” “好热……” 眼看鲤影一步步向他们逼近，肖毅一个大跨步，就用变异的左半身将鲤影扣在了墙上。鲤影的力气似乎比肖毅大许多，它的脚往墙上一蹬，就将肖毅的束缚挣开了。 肖毅被逼退到了墙角。他看了看自己的身体，那手臂上的衣物已经烧焦，光剩躯干上的衣物还残留着。 他回忆着刚才碰到鲤影的感受，他的手掌触碰鲤影的时候并不觉得烫，而是觉得热。肖毅知道，他身体的温度已经在迅速升高了。 “钱丽丽，帮忙……” 肖毅一声吼，双眼朝着钱丽丽看去。这次的她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她的双目已成了亮眼的金色，头发也成了金红相间的模样。她那具瑟瑟发抖的身体也不再颤了，而是直挺挺地站立着，冲着眼前的鲤影笑了笑。 突然间，钱丽丽的头发变长了，那一根根发丝猛然成为了一道道利剑向鲤影刺去。刀枪不入的鲤影顿时倒了下来，身体就像被钱丽丽冷不防地戳穿了。 肖毅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钱丽丽的攻击是那样突然，连肖毅的眼睛也来不及捕捉。他高声唤着钱丽丽的名字，可她却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示意肖毅放松。 “轰！” 房间外又传来了一阵响声。肖毅跑到了外面，竟又看到了一个血红色的鲤影向着他们走来。那鲤影跌跌撞撞的，显然是刚刚才变化出来的。 钱丽丽的高跟鞋在地上踩出了清脆的响声，她朝着肖毅的方向走，站在他的身边，一齐朝着那个鲤影看去。 霎时间，她的头发又绞成了一个巨大的尖头物体，要向鲤影那儿刺去。 “慢着！”肖毅大吼一声。 钱丽丽身体上的金色已经窜出了衣领。随着肖毅的一声吼，她头发的动作停止了。她缓缓扭过头，用那双金色的眼睛注视着肖毅，似是在询问他叫停的理由。 “那个鲤影……可能是许朝阳……” 听到这话，钱丽丽僵硬的发丝软了下来。她朝着那具血红色的鲤影飞奔而去，在他的面前停住了。 “钱丽丽，你要干什么？” 钱丽丽并没有回答，她趁着许朝阳没有动，迅速移动到了他的背后。柔软的发丝又像是注入生命般一点点延展了开来，缓缓地，缠住了许朝阳的身体。 许朝阳的行动被控制住了，他瘫软的身躯立在钱丽丽的身前，一动不动。 钱丽丽的双眼向三楼撇了撇，示意肖毅去救方子赫。 “我知道了。” 说罢，肖毅迅速上了楼梯寻找方子赫。 第 46 章 关云峰没有躲避，他刚刚一直立在回廊上注视着楼底下发生的一切。注入镇定剂的鲤影显然比主动服用的要弱一些——许朝阳和毒贩的变身形态竟被钱丽丽变成的鲤影瞬间秒杀，这是他没想到的。 他看到肖毅上了楼，便缓步走进了关押方子赫的房间。那是整座楼里最大的房间，它的窗户朝着南面，窗玻璃则是用彩色玻璃制成的。耀眼的阳光从五彩斑斓的玻璃间穿射而过，在地上投出了七彩的光斑。 方子赫就被牢牢地固定在房屋的中间。他的双手被分开吊在了两边房梁上，双脚也被绑住了。他的嘴被银色的胶带缠绕了一圈又一圈，让他只能发出呜呜的响声。 关云峰缓步向前，脱下了左手的皮手套在方子赫的脸上拍了拍。 “别挣扎了，你的小男朋友来救你了……”关云峰笑笑，“小公主，等着参加演出吧。” 话音刚落，肖毅已经顺着方子赫的香水味寻到了房间。关云峰立刻从腰间抽出了枪对准方子赫的太阳穴，对着肖毅大吼。 “别动！” “你……！” 肖毅看着眼前的画面不敢向前了。他看到在绳索下不断挣扎的方子赫，缓缓放下了正要准备攻击的双手。 “我把他的衣服留在局里了，”关云峰冷冷地低笑着，“他这个样子，你还满意么？” 说罢，关云峰那只戴着皮手套的右手就在方子赫的身体上慢慢地抚摸着。从颈部，胸部，腹部，一直慢慢移动到了方子赫下身，将他的器官牢牢地捏了一把。 随着方子赫的一声闷哼，关云峰哈哈大笑起来。 “你要干什么？” “早就知道你是同性恋了……没想到你福气挺好，找的男朋友居然长得还不错……”关云峰说着，脸上的笑容愈发浓烈了，“你说你这个同性恋，看了这样的画面会不会兴奋？” 肖毅被关云峰的挑衅激怒了，他抬腿就想要将关云峰击倒。 “啪”一声，关云峰手上的枪响了。 这是对着天空中放的一枪，却将肖毅的身体吓得整个都停住了。他不敢再向前，怕方子赫真的被关云峰击中了。 “你再敢向前，下一枪对准的就是他的脑袋，”关云峰拉下了枪栓，对着肖毅低笑，“我说到做到，你信么！” “你到底要做什么！”肖毅的怒吼响彻了整座大楼。 “那边桌子上有一剂药剂，你对着自己的胳膊戳下去，把里面的药打进身体里，我就放了他。”关云峰命令道。 肖毅顺着关云峰手指的方向望去，墙角的桌子上果然放置着一个细长的针筒。 这针筒里的是什么？鲤影的药剂么？还是…… 肖毅突然想到了关云峰的意图——针筒里装的，肯定是一支让他乖乖听话的镇定剂。 “会用针筒么……”关云峰又将枪口对着方子赫的太阳穴狠狠按了按，“你不会用，我就杀了他！” 肖毅的脚不听使唤地朝桌边走去。 他还有什么选择么？他要方子赫活着！就算自己死，也要让方子赫活着！ 不行，不能就这么任凭他摆布！ 肖毅的思绪在飞速转动，却找不到一个解决问题的出口。他一心想要护着方子赫，却又显然被这烦乱的心牵制住了。 倘若现在注入了镇定剂，那自己变成了鲤影，方子赫还是逃不了一死。 不能这样！ 肖毅缓缓向桌边走去，拿起了针筒端详一番。 “戳到身体里去，把针筒一推就好了……”关云峰拖长了音调，对着肖毅又命令了一声。 “你放屁！”肖毅一个大转身，就将镇定剂朝关云峰的方向直直地掷了过去。 “啪！” 关云峰的枪响了。 针筒被打碎了，子弹穿过了针筒，竟一直向前飞，击中了肖毅。 “不好意思，本来只是想打针筒的，没想到连你也一起打到了。”关云峰哈哈大笑。他早料到了肖毅会有这一招，刚才看他神色不对，他便提高了警惕。 “中枪的感觉怎么样？”关云峰笑道。 肖毅的右胸染上了一片血红。那是还未变成鲤影的部分，殷红的鲜血流了出来，染红了他右半边的肉身。 “给你最后的一次机会你没好好把握住，那可别怪我不客气了，”关云峰按下了枪保险说道，“快跟你的医生朋友说永别吧。” “不！！！！！！” 肖毅拼尽全力发出了一声怒吼，顿时整个人都跌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哗！” 在关云峰要口下扳机的刹那，身后的彩色玻璃破碎了，关云峰下意识地回过头，却被一道金色的光芒打到了手。 关云峰要去捡那已经落地的手枪，可却被阻止了。那道光芒穿过了关云峰的手肘，他的手骨立刻断成了两截。 关云峰躺在地上赤裸着，他这才看清了他的对手——那是一只硕大的巨型犬，浑身散发着金光。 樊俊龙从门外进来了，他环视着屋里的情形，对着关云峰笑了笑，“没想到吧，你这匹老马，也有失足的一天。” 关云峰在地上扭动着，他突然身体一转，又要去夺那支掉落在地的手枪。 “阿彻！” 随着一声令下，一道金光又从关云峰的手边略过。 “啊啊啊啊！！！！” 一瞬间，关云峰的两只手都断了。 “呵呵，你以为我会和你一样，犯下麻痹大意的错误？” 樊俊龙说着，便将吊在屋中的方子赫解了下来。他将方子赫嘴上的胶布撕下，又松开了他的双脚。 “肖毅他……”方子赫急速跑到肖毅身边，去查看他的伤势。 肖毅的肺叶被打穿了。他呼吸困难，命在旦夕。 “方子赫……我大概要死了……” 肖毅的声音很虚弱，方子赫甚至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整个房间被关云峰的呻吟声给充满了。方子赫再也忍不住了，他对着不停呻吟的关云峰大叫，“闭嘴！再叫我就把你崩了！” 听到这句话，关云峰的呻吟声果然慢慢弱了下去。方子赫抱起身受重伤的肖毅，突然眼睛一瞪。 “樊俊龙！” “怎么了？” “你还有鲤影的药剂么？” “鲤影的药剂？你要干什么？” “鲤影的药剂能让人的能力变强吧？”方子赫沉声说道，“我是医生，一旦用了那个药，一定能救回肖毅的……” “你要……？” “没时间了！”方子赫打断了樊俊龙的话，“等我医好了肖毅，你就给我们俩服下恢复的药剂。一切……都看你的了……” “你信我？” “我信！”方子赫大吼一声，放下了肖毅，“把药给我吧，肖毅这样的伤势马上就会死的。他是我的男朋友……我不想他……” “拿去吧……”没等方子赫的话说完，樊俊龙便把药塞在了方子赫的手上，“最后一支了，帅哥。把握好机会，把你的小男朋友救回来吧。” “谢谢了……” 方子赫毫不犹豫地服下了药片，等待着身体的反应。 一阵晕眩直冲他的头脑，他朝着房间对面的那面光亮的大镜子看了看，他的双手双眼已经变成了红色。裸露的上半身也发生了变化，那从心脏处延伸出的红色血痕遍布了他的全身，就像一只巨大的蜘蛛网将他紧紧地罩住了。 “樊俊龙，给我买一把调羹，一把水果刀，一盒针线好么？楼下就有。” 方子赫的声调变得很平，思绪也变得异常冷静。他没想到吞下药片才几分钟，就会有这样的作用。 “给我5分钟，我去买。” “好……” 方子赫晕眩的双眼越来越清晰了。他觉得等待樊俊龙的5分钟是这样漫长，就好像是过了整整一个世纪。 他低下头看着肖毅的伤口，那创伤处竟被他的双眼无限地放大了。他似乎能够看见肖毅血管里的一个个细胞，还有那血液流动的方向。 他用手去触碰到那伤口，动作也是游刃有余的。 只要有针线，只要有工具，他就能将这些四散的细胞归位，方子赫几乎确信了这一点。 这一瞬间，他觉得理智比情感更快，他没有工具的双手已经开始动作起来，为肖毅取出子弹。 他感到自己成了一个能够看清一切动态的超人。此时此刻，他觉得手上的动作比脑中的讯息更为迅速。 他不想说话，只是不停地动作。救治肖毅成了他脑中的一切，逼着他的双手飞快地操作着。 “方子赫！我买到了！” 樊俊龙站在了门口，拎着一个塑料袋。 “其他东西不用了，”方子赫低声道，“给我针线吧。” 方子赫的整个面部都变成了金色。他双手的金色顿时从掌心转移到了手肘，要去接樊俊龙递过的针线。 “没问题了。” 才两分钟的时间，肖毅身体里的子弹就被取出了。他的伤口已经缝合完毕，血也不再流了。 “不会感染么？” “不会，”方子赫的音调很平，“感染的细菌我看得到。” “快点服下这个药吧……”樊俊龙递过了一瓶药水，“喝下了就能变回人类了。” 听到这话，方子赫竟犹豫了。他伸出的双手停在了胸前，不愿再动。 沸腾的血液正在他的体内畅快淋漓地流窜着，他感受着此刻的能量，不想让体内的躁动消失。 “你要被欲望操纵么！你要成为第二个关云峰么！”樊俊龙看出了方子赫的不对劲，他对着方子赫大吼道，“想想你的男朋友吧！他正躺在那儿等你呢！” 想到肖毅，方子赫躁动的心慢慢地平静下来。 虚无的欲望，又怎抵得上情爱的充实呢，他想念肖毅的温柔，甚于留恋这巨大的能量。 想到这儿，他一把接过了樊俊龙手上的药水，灌了下去。 方子赫的身体顿时像被掏空了。他双腿一软跌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力气撑起来了。 “哎……你们一个个都倒下了，我怎么办？”樊俊龙无奈地笑了笑。 方子赫耳朵里听到的最后的声音，是楼外连成一片的警笛声。 第 47 章 肖毅慢慢睁开了眼睛，一片朦胧中，他听到有人轻轻在喊他的名字。 “肖毅……” 这个声音他不会忘了，那是方子赫在叫他。 几天了，方子赫就坐在他的床边看护着他。肖毅没有被送去医院，而是全靠方子赫照料着。方子赫体内鲤影药剂的作用似乎还没完全消退，此时此刻，他觉得由自己来看护肖毅，比交给谁都合适。 肖毅看着方子赫通红的双眼，虚弱地笑了笑。 “我们……还活着？” “是啊，还活着。”方子赫微笑着说道，“许朝阳和钱丽丽都也还活着。他们已经开始上班了。” 说着，方子赫拿给肖毅看身旁的一个花篮和贺卡，上面写着许朝阳和钱丽丽的名字。 “我睡了几天……？” “三天了。” “三天了……！那关云峰呢？他怎么样？” “那天晚上就被关进去了。”方子赫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双手骨折，名誉尽失，等待他的只有法庭的审判。我想，他这样的罪，应该……是死刑吧……” 听到这些，肖毅跟着方子赫一齐深深地叹了口气。关云峰是奸，却也是个奸雄，他隐藏了这么多年，最后竟落到这样一个下场，真的让人觉得可悲、可叹。 “唯一找不到的是樊俊龙……” “啊？他人呢？” “我们醒来他就不见了，他带着所有的鲤影药剂逃走了。” “这个老狐狸，太狡猾了。” “别这么说，”方子赫笑笑，“也许他是在帮我们呢？” “为什么这么说？” “你还记得变成鲤影的感觉么？”方子赫问道，“你一点都不留恋那种滋味么？” 肖毅这才仔细回忆起了那天身轻如燕，力大无穷的自己。那样的感觉，当真让他回味无穷。 “只有他这样玩世不恭的人才能保管好药。”方子赫说道，“其他的人，全都没法抗拒这样的力量。” 方子赫说着，便回想起那天帮助肖毅医病的时候。那天，他的能力被药剂发挥到了极致，那种随心所欲的感觉，确实是他从未有过的。 想到这儿，两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是啊，欲望当头，究竟又有谁能真正控制住自己呢？ 肖毅？方子赫？他们有谁能够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能做到？他们现在是一个正派人，却难保有一天不会成为另一个关云峰。 肖毅不再去想那些了。他伸出手，抚了一下方子赫的脸庞。 “怎么了？身体好了？” 听到这句话，肖毅的血色上来了，他掀开了被子，要往地上走。 “你疯了！天那么冷，你才刚好就要下床？！” “你忘了么，我的伤口愈合特别快。” 方子赫看了肖毅的胸部，那伤口果真如他所说，已经完全愈合了。他想到了自己，这两天他也是兴奋异常，似是还有什么东西在他的体内隐隐作祟。 “你说，我们会不会哪天醒来，就发现自己又变成鲤影了？” “呵呵……”肖毅笑道，“那也不错啊。” 说罢，他起身压倒了方子赫。方子赫被冷不防地压住了，他稍稍在肖毅的身下挣了几下，就乖乖躺着不动了。 “今天……就让你尝尝鲤影的滋味。” 还没等方子赫开口，肖毅已经将舌头伸入了方子赫的嘴里。 窗外的风吹得纱帘沙沙作响，这样的天气，这样的两个人，竟还能一起拥有一张同样温暖的床铺，真的是太完美了。 方子赫欣然领受着肖毅的吻，投入地闭上了眼睛。 倘若他现在还有什么欲望，那便是得到肖毅全身心的爱情。想到这儿，他睁开眼睛坏笑了起来——刚才接吻的瞬间，他已经将肖毅的短裤扒下了。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拥有一份这样的爱情，足矣。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