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陷阱
“Secure,无变种者出没迹象。” “Secure,此段距离为安全范围。” 一前两后三道黑影在宽广的街道上,疾快地奔驰飞掠着,黑色大衣的衣摆随着迎面而来的风,飘起飞扬。 每经过一段特定距离,D9以及D10没有一丝情绪的眼瞳中,就会闪耀一阵红光。领头的罗天行蓦然一顿,停下了脚步。 前方站着一名少年,而少年的背后,是成山如海,蠢蠢欲动的变种者。 D9、D10迅速地一左一右护卫住罗天行,见此,少年稚嫩的脸上,扯出了一抹略带嘲讽的笑容,他微微地弯下身体,鞠了一个躬。 “初次见面,罗队长,海华在此恭候大驾了。” 身后的变种者叫嚣着,和海华的恭敬成了极大的反差,罗天行心知肚明——这是在示威。 不见半分慌乱失措,就像是早就知道海华会在此出现似地,罗天行轻一颔首,从容笑道:“不好意思,劳你久候了,你应该事先通知我,这样就不会白等那么多的时间了。” 海华回笑道:“呵呵,没有的事,可以等待伟大的特防队队长,是我的荣幸呢。” 罗天行维持着不变的笑容:“我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罢了。” “怎么会不伟大?”海华挑眉,挑衅地说道:“为了保护愚蠢的旧人类,自愿当政府的走狗,你这种伟大的情操,可是我们西君大人杰克也都深表崇敬的。” 佯装听不出海华语中的讥讽,罗天行摇头叹道:“贵盟的崇敬我不需要,比起崇敬,我宁可贵盟做些有益人类的事情。” 海华拍拍手,用着嘲弄的语气,毫无诚意地夸奖道:“果然罗队长就是罗队长啊,无论何时都不忘谆谆说教,心怀天下,悲悯苍生,好一个超级大伟人。 “旧人类已经无可救药了,就连罗队长以往的忠诚部属,也都看破了这一点,毅然加入了敝盟,罗队长却还要苦苦挣扎,何必呢?” 一顿,海华转而不带多少诚意地劝说道:“罗队长,现在还不算太晚,回头吧,加入我们,成为神所眷顾的一员吧,否则你的结局,只有死路一条。” 罗天行沉吟道:“也许人类的确有许多的缺点,但是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海华皱起了眉头:“罗队长,和你说话真是令人生气啊,你总是有一堆大道理。”他扳着手指数道:“相信、坚持、努力、奋斗……比起特防队,我想,去当个热血教师可能会更加适合你吧。” 罗天行推推眼镜,镜片后的双眸没有几丝的温度:“我是个顽固到不可理喻的老头子,即使热血教师真的是一份非常适合我的职业,我也不会放弃现在的工作。” 海华摊开两手,佯装无奈道:“所以说老人家就是这点惹人讨厌,老是一副不管别人怎么说,总之一副我就是正确的样子,怎么讲都讲不听呢。” 罗天行毫不在意地笑道:“我不介意你直接形容我是粪坑里的石头。” 海华脸色瞬变,冷笑道:“用粪坑里的石头来形容罗队长,是侮辱了罗队长啊!不过打从一开始,我就不奢望罗队长会舍弃特防局,投靠我们……” 他嘴唇撩起嘲弄的一笑,接着说道:“毕竟我们的罗队长,可是个既忠心耿耿又满怀社会正义的大伟人呢,不是吗?” 对于海华含嘲带讽的言语,罗天行只是一脸淡然地说道:“多谢贵盟的错爱。” “呵,话不投机半句多,罗队长,好话坏话我都说尽啦,可是你仍然决定待在特防局固守你那一片小小的天地,所以结果就是……谈判破裂。” 温和的容颜依旧,罗天行拔出了身后的长刀,在拔出长刀的那一刹那,庞大得有若铜墙铁壁的刀气,向海华等人〈变种者〉逼去! 感受到凛凛的压力,变种者们不由自主地惊慌鸣叫,光是罗天行的气势就将它们给压垮了,而首当其冲的海华更是只觉手足冰冷,自额上流落的冷汗,几乎快模糊他的视线。 罗——天——行!海华大吃一惊,心道:“能让S哥忌惮的人物,果非寻常人物!但无论再怎么出色,也逃不了S哥的重重算计,活不了多久的。” 心念一转,于强大的压力下,海华硬逼着自己挤出一抹自信的微笑,悠然笑道:“等等,罗队长,在动手之前,请先容我告诉你一件事情。” “请说。” 海华刻意用打趣的语气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啦,不过是我将这个社区的旧人类都集中到了同一个地方。 “还有,我另外在其中安插了一位幸运感染敝盟研发新型病毒的历程者,如果没有意外,那位幸运儿应该会在这一个小时内异变为变种者吧。” 这一句话,让罗天行的气势瞬间转变为暴风骤雨般的杀气!为如此惊人的杀气所慑,海华下意识地倒退两步,但很快又恢复过来,重新稳定身形。 “那些民众在哪里?” 海华也没有隐瞒,随口就报出了地点,接着笑道:“那么罗队长,祝福你能安全救出那些民众,我在此告退。” 一个挥手落下,海华身后的变种者即使惧于罗天行,依旧义无反顾的朝他蜂拥攻去,而海华的身影,很快地隐没在它们之中。 “命令——全歼眼前的敌人!” 接收命令,D9、D10一跳纵入变种者疯狂攻来的阵势,最擅肉搏血战的它们有如蛟龙入海,挥洒自如地在变种者中开杀。 另一方面,罗天行以一敌二,对上两名超能者。 “新人类联盟统领秦力,领教罗队长高招。” “副统领凯伊。乔森。” 听到秦力的名字时,罗天行的眼神一动,这个名字他不陌生,因为曾在李岚提出的报告中看过,而从未有所听闻的凯伊却是个外国人,由此可知,新人类联盟对于掌控、挖掘超能者的行踪,比特防局更有一套。 公家机关比不上民间机关,看来局里的特讯组和情报组有必要好好检讨了。他在心中苦笑。 心挂幸存民众的安危,罗天行知道这一战不可拖延,因此出手就是全力以赴,招式去繁化简,似拙实巧地划出一道刀芒向秦力卷去! “结盾!”凯伊及时发动能力,虽然看不见,但罗天行的刀势确实微微一顿,但那道“盾牌”在森然的刀劲下,连一秒也支撑不到,下一瞬长刀便畅行无阻地直扑秦力! 虽然早知道“盾牌”远远比不上杰克的“领域”,但秦力实在没想到凯伊的“盾牌”在罗天行手下居然会这般不济,慌忙间急急后退,避过了长刀,身体却感到撕裂般地剧痛。 他低头一看,胸口已被刀气画出了长长一道血肉翻起的伤口。长刀上,没有一颗血珠,洁亮的刀身,映照出罗天行的眼眸,似波澜平静。 “这一刀,你原本可以重伤我,可是你留情了。” “那只是警告,你们和我的实力差距太大了,如果还是执意要拦我,我会在五分钟内杀了你们,不再留情。”罗天行不杀他们,也不过是为了节省这点时间,耽误些许的时间也许就会有人丧生,他赌不起。 秦力肩膀一震,咬了咬牙,终究还是让开了道路。 “谢谢。” 道了声谢,罗天行随即化作一道黑电,疾速向海华指示的方向飞奔而去。 “统领!你怎么就这样认输了?就算我们赢不了,也不能轻易放他走啊!”如此轻易让罗天行离去,凯伊相当的不甘心,相对的口气也就不好,他甚至认为秦力未免太懦弱胆小,敌人一个吓唬,就怕得投降。 “无妨,他已经上钩了。” 凯伊一愣:“上钩?” 秦力冷笑着,眼中闪动着阴郁的光芒道:“我们的工作到这里就完成了。罗天行这一去是能救出那些旧人类没错,但同时也是把自己更进一步的推向死亡……” 李岚眉一皱,停下了脚步。 “长官,你发现了什么异状吗?” 小队长话一说,瞬间,全部的人员都凝神戒备了起来。 “不是……” 李岚摇了摇头,视线转个方向,小队长顺他的视线角度看去,那里除了斑驳的血迹外什么也没有。 “你们先到前面等我,”他不忘向机器人发指示:“D4、D5、D6,你们负责保护好他们。” “是!”心中虽有疑惑,但以绝对服从命令为天职的特种队员,仍是依照着李岚的命令行动。 凌乱而宽广的大街上,只剩下李岚一个人,独自伫立街头。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华仔。” 李岚的拳头不自觉地握起,心跳也猛地加快了起来,在这样紧张的心情下,自照明灯照不到的漆黑死角,卢华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界中。 看着卢华敦厚却散发着淡漠的面容,此刻,李岚有很多很多的话想向卢华说,太多的话了……仿佛千言万语般。 但到了最后,他却是以略微发颤的声音,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问道:“华仔……你最近……最近过得好吗?”李岚强迫自己必须露出笑容。 听到这句话的卢华,身体轻轻地颤动一下,随即平静地回答道:“还好,你呢?” 只是听着卢华的声音,李岚就有股想哭出来的冲动。 “不太好……” “……是吗?” “嗯,我都会想要是在你感到难过时,我能察觉到、适时的安慰你,或者是我不要老是偷懒,把所有的事情扔给你做,变得更可靠一点……”李岚整理着思绪,非常努力地向卢华传达他想说的话。 卢华摇了摇头,说道:“李岚,我并不讨厌你这种少根筋的个性,我会加入新人类联盟,追根究底只是因为我自己的问题,并不关你的事。” 李岚忙道:“想不开,我可以帮你想啊!虽然我没有你聪明,不过两个人一起想,总比一个人孤军奋斗来得好吧?” 希望能成为卢华心中特别的对象。开心的事也好,难过的事也好,李岚不要求全部,但是他希望自己是能让卢华可以分享心事的人。所谓的好朋友,就是可以成为对方心目中的支柱,一起笑着分享快乐,一起毫无芥蒂地分担忧伤。 他向卢华伸出手,脸上浮出微笑,恳求道:“所以,华仔,你回来好不好?回来特防局,只要诚心道歉,队长他们一定会原谅你的,如果他们不原谅,我就跪下去求他们,求到他们答应原谅为止。” “李岚……”卢华抬起头,望向看不到一颗星星的夜空,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低声一叹,决然说道:“我不会回去的。” 李岚僵住了笑脸。 “回去,我做的努力就全白费了,李岚,你懂吗?”仰望夜空,紧闭着双眼,卢华诉说着:“我期望改变空虚的自己……就算为此伤害无数的人,也不会犹豫。” 李岚替卢华辩解着:“你……你不是这样的人,那时候,你不是还故意没有伤到我的要害?要是你真的没有犹豫的话,现在我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卢华睁开眼,倏然逼视向李岚,脸庞扯出了一抹冷酷的笑容。 “那你觉得我是怎么样的人?李岚……你怎么还可以那么天真?你以为我没有在那时候杀了你,是因为我还在犹豫吗?” 卢华抽出卷在手臂上的软剑,柔软的剑身晃动了几下,在照明灯下闪烁着耀眼的银色光芒。他冷冷地说道:“这次我会确实杀了你,将你可笑的天真画下永远的结束。” 卢华身影眨眼拔快,右手一挥,展臂扬剑,软剑迅疾似电,破空直向李岚而去。 然而,面对来势汹汹的攻击,李岚却一动也不动,即使剑尖逼向他的额间,他仍没有闪避的打算。 风吹起了,挲挲的风冰冷地吹着。卢华就维持着持剑而刺的姿势,身体微微地颤抖,李岚看见他的脸色,苍白到没有半点血色。 青白的嘴唇抖动,卢华把软剑紧握得像是要镶进手掌的皮肤里,痛苦地拧起眉间,啮咬着嘴唇,挣扎地将手中的软剑,更是往前推进一分。 剑尖刺入了额间,下一瞬,一滴浓稠的血液,从剑端处沿着鼻翼,慢慢、慢慢地滑下…… 这一刻时间宛如静止般,两个人,谁也没有动作。 “为什么不躲?难道你真的认为我不会杀你吗?”卢华瞪视着李岚。 李岚慢慢摇头:“我不会躲,也不会跟你动手,华仔,如果你想要我死……很简单,只要刺进去就行了。”他无畏地笑了笑,指着自己被剑抵住的地方,说道:“贯穿这里,就算是超能者,也活不了吧?” 突然,卢华空着的一手捂住脸,抖着肩膀,从腹部的深处空虚地笑了出来。 “李岚……为什么你总是可以把事情想得这么简单?你的脑子是有问题吗?” 他回应的是淡淡的微笑,轻声说道:“因为动脑筋这种事,一向都是华仔你的工作啊!不管我多笨,只要有你在,我就吃不了亏。” 卢华的肩膀剧烈地一震,他看着李岚,那张俊秀的脸上,乌黑的眼里,没有虚伪的情感。 “……输给你了。” 卢华平稳的表情,有了一丝的动摇,一个反手,软剑重新卷回他的手臂。 “以后,我就没办法帮你了。”长长地一叹过后,卢华继续说道:“我们的路,已经分岔开来,各自往不同的方向……既然决定了,我就不会回头。” “华仔——” 李岚紧张地刚想踏前一步,说些什么扭转卢华的想法,卢华却在刹那间表情骤变。 “不要动!” 李岚闻声,硬是生生地僵住了身体。 卢华脸色凝重地说道:“李岚,不要动,相信我就不要动。” “我相信你,华仔。” 连考虑也没有,李岚毫不怀疑卢华是否别有居心,就那样停在原地,收敛着呼吸,连大气也不喘一口。 卢华拾起一颗小石头,将它往李岚附近的地面随意似地一丢——瞬间,唰啦啦地,地面窜出无数根尖锐的绿色藤蔓。 李岚心知要不是有卢华提醒,他这毫不防备的踏下去,不死也重伤了。 “怎么会跑出这种东西……啊!”李岚猛一击掌,恍然大悟道:“是曾经和谢小弟交手的那个能操控植物的超能者!” 卢华沉下了脸,眼神冰冽得足以冻死人,如果不是他隐约感觉李岚附近的地面有些怪异,很可能范刚胤就会得手了。 “触发性陷阱……范刚胤,我没有要你插手吧?”卢华的声音如从齿缝里迸出来,阴沉无比。 一条手腕大的藤蔓柔软地贴着建筑物攀爬了下来,范刚胤竟能藉着藤蔓,缓慢地踏步而行。 “卢华,我记得S是要你杀了他,不是要你和他叙旧吧。”范刚胤的音调毫无抑扬顿挫。 卢华冷冷地说道:“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你下不了手的话,就由我来好了,这也是S为什么把我和你分配在一组的原因。”无视卢华阴郁的神情,他继续说道:“S知道你还是会狠不下心,毕竟他对你来说,是此生唯一的知交。” 清脆的噌然一声,卢华将软剑对准范刚胤,脸色肃然道:“你敢对他出手,我会杀了你!” “你要杀了我?”范刚胤笑道:“卢华,你敌我不分了。” “华仔,没关系,让他来!” 李岚五指一颤,伸长出了深黑色的爪子,他将“利爪”尖锐化到极限。 挥动着“利爪”,在黑色爪子散发出的寒光所映衬下,他痞痞地坏笑道:“嘿嘿,范刚胤,你当我李岚是砧板上待宰的鱼吗?你不是华仔,可别期待我会乖乖待在那里给你杀! “想动我?可以啊,不过……皮你就给我绷紧点!” 语毕,李岚率先采取主动,飞身跃起,蜻蜓点水地跳越过藤蔓所笼罩的范围,寒意森森的“利爪”,编织成无隙可钻的攻击网! 范刚胤背后如长了眼睛似地,脚底贴着藤蔓,疾快地倒退着身体,一边掌握住李岚“利爪”的距离,一边手上发力,操纵藤蔓的生成。 霍然一响,数条水桶粗大的藤蔓,倏地从地底破向专注于攻击的李岚。 “范、刚、胤!我说过不准你动他!” 见李岚沉迷于狂攻,终于按捺不住,无法袖手旁观的卢华陡地跃起,身子在空中打旋,踏上建筑物后,双手贴向光滑的磁砖表面,暴喝一声! “去!” 整座建筑物颤动了起来,发出一阵沉重的“霍霍”轰鸣声,石柱一根接着一根生成,阻隔藤蔓的去路,藤蔓犹如饿虎扑羊,连个轻微的停顿也没有,劈里啪啦的打破石柱。 见此,卢华将“化物”催动到了最高点,不断生成厚实的石柱,藉此拖延藤蔓追上李岚的时间;同时他脚下不停,迅速移往李岚后方,手腕翻动,软剑寒光暴涨,剑意滚滚似虹,光轮生刃,一割一卷间,将藤蔓化成了飘零的残屑。 和范刚胤百招才过,李岚左手的袖口忽地大张,一把飞刀呼啸飞出,迎面直击! 冷笑一声,范刚胤右肩微沉,飞刀险而又险地擦肩飞过,接着他挥动左腕,轰出一记长勾拳,蓦地拳开化掌,轨道由侧转正。 这一变招,李岚反应不及,在只差一公分,带着烈风的手掌就要和他的鼻子亲密接触时,背后的卢华快速转到他的面前,用拳头打击腕部,硬是轰开范刚胤的掌击! 虽惊冒冷汗,李岚心底却开心得不得了,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的心情舒爽到和万里晴空的好天气一样,连一小片的乌云也没有,就只因为卢华帮助他的这件事。 长年的默契令两人配合无间,李岚和卢华一攻一守,前者回身应付死缠烂打的藤蔓时,后者立刻收到他的信任,软剑飞泄劲气,每一招都辛辣凌厉,每一剑却也光辉交映,美得迷人。 范刚胤冷酷的容颜没有丝毫波动,似乎早就知道卢华会帮助李岚,只退不进,只守不攻。在如同狂风暴海一浪高过一浪的剑招下,范刚胤淡淡地问道:“卢华,你决定改变的意志就只有这点程度吗?” “我有我的作法,李岚真的阻碍到我,我就会杀了他,不用你们出手。” “他已经阻碍到你了,卢华,不要忘记你是为了什么叛出特防局。” 卢华的表情立即凝重了起来。“……我记得,不用你提醒。” 就把这件事通通忘掉,不要记得啦,华仔! 李岚暗自呐喊着,不顾藤蔓的威胁回攻范刚胤,并提升“利爪”的攻击速度,他想说早一点解决范刚胤,就能多一点时间劝卢华回到特防局——冷血地手刃无数人类,这种形象一点也不适合华仔! 范刚胤上身一晃,避开了“利爪”,李岚冷哼一声,使出组合攻击,脚下一记下段踢踢出,迅速地再辅以“利爪”后扫进攻! “住手!”卢华切进交战的两人间,一把抓住了李岚的手腕,制止他继续攻向范刚胤,冷着脸说道:“别再打了,你们两个都是。” 范刚胤一笑,退开了距离,摆出投降的姿势,李岚则是垮下了脸。 “华仔……” “李岚,回去吧,这是我最后一次放过你了。” 张手握住卢华的肩膀,李岚慌然道:“华仔,不要这样,和我回去局里吧!” 保持着高举双手的姿势,范刚胤似笑非笑地说道:“他把你当成小孩子在闹别扭了啊……” 看范刚胤一副别人吃面他喊烫,存心看热闹的模样,气得李岚额冒青筋,愤怒地大吼:“范刚胤!你不说话,没有人会把你当成哑巴!” 范刚胤发出轻微的笑音,倒也真的没再开口。 转回头,李岚还想多劝卢华几句,却忽闻一阵扑鼻的香气,神智瞬间恍惚:“华、华仔……” 他告诉着自己要清醒,眼睛不能闭上,但终究抵挡不住睡意,身体摇晃了两下,慢慢地瘫软在了地上。 卢华收起喷雾罐,将昏迷的李岚扶起,把他的一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呵,你准备的还真齐全,未卜先知啊。”范刚胤的语气中,略含嘲讽。 卢华轻描淡写地说道:“因为我知道,他一向是个不懂什么叫做死心的笨蛋。” 范刚胤摸了摸下巴稀疏的落腮胡,歪头笑道:“你也差不多吧,明明知道如果不杀了他,你在联盟的立场就会变得非常尴尬——” 卢华打断道:“范刚胤,舍弃了良知,你有变得比较轻松吗?” “……无所谓轻不轻松,为了小婷,我连自己的生命都可以舍弃,良知那种东西,更算不上什么了。”范刚胤冷然无波的眼中闪着炯炯精光。 “你可以舍弃生命,舍弃良知……可是你终究不能舍弃你妹妹吧?”卢华用眼光督促着范刚胤的答案。 范刚胤想也不想地说道:“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舍弃的。” “我也是……”卢华偏过头,凝视着李岚陷入昏睡的脸,低声说道:“我也有无论如何都不能舍弃的人,所以……什么尴不尴尬的,也都没关系了。” 唯一的,真正的朋友。即使自己被整个世界放弃,只有他不会放弃,宁愿一次又一次受到伤害,也毫不犹豫地选择站在背叛他的自己身边——所以,舍弃不了他。 “……你真是个矛盾的人啊。” 卢华的脸上,浮现难得一见的柔和微笑。“人这种生物,本来就是充满矛盾的综合体,抱持着理不清的矛盾,努力的活下去。”卢华扶着李岚,一步一步地离开。 “你要带他去哪里?” 卢华头也不回地淡淡说道:“安全的地方。那群旧人类和机器人,就交给你处理了。” 看着那远去的背影,范刚胤沧桑的面容上,也随之露出了一抹笑容。“舍弃不了应该舍弃的矛盾吗?卢华,看来我和你都不是那种能活得长命的类型啊……” 仿若未闻的低语,下一瞬便消散于夜风吹抚的街道。 第四章:徐若薇 一片黑暗,没有光明。这是打从她出生以来,便非常熟悉的世界,她从不怨恨,因为她明白亲人比她更心痛她的眼睛。虽然看不见缤纷灿烂的世界,但她还听得见声音,还能感受到温暖,而亲人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关爱,更是常常让她幸福得想哭。 祈求这份幸福能够一直持续下去,永远不要改变,但,是她的愿望太过奢侈了吗? 幸福,已经破灭。 十几坪大的房间中,聚集了百来个人。说聚集也许不太正确,因为这些人都是被新人类联盟给抓来的。 虽非出于自愿,但待在房间内,不可否认的确是比别的地方要安全多了,听命于新人类联盟的变种者,是绝对不会冲进来展开屠杀的。 有过惊惧,有过惶恐,但随着时间流逝,这些人们渐渐地不再害怕,只剩下惴惴的不安。 房间的某个角落,一个人影缩成了一团。徐若薇将脸埋进曲起的膝盖,纤细的身体簌簌地发抖着,周围的声音完全无法进入她的听觉中。死了……全都死了……为什么她还活着呢? 泪水在眼眶中盘旋,脆弱的希望崩塌,碎片扎落,刺得她浑身是伤,却不痛,因为早已丧失知觉。不过不要紧的,再过不久她也要死了吧?徐若薇清楚地记得,在昏迷之前,那个难听的声音曾说过的话。 “很遗憾,你的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你,况且,生命期限迈进倒数的人,也不用太执着答案了。” 从来没有如此期待过死亡的降临,徐若薇天生虽有缺陷,却从未有过轻生的念头,她热爱她的生命,单纯地、纯粹地,享受生命带给她的美好。 ——生命是短暂的,但活着是为了创造回忆,留下人生每一页的精采,那即使死了,也会毫无遗憾。 这是一位死去的女性朋友所留给她的遗言,那位朋友罹患了急性血癌,即为俗称的白血病。 急性血癌在过去只有三到六个月,甚至更短的寿命,由于现代的医学进步,可以藉由周边干细胞、骨髓移植治疗及其他生物制剂的使用,再加上病人与医师的配合,血癌已经不是绝症。 可是她的朋友还是过世了。由于感冒不断,抗生素一再不停地使用而伤害到肾脏,虽然骨髓移植成功了,血癌病情却复发,导至死亡。 徐若薇还记得她那位朋友非常喜欢画画,也喜欢用文字记录她的幻想,她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有一天,我的白马王子会骑着高壮的骏马,带我离开沉闷的医院,然后说:‘你痊愈了,从今以后你再也不用时时刻刻活在恐惧里头了’。” 徐若薇知道,她的朋友在诉说梦想时,那双纯真的眼睛一定散发着世上最动人的光泽。 她的朋友不怨逝去的母亲遗传给她的白血病,她感谢她的母亲将她带来这个世界,这个世界虽然有许多丑恶,却也依然有着美好。小心翼翼呵护她的父亲,真心关怀她的朋友,细心照顾她的护士,努力为她延续生命的医生…… 朋友的父亲说过,朋友清纯的脸蛋上,总是露出真心的笑,她的笑容直到离开这个世界时,依然没有消失。 自己死去时,也能没有留下遗憾,带着笑容死去吗?徐若薇问着自己,朋友的话她是否有做到?或许有吧,即使没有也不要紧——因为她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了。 四周细碎的吵杂声忽然化作喧闹,徐若薇抬起头,无神的眼睛透露着茫然。 “各位不要紧张,我没有恶意,是政府派来协助各位离开这座城市的成员。” 一阵嗓音响起,不是很大声,但清楚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而那男人的声音让徐若薇来形容的话,是像极了那青玉一样地温润。 “离开?外头那么多怪物,一出去不就死定了吗?抓我们来这里的人说,只要我们乖乖待在这里,就不会有怪物跑来攻击我们……” “那些怪物是人变的吧!明明是人,怎么会变成怪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抓我们的人外表虽然是人类,可是那种力量……那种力量绝对不是人可以拥有的!” 众人的话语一个接着一个不断地提出,大多是担忧离开这里后的安全问题,罗天行能够理解他们为何不愿离开,也能理解无端遭此横祸的他们要求合理解释的心情——但现在,并不是说明处理这些问题的时候。 他镜片后的双眼光芒一闪,沉声道:“请各位安静一下,这是为了各位的安全。” 吵杂的声响顿时消失,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清楚地听见,并非是为了罗天行的那一句安全,而是众人不可思议地无法发出声音,就像是被什么奇异的力量遏止住他们的喉咙。 “有变种者存在的感觉没错,可是无法正确的分辨出是谁……”由于人群集中在一起的关系,增加了罗天行找出变种者的困难度,因此他闭起眼睛,集中精神,让感觉提升到最敏锐的境界。 提升至极限的敏锐度,就连风的流动也都清晰地感觉到了,虽闭着眼,但罗天行顺畅无阻地游走在人群之间,就像看得见似的。忽然,他停住脚步,自身体深处传来的不适感,告诉着他已找到了那个隐藏在人群中的变种者。 睁开眼,当罗天行看清眼前人的长相时,猛地一愣。 “徐若薇……”罗天行不敢置信地吐出这个名字。 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徐若薇蓦然一震,虚弱地问道:“你在叫我?请问我认识你吗?”她记得这个声音是刚刚那位说要来救他们出去的人。 “你应该不认识我。”罗天行的脸色复杂,蹲下身平视徐若薇,虽然知道眼前的女孩看不见,他仍强逼自己露出微笑,说道:“我叫罗天行,是小风的直属上司。” 关于徐若薇的档案,罗天行记得一清二楚,但却是第一次见到本人,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徐若薇微愣,才恍然说道:“对了,阿风说过他是为政府工作的……罗先生,请问阿风也有过来吗?” 罗天行摇头道:“小风也有参与这一次的救援行动,只是他负责的是另一块区域。” “是这样啊。”徐若薇的脸色黯然下来,满是忧郁地说道:“我感觉得到城里四处都很危险,不晓得阿风有没有事情……” “放心吧,小风不会有事的,还有一位相当可靠的搭档在帮助他。” 她真诚地笑道:“那就太好了。” 对着这个女孩,罗天行不晓得该如何说清情况才好,毕竟她是谢辰风的朋友。 嘴唇动了几动,他一咬牙,狠着心开口说道:“徐小姐,时间不多,所以我简略的把事情经过跟你说明一下,也许你难以相信,但我接下来说的都是事实……” 虽是担心徐若薇可能随时开始异变,但罗天行却无法让她什么也不知道的死去,身为无端遭受牵连的她,有权利明白事情的始末。 从头到尾,徐若薇都只是静静地听着,只有在听到她感染了病毒,即将异变成只懂得杀戮的变种者时,情绪才有些微的波动。 将这次事件的来龙去脉简单明了地说明完后,罗天行深吸一口气,等待徐若薇的反应。 “……罗先生,事情的经过我大概清楚了。”徐若薇脸色平然地说道:“我也猜得到你为何要告知我这些事情。”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他的眼里急速地闪过了痛楚。 徐若薇绽放了一缕微笑。“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这不是您的错……只是在临死之前,我有一个请求和一个要求,希望您不要拒绝。” 罗天行郑重地说道:“我保证会尽我所能。” “谢谢。”徐若薇轻轻地颔首道:“我的请求,是希望您能帮我找到格拉,它是导盲犬,是我一生最重要的伙伴。” 微一停顿,她无神的眼眸对着罗天行的方向说道:“我的要求,是希望您可以给我一把枪或是一件利器都好,请让我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 罗天行一愕:“你……你要自杀?”他怎么也没想到徐若薇会这般要求。 “请让我自己动手,因为……我是阿风的朋友,而罗先生和阿风的感情很好吧?我听得出来,您在提到阿风时,语气变得非常的柔和……” 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口,发不出声,几不能喘息,罗天行只感眼中有种温热的液体就要溢出——为什么要选上这个女孩?她是如此的美好,如此的惹人心怜…… 察觉到罗天行的心情,徐若薇平静地微笑道:“请您不要为我难过,因为死亡是丧失希望的我,唯一所追求的安宁了。” 为她的善解人意,罗天行更是感到悲哀。“对不起,明明你没有任何错,而我却……” “您不是答应我的请求了吗?”她的眼帘低垂,纤长的睫毛隐约颤动着:“格拉那个孩子就拜托您多多照顾了,我放心不下的只有它了,它是个很怕寂寞的孩子。” “……我会的。” 徐若薇再度展颜微笑,说道:“麻烦带我到没有人的地方吧,这里人太多了。” 沉默地点点头,罗天行小心翼翼地扶起她,在众多不解的目光下,离开了房间。 罗天行扶着徐若薇进到一间空房中,顺手拉过一张椅子。 “你坐这里吧。” “罗先生,您陪我到这里就可以了。” 徐若薇一脸希冀地半举起双手,摊开,粉嫩的指尖白得毫无血色。 “谢谢您让我能保留人类的尊严,去见我的亲人。” “徐小姐……”罗天行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他从来没有如此怨恨过这样没有用的自己。 可是既然身为特防队的一员,就必须舍弃无谓的同情心!这是罗天行曾对谢辰风说过的,也是罗天行不断提醒着自己的诫语。死亡,才是对变种者的真正救赎。 但为何胸口会不可抑制地隐隐作痛着?明明比谁都了解的…… 紧咬的唇沁出了些微的铁锈味,罗天行用发颤的手,掏出了腰间的手枪,喀擦一声拉开保险,很轻、很轻地放在那羊脂凝白的掌心上,像是怕力气过大了,眼前的女孩就会化成碎片。 “直接……”罗天行沉痛地说道:“只要直接扣下扳机……就可以了。” 徐若薇点头道:“我懂了。”她握住手枪,平静的脸上不见一丝一毫的恐惧。 “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徐若薇的嘴唇动了一动,开口说道:“罗先生,请帮我转达给阿风……跟他说对不起,和他一起去看野姜花的约定,我必须食言了。” “我……我会的。” “请您离开吧。” 罗天行看着徐若薇,仿佛是要将她的容颜刻入心底般,最后,他深深一鞠躬,转身离开。 举起枪,将枪口对准了太阳穴,冰冷的金属触感,却意外地让徐若薇感觉安心。缓缓地,她闭上了双眼,唇边的笑容凝固在她的脸上。 扳机,扣下。 ——殷红的血雨,似缤纷落英…… 听到那代表终结生命的枪声响起时,罗天行靠在门板上的身体,顿时丧失了力气,瘫软地跌坐在地面上,握紧的拳头,不知何时流出了血液。 罗天行回想起见到徐若薇后的点点滴滴,她的一举一动,宛如是录放影机按了重播键似地,不停地在脑中回荡。 一滴透明的液体滑落脸颊,他抖着的手摸上液体时,还有些许的温度,是泪水,既熟悉又陌生的泪水。双手交叉着支撑在前额上,他不愿阻止也阻止不了泪水的溢出,这是他唯一能为徐若薇所做的事,替她的死而流泪。 “呵……”罗天行忽然笑了,却笑得比哭还难看——他有多久没流过眼泪了?自从那次之后,他几乎都快忘了,原来他也是会因为悲伤而忍不住哭泣的。 恍惚间,眼前出现了一名青年,一名穿着军装,气宇轩昂的青年。那名青年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和徐若薇相似的平静微笑。 “大哥,我们是两兄弟不是吗?既然你决定参加实验,那我当然也得陪着你。” 他感到开心,为青年的理解;也感到忧虑,为不知结果的选择。 “就是因为知道这个实验很危险,所以才更要和你一起参加啊,你别担心,我的运气一向很好的。”青年笑着握住了他的手。 “所以我也要把我的好运分给你。我们一定都能平安无事,或许还可以向杜博士说的一样,成为拥有强大力量的人类。” 然后,那一天,很冷,还下着雨,而他的身体能感受到的,只有渗进骨髓般的寒冷…… “很抱歉……令弟在今天发生突变,杀死整个军营的人,我们已经派安廷过去处理了……” 处理?处理什么? 他一瞬间的茫然,只觉得电话那一端传来的苍老声音,低沉得可怕。 “后悔有用吗?颓丧有用吗?” 夏宇,那个疯狂追求战斗、疯狂追求鲜血的男子,他俊美得不像是人类所能拥有的容颜,露出了似张狂又似嘲讽的微笑。 “生命这种东西跟玻璃没有分别,脆弱的一捏就会碎了,既然都是会破毁的东西,你那么在意做什么?” 你不懂的…… “呵呵呵呵……我是不懂啊,但是我知道,人死都死了,你就算是死了,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所以啊,你就只能活下去,背负着这个罪愆,继续痛苦的活下去——” 眼前的景象再度扭曲。 如梦絮低语的音乐占据车内,他的身旁坐着那个才和至亲生死离别的少年。 少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一双璀璨如星的眼眸中,有着难以遮掩的脆弱。少年的嘴唇微颤。 “……那已经消失的呢?” 心疼着少年的遭遇,他淡淡一笑,安慰道:“还有回忆在啊,只要你记住他们,他们就活在你心里,珍惜还活着的,重视在心里的。” 突如其来地,少年笑了起来,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蓦然,双眼直视向他,嘴角噙着冷笑。 “阿叔,你是在自欺欺人吧?” 他重重一顿,无法相信这种表情会出现在直率的少年脸上。 “什么回忆,什么活在心里,全都是屁话,你自己也是这样想的,对吧?”少年阴沉地笑着:“不这样想,你活不下去,因为你害死了自己的弟弟,你的手上染满了弟弟的血,你能忘记吗?你能吗?罗、天、行!” 双手,有种浓稠的湿润感,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那满目的鲜血,刺痛了他的眼。 “你害死了你弟弟还不够,现在连小薇也不放过……阿叔,你还有心吗?你的心在哪里你告诉我啊?” 少年含着泪,哽咽了声音。 “阿叔,我喜欢小薇,她是我唯一的朋友,为什么你连她也不放过?为什么……恨你……”少年眼中浮出狠绝的厉芒。 “罗天行——我恨你!” 他紧张地想抓住少年的肩膀,向少年解释,却发现他动不了,也开不了口——不对劲! 脑中警铃大响,罗天行听到好几阵风声,他身形如电地向一旁滚了过去,却终究慢了一步。 血溅五步。侧腹开了一道大口,血汩汩自伤口流出,而左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黑针穿肉过骨,但从没入地面中的那无数根黑针来看,显然他躲得算快了。 罗天行脸色微微发白,神情却仍旧平然。 “没想到这样你也躲得过。” 伴随着嘶哑难听的嗓音,一道黑影居然从地面升起,在包得密不透风的黑布里,罗天行只看得见那一双冰冷得没有温度的眼眸。 “因为他是罗天行,特防队的盾牌,当然不可小觑了。”杰克脸上浮现一缕微笑,倚靠在墙边,手上的白色镰刀沾上了些许血液。 “咯咯,再坚硬的盾牌,也会有毁坏的一天。”走廊的另一头,Q娇艳地笑着,身边的小梅扛着她的巨槌,一脸的跃跃欲试。 而罗天行只能苦笑。 “我何德何能?竟然能让贵盟如此费尽心机。” 杰克似笑非笑地说道:“罗队长太谦虚了,虽然这次我们四上中出动了三人,还将我们联盟最好的暗杀者派了出来,但能不能留下你的命,说实话还是个未知数呢。” Q的眼波流转,感慨道:“罗哥哥真是太厉害了,秦力他们的败退加上徐若薇的死,才能让海华寻着那么一点空隙侵入你的大脑制造出幻觉,本来想说可以一击得逞的,罗哥哥却能从幻觉中恢复过来……” 她相当夸张地叹气:“唉唉,海华现在一定吐血吐得要死吧?枉费他拼上了全部的力量,只差了那么一点的说。” 罗天行淡然中含着敬佩,说道:“先是让我因敌人的失败而大意,接着再使我的情绪波动过大,因此心神失守,无法适时挣脱出幻觉…… “这一次的事件除了向人类宣战外,还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为了我的性命吧?不然你们也不会选择徐若薇居住的城市了。” 想到是自己连累那个坚强善良的女孩,罗天行不由自责,但更多的是愤恨。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厉光,没有受伤的右手握紧手中的刀,问道:“可以告诉我是哪一位定下的计划吗?” Q把玩着自己的辫子,笑盈盈地说道:“答案很重要吗?反正罗哥哥你都注定死在这里了。” “很抱歉,我不这么认为。”语落,罗天行猛地向距离最近的Q两人扑了过去! 杰克忙喊道:“危险!” 但见罗天行右手一个反转,弧形的刀光猛然乍现,意料之外,却是反扑向匆忙奔来的闇影! “上当了!一开始锁定的目标就是我!”闇影心中大惊,虽罗天行负伤,可是那石破天惊的一刀是他使尽全力也阻挡不下的,急急足下一点,侧身飞开。 但任凭闇影躲得再快,仍没有罗天行的长刀快,他就势将刀身一抖反转,疾速地划破沉闷的空气,由下而上地劈开,只见一条手臂高高飞起。 闇影连退数步,左手按着空荡的右边肩膀,骇然不已,那名向来温和的男人,此时神情厉然,侧腹的伤口虽不断地流落鲜血,左手虽负伤无法动弹,实力竟不因此有所减退,更令人为之惊愕的是他高涨的战意,似乎在下一刻,就会将他的敌人全部吞没! ——他们面对的是多么恐怖的敌人! 眼见闇影一手被断,杰克血红了眼,扯着喉咙吼道:“一起上!” 第五章:最后一战 即将迎接黎明来到的夜空,有如蒙了一层薄纱的少女,缥缈高贵,又拥有不可轻易亵玩的纯洁无瑕,那微光闪烁的繁星,像是少女衣服的点饰,为少女更添一种夺目耀眼的华丽,叫人忍不住为她心生迷恋,目光不舍离开。 夏宇迳自望着天空,拧起形状优美的眉毛,抬脚踏住底下龇牙裂嘴的变种者,他的视线转向遥远的彼方。 “呜?”小狗从口袋中探出头来,两只小爪子揪着袋口,疑惑地望着夏宇。 “怪怪的。”夏宇按着胸口,凝视远方,喃喃地重复说道:“这里,怪怪的感觉。” 什么怪怪的感觉?小狗晃晃脑袋,它是越来越不了解主人的心思了。 “……我得去找他才行。”夏宇向来信任自己的直觉,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抬起脚,一瞬间身影化作闪电,飞奔而去。 杰克大喊着:“小心他的‘控氧’,不要让他有机会发动!” 一身的血,侧腹的伤口因激烈的攻防打斗,鲜血淋漓,被无数黑针贯穿的左手,痛楚早已麻木。 面对四名实力不俗的敌人围攻,如果是最佳状态的自己,纵使打败不了他们,想完好地脱逃也不是梦话,但战斗的一开始,他便丧失先机。 罗天行有种喘不过气的窒闷感,仿佛有一张慢慢编织而成的大网终于洒下,捕捉他这个逃无可逃的猎物。不得不感叹编织这张大网的主人,灵敏狡狯,心机深沉,就连耐性也是叫人为之赞叹。 罗天行掌中长刀翻飞,逼人锐气破空而出,杰克只听呜地一声,寒意森森的冷风拂过,胸膛便是一道口子。 小梅飞身跳起,趁势将巨槌往罗天行的后背砸去,却见弧形银光闪耀,罗天行右手往后一架,巨槌恰好砸在刀身,震得他虎口一麻,险些握不住刀柄。他清楚是因大量失血造成力量流失才会如此。 罗天行沉下腰,身形忽地矮了一截,接着一记起身转体回旋踢正中小梅颜面,小梅惨呼一声,小小的身体飞了出去。 “呵呵,罗哥哥以大欺小,毫不怜香惜玉,好过分啊。”话说得轻巧,Q却是越斗越心惊,受了那样严重的伤,罗天行竟还有如此实力? 无余力开口,罗天行神色肃然,以最小限度的移动连连躲过流虹掣电般的银鞭,尽管如此,每一步每一动,都是血路蔓延。 Q和小梅虽常常斗嘴,但单凭眼神示意,小梅立刻心领神会,再度纵身跳入战场,巨槌、银鞭两者配合无间,挡住罗天行的去路和后路,不容喘息。 欲将罗天行逼至退无可退,杰克飞身一跃,雪白的镰刀从天而降,似乎轻轻一勾,就能收割一切生命。 “闇影,右侧!” 语方落地,闇影仅存的左手一翻,刹那间黑针如同冤魂索命,朝罗天行蜂拥袭去! “凝!凝!凝!”在黑针的掩护下,杰克连喝三声,小梅也趁隙发动能力,铺天盖地的水针,配合银鞭、黑针及“领域”,欲取罗天行的性命!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罗天行咬破舌尖,瞬间一股龙卷风以他为中心,狂暴地向四周席卷,几扇距离较近的门扉,被刮起的“风刃”砍成了碎屑。 杰克等人措手不及,竟也被那阵龙卷风逼得连退数步,头脑晕眩,身形摇晃不已。 等到四人重新站稳,定眼往同个方向看去时,顿时不禁遗忘了呼吸——罗天行站立于“领域”上,大衣飞扬,眼镜却不见踪影,完整地露出他清俊的容颜,双眸清澈,宛如秋水,但又却似一片叫人心惊的虚无,光只是盯着那双眼,便有一种沉重得无法负荷的压力。 但,又像一块磁石般吸引着他们的视线,尽管心底的涟漪转变成了惊涛骇浪,却依旧移不开眼睛。 罗天行一动也不动,而他们四人有如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所牵引般,无法移动脚步。 其中,各方面实力较弱的Q,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抖颤,后脊梁上一道凉气窜过,她环抱住自己,有种汗湿衣襟的负重感。 没有情感,没有生气,好像世上所有的一切,都灭绝生机的眼瞳……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杰克!”Q强迫着自己牙齿不要打颤,恶狠狠地瞪住杰克。 杰克心下踌躇,还未来得及回话,闇影便回答道:“是自我抑制……罗天行抑制了自己的实力……我想那副眼镜就是他的抑制器。” 深吸一口气,杰克额头布满汗珠,胆颤心惊地注视着罗天行,开口道:“难怪那个疯狂杀手会对罗天行另眼相看,我就觉得奇怪,以罗天行平常的实力来看,根本还不足以和夏宇匹敌…… “照这样看来,夏宇一定和真正发挥完全实力的罗天行交战过。” ——那一场谁也不知道胜负结果,却从此让夏宇心甘情愿成为一只驯养兽。 即使心知此刻的罗天行不如以往,实力高深莫测,杰克一咬牙道:“他已经身受重伤,我就不信他还能撑多久,丧失了这次机会,以后想杀他,会比杀夏宇更困难——我们不能退!” 闇影点头附和道:“杰克说的没错,以罗天行这样一个聪明人,让他逃过这次,想有下次机会简直难如登天。” “那还在等什么!”小梅气愤着说道,光是那份截然不同的气势,居然就让她如此畏惧,这对她来说是一种天大的耻辱! 攒紧巨槌,小梅一马当先,领头冲出,大叫出声:“上!杀了他!” 小梅一动,率先打破那令人窒息的僵持,其他三人见状,不再犹豫,随即再次发动攻势。 飘忽间,罗天行已窜至小梅跟前,速度之快,竟是四人皆无法看清他如何移动。 “死亡,是生命的归属。” 伴随着温润的嗓音,一道凌厉至极的刀光劈出,看似毫无花巧,刀势却是雷霆威凌,将小梅周围的方圆数尺都笼罩在内。 让人无法忍受的剧痛,小梅张开嘴,想要吸一口气,却是血从口中溢了出来,止也止不住地喷洒出来。 小梅低下头,有些茫然,她看到一条自左边肩膀开到肚子的痕迹,清楚地看到裂成两半的心脏,也清楚地看到了藏在肉中,断裂得漂漂亮亮的骨头,更清楚地看到了因伤口而外翻的肤肉,颜色越来越鲜艳,从粉红色变成鲜红色,鲜血激涌而出。 “小梅!” 那一声,是杰克喊的吧?小梅神智模糊地想,杰克是不是在哭?好像是呢……原来大人也是会哭的啊…… Z,你也会哭吗?也会为我哭吗? 记得那一天夜晚,月亮好圆、好圆,Z就坐在窗边,迷人的淡黄色光晕照映,一片片的花瓣飘落在他乌黑柔软的头发上…… Z将手中冒着白烟的杯子交给了她,对她露出微笑,目光温柔而又温暖,充满着关切。 好神奇。Z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睛有种不可思议的魅力,好似集合了世界上所有的温柔与包容,只要被Z注视着,不知为何,她就能很坦率地面对自己的卑微。 “很温暖吧?是热可可哦。” 她捧着杯子哭了,倔强地咬着唇不发出声音的流泪,Z叹了一口气,一点也不在乎她脏乱的外表,发臭的体味,迳自把她拥入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不要哭,你笑起来比较可爱,乖,不要哭……” Z对她说,她不是没有人要的孩子。 Z对她说,就算所有的人都不要她了,他也不会不要她。 Z对她说,从今天开始,她就待在他的身边,直到她想离开为止。 “Z……”小梅泪眼朦胧,伸出了手,用尽最后的力气,艰难地伸出了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可却什么也抓不住,无力地垂下。 身体变得沉重,唯有血液不断地涌出喉咙,巨大而绝望的阴影,将小梅整个人给淹没了。 “小梅!小梅!小梅——”眼睁睁地看着小梅的身体倒落,杰克目眦欲裂,撕心裂肺地呼喊她的名字。 “罗天行,你这个混帐!”他用力过猛地咬破下唇,眼中浮现狰狞的血丝,手中的镰刀更加凌厉地挥舞,不顾一切的攻击! Q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在印象中小梅的综合实力虽比不上杰克,但也不是能够轻易解决的超能者,毕竟她是由Z所亲自指导的,没想到在解除抑制的罗天行面前,竟是脆弱得有若风中残烛。 可是——不能退,绝对不能退! Q观察出罗天行的脸色已不如先前红润,反倒有些灰白,由此可知罗天行此时的力量虽是强盛,但这种强大却无助于他的受创,反而会消耗着他的体力。 以拖延时间为上策,罗天行这种状态持续不久的! 见杰克浑然失去冷静,豁出去似地狂攻猛打,Q心急的扯喉怒吼道:“笨蛋!不要冲动,别和他硬拼!” 陷入疯狂的杰克哪听得进Q的提醒,他满脑子只想杀死罗天行,好为小梅复仇,一招一式,越见凶狠,也越不要命,顷刻间,就已负伤累累,而成果却只是在罗天行身上留下几条浅浅的血痕。 “杰克你这个大白痴!”Q气得跺脚大骂,可也知道不能放任杰克下去,只好示意闇影发针掩护,趁机挥鞭一甩,缠上杰克的腰部,手上一个使力,硬是将他拉回。 “Q!”杰克怒气汹汹。 Q额冒青筋道:“你吼什么吼啊?想找死拜托挑别的日子,到时我绝对不拦你!现在你要当敢死队的话,不是拖着我们陪你一块死吗?” 三个人围攻就已经很吃力了,若杰克再步小梅的后尘,精心排设的杀计就毁了!这是她绝不容许的事情! 杰克沉默了下来,恢复冷静的他,了解现下并非可以一意孤行的时机。 他干涩着声道歉:“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说着,他暗自握紧拳头,指甲深陷掌肉,用痛楚维持脑中的清明。 Q睨他一眼,撇嘴道:“哼,你知道就好。”转眼盯视罗天行,不知为何,他竟毫无动作。 罗天行持剑而立,衣摆随风飘荡,他手一翻转,画出一道圆轮,银光璀璨耀眼。 “阁下既然来了,就请出来吧,我认为躲藏并不适合阁下这种强者。” 阁下指的是谁?这个疑问出现在杰克三人脑中。 很快地,他们的疑问就获得了解答。 一名剑眉星目,卓尔不凡,除去威严外,更有一番动人心弦、儒雅沉稳气息的男子负手于后,发丝在风中飘动,一步一步,自虚空走下,就像空中有道隐形的梯子。 看清男子的面目,罗天行瞬间露出困惑的表情,一逝即过,留存的,只余了然于心。 Q惊喜道:“S!” 见强而有力的后援来到,杰克和闇影同样也是喜形于色,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天降奇兵。 “罗天行交给我,你们带着小梅离开这里。”S开口就是令人诧异万分的命令。 Q张动嘴唇刚要反对,却听S一脸漠然地打断道:“我以君上的身分命令你们立刻离开,不准有所异议。” “……遵命。” 都搬出身分压人了,Q再不情愿,尚未说出口的话也只能硬吞回去,乖乖遵从。 杰克小心翼翼地抱起小梅尚存余温的尸体,哽着声说道:“S……替小梅报仇。” “我会的。”他没有回头。 杰克朝S的背影深深地一鞠躬,才转身和其他两人一同离开。 凝然片刻,罗天行平举起刀,微光流转刀身,映辉出妖异的青白色,在他脸上形成冰冷的阴影。 “单打独斗?” “单打独斗。”S的黑色眼眸中凝着一层冰霜,冷冷地说道:“你受了重伤,对你虽不公平,不过今天我一定得将你的命留下来。” 罗天行淡淡地问道:“可以告诉我理由吗?从你给我的感觉来看,你之所以执意杀我,不只是因为我阻碍了你们联盟的大计而已。” S神色凛然道:“他太重视你了,总有一天,他也许会因你而死,我不能容忍他的身边有任何可能危害他的人、事、物,因此,”视线锐利如剑,冰冷无情。“你——必须铲除!” 雷霆乍响,两团影子冲破水泥建筑物,如闪电般在空中交错飞舞,在双双落地前,交手已过数十招。 一轮攻势战过,脚方踏上地面,罗天行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吐出,脸色却从容得像是那口血不是他吐出的一样,迳自注视着眼前的对手。 S右手的食指合并中指,罗天行感觉得出从他的两指尖,散发出一种莫名的力量——他的武器,无形的,却是如影随形的可怕。 一滴红色的血,沿着那莫名力量所构成的透明,直至尖端,滴下。 恍无所觉背后那一道从肩膀长至腰部的伤口,S冷冷地说道:“真正的强者,会在战斗时制造出对自己最为有利的情况……罗天行,你不愧让我耗那么大的一番力气,即使面对绝境,你依然不会死心。” “人越老越是顽固。” 罗天行眼中波澜不兴,脸上看不到丝毫的恐惧或是焦躁,他抓稳自我步调,冷静地感觉S的一举一动,长刀迎风一抖,行云流水的一刀劈下,那一刀大起大落,无任何多余点缀的花巧,但威力却不容小觑,竟把周遭的所有都卷进了刀风之中。 和罗天行的呼吸同调,S身子微微一动,眨眼间潜入两人的空隙,每当长刀挥落,几乎同时S的右手拧转,长刀在空中就像碰撞到了什么似地,居然发出“嗤嗤嗤嗤……”的声响,将长刀的进击完美的隔挡住了。 罗天行皱眉,轻声低喃道:“‘风刃’……” S悠悠一笑。“正确来说是风剑,多亏了你,那家伙还是第一次这么心甘情愿的把力量借给我使用。” “那家伙?把力量借给你?”罗天行心头一颤,疑惑油然而生。 “你不懂吗?” “的确不懂。” 罗天行身形一飘,当即出手,一道银色流线飒然击向S的右肩,S不急不躁,风剑一抖,去势轻柔又带刚猛,以力拼力化开长刀猛攻。 S心知狮子临死前的反扑总是特别惊人,尤其是游走于生死之间,仍保持自信与冷静的雄狮,因此不敢分心发动能力,要躲避罗天行威力全开的攻击虽不容易,但只要破坏他此时的节奏——一时间双方陷入胶着,谁也奈何不了谁,可是罗天行的压力越来越大,从伤口不断地流失血液,即使这对超能者来说并不造成性命之忧,但却会对身体造成很大的负担,更何况此刻战斗尚未停歇! 支撑了这么长的时间,罗天行明白自己已是强弩之末,身体快接近极限,好比是暴风雨中的一叶小舟,随时都有翻覆的可能。 两道身影一错间,罗天行长刀一个反转,快速无比地往S的后颈劈下。 S面色沉然,身体转瞬下沉,却见他单掌支住地面,斜身出足,一招风扫落叶直往罗天行脚下横扫而去。 罗天行脚下发力一挣,陡地身轻如羽似地跃起,长刀犹如盘旋的银龙,张牙舞爪地当头罩下! 想要完全瓦解罗天行的自信,就只有趁这个机会,虽然危险,确有一拼的价值! 眼看闪动寒芒的刀尖逼近,在短短一瞬间,S脑中思虑千回百转,瞬间做出决定。 ——谢辛,这种时候你可不要扯我后腿啊! S不见痕迹地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思绪,露出了一抹微笑,单手反转,竟然牢牢抓住了磅@气势的长刀。 见状,罗天行心中一震,手中长刀无论如何也是进退难使。 惊愕难止的罗天行却不知直到刚刚,S自己也才是心中大定,暗道:“看来谢辛的确也是想要罗天行死的了……不晓得他到底是借出了多少力量?呵,就试试看吧。” 罗天行手下运力以抗,额间沁出密密冷汗,而S,微笑依旧。 “现在我能非常笃定的说——罗天行,你得死在我手上了。” 几声清脆声响,长刀居然迸出了一条一条细碎的裂痕,S笑着松开对长刀的禁箍,攻击却是不减半分! 一个转身,旋巧恰似飞舞,黑发吹扬荡起间,一股甚是霸道的压力,排山倒海袭向罗天行,气流迸射间隐卷无涛劲流。 罗天行抵受不住,踉跄向后连退几步,无力地以刀借力,单膝跪地,接着猛然一口鲜血喷吐而出,身上也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割裂伤,俨然成了个血人。 膝盖使不上力,已经狼狈到连站立的力量都失去了吗?罗天行暗自苦笑,表面仍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随手抹去嘴角的血迹,他淡然问道:“这次应该就是‘风刃’了。” “没错,一直到刚才都还无法自由运用的能力,终于可以随心所欲的使用了,‘神风’果然不同凡响……” S敞开双臂,刹那间风沙四起,吹动他的黑发散飞,只见他的身体脱离地心引力,缓缓地飘浮升起。 “原来我和他的力量融合,是整个实力获得质的飞跃性提升,突破最后的境界……我的身体、我的力量,再也没有拘束和限制,束缚灵魂的‘枷锁’消失了……呵呵,我感受得到那蕴藏在身体最深处的原始之力…… “罗天行,你也能感觉到我的力量吗?这种压倒性的强大,傲视一切的强大……” 他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是开怀、是喜悦、是满足,隐约中却又包含了失落。 “可惜那家伙不肯借出太久……不过就算只有几分钟也就够了。”他凝视着罗天行笑了,笑得目空一切。“要杀了现在的你,不需要花太多时间,不是吗?” “我很想说不是。”罗天行无奈地一笑。 “天要亮了,我想今天的天气会不错。”S微笑着,转眼眺望远方天际,语气轻松得像在跟朋友说话。 罗天行也笑道:“我记得早上看的天气预报,预测这个礼拜都是好天气。” “要是下点雨就好了,为英雄的死亡落泪,是老天的工作。” “世事总是不尽人意。”才说完,罗天行便痛苦地咳嗽,每一咳,都咳出了鲜艳的液体。 “是吗?我倒认为那种话只是失败者用来安慰自己的藉口。”S脸上浮现自傲及自信的光彩,笑道:“我想要做的,绝对没人能阻挡。”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谢辛。”罗天行望着面前流露出睥睨苍生般气势的男子,虽是问了,却也不奢求得到答案。 S笑出了声,像是听见了非常有趣的笑话,摸着自己的下巴说道:“谢辛?你把我当成谢辛了?哈,也对啊,这脸是他的,这身体是他的,可是意识却不是他的……” 罗天行讶异道:“你不是谢辛?” 难不成是有人“占据”了谢辛的身体?这个猜测虽太过诡异骇然,但以超能能力无法揣测的多样化,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陡然一寒,一时双肋如勒,难以呼吸。 “这个问题嘛……”S的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等你死了以后,我自然会告诉你答案。” 罗天行强撑着芦苇般无力的双脚站起,微微地扯动嘴角,虚弱地笑道:“不介意我做点垂死的挣扎吧。” “乐意之至。” 长刀一翻,挽出朵朵银花,看着流转刀身的光芒,罗天行半掩的双眼异常沉重,他忽然发觉,那灿烂的光芒,好虚幻,虚幻得犹如梦一样的光泽…… 第六章:阿寻新游戏 “唉呀呀,不知不觉天都要亮了……” 杰司特眨眨干涩的眼睛,有些烦躁地扯了扯领口,靠着几杯黑咖啡熬过了一夜,太阳穴都有种不舒服的抽痛感。 “争气点,自称为某人的英雄不会因为一夜没睡就累垮了吧?这要是给我们的王医生知道了,英雄肯定变狗熊。” 叶心蓉不愧是军人出身,一点萎糜也不见,还相当有精神地打趣着杰司特,语末闲凉凉地加了一句:“当然了,找不出能在‘领域’中通讯的方法,我想狗熊可能就会退化一百万步,变成虫子也说不一定。” 杰司特头摇得跟波浪鼓没什么两样,接着无力地抱头哀嚎,五官都皱在一起地哭诉道:“别再说了啦,人家尽力了,呜呜呜……是这个‘领域’太变态了……” 叶心蓉两手环胸,声音分明是压抑着怨气的平静:“问题是,对方有办法在你口中变态的‘领域’使用通讯设备呢。”大有是你能力不足,就别再牵拖了的意思。 杰司特涨红着脸,努力替自己辩解道:“因为那是他们的‘领域’,他们当然了解,有自家的优势在嘛!” 他表情愤慨,握紧拳头,一字一字地郑重说道:“绝——对——不是本大爷比较差的关系!” 叶心蓉云淡风轻地说道:“败家犬理由总是特别多,而且通常怪来怪去都不是自己的错——我记得王医生似乎好像有说过这么一句话呢……” 闻言,杰司特心脏不由漏跳了一下,这句话他也是很有印象的,虽然已经过了好几年,但依然记忆犹新,是他永远的一处痛脚啊!杰司特脸色难得的沉了下来。 “亲亲叶小组长……你有必要在人家的伤痕上洒盐吗……”杰司特欲哭无泪中。 叶心蓉笑了笑,说道:“安长官说过,在伤口上洒盐有消毒杀菌的作用。何况我认为这时候与其鼓励你,不如刺激你比较有用。” 眼前的女人笑得是那种——你明明知道是陷阱,却不跳也不行的成竹在胸。 看着看着,杰司特打从心底觉得,她的笑容实在和某位拥有纯天然无敌微笑的长官在算计人时,有几分的相似。 大叹一口气,杰司特举双手投降,说道:“我了了,赌上我爷爷的名声加上我的名誉,绝对不负众人期望。” 叶心蓉的脸上这才浮现一抹温柔似水的微笑。 “那就有劳你了,杰司特组长。” “与其说这位美丽的小姐是军方最闪耀的一颗星星,倒不如说她是一头狡猾的狐狸精来得贴切……唉,不愧是小罗的左右手啊……”杰司特咂咂嘴,既是感慨又是佩服。 正当杰司特重燃斗志,试图再和通讯问题交流交流一下感情时,自天空传来了一阵阵的轰隆声响。 叶心蓉微眯起眼,望向声响传来的逆光处,只见好几艘形状宛如鲸鱼的巨大飞船,伴随着众多的红点在天空飘浮着,怪异的风雷声想必是飞船运作时发出的声音,等她更进一步地看清,顿时脸色大变! 那些红点是一只只的鸟,虽然距离还有点远,但从目测上推算,就可以知道那些鸟的体积大得惊人。 叶心蓉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是罗长官在“游戏”中遇过的变种生物! 警铃在脑中猛地轰隆作响,叶心蓉抖着唇,脸色刷白,打开通讯器的全频道高喊道:“全体注意,敌人来袭!” 至于杰司特则是有种想拿冲锋枪扫射的欲望。 你个乖乖隆的咚,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打算振作时冲来,这不是存心和我唱反调吗?妈的,老子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吗? 越想,他的热血越发沸腾,十指在键盘上疯狂地移动了起来,把火灾现场的爆发力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飞船已经逼近到一定的距离,米白色的船身上,写了几个显眼的英文字母。 Man`s?那个国际知名的贵族品牌?叶心蓉神色诧异,心情尚未平复时,从每一台飞船上,传出了相同的声音。 “喔喔,早安,阿啰哈!” 在这种令人神经紧绷的时刻,突然这样一句超级精力充沛,再加上明显听得出来装可爱的男声回荡天地,真叫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杰司特嘴角抽搐,哭笑不得地说道:“是那一位小杂鱼阿寻。”这种欠揍到不能再欠揍的声音,他一定、肯定、绝对、定然不会听错的。 叶心蓉却是不自觉地咬着下唇,满怀疑惑地思考道:“新人类联盟的运转资金……Man`s那样一个世界有名的企业……是勾结?或是说Man`s的经营者,本来就是新人类联盟的一分子?” 地面的人心思百转千回,而天空上,阿寻的声音再次传出。 “各位特防局的父老兄弟姐妹好,我是新人类联盟的小杂鱼阿寻!想必各位等待重头戏已经等了好长一段时间了吧?唉呀呀,有道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停顿,然后传来了迟疑的问句:“那个谁,我能把这句成语用在这边吗?” 重点还没说到,主持人就先露馅了,地面的众人只有同一种感想——乌鸦从天空飞过,黑线啊…… 似乎是得到了正面的回答,阿寻的语气轻快了起来,开口道:“非常感谢特防局以及国军、警方等英雄热烈参加敝盟这次活动,为了使除参加者外的各位也有参与感,敝盟临时追加余兴活动哦! “是什么余兴活动呢?请各位相信我这尾小杂鱼阿寻,敝盟向来抱持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心态——” 说到这里时,主持人又顿言了,虚心〈心虚?〉地向某位工作人员询问成语用得对不对后,才继续说道:“所以这项余兴活动绝对绝对绝——对——不会令各位失望的!哈哈,各位准备好了吗?” 停顿三秒钟,接着传来了深吸一口气的声音。 “各位女士先生,活——动——开——始!” 应声,飞船底部开启,连绵不绝的人影从天而降,大鸟们也发出此起彼落的鸣叫声,呼啸来袭! 叶心蓉瞳孔紧缩,浑身颤抖,额下滑落了一滴冷汗。下一瞬,她秀手高举,然后用力挥下——“攻击!” 新人类和旧人类的第一次交战,正式展开! 漫长的一夜过去了,浅浅的金红颜色,染上了白云飘飘的天空,早晨的雾气如同白色绢丝,轻柔柔地在城中流动,每一吸气,都是清新透凉的空气,直让人舒爽极了。 看着队伍由原先的三十来人扩增为近百人的数目,对这些劫后余生的人们,谢辰风却是有感而发地说了一句——“金鱼的大便……” 他身边的刘振维闻言露出了非常复杂的表情,没想到谢辰风会突然说了这么让人啼笑皆非的感想。 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思想这种事,虽然位居高位,但果然还只是个少年啊。刘振维好笑地想。 看刘振维的样子也知道自己出糗了,谢辰风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干笑一声。 “长官的形容词很贴切呢。” “嘿嘿……”谢辰风搔着头发,更不好意思了。 刘振维蓦地一震,背上一阵冷寒刺骨,转过头去,却见任历黑色的瞳孔中闪着凛冽的幽光,眼刀像是要将他大卸八块。 任历的嘴唇蠕动着,一字一字无声地说道:“再、调、侃、他、就、杀、了、你。” “刘队长,你怎么了?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刘振维大汗直冒,僵硬地笑道:“没事、没事……”没事才怪。 是太累了吗?他们虽比一般人强,但却无法和超能者相提并论,一个晚上不眠不休地跑遍负责的区域救援民众,也难怪脸色会这么苍白了。 谢辰风皱了皱眉,提议道:“是太累了吗?刘队长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劳心劳力了一整晚,很辛苦吧。” 刘振维死命地摇头道:“不累,一点也不累,习惯严苛训练的我们哪会因为这点小事累垮?”把他神经逼到紧绷的,是后面那位不停抛出眼刀的长官! “喔,那就好……任历,你过来一下。” 任历比风还快地移动到谢辰风面前,那令刘振维喘不过气的窒闷感瞬间消失。 擦掉额头冒出的冷汗,刘振维居然有种死里逃生的侥幸感,偷偷拍着胸脯,心道:“这位任长官太恐怖了,气势收发自如,前一秒还像只恶狼,下一秒就变成了绵羊,好一个双面人,可怕,可怕啊……” 谢辰风搭着任历的肩,走到一处无人的角落,开始咬起耳朵。 “兄弟,打个商量。” 任历干脆地说道:“好。” 谢辰风愣住,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苦笑道:“我问都还没问你就说好?”带着坏笑,试探地问了一句:“难不成把你卖了也好吗?” “好。”任历再一次毫不犹豫地回答,如果有需要,他也会帮忙数钞票。 “……我败给你了。”谢辰风认输,用力拍了一下任历的肩头,故作凶恶地说道:“要不是了解你的个性,我还会以为你皮痒欠K,他妈的在玩我咧。” 咬牙切齿了一番,他才接着说道:“我是想和你商量商量啦,虽然我们负责的区域差不多都搜寻结束了,可是那也是我们的区域而已。” 任历挑眉,用眼光督促他往下说。 “因此所以也就是呢,我打算分两路,一路带着目前搜救到的民众,先往聚集地点等待救援,另一路继续搜救其他区域的幸存者。” 谢辰风抓抓头,局促地解释道:“那个……不是我不信任前辈们哦,而是他们又不像我们手里有分布图,只能呆呆的一个一个地方的搜,既浪费时间又可能会漏掉某些地方,超级不符合经济效益,对吧?” “嗯。”任历耿直地点头,不过对他而言,就算谢辰风指鹿为马也是对的没有错。 谢辰风两眼一亮,不掩喜色地说道:“这样说你是同意我的提议啰?” “不是。” 没想到任历竟然摇头否定,让谢辰风差点脚底一个打滑跌倒——站着都会跌倒,这可爆笑了。 “你说的对,可是这件事,不同意。” 听此,谢辰风不由愕然问道:“为什么?你是认为我太鸡婆,不该插手其他前辈的任务吗?但是救人如救火啊,就算惹那几位大头生气也好,多救一个是一个。” 任历见状,连忙解释道:“不是不好,分开行动,危险,我不放心。” 不放心?这小子是把我当成花瓶还是玻璃,碰一下就碎,一定要靠人保护了是不是? 感觉自尊强烈遭受打击的谢辰风,气得抬脚踹了任历的屁股一脚,撇了撇嘴巴,黑着脸强硬地说道:“管你放不放心,特防队的任务有哪一次安全的你告诉我啊?总之就是这样决定了,除非你有更好的理由说服我。” “阿风——” 谢辰风恶狠狠地瞪任历一眼,大有你再说我就把你大卸八块的气势,毫不理会他垮下的脸色,便迳自和刘振维说话去了。 任历也不敢追上去多说什么,他感觉得出来谢辰风是执意要分开行动了,而在他的执意中,还隐含着一种类似于赌气的意味。 是因为自己说错话了吗?任历自知口笨舌拙,又想谢辰风生气,绝对是有他生气的道理,因此他抱头努力地想。可想来想去,都想不出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另一方面,听到谢辰风的提议后,刘振维竟也出乎意外的蹙紧眉头,发表不赞成的感想。 刘振维条理分明地说道:“属下明白长官救人心急,但也必须考虑几个问题,首先是时间。 “距离直升机接应的时间不久了,一去一返,以长官的速度是来得及赶上,但是您有考虑到那些民众赶不赶得上吗?在无法通讯的情况下,直升机是不可能老是盘旋上空等着接应。 “另外就是人手的问题了,光是要维护现在救出民众的安全,就已经够让人头痛,那些变种者数量极多,神出鬼没,常常一转身,就能看见有变种者爬在墙壁上向我们打招呼问好。 “五位长官在防御上就已经很吃力了,如果再分出人手,那是相当危险的一件事,谁也不能保证在接应的直升机抵达之前,还会有什么突发状况,因此长官的提议虽好,可是请恕属下不能赞同。” 听着刘振维一条条地举出弊病,谢辰风心里五味杂陈,一时无语,他沮丧地想自己只是想多尽点能力而已,但给刘振维一说,俨然却成了好心变坏事。 似乎是察觉到谢辰风的沮丧,任历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不要紧,是经验的差别。”指着刘振维道:“他年纪大,老人家,有经验,”接着比着自己道:“我们,年轻。” “……”刘振维眼角抽筋似地颤动着,什么老人家,他看起来是很老吗?不会吧,他这张看不出实际年龄的娃娃脸,可是队上公认最像是得到飞天御剑流真传的人呢!〈注一〉唉啊,不行不行,提到飞天御剑流不就暴露出他的真实年龄了吗?那可是一套列入怀旧等级的漫画了…… 任历拙劣的安慰显然没起多大的作用,谢辰风是越想越郁闷,干脆躲到墙角耍自闭画圈圈去了。 见此,刘振维打了一个冷颤,有种不祥的预感,战战兢兢地一抬眼对上任历,果然又是一顿无声无形的刀光剑影,吓得他差点心脏病发。 刘振维多想大喊他比窦娥还冤啊!明明他是就事论事嘛……更何况先前看任历的样子,也是十分不愿意谢辰风分头行动的,这一转眼却又迁怒于他…… 最后他还是只能无奈一叹,做人属下真是难啊。 谢辰风也没耍多久自闭,现下的情况是容不得他身为么子的任性火力全开,更何况刘振维句句说得切实,的确是他思虑不周,忘了顾全大局。 想开之后,谢辰风老样子用力拍了脸颊两下,重新振作起来。 见谢辰风恢复正常,任历和刘振维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前者是因为他不再生气难过,后者是因为那不停飞来的眼刀消弭散去,又一次幸运地捡回一条命。 就在这普天同庆〈?〉的时刻,忽然一阵熟悉的哔哔声响起,霎时谢辰风不禁瞪圆了眼,深怕是他听错了。 谢辰风和任历异口同声地讶异道:“通讯器!” 反应过后,谢辰风手忙脚乱地搜出不晓得被他塞到哪个口袋的通讯器,戴上后慌慌张张地说道:“是!我是谢辰风!” 另一端传来的是安廷的声音,他似乎相当匆忙的样子,谢辰风隐约听得见风的呼啸。 “谢队员你听好了,事情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演变到非常恶劣的情况,刚才杰司特联络我,外面我们的人已经和新人类联盟打起来了,战况非常不利——” 谢辰风的心脏像鼓声般地作响,直觉地认为安廷接下来要说的事会比之前的更加严重。 “更糟的是接下来的这几个消息,夏宇那个疯子干掉他那一队的所有人,只留下D11和D12后就消失了踪影…… “而队长和乔可琪、甄琳完全联系不上,那个阿寻说……他们都死了。” 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当头劈下,谢辰风刷白了脸,阵阵心悸,不知名的战栗感从脚底窜上,几乎将内脏翻了一转。 “这……这是骗人的吧?”谢辰风艰涩地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安前辈,那群混帐说的话怎么可以相信?阿叔他们那么强,我这只菜鸟都活着了,他们也绝对没事的……” 安廷的声音再度传来,虽然依旧镇定,却听得出多了先前没有的干涩嘶哑。 “我根据杰司特遥控通讯器传出的讯号找去,确认乔可琪和甄琳……的确是战死了。” 这一次谢辰风整个身体大大地晃了一晃,惊骇欲绝,天与地似乎在一刹那间倒转,他的双腿莫名一软,险些踉跄地站不住脚,就连嘴唇都没了血色。 惴惴的浓烈不安揪紧谢辰风的心脏,他紧紧地握住通讯器,宛如是溺水的人想抓紧救命的稻草一样。 “阿叔、阿叔呢?阿叔他怎么样了?他没事的对不对?” 谢辰风的语气有着掩不住的担忧慌恐,比起甄琳和乔可琪,他更怕的是听到罗天行的死讯。 甄琳她们对他来说,最多只算是相处得来的前辈,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交情了,说来虽是无情,他会为她们的死感到难过,觉得就这样再也见不到,因此心中不免唏嘘,但也就只有这样而已。 但是罗天行就不一样了,罗天行于他亦师亦友、亦父亦兄,是继谢辛之后,世界上第二个最重视的人,要是罗天行死了……谢辰风连想像都不敢想像他的情绪会是怎样的起伏。 “你先别紧张,我现在就是正赶往队长的通讯器发出讯号的位置,等确认过后……会再联络你的。” “那就麻烦你了,一有消息……无论好或坏……都请告诉我结果……”谢辰风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平复激荡的心情,虽是担心得想要冲过去看个究竟,他也只得暂时按下这份不安的焦急。 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他开口问了关于另外一个人的消息。 “安前辈,李大哥那边呢?” “你说李岚那家伙啊……”安廷叹息了一声,晦暗地说道:“他没什么事,不过也是发生了一些事,详细状况你自己问他,他应该等会儿就会过去和你会合,你只要遵照他的指示行动就行了。” 谢辰风嘴才张开,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李岚要过来和他会合时,安廷已经自顾自地结束了通讯。 注一:飞天御剑流,出自某著名漫画,因学此技者都会变成不老怪物,故有此一用。 第七章:守护 看到前来会合的李岚后,谢辰风总算了解安廷那一句“他没事不过也算发生了事”的含意了。 李岚那一队只幸存他一人,至于李岚本人,则是非常的憔悴。 不是那种外观上的,而是那种你一看见,就会自然而然地感觉到他低落不振的心情,一对深邃的眼底深处尽是化不开的浓浓忧郁。 谢辰风咽下一口口水,关切地问道:“李大哥,你怎么了吗?” “什么怎么了?我没事,很好啊。”李岚勉强扯出一抹僵硬的微笑,接着转头看了看那一群蓬头垢面的民众,说道:“呵呵,你做得很好嘛!比我好太多了,我不仅连一个人都没救到,反倒还赔上了我那一队的人……真没用啊我。” 说着说着,他低垂下了眼帘,那双苍茫的眼中,包含了说不出的创伤。 “李大哥!”谢辰风一把抓住李岚的肩膀,心中有着说不出来的难受。 他皱紧着眉说道:“你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没事,难不成你认为我会笨到连人家的脸色都不会看的地步吗?我很担心你啊!” “谢小弟……”李岚愣了一愣,觉得那双清澈眼神中所流露的哀戚,一点也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身上,但有些事并非那么容易就能说出口的。 许久,他慢条斯理说道:“不是我不想说,只是我自己心里也很乱,不晓得怎么说才好,我保证等想通了以后,会再和你谈的。” 谢辰风轻轻地摇了摇头,叹息道:“我没有想要逼你的意思,李大哥。我只是希望你知道,我们都很关心你,无论过去、现在,或者是未来。” “嗯嗯……”李岚沉吟了会儿,一脸郑重其事地点头说道:“谢小弟,你刚才说的话这句话很适合拿来泡妞哦。”语末,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谢辰风一张脸霎时风云变幻数度,各种脸色交替变换了一遍,最后他垮下肩膀,无力地说道:“……不感动也就算了,请你不要破坏我好不容易才培养出来的气氛好吗?” 脸上黑线画三条——李大哥你强,I服了YOU! 李岚的回答是嘿嘿干笑了两声。 对于李岚为何特意转移话题的原因,谢辰风也是心知肚明,故此,他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因为他没有立场去要求被关心的人一定要回应他的关心。 “好了,谢小弟你也别烦了,你该重视的不是我的事情。”李岚暗示性地指了指那群因他们停留好一段时间,故而开始产生不安情绪的民众们。 意思也就是——闲话家常该结束了。 差点都要忘了!我这种个性真是……谢辰风用力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忙问道:“李大哥,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李岚两手抱胸道:“照杰司特的说法,他们都已经自顾不暇,直升机是没办法来接应我们了,所以安廷他的意思是……那个谁,把地图拿来。”他头也不转地朝某个方向勾勾手指。 所谓的那个谁,就是指刘振维。他反应极快地应了一声,动作迅速地摊开地图。 李岚指着地图的一处,说道:“安廷的意思是我们只能自力救济了,改在这里集合,然后靠你的能力腐蚀‘领域’冲出去。” 谢辰风皱起了眉头,犹疑道:“路途不会太远了吗?比原先的加长了两倍不止,这样的话可能产生的变故也就更多,危险度相对提高了。” “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而且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虽然很残酷……”李岚停了一下,见谢辰风的注意力全放在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后,才开口道:“我们必须把民众暂时留下,出去支援叶小组长他们。” 谢辰风两眼顿时瞪大,倒抽了一口气,他无法置信刚刚听见的话,惊愕地吼道:“这是开玩笑的吧!怎么可以——” 话还没说完,李岚便赶紧捂住他的嘴巴,哭笑不得地说道:“谢小弟你的嗓门也太大了吧?能不能拜托你稍微小声一点,顺便冷静冷静啊?” 李岚偷偷地观察左右,那个刘队长只是浑身震了一下后就没有其他反应,看来是个素质优良的人才,值得建议上头把他网罗进来。 而那只大狗依旧站在谢辰风的背后不发一语,完美地发挥出沉默是金的最高境界——不过李岚本人更宁愿相信,是因为任历一点也不在意这件事。 “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这件事情很严重耶!我们进来不就是为了救他们出去吗?为什么现在又要丢下他们?不行,我绝对不同意!”谢辰风拉开李岚的手,气愤归气愤,声音倒也压低了,他可不想引起民众的恐慌。 “不是丢下他们,会让这三个机器人还有特种部队的人留下来保护他们,我们必须去支援叶组长他们才行。” “可是——” 李岚黑漆漆的瞳眸微微眯起,以严肃的口吻说道:“谢队员,这是命令,没有你反驳的余地。” 不再是谢小弟,而是谢队员,特防队的一员。 谢辰风低下了头,攒紧拳头,咬着泛出血丝的唇,苦涩地回道:“……遵命。” 李岚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抚道:“别怪我们冷血,要是情况允许,我们当然也想把这些人一起带出去,但是现在我们得以最快的速度赶去支援叶组长他们,不然他们在新人类联盟的攻势下,支撑不了太长的时间。” 谢辰风眼光黯然地说道:“我明白的,生命也有……必须取舍孰轻孰重的时候。” 李岚欣慰地点头道:“你能明白就好。” “我们该如何跟他们解释,为什么要将他们留下?”既然都决定遵从命令了,那些既无奈又悲哀的种种也只能狠心地不再理会,麻痹自己的感情。 “什么都不必解释,我们直接走就对了,这一位刘队长会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的。” 他瞥了刘振维一眼,后者立刻行了个标准的敬手礼,正色道:“请长官放心,属下等人即使豁出性命,也会保护好他们的!” 嘿嘿,这句话是说得很诚恳啦,可是基本上机器人才有那个能力护他们周全吧。李岚有些恶毒地想着,脸上却是露出大大的笑容,同样地回了一个礼道:“那些民众就有劳你们照应了。” “遵命!” 向来尊奉拖泥带水为王道的李岚,一下达保护民众安全的命令给D1、D2和D3后,三人便疾快如电地往预定的集合地点赶去。〈注二〉这个时候应该适用雷厉风行这句成语吧?谢辰风一边追赶着李岚的脚步,一边胡思乱想着一些有的没的东西。 “李岚、小风,是你们吗?我在这里!” 虽然浓厚的白雾遮掩了视野,连一公尺外的景象都很难看清,但托程志宏大嗓门的福,让他们能藉由声音轻易判断出他所在位置。 李岚望了望四周,可是他的肉眼不是X光,穿透不了白雾,便问道:“安廷还没过来吗?” “我没听见他的脚步声。” 看程志宏摇头,李岚掏出通讯器就要联络安廷,却给谢辰风一把按住。 “谢小弟?”他露出困惑的表情。 “先不要……”谢辰风顿了一顿,漆黑眸中透露出复杂的色彩。“等安前辈主动联络我们好吗?我、我、我……”一连三个“我”字,他却仍说不出接着想说的话。 害怕,是在害怕,害怕安廷会传来不想听的消息,所以宁可抱着鸵鸟心态,懦弱地逃避,仿佛是越晚听到,就越不会有坏消息似的。 谢辰风明明一再地提醒着自己要信任罗天行才行,却依然没有缘由地恐惧。 隐约能理解谢辰风的感受,李岚善解人意地没有多问什么,对他笑了笑,然后将通讯器重新收回口袋。 “……谢谢你,李大哥。”谢辰风望着他,两眼满是感动。 李岚抛出了一记媚眼,笑呵呵地说道:“谢小弟,我知道我很帅啦,可是你也用不着这么含情脉脉地盯着我瞧吧?难不成你爱上我了吗?” 声调一转,他拍着谢辰风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叹道:“现代人对同性恋虽然不像以前那样歧视了,不过还是有人无法赞同的。唉,李大哥为了你好才劝你的,你还年轻,趁没陷得太深时赶紧抽身吧。” “……”谢辰风脸上浮现了非常微妙的表情。 一旁,程志宏手舞足蹈地哇哇大叫道:“你们不要自己聊得那么开心,都不理我啦!”他一脸“我被排挤了”的模样,好不可怜。 李岚一脸好笑,用着像在跟小孩子说话的语气道:“好好好,是我们不对,不应该冷落你哦。”不着痕迹地睨向始终保持缄默的任历,他暗自理出一个心得:会咬人的狗果然不会叫啊…… 谢辰风问道:“李大哥,要先破坏‘领域’吗?” “嗯……这个啊……”李岚也有点困扰了,不晓得该不该等安廷。 程志宏举手插嘴道:“安廷有跟我说过,说如果我们都到了他还没到的话,就不用等他了,以支援叶组长他们为先,只要扔下一支通讯器就可以了。” 李岚咳了一声,清清嗓子,说道:“好,听到了吧谢小弟?这项伟大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点了点头,谢辰风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闭眼边回忆着当初突破“领域”的情形,边将双手掌心贴在领域上,随着他的动作,可隐约发现“领域”激起了一圈复一圈由内而外扩散出去的浅银色涟漪。 “哈!” 谢辰风轻喝一声,掌心随之泛起若隐若现的微光,“侵蚀”有如饥饿已久的野兽,贪婪地啃食着饵食。 李岚喊道:“停!可以了!” 得到命令,谢辰风身体微微地一颤,停止“侵蚀”的发动。 虽然这一次同样是腐蚀出一个直径约一公尺的缺口,却比上一次轻松多了。谢辰风的呼吸虽是有些凌乱,但体力大约只耗费了三分之一左右,这可说是他总体实力明显增长的最佳见证。 任历关心地问道:“阿风,还好吗?” “嘿嘿,好得不得了!”抬手挥去脸上的淋漓汗水,谢辰风浮出一抹灿烂的阳光笑容,开心着自己的进步。 随着“领域”被突破,震耳欲聋的打杀声源源不断地涌进,不时地还可以听见轰炸爆裂声,似乎光凭声音,就能想像出战况之激烈。 无需言语,四个人彼此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下一瞬,四道黑色闪电接连窜出“领域”的缺口。 一片只有黑色尘沙的景象。 安廷所站的地方,还是平整的柏油路,两旁是大大小小高低不一的建筑物,可是在他的前方是荒无的世界,放眼望去都是黑沙,目测约三公里之外,才又是建筑物高耸的都市景色。 ——这种只能用不可思议来形容的差异,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安廷抓起一把黑沙,触感很柔、很细,黑沙从指缝间如流水般流下,没有多久的时间,掌心上便只剩下些许。 “夏宇……为什么……” 眼一抬,安廷目光搜索着四处,看到一点蓝光在半里外一闪一闪的,连忙过去一看,果然是刻有罗天行编号的通讯器,旁边还有另一支碎裂成两半的通讯器,他从编号上确认出这是夏宇的没错。 如果罗天行还活着,夏宇就不会故意毁掉他的通讯器,而这片黑沙或许就是他盛怒之下的结果吧…… 安廷用力地摇头,心中说服着自己:“不会的,像队长那样强的人,怎么可能有人杀得了他?夏宇那个强得变态的疯子都杀不了他了……只是我想太多了!对,是我想太多了……” 安廷的视线离不开手中一好一坏的通讯器,就好似着了魔般死死地钉在那里,一瞬也不能移。 黑沙、罗天行的通讯器、夏宇毁坏的通讯器……安廷痛苦地闭起了眼帘,不想相信,却不得不承认。 “队长……” 他揪着自己的胸口,感觉到全身的体温正急速流失,竟如结冰似地寒冷。想大喊,却发现自己连一个完整的音节也喊不出来,只有一种从腹部深处发出的空虚气音,断断续续地涌上喉头。 还清楚地记得初次和罗天行谈话的情形,那时候,罗天行脸上的笑,只能用苦涩到令人难以喘息来形容。 “短短的两年来,我杀过的人已经多到我不想去计算了。” 对面的男人露出了苦笑。 “我知道想要守护某一样东西,就得拥有相应的觉悟,不能被无谓的情感所拖累……可是杀人这种事,即使用多么华美正义的词汇所掩饰,它还是‘杀人’。” 男人低垂着眼,说道:“无论是好人、坏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我常常会想,我是非常残酷的人,即使我相信能力是为了让人们可以安稳的生活,仍然忍不住苛责自己,或许有更好的方法也说不定,我却选择了最残酷的方法。” 他平放在桌面的十指交叉,说道:“为什么?你做的是对的吧?你杀的每一个人,都是该死的,我所杀的人也都是该死的,至少我认为是这样。 “你知道我为什么下毒杀了我叔父全家吗?是因为我厌倦看他们老是用那种‘是我们领养了你,你该感恩’的嘴脸指使我。” 他轻蔑地笑着。“明明他们害死我的双亲,然后侵占了原本该属于我的遗产,却又摆出一副施恩者的模样,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对于那种畜生,我想我没必要把他们当人看。” 他耸耸肩膀说道:“不过显然白痴法官和笨蛋陪审团们并不这么想,所以我被判了死刑,然后辗转被你们买进来当白老鼠。” 男人聪明地听出了他话中的不满,竟然向他行了一个额头几乎要碰触到桌面的赔礼。 “虽然我没有立场请求你,可是还是希望你能原谅我们。” 他愣了一下,有些反应不太过来,他从没想过像男人这样一位高高在上的人物,会向他这个死刑犯道歉,即使是为了招揽他。 但说是为了招揽,男人的态度和言语却毫不让人感到一丝作伪,那是打从内心而发的真挚。 因复杂的情绪交混,他忘了习惯性地使用称不上好听的言语回应。 “不……我也没有立场说原不原谅你们之类的,毕竟是你们让我生存下来,还让我有了超乎常人的力量,说起来我还该谢谢你们才对。” 他停了一下,注视着男人说道:“而你们想要的报答方式就是要我加入你们,对吧?” 男人笑道:“在这个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请说。” “你有想守护的东西吗?” “很遗憾,没有。”干脆俐落。 “这就有点困扰了……” 他皱眉,问道:“要加入你们还得要有想守护的东西才行?这个规矩未免也太古怪了一点……该不会是你那位老是喜欢穿着玩偶装、到处乱晃的怪人长官规定的?” “这不是规定,纯粹是我以个人的名义向你提问。” “那我也以个人的名义再一次的回答你,很遗憾,没有。” 男人无奈地笑道:“我很希望你有,有了想守护的,就会有不想失去的,而为了不想失去的,就会努力的活着,守护想守护的。” “……为什么你执着‘活着’?”明明活得那么矛盾又痛苦。 “因为我背负着不想死去的人的生命,只有活着贡献自己的力量,才对得起他们。” “为别人而活吗?”他不屑地说道:“很烂俗的理由。” 男人好脾气地笑了笑,说道:“如果你还没找到,我诚恳的希望你在往后的日子里能够找到。” “还是找不到呢?” “那就继续找下去吧,为了寻找而活着,这也是一种守护的理由……” 安廷紧紧、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通讯器,宛如是要将它整个镶入手心。 “队长……你一定没事的,毕竟……你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那些死在你手上的人而活着……” 蓦地,安廷的眼眸瞬间精光闪过,他隐约发觉到了有陌生人的气息,不是在前方左右,也不是在后面,那就是在——鬼鬼祟祟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总之先打了再说!安廷的风衣一扬,只见一道银芒有如流星呼啸破空! “什么人!”因担忧罗天行的下落,安廷已然是草木皆兵的状态,没了以往的从容镇定。 天空中,一名身材健硕、神采飞扬的中年男子不避不闪,在眼见银枪就要穿胸而过的那一刹那,利用掌底精准地拍向银枪尖端的下方,巧妙地卸去银枪的劲力。 劲力一卸,银枪顺着中年男子施力的方向往上方打了两个旋,便被他接在了手里。 男子说道:“看那套制服,你应该也是特防队的一员吧?我叫杨尘,不是你的敌人,是来找你们那位罗队长的。” 安廷望着杨尘,眼波不兴,凝神看着杨尘冷声道:“居高临下地和人说话,是你表达诚意的一种特殊方式吗?” 杨尘一愣,随即朗声大笑,说道:“哈哈,抱歉啊,是我没注意到,不是故意要耍大牌,见谅、见谅。” 脱离地心引力的身体轻飘飘地降下,左右张望,眼中既是惊叹又是赞赏。“能造成这种景象的神奇力量,应该是你们特防队的疯狂杀手吧。” “不,”安廷看着沙尘上毁坏的通讯器,淡淡地说道:“夏宇他已经不是特防队的一员了。” 一刹那的迷茫,但杨尘很快地将这份迷茫压下,也没有因好奇而进一步地追究。他露出礼貌的微笑,问道:“请问罗队长在哪里?” “你为什么要找我们队长?”安廷再度反问,仍是那种冷淡得不近人情的声调。 二度被钉软钉子,杨尘不仅不怒,反倒欣赏起了安廷,心下暗道:“拥有不可轻易撼动的意志,不愧是特防队的第二把交椅啊,难怪罗天行会那么倚重他了。” 他手一震,掌上的短杆银枪弹起,距离杨尘三步之遥的安廷一见,跟着摊开手掌,银枪就稳当当地落在他的手上。 杨尘笑道:“我先释出我的善意。” 安廷将银枪反手插回腰旁,冷冷地凝视着杨尘,静待下文。 “事情是这样的……” 杨尘笑了笑,将遇到罗天行和为何分开的来龙去脉简单地交代了一下,接着说道:“因为罗队长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我们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才来找他的,我……”说到这里时,杨尘欲言又止。 安廷微皱眉道:“有话就说完。” 杨尘的喉结上下滑动着,略显犹疑地说道:“我在来的路上发现了大量的变种者尸体,还有两具机器人的机骸……不过机器人都长得一模一样,也不一定是不是跟着罗队长的那两具……” 安廷的肩膀显而易见地震晃了一下,阳光底下他的脸色却是苍白得叫人不由心惊。 看着安廷的反应,杨尘不安了起来。 “罗队长他——” “队长他没事!”安廷几乎是立刻打断他的话。 看安廷的反应,杨尘心里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如果不是意识到罗天行凶多吉少,安廷是不可能会有这样的慌乱。 杨尘惴惴不安地想道:“可是像罗天行那样的强者居然也会……新人类联盟所潜藏的实力到底有多么惊人?” 越想,他却越是燃起了不服输的斗志,以弱胜强,这种充满危机的挑战才是身为男人所追求的浪漫,否则他也不会放弃本该属于自己的优渥生活,成为一名无所定居的流浪佣兵了。 “你刚刚说你们那边有三名超能者,对吗?” 拉回心绪,杨尘不知安廷是故意扯开话题还是其他的原因,可仍是点头说明道:“没错,可是他们目前的实力普遍都不强,硬要说能够和敌人对战的恐怕就只有沈仪宣了,她的实力虽弱,‘血咒’却能补其不足。 “至于许慧和许凡的超能能力是辅助型的,才刚进化不久,在战斗时派不上什么用场。” “是吗……” 看安廷脸色顿时深沉,杨尘闻琴知雅意地问道:“你问这个是急需超能者的帮手吗?” 他毫不隐瞒地说道:“现在外面新人类联盟大军进攻,我们的人撑不了太久的。” 杨尘心头猛地一跳,想也不想地便说道:“那就让我帮忙吧,那层银色的怪墙对我来说不是困扰,飞过去就行了。” 安廷颔首道:“也好,你需要回去通知他们一声吗?” 事实上,杨尘本来还想要沈仪宣一起来的,但想想还是算了,留着她保护另外两名超能者比较妥当,虽然他们实力都还很弱,可是经过训练后,在未来的战役上也是值得期待的。 杨尘摇头道:“一来一往的太浪费时间了,还是直接过去吧。大概是在那个方向?” 安廷看了看他的通讯器上显示的座标,指着东方说道:“往那边走。” “我带你过去。” 安廷冷眼瞪着杨尘伸来的手。 “你要怎么带我去?” 杨尘歪着头,一脸不解地说道:“抱你过去啊,不然怎么带你去?” “……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 杨尘好笑地说道:“干嘛那么害羞?我们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安廷一字一字地咬牙道:“我、不、是、害、羞!”这种恶劣玩笑一点也不有趣! 为老不尊的杨某人笑嘻嘻地说道:“不害羞,那让我抱过去又不会怎样,用飞的比较快,别想太多,反正过程不是重点。” “……” 一时寂然。 再也受不了杨尘的安廷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屑和他继续没有营养的对话,身一转,脚步如飞地往东方而去。 “哈哈哈哈哈——”看着安廷几乎算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杨尘忍不住地捧腹大笑,笑到连眼泪都飙出来了。 注二:王道,源于日本,意即王者之道。王,第一、首选的意思;道,方式、方法。简单的解释,就是主流,最正确最棒的意思。 第八章:混战 风声低回,谢辰风身影犹如利箭,追云逐月般迅疾地在敌群中穿梭,银光好似流星飞泄不绝,每袭卷一处,不由分说,就是一片血雨挥洒。 谨记以最不费力的作法打击敌人的要害,匕首灵巧疾速地割落一颗又一颗的头颅,热腾腾的血喷到谢辰风脸上,冷然的眼,连眨眼也不曾有过。 “呱呱——” 一道红色巨影尖啸着俯冲而来,可惜还没靠近到谢辰风的十尺内,另一道银光回旋,轻悠悠地抹过大鸟的脖子,气势满满的大鸟顿时便应了那一句“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 能将攻击距离拉得如此之远,除了任历的钩镰戟还有别的吗? 也正是因为有任历在后方完美地掩护,谢辰风才能在枪林弹雨中畅行无阻,如入无人之境。 有了谢辰风等四名超能者的加入,特防局和国军终于不再是一面挨打的惨局,四名超能者形成铁三角,将大部分的敌人隔绝在三角之外,即使有变种者溜了进去或是大鸟闯入,在强烈的炮火轰击下,显然也讨不了什么好去。 局面总算获得了平衡。 有了四名超能者参战,叶心蓉绷紧的神经好不容易得以松懈,但是一想到新人类联盟至今尚未派出超能者,她的心中又是高高挂起好几颗巨石。 “呜呜,我看、我看、我也要看啦!”杰司特的魔爪,努力地往叶心蓉手上的超高倍数望远镜抓去。 叶心蓉一边用望远镜观察战况,一边巧妙地将杰司特的魔爪一挡再挡,冷凝着脸说道:“杰司特,请你一个大男人不要学女人装可爱好吗?这是一件非常恶心的事情。” 杰司特嘻皮笑脸地说道:“给我看我就不装可爱啰。” “给你看?杰司特小组长,请让我郑重告诉你,我看不是因为好玩,而是因为我必、须、看!”叶心蓉一张脸色森寒彻骨,恫吓道:“难不成你会按战况调度指挥吗?我先说清楚,这和你玩CS不一样,没有删除重来这个选项!” “呃……”杰司特缩缩脖子,给叶心蓉教训得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心下再次确认,果然只有王璇才是他的命定天女,努努嘴嘀咕道:“凶女人母老虎,温柔点拒绝我不行吗?呜,还是我家的小璇璇好啊……” 这一番嘀咕,一字不漏地传进叶心蓉的耳朵里,但她也没心思和他计较,专心地注意着战况,随时发布因应各项状况的命令。 叶心蓉喜欢这种让她无法分散注意力的忙碌。 一旦空闲下来,她就会不自觉地想起生死不明的罗天行,而一想到罗天行,名为惶恐不安的怪兽,似乎就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将她整个人给吞食。 “咦?”叶心蓉讶异地喊了一声。 杰司特连忙凑了过去,充分展现出身为好奇宝宝的本色,问道:“什么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吗?” 叶心蓉望向天空的某一点,微张着樱桃小嘴,喃喃道:“我看见有人在天上飞……”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杰司特皱眉眯眼,拼命地集中视线,简直都快成斗鸡眼了。 “真的有人在天上飞……”比叶心蓉更夸张,杰司特嘴张大得仿佛能塞进一颗鸵鸟蛋,愕然问道:“那个人手上是不是有扛着东西啊?我没看错的话,好像是——” 叶心蓉接口道:“是大炮!” 猛地,空中出现一道刺目的蓝白色光芒,紧接着一声雷霆霹雳乍然响起,好几只同一区块的变种者瞬间血肉横飞,支离破碎。 这声爆炸不比坦克的大炮响亮多少,因此没有引起太大的骚动,但看在叶心蓉等人的眼中,却是大大地吓了一跳。 杰司特瞪大了眼,失声喊道:“他妈的,那不是普通的大炮,是雷射炮!” 雷射炮是一种反坦克武器,可安装于前沿阵地,或是安装于坦克车上作远距离攻击,作用距离约为十公里左右,能有效把敌方坦克击穿。另外,雷射炮也可安装于舰艇以及战斗机上。 而一门雷射炮的体积与重量,都是相当惊人的,不是一人可独立肩负的武器——但那是在扛炮者并非是超能者的状况下。 “那个超能者是谁?”叶心蓉眼中绽放喜悦的光彩,多了一名生力军,也难怪她欢喜了。 杰司特指指她耳边的通讯器,笑道:“我帮你接上了,你自己问问安大先生吧,嘿嘿,那位仁兄应该是他拉过来的。” “安长官好,属下是叶心蓉。” “那该死的老家伙应该到了吧?”安廷冷漠平淡的声音缓缓地传来。 该死的老家伙?叶心蓉顿了一顿,略有犹疑地问道:“……您是指那位能在天空飞的超能者吗?” “哼,看来是到了。” “安长官,那一位是?” “他叫杨尘,超能能力就如你们所见,可以在天空飞来飞去。” 除此之外,安廷不打算多说别的了,因为要是一解释起来,难免会牵扯到罗天行而影响众人的情绪。只要一天没有发现罗天行的尸体,那么安廷无论如何也不会去相信阿寻所说的蠢话。 ——队长才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人!安廷在心中如此告诉着自己。 思绪虽是震荡不已,表面上他仍是不露一丝慌乱,淡漠地说道:“也不用想说要去指示他做些什么,我看那家伙精明得很,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对战况才是最有利的。” 目瞪口呆地看着猛轰敌群的杨尘,叶心蓉忍不住怀疑安廷是否有天眼通这项能力。 “正如您所说……那位杨先生的作法虽然有点夸张,不过不可否认,他的确是选择了非常有用的打击方式。” “什么意思?” 叶心蓉苦笑道:“那位杨先生拿了一门雷射炮参战呢。” 像是特意要配合叶心蓉似地,轰隆一声,一记雷射炮火准确地击中了一架飞得较为低空的飞行船,不久,一阵此起彼落的爆炸声响起,然后是地面微震了一下,是飞行船掉落下来的关系。 透过收讯良好的通讯器,安廷清楚地接收到了声音,他沉吟了一会儿,才用很是复杂的语气说道:“……了不起的家伙。” 话说回来,那家伙是从哪里生出那门雷射炮的?记得刚才遇见他的时候,别说雷射炮了,他的手上明明什么东西也没有拿啊……安廷的疑问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将困惑抛诸脑后,安廷说道:“叶组长,我大约再过三分钟就会到了,请你利用这段时间,向我简单地说明一下最新的战况和敌我两方的优劣。” “属下明白了……” 战场的一端,谢辰风自然也发现到搞得声势浩大的杨尘了。 “靠!那个人帅毙了!” 边说着,谢辰风两手边各转出一朵绚烂的银花,然后挥动。优美的流线仿佛有着属于自己的灵魂,行云流水般顺畅轻盈地于阳光下跃动,翩翩起舞——战场,是舞台的背景。血液,是服装的点缀。嚎叫,是客人的掌声。 再看他的身后,任历扬手一震,钩镰戟的镰刀伴随着“当啷……当啷……”的铁链声飞出,在前方画出半圆后,一气呵成地快速收回,下一瞬,便见血柱冲天,十来颗的头颅同一时刻飞起。 谢辰风趁隙一个抬头,上空不远处的飞行船正有秩序地移动着,从方向判断,他猜测可能是要飞到中央后再放出变种者,内外夹攻他们。 “任历!” 一声呼喊,一个眼神,任历便明白了谢辰风的打算,立刻扎稳马步,双手放低,一上一下地做出“X”状。 “啊啊啊啊啊啊——我是一只小小小鸟!” 谢辰风瞬间加快速度,三步并做两步,迅急如电地狂奔向任历,在极快的速度下,右脚精准地踏上任历的掌心! “起!”任历手臂用力一抬,大喝一声,将谢辰风的身体高高抛起! 那一抛,少说抛了四、五百公尺之高,加上谢辰风于虚空中跨步打旋,来个空中飞人重现版,硬是再度拉长将近一百公尺的距离后,便恰好落在飞行船的气囊上。 气囊袋并不是橡胶布,而是另一种谢辰风不熟悉甚至是不知道的材质,非常地坚硬且厚,匕首整个刃身插进后依然没有触底的感觉。 “新人类联盟应该不会那么复古,还在用氢气那种危险的东东吧?”他心中略有不安地想着。 谢辰风之所以会说使用氢气是复古,是因为西元一九九0年德国的齐柏林伯爵所发明的新型硬式飞船,灌的便是氢气,但是飞船气囊内的氢气相当容易爆炸。 而最新的“齐柏林NT号”则改成使用氦气,氦气没有氢气那样的活泼性,因此相对的危险性也就降低了许多。 “算了,管他三七是不是等于二十一,看不对赶紧落跑就对了!反正之前没带降落伞的那一次也都没事了,这次也不会出差错吧? “大概啦……唔……如果不幸发生意外,任历那小子应该会帮我才对……接不住我也会自动自发的当人体垫被……”谢辰风很心虚地在语尾加上了一个“吧”字。 右手一振,谢辰风发动“侵蚀”尝试蚀化气囊,想当然耳,连“领域”都能突破的“侵蚀”,又怎会奈何不了这层气囊? “吱嘶嘶……”地一声一声,接连不断,空气中隐约可以闻到焦味,接着,谢辰风手掌周围的气囊表面开始变黑,焦黑的部分甚至有蔓延的趋势,然后是一颗又一颗的细小颗粒前仆后继地冒出,却又噗地一响立即破裂开来。 “侵蚀”宛如是身体的一部分,谢辰风不仅已能得心应手地控制,还能清楚地感觉到“侵蚀”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往气囊的底部蚀化,跟着是前后左右四方的蔓延,范围至少高达方圆二十公尺以上。 最后,一道冷风由下而上地吹过脸颊。 “嘿嘿,行啦!”谢辰风心中一喜,就势一个懒驴打滚沿着气囊的曲度,极快地翻身滚下。 遭“侵蚀”于气囊上腐蚀出一个大洞的飞行船过了几秒钟后,机体摇晃了一下,便开始往地面坠落。 猎猎风声中,谢辰风伸展四肢,强风如同无数根利针直直地刺向皮肤却不痛,反倒还觉得挺舒服的。 “有点像是在指压按摩呢……”谢辰风不由得佩服自己在战场上,居然还能不怕死地继续犯他恍神的老毛病。 然而,伟大的古人前辈有说过,所谓的乐极生悲,指的就是像谢辰风这种容易得意忘形的人。 “呱呱!” 四只大鸟似是看不惯悠闲自在地当个自由落体的谢辰风,同时群起而攻之! 谢辰风吓了一大跳,他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顾鸟怨,那四只大鸟夹带着一股像是被他干掉了它们祖宗八代的怨气,俯冲攻来! 在空中无借力点,谢辰风心下大急,他可不想被它们给四鸟分尸了,这种死法不只逊,还丑毙了,他坚决抵制! “阿风!” 间不容发之际,任历一如以往及时伸出了援手,钩镰戟甩出,月牙状的镰刀霎时直往谢辰风的方向飞去。 “来得好!”谢辰风欢呼一声,睨准镰刀飞来的时机,腰身发劲一翻,足尖精准地一点镰刀的刀身,一个上空翻跃起,跳上一只距离他最近的大鸟身上。 “呱呱呱呱!” 谢辰风脚下的大鸟发出凄厉的怒鸣,拼命地拍动翅膀扭动身体,想把他给甩开。 奈何谢辰风下盘站的极稳,即使大鸟将身体倒转,他也会眼明手快地紧抓住大鸟的身体,因此不但甩不开他,反而还赔上它好几根宝贵的羽毛。 虽然很久前就有听罗天行说过关于大鸟的事情,实际接触到大鸟后,再想起沙漠中曾遭遇的巨蛇等怪物,谢辰风这才真正明白,为何罗天行会有不得不承认新人类联盟在基因转植,和核移植这两项基因工程的领域上,是多么杰出的感叹。〈注三〉见大鸟的挣扎减弱了不少,谢辰风嘴角一勾,手脚俐落地脱下大衣,将它缠上大鸟的脖子。 谢辰风嘿嘿奸笑道:“本少爷真是有创意啊,人家是骑马,我是骑鸟,帅呆了啦!” 不顾大鸟的意愿,他利用大衣所做成的简易缰绳控制大鸟的行进方向,当大鸟反抗时,他便一脚踩上大鸟的脑袋踏啊踏,死命的踏,不然就是一手抓上大鸟的羽毛拔啊拔,死命的拔,直到大鸟吃痛得受不了,乖乖听话为止。 “嘟嘟,上!” 抓着简易缰绳的左手一使劲,大鸟〈嘟嘟?〉鸣叫一声,终于阵前倒戈,拍动翅膀扑向它的同伴! “呱?”被当成目标的大鸟顿时停滞在空中,它简单的脑袋,显然反应不过来同伴怎么会朝它这边飞过来? ——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方向白痴吗? 这只大鸟还在替它可怜的同伴默哀时,谢辰风已然手起刀落,匕首快速地擦过大鸟的脖子。 发出一声细微的惨啸,血流如注的大鸟便倒头栽了下去。 看着同伴死去,被谢辰风擅自叫做嘟嘟的大鸟也很无奈,它不想乖乖照背上人类所说的话去做,可是死道友总比死贫道好,这种在危急时只顾全自己的自私心态,哪怕是脑袋不太发达的大鸟们也是会有的。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简单的一句话却能道尽生物界的基本规则,同伴之间即使反目成仇也好,互相厮杀也好,能继续生存下去,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一击得逞,谢辰风将匕首在掌心转了一圈,喜不自禁地哈哈笑道:“干得好啊,嘟嘟,下一只!” 成为第二个目标的大鸟再笨也看得出来它的同伴有问题了,它尖啸一声,翅膀一振,锐利的脚爪电光石火间攻向它的同伴! 注三:基因转植为完全打破生物界线的一种技术,是将微生物、动物、植物的一段基因放进动植物的染色体中,可表现出那段基因应有的特性。 核移植技术是由西元一九三八年,荣获诺贝尔医学奖的德国发育生物学家Spemann所提出的,简单来说就是取出A的卵细胞的细胞核,再取出B的一个细胞的细胞核,把B的细胞核放进A的卵子中,经由刺激形成胚胎。 第九章:暴风雨前的宁静 青白的手指,扶着雕琢细腻的白色栏杆,巨大的狂风,吹得他像丝绸一般光滑的长发飞舞,在这样的狂烈巨风下,他只是迳自眺望着远方的景物。 他张动着嘴唇,发出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快了,无数的绝望,即将坠落于愚昧无知的旧人类身上……再怎么膜拜祈祷,神也不会再次将恩惠降临。” 长扇般的睫毛轻扇,轻扇……那双诡美的紫色眼瞳中,流转的是浓浓的哀凄及淡淡的不舍,但更多的,是绝不回头的坚毅。 “Ken,你说,我的愿望会实现吧?” 双眼蒙着一条细长的黑布,可是Ken依旧把头正确无误地转向了声音的来源,颔首躬身,恭敬地说道:“只要是您所希冀。” 他低回的美妙嗓音,以咏叹似地语调轻声说道:“死再多、再多的人也无所谓……” 他的眼中浮现冷厉的光芒,脸色却是沉静地说道:“只有被神所遴选者,才有资格迎接新世界的到来。” “请不要担心,所有的事情都会照您希望的方向进行,神的代言者,将会成为新世界的领导。”Ken单膝跪地,右手放置心口处。 他半阖起了眼,喃喃说道:“尽管会被无数的人憎恨,也永不退缩,我们所做的一切一切,都是为了迎接神的代言者诞生……” Ken说道:“我们做的一切努力,都不会白费,等待所有的要素齐全之后,神的代言者,将会觉醒。” “真好,拥有无数希望的新世界……我也希望能够用自己的眼睛,亲眼见识那个美好的世界……” Ken的表情变得苦涩,随即低下了头,沉默不答,努力平息内心的激荡。 对于Ken的沉默,他笑了,笑得幽冷。 “Ken,别这样,我已经看开了,如果我的死,也是构成要素的必然,那么我将义无反顾。” Ken拧了拧眉:“我们……还需要您的领导,因为有您在,才聚集了这么多超能者,大家都是赞同您的理念,为了这个理念而流血奋战。” 他的眼神微微迷茫起来,说道:“我只是个传达者。” Ken摇头道:“但是不可否认,正因为有您的关系,我们这群人才能够聚集在一起,心悦诚服地追随您,再也没有比您更加出色的领导者了。” 他的薄唇勾起一抹美丽的笑纹,散发出一股平和宁静的恬淡气息。 “照你的‘梦知’来看,无庸置疑的,我们已经没有其他的方法了,只有顺着要素的条件,才能达成神的要求……我的死,是必然的要素,我愿意背负所有的罪恶死去,坠落到无尽的地狱深渊。” “这对您……太不公平了。” “这个世界原本就不存在公平,何况自从踏上这条路后,我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他笑出了声,毫不在意地说道:“死了也好,我累了,死亡,是神对我的哀怜,赐予我的永恒休眠……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他吧。” Ken的脸色一变,肃容道:“我无法认同他,打从一开始,他就不是因为认同您的理念才加入我们——” 他微侧着脸,吐出一声低叹,幽幽地说道:“可是由他替代我,也是要素构成的条件之一,没错吧?” 他别过头,发丝从他指尖缠绕而过,黑白分明。 “既然如此,你就专心地辅佐他,直到神的代言者觉醒的那一天为止。” Ken说道:“……如果这是您的命令,那么我将会遵从您的意志,尽管那不是我所愿意的。” “Ken,这是我的命令。” “……遵命。” 轻微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住,不久,便有一道磁性迷人的男声传入。 “Z,是我。” “进来吧。” S打开门走了进来。 “君上,欢迎您的归来。”Ken垂下头,躬身施礼。 熟知Ken硬邦邦的性格,对于他不同于杰克等人,坚持尊卑之分的行为S只有一笑以对。 “那么,不打扰两位的谈话了,属下就先告退了。”Ken再行一礼,熟练地倒退着身子,毫不停滞地退出门外,顺手带上了门。 Z离开阳台回到房内,一边朝S笑道:“看你的表情,呵呵,是凯旋而归了吧。” 一边走到中央的长桌,桌面备有黑瓷茶具,釉面是兔毫条纹,桌旁还配置着风炉,滚着甘纯的山泉水随时以供使用。 “坐。”Z笑着招呼S,问道:“来一杯吗?” “麻烦你了。” Z微笑不语,将茶末倒入茶盏中,加入热水后用茶匙在盏中运力搅拌,直到茶汤呈现极小的白色泡沫,好似白花一般,水乳交融,茶水与茶盏相接处,更看不见一丝水痕浮动。 当Z执瓢分茶入碗时,宽广的房中瞬间香气四溢。 “不管什么时候,看你泡茶都是一种视觉享受。”S执起茶碗,闻着那缭绕鼻间的淡雅茶香,抿了一口,味道微涩却又甘甜,唇齿留香,叹道:“而喝你的茶,更是人生一大享受。” Z笑道:“能够让我们的君上大人这么高兴,也不枉费我这一手不入流的技艺了。” “谦虚是美德,过谦可就不太好了,如果你是不入流,那世界上也没有人堪得起入流两个字了。” “那就多谢你的夸奖了。”Z保持着清冷的淡笑,如柳薄唇轻轻地吐出话语,说道:“罗天行死了?” S点了点头:“不可能不死,除非他像猫一样有九条命。心脏被‘风压’完全震碎,就算超能者的复原能力再好,”他指了指额头中间以及心口处,漠然道:“脑部和心脏仍脱不了生死要害。” Z的眼帘低垂,紫瞳里闪动复杂的粼光,低喃道:“终究是人啊……” 仿若未有所觉Z的出神,S细长的手指无心似地轻敲桌面,说道:“要是谢辛那家伙别那么快收回力量,我想应该可以顺手解决那位疯狂杀手的…… “他的能力不明,留着他太危险了,虽然不太可能,但我有点担心他也许救得了……”他叹息一声:“时不予我,可惜了。” Z清淡如风地笑道:“知足常乐。能解决罗天行这个大敌,就少了一个心头之患,夏宇再强却也不足为惧,他太狂,也太傲了,他的自尊心不容许他成为一只听话的宠物。 “罗天行一死,夏宇就没了待在特防局的理由,特防局的那群人也没那个胆子留他下来,毕竟能够制约野兽的驯兽师都死了,他要一发起狂来,呵……那就精采啦。” 即使曾有温和柔顺,藏有尖利锐爪的野兽始终是野兽,无法永远豢养。 S苦笑道:“我说伟大的主上,说什么精采,你以为是在看戏吗?罗天行死在我们手上,夏宇绝对会报复,他会采取怎样的报复方式,我无迹可循……我看不透夏宇,而看不透的敌人,也是最恐怖的。” “我相信我们的君上大人肯定会有办法。”Z盯着S,俊美的容颜漾出狡猾的笑意。 S无奈地说道:“现世报啊,我压榨杰克,你就来压榨我是吧?” Z一笑,轻描淡写地回道:“呵呵,因为你有被压榨的价值。” 叹了一口气,S起身走向屋内一张铺着柔软毛毯的躺椅躺下,有些疲累地闭上了眼睛。 “Z,吹首曲子来听听吧。” 闻言,Z露出了复杂的笑容,不带半分怨怒地说道:“敢把我当成‘随身听’来支使的,也只有你这家伙了……” 摇了摇头,他取出了一支晶莹剔透的玉笛,在手指间转了一圈,极是潇洒地握笛横吹,下一秒,清音悠然回荡。 许久,S才说道:“……Z,小梅死了,是死在和罗天行的那一战中。” 悠扬的笛声却是依旧,连个调子也没走掉,仿佛主人什么也没有听见。 S细不可闻地叹道:“为小梅的死哀伤一下吧,就算是装出来的也无所谓。” 笛声一停,Z抬眼看向S,脸上浮出笑意,像是一袭明月清风,轻盈自在。 “人死灯灭,也就是这样而已。要装我宁愿装给其他人看,因为他们会认为我真的为小梅的死伤心,你的话就不用了。” “你啊……”S无话可说,只能又是一叹。“算了,不和你说了,我得去看看‘他们’进行得怎么样了。” Z点头说道:“辛苦你了。” “无所谓辛不辛苦,这次的计划如果成功了,至少会有一半以上的旧人类消失吧。” Z微笑。 “呵呵,只要是新世界不需要的,都必须消失……” 长长不见尽头的回廊中,两道脚步声一快一慢,过了几秒钟后,快的脚步追上了慢的脚步。 一把抓住Ken的肩膀,杰克虽是神色憔悴,眼中仍燃烧着熊熊怒火,沉声问道:“Ken,你老实告诉我,小梅的死是在你‘梦知’的范围里吗?” Ken沉吟了会儿,才开口说道:“……我只知道这一次的计划,你们之中会有一个人死。” 杰克竦然动容,抓住Ken肩膀的手浮现青筋,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充满怒意。“既然知道,为什么你事先不跟我们说?为什么!” “说了……有用吗?” “啊?”杰克的大脑运作短暂的停摆。 Ken的嘴唇阖动,说道:“都会有人死的,这是不可逃避的命运,告诉你们也只是让你们慌乱而已,既然如此,倒不如让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Ken以平板的音调,冷漠不带感情地说道:“无知的死,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Ken!”杰克不敢置信这样冷酷的话,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没有别的事情了吧?我还有事,得去筛选下一任的四上人选,先走一步了。”说完,便不再理会杰克,迳自转身离去。 望着Ken的背影,一时间,杰克痛心与愤怒交织,心里百味齐集,双脚牢牢钉在地上,想冲上去狠狠揍他一顿,却又下不了手。 “他今天怪怪的。”破嗓般的嘶哑声音响起。 “闇影,不要玩这套神出鬼没的把戏。” 从杰克的影子里立即窜出了一道黑影。看着闇影绑着三角巾的右手,杰克语带关心地问道:“接上去了?” “嗯,过半个月就可以正常行动了。”藏在黑袍底下的脸看不见表情。“Ken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看他心情似乎不太好。” 杰克沉吟道:“……他刚刚去哪里了?” 闇影毫不犹豫地回答道:“Z那边。” “你跟踪他?” 闇影失笑道:“要是跟踪得了他,太阳就打西边出来了。” 虽然Ken的眼睛无法“使用”,但感受力相对的敏锐,“觅影”在他身上根本派不上用场。 闇影解释道:“我原本是想过去找Z一趟,刚好碰见Ken从那里出来……我看S他也在那里,不方便打扰,就先离开了。” “是去告诉Z罗天行的死讯吧?能有罗天行陪葬,小梅知道的话应该也会很开心吧。”杰克笑得苍凉,声音虽是喑哑,但总算还能自制。 “杰克——” “……什么都不要说,拜托,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下。” 比起安慰,杰克目前更需要的是能够好好抒解情绪的清静,因此闇影叹了一声,身影如来时般悄然消失。 杰克颓丧地靠在墙壁上,自言自语道:“革命是有代价的……Z,我明白,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不应该是小梅啊……” 那么,该死的又是谁? 都是会有人死的,而未来死的同伴,会更多更多……既然杀了人,就要有总有一天也会被杀的觉悟。 心中压抑的悲伤像泄洪的水库一样地涌出,杰克无力地闭上眼眸,有种说不出的冷清凄凉——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Q坐在无垠的原野,柔和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添加了一股朝气的光泽,而草地上,争妍斗艳的鲜花繁多,各色的蝴蝶在花丛中嬉戏飞舞,交织出一幅如梦似画的美景。 这样的景色下一秒却化为了碎片,因为Q很无聊,所以她很没气质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连遮也不遮,硬生生地破坏美丽的画面。 “好想好想好想见S啊!”Q在心中哀嚎着,可是也知道S在Z那边,所以她只好辣手摧花,一脸委屈地编织花圈。 一阵徐徐的微风吹过,一双黑色靴子不知何时出现在Q身后。 “女人,别谋杀我的花。”冷淡的声音,但更多的是包含了宠溺的无奈。 Q头也不回地说道:“这哪是谋杀?有花堪折直须折听过没有?栽培得这么漂亮,简直是诱惑人家来当采花贼嘛。” “……只准你再编一个花圈。” “咯咯,就知道你对我好。” 不对你好又能对谁好?他却是把这句话咽下心底,迳自坐在她旁边,问道:“这趟出去,你的实力有明显上涨。” Q很开心,笑得眼角都弯了。 “看得出来?” 他摇头道:“看不出来,不过倒是猜得出来,S之前就说过要藉这次的机会好好磨练你……”微顿,他坦然直言道:“身为四上之一,你的实力的确非常需要加强。” Q一手托着腮帮子,扁起的嘴似是能吊起一斤猪肉,略带不快地说道:“四上的选定本来就是不看谁会打架的,怎么可以怨我的实力弱?” 觉得她这种模样实在是可爱到不行,他忍不住地揉揉她的秀发,温声安抚道:“可是还是强一点比较好吧?S也是这样希望的,你狠得下心违背他的期望吗?” Q转过头,斜斜地扫他一眼,眉眼间流露出难以形容的风情,既是娇嗔,又带性感。 “哼,要不是S的希望,你以为我会去做那种粗鲁鄙俗的事情吗?那和我优雅美丽、大方端庄的形象根本一点也不符合!” 老王卖瓜,自卖自夸,指的就是这种脸皮厚到连原子弹也打不穿的人了。 他莞尔一笑,却是不语,想来是不愿狠心否定,却也不愿违背良心说出善意的谎言。 “啊——不要那样笑嘛!” Q丢下花圈,饿虎扑羊般地扑倒他,把脸蛋埋在他的胸膛磨蹭,看在他的眼底,真是像极了一只猫咪。 他轻拍着Q的背脊,故意板起一张脸说道:“好,我不笑,不再笑了。” “不是不准你笑,是不准你取笑我啦。”Q抬起脸,一缕阳光照得她整张脸明亮光润,透出迷人的色彩,鲜艳的红唇不由自主地往上翘起。“你笑起来最好看了,所以不笑很可惜呢!” “那S呢?” Q难得在S的问题上犹豫,想了好几分钟,眉间皱得死紧,娇憨地笑道:“都好看,各有千秋啦。” 他展颜笑道:“这对我来说是最高的赞美了。” Q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重新把脸埋进他的怀里,良久不语,他也没有开口,静静地陪伴着Q。 “呐……小梅她死了……” 他无一丝情绪起伏,平然道:“我知道,我有收到消息了。” “下一次不晓得我们之中死的人会是谁……” 语气漠然,他却敏感的察觉到当Q说“死”这个字时,纤弱的肩膀微颤,但很快地平复。 他柔声安慰道:“不要担心,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死的。” “还有……”Q吞了吞口水,有些局促地说道:“还有S呢?” “……”他静默无言。 片刻后,他发觉胸膛好像有点湿了,抬起Q的下颚,是一张梨花带泪的脸庞。 叹息一声,最终他还是舍不得,手指一边温柔地抹去晶莹的泪珠,一边轻声说道:“别哭了,不是我不愿意,只是你也晓得,我的能力一生只能使用一次,比起S,我更在乎的是你。” “唔,那这样好了,”Q用娇憨撒懒的语气说道:“如果是S先死,你就救S,如果是我先死,就是救我。” 他失笑道:“如果是你们两个人同时死呢?” Q连想都不想的就说道:“那当然是救我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是吗……” 但在我心里,却是把你放在比我的命还重的位置上,你明明知道,却从不在意……我对你来说,顶多只是一件工具罢了。 心不是不痛,丝丝缕缕,却牵连不断,彻骨的痛。 可是爱了就是爱了,爱的难受也好,爱的辛酸也好,对他都是一种甜蜜的痛苦。因此,他凝视着Q,唇边绽出一丝轻淡的笑。 “我答应你。”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得到他的答应,Q开心的叫了一声,脸上的泪水立即止住,真可谓来得快去得也快。看见他调笑的眼神,Q愣了一愣,接着嘿嘿一笑,微红着脸又躲进了他的怀里。 他紧搂着宛如一只不断往他怀里钻的撒娇猫咪,下巴轻轻地摩挲她的头发,心中想着:只要是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哪怕你只是在利用我,我也心甘情愿。 ——第六卷·殒落的星星·完—— 《D·异变》访谈室 谢辰风篇狗龙:“那个……今天我们很欢迎请到《D·异变》中,最不像男主角的男主角——谢辰风来到转播现场!” 谢辰风〈泣〉:“……最不像男主角的男主角,这一句是多余的!” 狗龙〈装作没听见〉:“谢小弟啊谢同学,加入特防队以后,请问你有什么感想吗?” 谢辰风:“嗯,感想啊,生活变得很充实吧?不再像以前一样打混过日子,心态也转变了很多……有时候想想,都觉得自己很少年老成了呢。” 狗龙〈奸笑〉:“是啊,充实啊,好充实啊……” 谢辰风〈冒汗〉:“你干嘛一副笑得很奸的样子?” 狗龙:“呵呵呵呵……蔷薇的世界蔷薇朵朵开,蔷薇塞满了天与地,怎么会不充实咧!” 谢辰风:“什么跟什么啊?我怎么有听没有懂?” 狗龙〈感叹地拍拍小风的肩膀〉:“谢小弟,听不懂好啊!代表你还是很纯洁的,心灵还没受到污染,一朵纯洁的小花啊——” 谢辰风:“……” 狗龙:“嘿嘿,回归主题啦,谢同学,请问你在特防局中最尊敬的人是谁?” 谢辰风:“当然是阿叔啊。” 狗龙〈理解地点头〉:“嗯嗯,那请你用一句话来形容他。” 谢辰风:“阿叔对我来说,就像是冬天的温暖,夏天的冰淇淋,白天的太阳,夜晚的月亮……” 狗龙〈汗〉:“你确定要这样形容他?” 谢辰风〈用力点头〉:“确定!来之前我就问过阿叔了,他说他很开心我这样夸赞他,还说我形容得非常好呢!” 狗龙〈果然像极了爱子如命的笨爸爸一只……〉:“下一个问题,请问你在特防局中最看不透的是谁?” 谢辰风:“局长的老婆。” 狗龙:“为什么?” 谢辰风〈瞄了狗龙一眼〉:“因为写到第六集,她都还没出场过……我很期待她的登场说,愿意嫁给局长那种COS狂人,真不晓得是菩萨还是脑子有问题。” 狗龙〈汗〉:“那个……最后一个你也说得太狠了吧……下一个问题,请问你在特防局中最怕的是谁?” 谢辰风:“……” 狗龙:“怎么不说话啦?你嘛回答一下。” 谢辰风〈一脸哀怨〉:“这还需要问吗?我怕的人……啊啊!连说他的名字都让我觉得好可怕!好像一提到他,下一秒他就会从哪里蹦出来!” 狗龙:“所以说?” 谢辰风〈握拳,非常激动〉:“我死都不会提他的名字!” 狗龙:“有那么可怕吗?不过就是兵燹加西索再加豺狼医师的综合加强升级版……” 谢辰风:“呜,这样就很可怕了……〈哭〉” 狗龙〈拿出手帕〉:“乖喔,别哭,来,用手帕,不要用手擦眼睛,对眼睛不好的。” 谢辰风〈不客气地拿手帕擤鼻涕〉:“谢谢……” 狗龙:“好多了吗?好多的话我们要进行下一个问题喔。” 谢辰风〈点头〉。 狗龙:“请问你目前最想见的人是谁?” 谢辰风:“我家大哥。” 狗龙〈意料之中〉:“喔喔,那见到之后,你最想跟他说什么?” 谢辰风:“哥,上次我来不及跟你说,零用钱你欠了好几个月都没给我了!还有啊,过年的时候,红包你要记得邮寄到特防局给我喔!” 狗龙〈僵笑〉:“就这样?” 谢辰风〈歪歪头〉:“嗯……啊,对了!哥,你答应买给我的新版游戏机还没买给我呢!” 狗龙:“……” 对于这位不像主角的主角,狗龙深感无力,故此决定休稿半年,以示抗议——但前提是必须先经过回纹针老大的同意。〈哭〉编按:你想太多了……我会好好鞭策你的! 《D·异变》访谈室 预发通告:罗天行想要特别席位者,请及早订位呀!〈笑〉 ——《D·异变》访谈室·完—— 第七卷:改变 第一章:改变的开始 快! 必须快! 紧追破空飞跃的黑色巨剑,夏宇穿梭在街道间,他不懂为何要去“那里”,而心中这种压抑不下的焦躁感,又是什么? 直到脚步乍然停下,夏宇终于看见了。 清晨的第一道曙光斜斜地照射在男人的身上,身体的线条透过晕澄澄的阳光,突显出一种朦胧的神秘感。 男人看似随意的靠坐在人行道的栏杆前,一头黑发散乱,偶尔被风调皮地吹起。他的身旁,是满地的银白色碎片,垂落在地的右手中,握的是失去刀身,孤零零的刀柄。 看着男人闭着眼安详的表情,如果忽略了那满身的血迹,也许会错以为他只是睡着了,沉沉地睡着了——“好……很好!非、常、好!” 夏宇随手一挥,飘浮空中的黑色巨剑霎时消失,他漆黑的眼眸,酝酿起恐怖的风暴,逐渐被深红血色所吞噬。 一手捂住脸,夏宇肩膀几不可见地颤动着,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阴郁笑声。 “呵呵、哈哈哈哈……你们很好、很好!他可是我最心爱、最心爱的人啊,我是那么珍惜,连动都舍不得动了……” 黑色气焰自夏宇身体各处的毛细孔猛然窜出,手指的细缝间,隐约可见血红色的眼眸,闪烁着冰冽的寒光。 蓦地,四周卷起一股诡异的黑色气流,凡是在气流范围内的景物,哪怕是高耸的建筑物也好,竟开始一个接着一个地毁灭,没有泄出一丝丝声响,即被黑色气流灰化,散成难以计数的尘埃消失得一干二净。 在黑色气流的肆虐下,就只有那彷佛睡着的男子,仍然继续他永无止境的沉眠…… 直到一切重归平静,黑色气流席卷过的景物化为尘埃,这时,夏宇疯狂的大笑转变为低低的笑声,宛如高雅的水晶杯互相敲击时所发出的乐音,清脆、美丽,却毫无情感,直让人感到胆颤心惊的战栗。 直视着罗天行的目光不移,发泄过后的夏宇指尖微微颤动,眼眸闪动着醒目的暴虐。 “……筝,给我滚,我现在没有心情和你玩。” 不知何时,夏宇的身后毫无预兆地出现了先前有过交流的来者——与罗天行长得一模一样的筝。 凝视着罗天行安详的神情,筝眯细了眼睛,轻声说道:“活生生的肉体比较好吧?” 夏宇沉默不语。 “拥有生命,温暖的血液在体内流动,皮肤有着热度,会看着你,会对你笑,会对你说话……这样,比较好吧?” “我要的,是‘罗天行’这个人,”夏宇丧失以往的优雅,一脸凝重地吼道:“不需要代替品!” 筝笑了。“你说的我当然知道,罗天行是你认定的唯一对手,他要死,也只能死在你的手上,绝不能是别人……” 夏宇的胸口难受地发疼,眼前所见的景象,使得他全身剧烈颤抖着。 记忆不停地涌了上来。 他仍清楚地记得在那充满光泽、富有弹性的肌肤上割裂出一道伤口时,所绽放出鲜红的血色,曾让他幸福得几乎晕厥。 而当肌肤的主人因伤口的疼痛而不自觉皱起眉头时,看在他的眼底,是如此的性感。 罗天行的表情,罗天行的眼神,一看到他,夏宇连呼吸都会觉得兴奋,一靠近他的身边,心脏彷佛就会碎裂,一听到他说话,就会全身发烫……夏宇已经被他迷得意乱情迷。 ——极品!最顶级的极品! 想切割! 但,又舍不得!如此顶级的极品,必须运用最颠峰极致的切割手法,在切割的同时,完美地保留住活着时的美丽。而夏宇奉献一生所追求的,就是那颠峰极致的技巧! 在夏宇的技术还没达到他自己能完全满意前,他是绝对、绝对不会将罗天行收入他的珍藏品中。 因此,夏宇加入特防局唯一的理由,为的就是看好他最顶级的极品,绝不容许别人抢走! 夏宇的手紧紧地按住胸口,长长的眼帘低垂着,神色欲狂地说道:“我是那样地珍惜他啊……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融了……明知道放他自由地飞很危险,我还是不忍心折了他的翅膀,只敢陪着他一起飞,小心翼翼呵护着他……我还是第一次那么耐心地等待啊……” 眨眼间,夏宇眼中的悲戚一没,转瞬换上了贪婪血腥的表情,紧握的拳头格格作响,他一字一字,声音如从齿缝间迸出来,阴沉无比。 “新、人、类、联、盟!” 筝蹙起了眉头。“你想去找新人类联盟算帐吗?即使被抢走猎物,你也不该冲动行事,这不像你啊,夏宇。” ——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清晰地传入了筝的耳中。 瞬间,黑光一闪,夏宇头也不回,黑剑剑尖却准确地指向筝的右眼——距离眼球不到一厘米的距离! 后背沁出一层冷汗,筝清楚地感受到黑剑散发的凛冽寒气,恐惧的情感揪住心脏,快要无法呼吸了。 “筝,你是在对我说教吗?” 夏宇的语调好轻好轻,似雨丝般地轻柔…… 轻柔的雨丝,却如寒冰,穿透了筝的身体,刺入他深沉的内心。 虽看不见夏宇此时的面孔,但轻悠悠的一句话,就令筝倍感压力了。深吸一口气,筝努力平复着有如鼓音一般的心跳声。 “……不是,没有人有资格可以指责你。” 夏宇忽然笑了几声,望向天际,沐浴着朝阳,俊美无瑕的脸庞散发出眩目的光芒,那景象很美,却感觉苍凉。 “姓罗的是我唯一的对手,我梦寐以求的珍藏品……我从来没想过他会死在别人的手上。” 夏宇脸色木然,用着没有情感起伏的声音说道:“姓罗的死了,那我追求到最颠峰的技术之后,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切割的次级品再多,也比不上一个最顶级的极品……” “夏宇。” 筝一声的呼唤,唤起夏宇几近涣散的意识。 “如果你真的想,罗天行是有可能复生的。” 夏宇的身体大大地震动了一下,看向筝的一双深邃眼眸,猛地蓦然瞪大。 “——你说什么?” 呼吸紊乱,原本应该安静下来的心脏,这会儿再度急速地狂飙。筝将视线不着痕迹地调离,注视着夏宇,他会自然而然地感到一股异样的压迫感。 夏宇随手一挥,剑影随即无踪。 他探询似地微眯起眼睛:“筝,乖,你是好孩子,把话说清楚,不要和我玩什么把戏。亲爱的筝,你懂的,我不喜欢人家这样对我,那样会让我很难过。”毫无感情的声音,透露出危险的气息。 “罗天行是有可能复活的,夏宇,只要你——” 夏宇轻笑一声,电光石火间彷佛一道黑色闪电掠至筝的眼前,太过接近的距离,使筝的心脏漏跳了一下。 虽是一张犹如上帝杰作的俊美脸庞,却令筝汗流浃背,眼球像被定住了似的直看着夏宇的特写。完全无法阖上眼睛,难以形容的强烈恐惧从筝意识的深处窜升而出。 夏宇的手指,好似情人缠绵般地温柔抚摸上筝的发间、额头、眼睛、脸颊……他轻轻地吐出了话语。 “你在和我谈条件吗?我好难过啊,筝……什么时候开始,你也变得这么市侩了?” 咕噜地一声,筝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嘴张了又张,才发出干哑的嗓音:“想要得到……就必须有所付出……” “呵呵呵呵……有得必有失,好句子。”夏宇笑着,手指逐渐往下游移,抚过筝的脖子,来到了胸口。 一阵剧烈的痛楚蔓延开来,筝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哑呻吟,只因夏宇的指甲在他身上斜斜地划过,衬衫应声破裂,腹部上,淌出了鲜血。 “不过,我讨厌被威胁,非常、非常的讨厌。” 伤口的出血越发地严重,浓稠的血液覆盖了筝所站立的位置。筝的手心押着腹部,身体惯性地前倾,他苦笑地望着地上的血迹——对喜怒无常的夏宇来说,没直接杀了他,已经算是仁慈的表现了。 筝张动着失去血色的唇瓣,他的声音细微的几乎连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那么……你的意思是拒绝?” 夏宇红润的舌尖慢慢地舔起食指上的血液,阳光下,他的表情有一刹那看起来非常的性感。 扬起灿烂的微笑,夏宇说道:“错了,我同意。为了心爱的人接受胁迫,也是一种爱情的表现啊,呵呵呵呵……” 此行的目的达到,筝不禁松了一口气,放下一颗悬挂已久的心。 脚步踏出,夏宇走到罗天行的身边,伸出优美线条、富有骨感却不又使人觉得柔弱的修长手指,触碰着被血液沾染,因而纠结在了一块的乱发。 “姓罗的。” 眼中的血色缓缓地沉淀了下来,夏宇用着从未有过的轻柔语气低声说道:“你累了,很想睡了吧?你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可是不能睡太久哦,不要忘记你还有一堆欠我的债没还呢。” 夏宇单膝跪地,手指擦拭着罗天行脸上的血污,然后开始梳理起罗天行散乱的头发。 他露出了如孩子般的天真微笑,说道:“姓罗的,你慢慢睡吧,在这段期间,我会让欠你的人,把该还的还得干干净净…… 到时候你可要奖励我,陪我打个痛快,就像那一次。姓罗的,你还记得吧?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梦呓似地轻声呢喃,伴随着他的主人,在一阵风后消失得无影无踪,最后,再无一人的寂静街道,空乏得只余尘埃。 随风,而逝。 第二章:四上之北·久 静,小小的方室之中,仅有一片静寂。 一名男子,挺直着腰跪坐在实木铺成的地板上,在他的身边,平放着一把白色长剑。 阖闭着双眼的男子,穿着一身真丝棉材质的纯白唐服,布面上还绣有栩栩如生的双龙拱珠图案。 而男子的黑发,有着令人咋舌的长度,柔顺地在地板上铺陈开来,从长度判断,即使他站起来,发尾也绝对能够触及他的脚踝。 男子细长而又根根分明的睫毛像是扇子一般,白瓷似的脸庞,眉目如画,从他衣服中露出的皮肤,有如婴儿般白嫩细腻,隐隐可见淡淡的红晕在皮肤内流转,光泽动人——无论是谁,想必都会承认这是一名极好看的男子。 但无论是谁,都会更愿意承认他的冷,那种冷,是毫无情感的冷。 “本质。” 清冷的声音,冷得叫人心惊的声音,也恁是迷人的声音。 男子嗓音好听的程度,就宛如希腊神话中的海妖席伦丝〈Sirens〉,能用她凄美动人的歌声,媚惑往返大海的水手,使他们所搭乘的船只驶向礁石,撞个粉碎。 “凡为人,皆有属于自己的本质,只属于自己的本质,独一无二的本质。”令人甘心着迷、沉醉的声音,悠悠回荡。 “所谓本质,并不会轻易地表露于外像。所谓外像,只是一个人最肤浅的外在,可以改变,可以掩饰。 “只有本质,本质是深藏内心,有时候,就算是自己本人,也无法触摸了解……” 扇般的睫毛轻扇,轻扇……那双眼,睁开。 ——黑如点漆。 黑宝石般的眸子,流溢着天际最为耀眼的星光,却深不见底,顾盼之间,隐隐光华,闪动。 “我的本质,又是什么呢……” 静静坐着的男子,视线一转,看向了纸门外的庭景。 经过细心剪裁的松树,富有历史感的小亭旁的池塘里,不时有色彩斑斓的鲤鱼跳出……在这里,虽然也有着优美的庭景,却看不见樱树。 在另一边的庭院中,那不断掉落的樱花,想必已化成地毯似的洒满整座庭园了吧。 明亮和煦的阳光,温暖着眼前的所有,周遭弥漫着氤氲的气息,彷佛一切的景物都模糊了。 他不禁想象起不存在于此的樱花,那飘零的花瓣,纷纷扬扬地落满眼底,也落在他的心里。 “大人。” 一名穿着开岔到大腿,性感旗袍的女性站在纸门旁,向方室中的男子深深一鞠躬。 被打断思绪的男子无语,以眼神示意她开口。 “东君大人来了。” Ken?男子心生疑惑。 看到男子的脸色,她立刻说道:“东君大人并无说明来意。大人,您要见他吗?” 虽然不解Ken因何而来,男子依旧点了点头。 片刻过后,Ken便在女子的带领下,来到男子的眼前。 “久夜,好久不见了。” 久夜即为男子举起剑拍拍对面的地板,特意让地板发出闷重的声响,方便眼不能视的Ken分辨位置。 “谢谢。” Ken的脚步没有一丝的迟疑,行云流水地走至久夜指定的位置,屈膝一弯,和久夜一样地跪坐了下来。 久夜用剑鞘的尖端,在地板上沙沙地书写了起来。 你来,什么事? Ken侧着头,专心致志地听取着每一笔一画,说道:“小梅在诛杀罗天行的计划中丧生,这个消息你应该也知道了吧。” 剑鞘在地板敲了一下,和久夜曾交流有一段时间的Ken,当然能够理解这是代表“Yes”的意思;敲两下,则是“No”的意思。 “四上的北,需要有人补替。” 久夜闻琴知雅意,写道:这就是你来的目的? “你的代号也已经决定了。” 久夜毫不犹豫地写道:M的之后。 Ken点头道:“没错,M的之后,久〈N〉,这就是你今后使用的代号了。” 久夜的脸上浮现一抹轻蔑的微笑,写道:了无新意,不过我明白了,从现在开始,再无总统领的久夜,只有北君的久。 Ken面不改色地说道:“这只是一个代号而已,不需要什么新意。” 忽然,久的眉间微微地拧起,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虽只是瞬间的事情,Ken却敏感地察觉到他的情绪泛起了波动。 “怎么了?” 久写道:玉璃说,有几只小老鼠跑进了不该跑进的地方,我先过去处理一下。 不急不缓地起身,转瞬抚平的情绪再无丝毫波动,只有那轻轻地勾起的嘴角,有意似无意地泄漏出森冷的气息。 “啊——不行,我会死!我真的会死!就算不死,我也会去自杀死一死!”一道已然逼近歇斯底里的男声。 “雷,有必要把事情想得那么严重吗?你看看神崎,他一句话都没抱怨了。”一道饱含低沉富有磁性的男声。 “那个……斐洛特·加龙省老大,”一道娇嫩得像极孩童的女声说道:“神崎他站着晕倒了耶……”说着,白嫩的食指还证明似地戳了戳身边的人几下,那人却没有任何反应。 片刻的沉默后,最初的那道男声狂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我就在想神崎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这种景象?好样的!果然不负我的期望啊!” “……请不要幸灾乐祸的如此明显好吗?” 雷很假的抱头哀嚎了一声,说道:“什么幸灾乐祸?我是为了寻找到同伴而开心啊!老大,我说我们就不能换条路走吗?” 娇嫩可爱的女声嘻嘻笑道:“你倒不如说要斐洛特·加龙省老大直接走大门口,光明正大的‘拜访’好了。” 雷抓抓头,说道:“安吉娜,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走下水道我是不反对啦,可是……可是也没必要走这种下水道吧!” 颤抖的食指一指,前方竟是布满了一堆又一堆成山般的尸体残骸,偶尔还可见几只肥硕的老鼠跑到尸堆中,啃噬着惨白骨头上的肉屑。老鼠撕咬时所发出的吞嚼声,更是为这阴暗潮湿的地下水道内,增添了一股阴森的气息。 安吉娜皱皱小巧的鼻子,说道:“人家一个女孩子都不介意了,你这个肌肉男还介意吗?”吐吐小舌,做了一个鬼脸:“羞羞脸啊你!” 雷吼道:“什么女孩子?你是人妖好不好!” “雷。”眼见安吉娜扁起嘴,一脸要哭出来似地,斐洛特·加龙省不快地喊了雷一声,皱眉道:“安吉娜是个女孩子,还是一位非常可爱的女孩子,你必须向她道歉。” “老大——” “请你道歉。”斐洛特·加龙省板起脸孔。 身为贵族后裔的斐洛特·加龙省,那份经由好几代言传身教,在潜移默化中培养出的优雅气质,早已深植到他的骨髓里了,不管是在日常生活中的言谈举止,甚至是威胁人时,也会不自觉地流露。 但即使斐洛特·加龙省的态度谦和,言语有礼,也不会令人有他落居下风的感觉,反倒更觉得这样的他,有一种无法违逆的气势。 因此雷弯下腰,乖乖地依言向安吉娜行了一鞠躬。 “……对不起,我错了。” 眉开眼笑的安吉娜一溜烟地跑到斐洛特·加龙省身边,抓住他的袖子摇啊摇,笑嘻嘻地说道:“人家就知道斐洛特·加龙省老大对人家最好了!” 感觉到手臂传来的柔软触感,虽然明知那是“人工产物”,斐洛特·加龙省的小麦色脸颊依然泛起了羞赧的光泽。 “照设计图来看,穿过这里,应该就到达目标的下方了吧。”不着痕迹地挣开安吉娜的手,斐洛特·加龙省努力维持他严肃的脸皮。 “都快三十岁了,还这么纯情,呼呼,好可爱的斐洛特·加龙省老大啊!”安吉娜在心中激动地喊叫着。 “安吉娜?” 恍然回神的安吉娜忙应道:“啊?是!根据神崎的推测,应该是这样没错。” 斐洛特·加龙省转头望向杵在发愣的神崎圣,轻叹了一声。 “……雷,请你把神崎叫醒。” 雷打了一个寒颤,硬是挤出讨好的笑容,说道:“老大,不要找我当贡品吧?神崎的‘起床气’很差的……” 斐洛特·加龙省凉凉道:“你的伟大牺牲,我会永志心中。” 言下之意,就是说你活祭品当定了。 雷一张彪悍的脸顿时变得比苦瓜还苦,血泪往肚吞,战战兢兢地往神崎的方向靠了过去。 五秒钟后,只听到哗啦的一声,污黑的水花四溅,雷被神崎圣一记漂亮的入身摔轻松地撂倒。〈注一〉“雷,这里的水位太低,也很脏,不适合游泳的。”神崎圣眨巴眨巴地扇了几下眼皮,清秀的脸上尽是迷惘。 一身湿淋淋,吃进不少脏水的雷握紧拳头,发出一声低吼,冲上前去想揪住神崎圣的领子,猛地回想起神崎圣今天穿的是套头皮衣,哪来的领子让他揪啊?只好跳脚抓狂道:“什么游泳?谁会在这种地方游泳?我是被你摔的,被‘你’摔的!” 神崎圣满脸无辜。“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顿了一下,接着理直气壮地说道:“可是你也有不对,明明知道叫我醒来很危险,就不该叫我啊,应该等到我自然醒才对。” “你以为我想叫你吗?”咬牙切齿,怒火烧上九重天。 “老大?”神崎圣歪歪头。 斐洛特·加龙省笑了笑,说道:“就是我。不好意思叫醒了你,我想我们可能没有多余的美国时间等到你自然醒。” 神崎圣傻笑了两声,为自己辩解道:“老大,我也不是故意想晕倒的,可是一想到要经过那里——” 神崎圣转眼看向尸堆,雷暗道一声不好,下一秒,果然他的两眼再度翻白,眼看又要晕过去了。 “不——要——晕——啊——”该死的神崎,你要是晕了,老子不就得再倒霉一次给你摔假的?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雷毫不顾同伴情谊,扬腿就是一脚飞踢了过去,安吉娜见状,抓起神崎圣的手臂巧劲一使,便让神崎圣的身体刚好侧开那来势汹汹的一腿,也顺带地扯回他游离的意识。 “大熊,你这一脚踢在神崎身上,他不死也重伤了。”安吉娜嘴角两旁浮现出可爱的小酒窝。 “哪有那么严重?顶多骨头断两根!” 安吉娜皮笑肉不笑:“骨头断两根还不严重吗?” 心存报复的某只大熊理直气壮地回道:“总比死人好多了。” 去你的死人啦,臭大熊!安吉娜嘴唇努了努,正打算效法泼妇骂街的狠劲时,却闻一声细小如蚊的低嚅。 “……子。” “啊?你说什么?” 神崎圣两眼紧盯着安吉娜浑圆的胸部,口水差点就要流下来。 “肉包子,安吉娜……我饿了。” 安吉娜哭笑不得,但神崎圣真诚求“包”的表情,也令她发不起脾气。 斐洛特·加龙省眼中浮现难掩的笑意。“请稍微忍耐一下吧,神崎,等任务结束以后,我请你吃饭。” “老大请客?可以吃烤肉吃到饱吗?”神崎圣大大的眼睛里闪动着耀眼的光芒。 斐洛特·加龙省点点头,笑道:“我请客,可以吃烤肉吃到饱。” 神崎圣高举双手欢呼道:“万岁!万岁!老大万岁!老大爱你爱你我爱你!比老鼠爱大米还爱你!” 安吉娜凑热闹地问道:“那人家呢?神崎没忘记吧?刚刚可是人家从雷的脚下救了你哦。” “我也爱安吉娜!” 安吉娜指着自己的脸颊笑道:“那亲人家一个?” 神崎圣也不矫情,应声好后,捧住安吉娜的双颊就亲了下去,一旁的雷再也看不下去,赶紧在他亲下去前转开头,索性来个眼不见为净。 “啊啊,神崎,你好可爱啊,就跟小兔子一样!” “安吉娜你才可爱咧,比小兔子还要可爱!” “呵,嘴巴打开我瞧瞧,看你是不是吃了糖,要不然怎么说话那么甜……” “啊——”神崎似乎真的张开嘴给安吉娜检查了。 雷痛苦地捂住耳朵,强暴视觉也就算了,那两个人居然连他可怜的听觉也不放过…… “好了,你们两位,请不要再彼此互相恭维了。” 斐洛特·加龙省微笑着制止了他们两人的打情骂俏,施施然地说道:“神崎,不想看就闭上眼睛吧。”转向安吉娜笑道:“老样子,麻烦你牵好他的手了。” “没有问题!”安吉娜笑嘻嘻地握住了神崎圣的手。 走过既漫长又充满腐臭气味的路段后,四人来到一座约有一人半宽的墙壁面前。 斐洛特·加龙省仔细对照着地图说道:“就是这里没错了。” 神崎圣上前一步,解下背上的背包,拿出五个褐色小方块,分别黏贴上墙壁的四角以及中央处。 “老大。” 神崎圣把薄得有如纸片的遥控器递给了斐洛特·加龙省,将最后的步骤交由斐洛特·加龙省来做,这是他对斐洛特·加龙省的尊重。 斐洛特·加龙省接过遥控器,在突起处一按——只见墙壁微微地颤动,从每个褐色小方块处浮出了一条条龟裂的痕迹。 接着,斐洛特·加龙省的手掌在墙壁上那么一拍,墙壁便裂成了好几块,崩塌了下来。 一道墙壁,隔绝了两个不同的世界,一边是肮脏污秽的阴黑下水道,一边是整洁干净的明亮走廊。 斐洛特·加龙省放眼看去,略微打量了一下,这走廊不像一般的走廊一路通到底,而是目测每隔一百公尺左右,便有一处岔路。 正确的路只有一条,其它的,全都是用来迷惑人的烟雾弹。 安吉娜的大特写猛然出现在斐洛特·加龙省的眼前,她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庞嘻嘻笑道:“老大,别看啦,管他路怎么弯怎么拐,跟着人家走就对啦。” “那就有劳美丽的小姐带路了。” 安吉娜笑出了声,毫不掩饰她很开心听到斐洛特·加龙省夸赞她美丽,就连脚步也轻快得要飞起来似的。 领在前头带路的安吉娜一步也无半分犹疑,遇到岔路时不弯则直,该弯则转,熟悉得彷佛这座错综复杂的走廊就是她家庭院。 世界上,并非只有超能者才拥有特殊的能力。 例如斐洛特·加龙省他们,虽然不是超能者,但也有着不同于平常人类的力量,也正因有特殊力量的帮助,他们才能在腥风血雨中打滚多年而仍然存活。 安吉娜的特殊力量,便是超乎一般范畴,从未出过差错的第六感。所以才由她领队,运用她的天生直觉,判断出正确的道路。 然而这一次,安吉娜的天生直觉似乎出了一点小小的差错。 他们走进一间挑高三层楼的宽广大厅,在大厅的正中央,站着一名穿着红色旗袍的漂亮女人,就像是在专程等待他们的到来。 雷吹了一声口哨,颇具暗示性地瞥了瞥安吉娜,又看向女人,啧声道:“哦,非人工产物,真正的女人啊,三十六D、二十四、三十六。”粗壮的熊爪装模作样地,擦擦嘴边根本不存在的口水。 “嘿嘿,身材也是一级棒。” 安吉娜气红了眼,但也心知此时此刻不是和雷拌嘴吵架的悠闲时机,那个女人虽只是站在那里,却叫她心惊不已——如果不是早知道他们的到来,那个女人是不会如此气定神闲地恭候他们的大驾。 相对于安吉娜显露于外的讶异,身为老大的斐洛特·加龙省倒是一副泰山崩于前不改其色的镇定。 “这位来自神秘东方的美丽小姐,你是普通人类,还是立于进化顶端的超能者呢?” 女人疏远而有礼地一笑,说道:“蓝·贝纳森·赫尔莱因先生,很遗憾的,我只是一名拥有那么一点特殊能力的普通人类。” 心头一凛,斐洛特·加龙省平静的容颜有了些微的崩坏——蓝·贝纳森·赫尔莱因,他早已遗忘的姓名。 再一次听见有人称呼他这个名字,有种恍如隔世的陌生,但是,电流般的熟悉感却又在他体内升起窜动,每停留一秒,那种熟悉感便越发强烈。 需要多久才能遗忘?或是终其一生也无法忘却的过去?斐洛特·加龙省在心中苦笑。 “美丽的小姐,请你称呼我为斐洛特·加龙省吧,蓝·贝纳森·赫尔莱因这个名字,在很久以前就被我抛弃了。” “那么,斐洛特·加龙省先生。”女人保持着不变的微笑。“能请您告诉我,为何佣兵界中响负盛名的疾风旅团,要偷偷摸摸地来到这里呢?如果您送上拜帖,或者事先打通电话,敝公司将会十分乐意地打开大门迎接各位。” 斐洛特·加龙省笑道:“因为不偷偷摸摸的话,进不来这里吧?我们雇主所要的,并不是贵公司暴露在阳光下的假象,而是隐藏在黑暗处的真实。” “黑暗处的真实吗?” 斐洛特·加龙省眼光一凝,说道:“是的,那份足以毁灭世界的真实。” “D·P?”女人依旧笑着,眼中却掠过一丝寒冽,再无笑意。 “没错,D·P……”斐洛特·加龙省特意放慢语速,咬字清晰地念出最后两个英文单字:“Doomsday project〈末日计划〉。” 女人的身体重重一顿,脸上的微笑退去,换上冷若冰霜的表情。 “没想到疾风旅团的各位连D·P的事情也那么了解啊……看来,您们背后的那位雇主,不简单呢。” 斐洛特·加龙省也随之正色,眼中隐含骄傲自信:“能找上疾风旅团,并且让疾风旅团愿意接下委托的人,原本就不简单了。” 女人再度露出了微笑。 “不管简单与否,知道了不应该知道的事情,我想各位应该都做好不成功便成仁的心理准备了吧。”她说着,莲步轻移地倒退着身子,直到碰触到边缘的墙壁为止。 他们四人瞬间警戒起来,八只眼睛环视着周围的环境,似乎只要一个不注意,就会有什么怪物张牙舞爪地跑出来。 而在他们之中,拥有敏锐第六感的安吉娜最先发觉到不对的地方,她的视线移也不移地紧紧盯在某处,两眼瞪大,不自觉地倒抽了一口气。 安吉娜所注视的墙壁某处,有着不甚显眼的起伏,起伏的形状类似人体的痕迹,但不是相当明显,不聚精会神很难看出,然后下一瞬,墙壁中踏出一只布织的鞋履。 那双鞋子的样式,很像是安吉娜曾买过的中国古代女子所穿的绣花鞋,但没有那么花俏,比较古朴,颜色是纯白的。 布鞋的主人整个身体从墙壁里显露了出来,是一名年纪不大,穿着一身白色唐装的男子。第一眼就让人觉得男子长得相当好看,第二眼之后,则是越看越有味道。 男子全身上下,最受安吉娜瞩目的,就是那一头长得几乎可以用来拖地的头发了。 根据安吉娜的经验,头发是越长越难保养,但男子那一头长发却柔顺有光泽,发尾似是连一根分岔也没有。安吉娜敢打包票,要是拿把梳子往他的头上一放,绝对会像电视上播放的一样,毫无阻碍地一滑到底,直叫安吉娜羡慕得心里那个发酸啊。 穿过墙壁而来的男子慢慢走向女人先前所站的位置,奇异的,明明是和缓从容的步调,却让他们一行人的心脏不受控制地随着脚步声跳动。 男子站定,抽出腰间的白剑,那把剑的特殊,即使是见多识广的斐洛特·加龙省等人,也不由得格外注意了起来。 白剑的剑身锋利,整把剑一体成形,透明犹如水晶,几可穿透而视,剑体白烟缭绕,宛如笼罩了一层薄薄的白纱。 男子一个反手,剑尖流畅地一插入地,他的双手按在剑柄上,一语不发地看着斐洛特·加龙省他们。 看到男子的那双眼睛,再次让斐洛特·加龙省等人暗吃了一惊。 那双眼,宛如敛尽了世上的光华璀璨,无掺和一点多余的杂质,却又在眼波流转间,以最反璞归真的样子夺人心魂。 一双只有纯粹的眼眸,一双纯粹的没有情感的眼眸。 尽管心知面前的是强大得非人类可敌的超能者,斐洛特·加龙省等人却毫不退惧,其中雷甚至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嘿嘿,这就是超能者吧?一副纤纤弱弱的女人样,却强得随手就可以打爆一台坦克啊……有趣!能和这么一个强人打上一架,这才叫人生乐事啊!” 勾着神崎圣手臂的安吉娜睨了雷一眼,不冷不热地说道:“大熊,克制点,可不要流口水了,不然我们疾风旅团的格调又要被你拉低了。” “什么叫做‘又’要被我拉低格调啦?”雷如此不快地说着,手却心虚地擦了擦嘴角,每次一有架可打,他就活像是饿鬼见着了食物,嗯嗯……形象的确是有必要注意点才对。 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看得斐洛特·加龙省心里都发毛了,心道:“这个男人……非易与之辈!” 一般来说,当对方看到安吉娜和雷这样毫无顾忌的谈天说地打哈啦时,多少都会有点反应,生气也好,好笑也好,无可奈何也好……可是这个人,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不是故意佯装的不在意,斐洛特·加龙省感觉得出来,男子是真正的毫不在乎! “没办法从心理层面下手吗……” 斐洛特·加龙省暗自无奈地一叹,摆摆手,尚在拌嘴的安吉娜和雷立即停住嘴,明白了他们想让对方松懈的效果没有达到。 眼帘低垂,男子掌心下的白剑一震,一道气旋炸开,尘埃落定后,形成了一道直径一公尺的圆圈。 站在角落的女人张了张樱桃小嘴,开口说道:“请容我转达新任北君·久大人的话。北君大人说,只要各位在十分钟内,有办法逼得北君大人离开那个圈子,或是让北君大人不得不运剑以抗,各位就能够离开这里。无论您们怎么攻击,在这十分钟内,北君大人都不会反击的,若是北君大人反击的话,同样地也放您们离开。” 北君?斐洛特·加龙省颇是诧异地看了久一眼,根据委托人给的资料,新人类联盟的四上,又分称为东、西、南、北等四君,分别是Ken、杰克、Q、小梅,可是北君的小梅是个小女孩才对吧? 虽是疑窦,斐洛特·加龙省却也不多问,光是女人抛出的难题就够他头痛的了。 “任何方法吗?围攻也无所谓?” 女人轻一颔首道:“是的,任何方法。” ——傲。但斐洛特·加龙省得承认,能在新人类联盟中脱颖而出,取代小梅成为北君的久,确实是有狂傲的本钱。 久,不是光靠气势和意志力就能打倒的敌人! 死马当活马医,拼了!斐洛特·加龙省一咬牙,足跟一点,率先冲向前去! 四人同时一动,其中,最快向久采取攻击的,却是外表看起来最不富有攻击力的神崎圣! 神崎圣快速地飞身抽出腰际两旁的双枪,对准目标,扣下扳机——两颗子弹划破风声,笔直射向一动也不动的久。 由于这次任务极有可能对上变种者和超能者,因此雇主为了让他们能有与这两者的一抗之力,特地交给他们几样武器。 例如神崎圣的双枪,所使用的淡蓝色子弹明显不同于一般,触感非但没有金属特有的冰冷,反倒还有种温润的感觉。 他们从雇主手上拿到的武器,似乎都运用了一种神秘的材质所制成,可以有效地打击变种者,甚至是超能者。 但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两颗射往久的子弹,竟然直接穿越久的身体,射进了遥遥一端的墙壁里,蓝光一闪,斐洛特·加龙省砍向他的一刀,也如之前,直接穿越了过去。 久,毫发无伤,疾风旅团,不敢置信。 作壁上观的女人像早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微微一笑,说道:“疾风旅团的各位,你们还有九分又三十秒的时间。” “开什么玩笑啊……”雷看着方才轰向久胸膛的右拳,瞪大了眼。 他当然没妄想过只凭他的力气,足以带给久多大的打击,但借着雇主交给他的蓝色铁指环,至少也有伤到久的把握。 戴上铁指环后,雷可以一拳就轰破厚达五公分的超合金,但这样的攻击力打在久身上,别说一丁点的黑青还是红肿了,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那种感觉……好像向空气挥拳似地,一点也没有打中的触感……而且没看错的话,他的拳头,刚刚“穿”过了那个人的身体?不,不对,是那个人的身体,“穿”过了他的拳头! “让人家来!”安吉娜不信邪,一声轻喝,曼妙的身影旋上空中,一道粉色流云伴随着清脆的铃铛声窜出她的腕中,如同毒蛇吐信地卷上久的身体。 “叮铃铃铃……” 系着铃铛的彩带,掉到地板上发出的清响,听在安吉娜的耳里,竟觉相当的刺耳。 安吉娜愣愣地看着铃铛在地板上滚了两圈,除了握在手上的部分,其它的彩带全掉落在久的“脚内”。 盯着眼前的景象,斐洛特·加龙省他们此时的表情只能用傻眼来形容了。 “疾风旅团的各位,你们还剩下八分钟的时间。”女人温婉的声线,再度传进每个人的耳中。“然后,请容我告诉各位,北君大人的能力为‘虚无’,能力的表现方式,我想各位都看得很清楚了。除非北君大人愿意让各位接触到他,否则不管用什么方法、什么武器,各位都伤害不了他的。” “可恶!”安吉娜气得跳脚,啐骂道:“啊啊——那女的真讨厌!摆明她就是没事纳凉喝茶,成心看我们笑话!” 神崎圣苦笑道:“安吉娜,你讲得我好心酸哦,她能纳凉喝茶说风凉话,是因为她有空,我们很忙!” 相对于疾风旅团的喧闹,久沉默着,双手仍置放在剑柄上,他的那双眼,也仍是目空着一切。 无欲,无求,无悔,无喜,无悲,无痴,无怨,无嗔,无情,无爱。任何人、事、物,皆撼动不了的“无”——这十无,就是久成为强者的起源。 比起“强”,久的“无”,才更使得斐洛特·加龙省等人为之心颤,非关超能者的身分,而是久那什么都不在乎,所以无懈可击的心理! 斐洛特·加龙省额际滑落一滴冷汗,心道:“无法突破的心理,加上类似穿越的能力吗?呵,麻烦了啊。” 久的超能能力,可以说是最强的防御,现在斐洛特·加龙省十分能了解他为何提出不运剑、不反击,只要能伤到他便愿意放他们安然离开的条件了。 别说打不打得到了,他们连摸都摸不到他,拥有如此特殊的能力,难怪久有恃无恐。 雷看向斐洛特·加龙省,勉强扯出一抹僵笑:“老大,怎么打也伤不了那个超能者,怎么办?我看我们干脆落跑好了……” “雷,不像你喔,居然说要逃跑,未免太没骨气了吧?”神崎圣再次扣动扳机,依然一如先前,穿过久的身体,不能对他造成一丝一毫的损伤。 他苦中作乐道:“嘻嘻,我还是第一次这样浪费子弹,垂死挣扎的感觉还挺不赖的,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在死前反抗!” 雷没好气地说道:“有骨气的结果是当一堆骨头,和刚才看到的那些尸体和乐融融地做同伴!” 回想起下水道见到的尸堆,神崎圣脸色一变,苦着脸说道:“那我也不要有骨气了……” 斐洛特·加龙省看着始终维持相同姿势站立于圆圈中的久,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逃不逃得掉,这也是个很值得深思的问题吧。” 和超能者比赛赛跑,斐洛特·加龙省用膝盖想也猜得出来谁胜谁负。 安吉娜努了努嘴巴。“既然逃不掉,不如就贯彻骨气吧,在战斗中逃跑,对罗马人来说可是最为耻辱的一件事呢。” 女人笑着倒数时间:“疾风旅团的各位,请把握时间,你们还有六分又三十——” “不用倒数了。” 斐洛特·加龙省示意其它三人放下手中的武器,虽对斐洛特·加龙省的指示感到困惑,可出于对斐洛特·加龙省的信任,雷等人没有什么异议,顿了一顿,便将各自的武器扔到了地上。 “我们认输。” 女人讶异地挑起了眉毛,问道:“斐洛特·加龙省先生,还有六分多钟呢,您不再努力试试看吗?或许……会有奇迹出现也说不一定呢。” 说到奇迹这个名词时,女人的嘴角微勾,嘲讽般地一笑,虽然不是很清楚,斐洛特·加龙省却刚好看见了。 “美丽的小姐,请不要说连你自己都难以相信的话了。”斐洛特·加龙省右手横放胸前,做了一个典型的贵族问候礼,“聊了一段时间,尚未请教小姐芳名?” 女人下意识地望向久,见久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后,两手交握置于侧腰,两腿膝盖合并微曲,礼尚往来地回了个古代女子特有的行礼后,悠悠说道:“小女子玉璃拜见。” 斐洛特·加龙省语气诚挚:“很好听的名字。” 玉璃嘴唇一抿,巧笑倩兮地回道:“谢谢您的夸赞。” 她的笑容忽然一滞,几秒钟后才又露出微笑,“斐洛特·加龙省先生,北君大人想请教您,为什么认输了呢?就我们所知,疾风旅团向来心高气傲,从不折服于他人。” 斐洛特·加龙省也带着笑答道:“显然传言不可尽信,我们并不心高气傲,因应情况改变态度,也是一种人生哲学。” “原来如此。但您可知您认输的下场吗?” 斐洛特·加龙省摇头道:“不知道,可是我猜测,我们认输的下场应该不是‘死’这么悲惨吧?要是我没记错,从头到尾小姐你都没提到类似于要杀死我们之类的话。” 闻此,玉璃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等待着斐洛特·加龙省接下来的话,但斐洛特·加龙省不知是故意还是有意地忽略她的眼光,径自一笑,不予响应。 片刻后,自始至终都没有动作的人,却在此时反手一收,将白剑收回腰际,起步踏离圆圈,走向了玉璃。 玉璃低下头,像是在恭迎久的归来,接着,换她踏前了一步。 “您相当聪明,能从支言词组中分辨出有用的讯息,果然不愧‘赫尔莱因’所拥有的骄傲和荣耀。另外,北君大人想告诉您,有些东西并不是说想抛弃就能抛弃,就如蓝·贝纳森·赫尔莱因这个名字,即使您舍弃了,过去也依然存在,抹煞不去。 而之所以放过您,是因为有资格决定您生死的,不是北君大人,您的性命将保留给过去的人来处理。” “保留给过去的人?”斐洛特·加龙省的肩膀一颤,彷佛瞬间明白了什么,他的嘴唇蠕动,发出的声音嘶哑得有如气音,除他自己以外,恐怕再也没人能明白了。 抛弃的过去,竟在这短短的一刹那间,走马灯似地一幕幕放映在脑海里。每次斐洛特·加龙省一想起那个误认为自己被背叛而不甘死去的朋友,他的心都会隐隐绞痛,受着无法言喻的煎熬。 还活着吗?那个人,还活着吗?百感交集,斐洛特·加龙省努力压抑下心中既激动又复杂的情感,望着久的背影语气平静地问道:“既然不杀我们,北君大人打算怎么处置我们?” “我们,而不是我。”玉璃笑了笑。“您真是狡猾啊,居然想利用文字陷阱骗北君大人做出承诺。” 被指出不轨意图的斐洛特·加龙省无奈地轻笑了一声,说道:“再狡猾也被玉璃小姐看穿了,不是吗?”他感慨道:“这让我想起了你们东方神话中,传说有只猴子无论怎么逃,也逃不出神的五指之中。” “您谬夸了。”玉璃语气一停,寂然一段时间后,才复笑道:“北君大人说,看在您身为‘赫尔莱因’一分子的面子上,除了您之外,北君大人愿意保证您的同伴不会有危及生命的虞虑,只是得请您们暂时留在敝公司为各位准备的地方待个几天了。” 疾风旅团的四人,眼神彼此交流起同伴间才理解的含意,虽然其它三人非常担心所谓过去的人是指谁,但见斐洛特·加龙省一脸无所畏惧,反倒还有种期盼,也只能姑且按下忧虑,照他的打算行事。 最后,斐洛特·加龙省朝久的背影微微一欠身。 “那我们就叨扰了。” 注一:入身摔,合气道的基础八大技法之一。 第三章:披露 迈入春季,迷蒙的春雨毫无征兆,总是说来就来,从天空落下的雨丝细细长长地打在地面,飞溅起小小的水珠。 车水马龙的街道上,附设于大楼的电视墙前,伫立了许多撑着雨伞的路人。 “各位观众晚安。” 女主播露出了比以往严肃三分的面容。 “台北士林区不可思议的事件历经十天后,在外界的舆论下,于今日下午两点整,总统府终于召开记者会,以士林区所发生的事件为契机,发布了一项全世界历年来最玄奇的消息——台湾这几年来所遭受的恐怖攻击,其实非为恐怖分子所为,而是感染外星病毒的人类发狂所造成的结果。 “这种外星病毒,是由公元二0一二年坠落在台湾中部山区的一颗陨石所夹带,由去年殁世的生物学家杜文生博士于公元二0一五年发现,并定名为Death virus,简称D病毒。” 画面转换,屏幕上出现一只长相可怖的怪物,大约有两米高,硕大的头颅没有半根头发,只有一颗一颗大小不同的脓包,不断地流出恶心的脓水,长长的舌头从裂开的血盆大口中伸出,似乎卷起了什么,那被舌头卷起的东西打上了马赛克。 从马赛克处垂落的头发伴随着血水来看,答案已经相当明显了,观看着这一幕的人们不禁同时心头一跳,倒抽了一口气。 女主播置放在桌面的手指也颤动了一下,声音有了动摇。 “D病毒在一百人中平均感染一人,感染条件不明,而一旦感染,D病毒会潜伏于人体DNA的染色体,潜伏期长短不一,病发过程称为‘异变’,异变过程中只有失败与成功……” 随着女主播的播报,停伫在电视墙前面的人群越来越多。 “政府秘密成立的国家安全特殊防卫局,早在军警界中略有所闻,私底下,军警界将他们称为‘太阳之眼’,国家安全特殊防卫局主要就是为了因应变种者的危害,以及历程者、超能者的管理,其中由超能者所组成的特防队……” 刚从警局下岗的陈智祺紧绷着一张脸,将视线专注地放在电视墙上,他想起了几个月前发生在东区某栋大厦里的事件。 黑色箱型车……穿着铁灰色服装的女军官……印有太阳之眼图徽的证件……那名气质温雅,职位高得吓人,连警察局长也都得称呼他一声长官的青年男子…… 对于当初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尸体惨状,如今得到合理的解释。 “日前造成士林区数十万人死伤,只有两百三十四名生还者的惨事,据发言人表示,这是由自称‘新人类联盟’的恐怖组织所为。该恐怖组织释放改良的D病毒于士林区中,使得士林区的居民产生异变……” 正当陈智祺听得入迷时,忽闻一阵叫唤从他的背后传来。 “陈智祺陈警官吗?” 转身,陈智祺看到了一名身材纤瘦的男子,虽然长得弱不经风,但他从男子身上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请问你是?”陈智祺敢肯定他从没见过这名男子。 男子从胸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枚证件,很快地收了回去,虽只有匆匆一眼,陈智祺却将证件上的图徽看得非常清楚。 黑底上显目的红色太阳,红色太阳的正中央,印着一颗银色的眼睛。 “你是特——” “可以耽误一点时间吗?”男子适时地打断陈智祺还来不及说出口的话。 陈智祺忙不迭的点头:“当然可以!” 男子善意的笑了笑,带着陈智祺走进了一家距离最近的快餐店,因为正值晚餐时间,客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吵杂喧闹的环境中,不时可以听见有人纷纷议论着“病毒”、“历程者”、“变种者”、“超能者”……等等的关键词眼。 人心,惶惶不安。 男子低声问陈智祺吃过饭了吗?看他点头后,便只叫了两杯热咖啡,选择靠墙的位子坐下。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敝姓刘,名振维。” “刘长……”想了想,陈智祺改口道:“刘先生您好。” 刘振维好笑地说道:“陈警官,不用您来您去地敬语来称呼我,听着感觉挺别扭的。” 陈智祺局促地点了点头。“好的,那我就逾越了……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刘振维的双手放在桌面上交叉,说道:“这几天来,陈警官对我们局里应该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吧?” “如果是指新闻所播报的部分,是的。” “那么有机会的话,陈警官愿意对我们局里更进一步的了解吗?” 他愕然道:“刘先生的意思是……” 刘振维神秘地一笑。 “招揽。” 招……招揽? 心里咯@了一下,这两个字听在陈智祺耳里,犹如平地炸开一声轰雷,脑子差点就宣告停止运转了。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嗫嗫嚅嚅地问道:“你们要……是要招招、招、招揽我吗?” 天崩了地裂了,如来佛祖、玉皇大帝啊,他没有听错吧? “没错。陈警官的答案呢?” “我非常乐意!”陈智祺立刻跳了起来,挺直腰杆立正站好。 自己被特防局给招揽了?陈智祺不敢相信,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在做白日梦——但,这一切都是真的! 自从政府公布D病毒后,虽然只有短短的几个小时,可是国家安全特殊防卫局却已成为人们心中,拥有最崇高地位的英雄代表! 现在,他居然也有机会穿上那身铁灰色制服,与邪恶对抗,成为扞卫人民安全的一员?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世界上最高的荣耀了! 看着陈智祺激动得不能自己的样子,刘振维想起了一个礼拜前,当自己见到那位美艳的防卫组组长,并且由她口中听到了有三名特防队的长官联名举荐他加入时,他比起陈智祺的激动,可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明知特防局比起原先在特种部队的工作更加危险,刘振维却仍考虑也不考虑,直接一语应承了叶心蓉的招揽。 刘振维沉然地笑道:“陈警官,别太激动了,坐下来吧。” 发现快餐店里有一半以上的客人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陈智祺害臊的笑了两声,火速地重新坐回椅子上。 陈智祺挠了挠头,有些疑惑地问道:“虽然我很高兴……可是为什么会想招揽我呢?说起来,我正式当上警察不过才一年的时间而已,也没有什么突出表现……” “关于这个问题嘛……”刘振维抿了一口咖啡入口,润润喉咙说道:“以我的权限没办法回答你,而且老实说,我也不太清楚,但我想到了特防局之后,自然会有人告知你答案。” 陈智祺迫不及待地问道:“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到特防局报到?” “现在。” “现……现在?” 刘振维放下了冒着白烟的咖啡杯,笑道:“没错,就是现在。” 说风是风,说雨是雨,陈智祺连打通电话通知父母会晚点回家也来不及,就被刘振维塞进熟悉的黑色箱型车。 在特防局的外围,陈智祺最先看到的就是一面笼罩了整座山,有三层楼高的围墙,当他听见整面围墙被导进三十万伏特的高压电时,只有一个感想——光每个月的电费就吓死人了吧?与其花在这种吓阻器材上,政府怎么就不给警方多一点预算呢? 接着他们通过十二所警戒处后,抵达特殊防卫局本厅的大门口。 叶心蓉带着笑,和陈智祺握手道:“你好,陈警官,我是防卫组总组长叶心蓉,欢迎你加入我们。” 见叶心蓉全无上次所见的冷艳,反倒露出了真心的笑容,陈智祺只觉得眩目,连忙说道:“不不不,是我要谢谢你们给我机会才对。” 叶心蓉眼中的笑意更盛了,说道:“谢来谢去会谢个没完,不如我就先带你去见那位推荐你加入的重要人士吧,我想你一定非常好奇。” “那就有劳叶组长了。” “没有的事。请跟我往这边走。” 叶心蓉转身,带领着陈智祺步入了本厅的大厅后,向大厅柜台的两名女性职员打了几个手势。 两名女性职员一看到叶心蓉的手势,应了一声“是”,一左一右地分别走向大厅两边的柱子。 在陈智祺看不见的死角,女职员在柱子的某一点轻轻一拍,那一点立刻浮起一长方形的数字盘,两名女职员快速地按下了各自所掌握的密码。 无声无息地,大厅地板上印着的太阳之眼图徽往下降了约半公尺,然后慢慢地分裂开来,往两旁收拢过去,出现了一座向下延伸的阶梯。 陈智祺很快地收拾好惊讶的心情,跟随叶心蓉走下阶梯。 橐橐的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中,格外地清晰。 “请问……”陈智祺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唾液,神情迟疑地问道:“叶组长,您要带我见的人,是不是特防局局长?”一开始就见局长,这对心脏的刺激也太大了。 叶心蓉笑道:“为什么你会这么问?” 陈智祺抓着头说道:“我看一路上有那么多的保护措施,难道不是为了局长吗?” “局长是在本厅的顶楼,”叶心蓉指了指上方,笑道:“我们要见的虽然不是局长,但在特防局中,地位却比局长重要得多了。” “比局长地位还要重要?” 叶心蓉但笑不语,那笑容看在陈智祺眼底,有种说不出的神秘和韵味。 等通过了最后一道密码验证,陈智祺才深刻地体会叶心蓉为何笑得如此神秘的含意了。 “这、这是……” 陈智祺环望四周,两眼发直,嘴张大得简直可以塞进一颗鸵鸟蛋。 叶心蓉笑着为他解答道:“这是控制特防局整体运作,被我们称为‘中枢心脏’的母脑系统。” 正中央的大屏幕前,置放着一张椭圆形长桌,总共坐着七个人,他们年纪相近,穿着形形色色的服饰,可是陈智祺看得出来,他们显然都是来自于军警界的人物。坐在主座上的,则是一名穿着陈智祺曾见过的黑色制服,但非同一人的男子。 而长桌还剩下最后一个空位,陈智祺想,那该不会就是他的座位吧? “请去那里坐下吧。”叶心蓉的一句请坐,证实了他的想法。 “好的。”陈智祺战战兢兢地坐在最后的空位。 叶心蓉行敬手礼道:“安长官,陈智祺已经带到,如无其它吩咐,属下便先离开了。” 安廷点头说道:“嗯,暂时没你的事了,你先离开吧。” “是。” 陈智祺依依不舍地瞧着叶心蓉的背影,直到厚重的防护匣门关上为止。 “陈警官,你看够了吗?” 一道冷淡的声音响起,陈智祺记得,那是那位安长官的声音。 “啊!是!对不起!” 他慌慌张张地坐正,将视线投往安廷身上,再也不敢转移。 安廷一脸冰霜地盯着他,犀利恶毒地说道:“那么想女人的话,麻烦你去风化区,那里不仅能看,还随便你怎么做,环肥燕瘦随你挑。” 发觉到好几道不屑轻视的眼光,陈智祺困窘地低下了头,暗骂着自己。 安廷冷哼一声,说道:“以前的你们是怎样的人我不管,但是一进入特防局,就把那种散漫的性格全都给我收起来,否则不用敌人出手了,我宁可直接一枪毙了你们,也好过给特防局丢脸!听到了吗!” 他们精神一振,异口同声地回道:“听到了!长官!” 安廷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我先自我介绍,我是特防队的代理队长安廷,你们像叶组长一样,统称我为安长官就可以了。” 特防队——这位长官果然也是超能者,而在士林区浴血奋斗,救出众多生还者的,就是全由超能者所组成的特防队啊! 陈智祺心中兴奋得不能自己,全然忘了先前的不愉快,一双闪亮亮的眼睛不由得凝神看向安廷。 被救出的生还者里,有人活灵活现地描述特防队英勇的表现、强大的力量。不少的生还者还在事后供养起长生牌,诚心感谢他们义无反顾的援助呢! 虽然还有不少人恐惧着超能者,毕竟超能者和一般人类不同,但人们对于已被政府英雄化的特防队,可说是非常地信任。 在这个混乱的时代,需要英雄,而特防队即是彷徨不安的人们心中,最值得依赖的救星! 置众人钦羡、尊敬的目光于无物,安廷的态度一如以往的冷漠。 “我想在你们这些人里,肯定有着相同的疑问——为什么招揽你们加入特防局?” 安廷颇带轻视意味的一笑,数着手指说道:“论功绩,你们没有什么功绩;论表现,你们没有特别突出的表现;论年资,你们今年年纪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八岁,里面菜鸟一大堆,哪有什么年资?” 他眉尾一挑,以平板的声调说道:“更何况,特防局本来就不是看年资收人的,不然岂不是成了养老机构吗?” 一连三个“论”,论得圆桌上的几人冷汗涔涔,多想拿出手帕擦擦汗啊!初次领教安廷毒舌的他们,只有种招架不住的无力感。 “之所以招揽你们七位进入特防局,是经母脑程序计算,预测出在军警界的新一代中,你们是最适合参与改造的人选。” 改造?除了安廷外,其余的七人面面相觑。 一名穿着迷彩服的士兵,规规矩矩地举手问道:“请问长官口中所说的改造,是指人体改造吗?是要将我们改造成生化人类吗?” 士兵的这句问话,在其它人的心湖里猛地激起了千重浪,众人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七个人十四只眼睛直直盯着安廷瞧,等待他的答案。 安廷将背往后一靠,嘴唇撩起,冷笑道:“如果是,你们想你们有拒绝的权力吗?” 轰地一声,陈智祺脑中只剩下一片的空白了。 “这并不公平!”另一名穿着便服的青年,握着拳头忿忿说道:“在招揽我们前,完全没有提到要改造我们的事情,长官,请容许我提醒您,这是违法的!” 安廷扭过头瞥了他一眼,语气淡然:“违法不违法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身为网中之鱼的你们,没有Say no的权力。” 穿着迷彩服士兵的反应,是他们之中最冷静的一个了。 “这位朋友,不要太紧张了,长官是说‘如果’,并没有给予肯定的回复,激动的话,只是自乱阵脚。” 安廷赞赏地点了点头,说道:“你是三等兵的曾翔吧?很好,惊变中不慌不乱,可以冷静地撷取过滤信息,比这群杂碎好上许多了。” 曾翔脸色平静,宠辱不惊地敬礼回应道:“谢谢长官的夸奖!” 安廷扭头瞅了一眼方才发言的青年,以讥嘲讽刺的口气说道:“至于你的名字我也记住了,杜风,话都没听清楚,就敢质疑责骂长官,连最基本的上下之分也不懂得恪守,好一个有胆识没见识。 “呵,我会把你们两位引用为正反面教材,好好教导我手下的某只年轻小菜鸟,什么样的人该学,”他看看曾翔,接着又看看杜风,轻一抿笑。“什么样的人,又不该学。” 杜风脸上的颜色好不精采,黑青红白交错转换,一股怒火从他的胸口直窜喉头,嘴唇都气哆嗦了。 虽气得眼红,杜风却是学了乖,紧闭着嘴巴噤声不语,再也不敢贸然开口了。 第四章:扑朔迷离 深沉锐利的眼神扫过在场的七人,见自己的一番话语,成功地收取到应有的效果,安廷的眼中快速地闪过一抹满意的情绪,一闪而逝。 “刚刚曾翔说的,关于改造的这件事,也不能说全错,算是猜对了一半。” 七人的七颗心,再一次被吊得高高的,他们一瞬也不移地凝视着安廷,摒息以待。 安廷环视着众人,说道:“你们都应该知道,在杜博士提出的理论里,感染上D病毒而进化成功的超能者,大脑开发率可高达百分之三十以上。超能者的肉体强度和最快速度,可以增强到令人叹为观止的境界,并且还可获得无法以科学解释的特殊力量。” 说到这里时,安廷停了下来,似是在组织着接下来该怎么表达才好。 “而现在,母脑系统也研发出一种激素,能使得大脑开发率高达百分之十,甚至到达更高的数据。” 暗自观察着七人听到时的反应,安廷继续说道:“经由动物实验,这种激素非常的安全,即使失败了,也不会对你们的健康有所危害。”他冷冷地附加了一句:“另外事先做个提醒,我们会将失败者的部分记忆删除,失败者对于特防局没有任何的用处。” 曾翔再度举手问道:“长官,请问这种激素,确定不会对人体造成什么影响吗?” “没错。” “那能请问,为什么选上我们吗?嗯,我是想问更进一步的答案,母脑系统是根据什么样的计算,做出我们是最适合参与这项改造的预测?” 安廷颔首道:“这个问题切入了我们今天的重心。母脑系统做的预测当然不是无的放矢,更不是随机抽签选出流年不利的倒霉人。母脑系统做出人选的预测根据,是限定军警界中年龄低于三十岁以下,再参考各项身体数值,以及最重要的——全能性转写因子的全能性发展性质。” 听到这个几乎未有耳闻的专有名词,七人很有默契地同时一怔,呆呆地注视着安廷。 他解释道:“你们知道基因工程的物种革命吧?人类利用改造遗传因子追求完美物种,而无论是不是被创造的生物,其DNA都具有独特的遗传讯息。可是,D病毒却能够抹灭DNA的独特讯息,把一个人类彻彻底底地转变成另外一种生物。而全能性转写因子的全能性,是指能发展成任何一种类型细胞的性质,转写因子是扮演遗传因子总开关的一种细胞。” 叹息了一声,安廷沉吟道:“杜博士推断,D病毒可能就是藉全能性转写因子抹灭基因的独特讯息,不过也只是推断,D病毒太神秘了,不是目前的科技所能了解的。” 陈智祺心理挣扎了许久,才提起胆子,开口问道:“那等于说,母脑系统开发的激素,就是要改写这个全能性转写因子吗?” 安廷看着陈智祺点了点头,说道:“目前研发的激素数量极为稀少,相当的珍贵,所以我们必须采用经演算推论后,全能性转写因子对于激素接受度最高的七人来使用。” 一时之间塞进太多信息,七人皆默然了。 安廷也明白他们此时的心情有多么复杂,原以为只是成为特防局的一员,没想到却是上了贼船。无论激素是否拥有绝对的安全性,要挑战未知,本来就需要过人的勇气与气魄。 害怕、不安、犹豫、迟疑——人之常情。 安廷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想你们需要沉淀一下心情,要注射激素与否,我们并不强迫,只是希望你们好好考虑考虑,特防队的人手太少了,日后对上新人类联盟会相当的吃亏。而新人类联盟的宗旨你们也晓得的,打算顾全大局还是保护自己的性命,全由你们自行决定。” 言尽于此,安廷不再劝告,留下让他们考虑的话后,便地潇洒离去。 防护匣门外,叶心蓉一看到安廷,便立即迎接上去,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一个敬手礼,显而易见,她是特地等候他出来的。 “安长官,他们的反应如何?” 安廷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着,“里面我只看好两个人。” 叶心蓉好奇地问道:“请问是哪两位?” “陈智祺和曾翔。”安廷淡漠道:“陈智祺虽然对注射激素有着明显的畏怯,却不排斥,看得出来他是这个时代将近绝种的热血警察,就跟刘振维那家伙同一种类型,一旦什么事情危及国家人民,他就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一径地往前冲冲冲了。 “至于曾翔,他则是最合格的士兵,无论长官下达的命令是对是错,他虽会思考,却不会怀疑,死板地遵守执行,果然就像数据上说的一样。” 叶心蓉的脸色沉了下来,眼神转为冰寒:“那么说,只有这两个人会同意施打激素了?” “不。”安廷自信地一笑,褐色的眼眸中闪过莫名的光芒,“无论本来的意愿如何,最后他们都会同意的,一定……” 特防局科研组的每一位疯狂科学家都愿意拍胸脯保证,母脑系统是当今世界上最为杰出的AI人工智能科学结晶。 人性化的母脑系统,懂得自我思考、判断,连人类的情感也都被赋予了,但也因此在当初要将母脑系统导进特防局时,才面临了困境。 ——母脑系统不愿意百分之一百的执行命令。 这是一个非常非常严重的问题,不能完全遵照命令行事的母脑系统,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危险,所以机械战队〈全灭〉的控制上,部分必须借助人为管理。 科研组的科学家们日也操瞑也操地,找寻着问题点究竟是出在哪里,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给他们找出来了。 因为有了情感,所以母脑系统也希望有名可以寄托“她”情感的对象。 听起来虽是离奇,却货真价实,科研组的科学家们还特地为此庆祝了三天三夜——身为人类,必有情感。母脑的这项要求,证实了母脑学习人类的情感,已突破AI人工智能中的现有境界,进入了另一种更为宽广的领域。 当然,比起科学家们的狂欢庆祝,我们伟大的局长大人只有用“头痛万分”四个字来形容了。要寄托母脑系统情感的对象,可不是到街上随便抓一个回来凑数就好,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啊! 经过一番寒彻骨,上至万人迷的罗天行,下至鬼见愁的夏宇,每一名人选都打包好只差系上蝴蝶结了〈基本上,我们的局长大人是不敢帮夏宇打包的〉,但一送到母脑系统那里,没多久又完整地给退了回来,直到后来,夏宇难得发表了具有建树的意见才告一段落。 有了情感寄托对象的母脑系统,正式入驻特防局,接管特防局的电子事务,而除此之外,母脑系统其实也参与一些无法上台面,俗称黑幕的工作。 例如现在。 陈智祺等七人各自沉思在自己的世界当中,他们不知道的是,自从他们进来之后,一直没有动作的母脑系统已经开始运作起某项功能——施放超音波。 人类的耳朵所能听到的音波范围,大约在二十至两万Hz〈2MHz〉左右,超过了人耳接收的最高界限后,即无法接收,而这种无法被人耳接收的高频率音波,则称之为超音波。 医学诊断常用的超音波频率,远远超出于人耳的承载范围,高达一至十MHz.〈注二〉不同的频率组合,可对人类脑部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而母脑系统也就是藉由超音波做下催眠的“暗示”。 不知不觉中,陈智祺等人清明的眼睛,逐渐地茫然无神,直至呆滞,他们将视线的方向缓缓地转向了中央的大屏幕。 大屏幕上悄然无息地浮现字迹。 “……喵个一声来听听?” 数十台微型摄影机从各个角度摄入七人的每一个细微变化,只观七人的身体微微一震,接着毫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喵。” 由此,母脑可知它的催眠成功了。 之所以选择“喵个一声”来当作测试,只是先前和谢辰风做深层交流时,母脑从中探知谢辰风对于夏宇养的那只小狗相当地喜爱,从此将“风儿爱猫”的这一点,深深地刻画进它的内存。 “命令,接受激素施打。” 七人眼神呆滞地重复道:“接受激素施打。” “命令,忠实于特防局。” “忠实于特防局。” 大屏幕忽然冒出无数个删节号“……”,母脑似乎正在思索着,许久后,大屏幕一连串地浮现出字迹。 “最高命令,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况,务必以保护谢辰风的生命安全为最高准则,胜过于其它一切。” 母脑的确很接近人类,甚至连人类的“私心”都懂得了。而对于母脑这项出自于“私心”的命令,已陷入催眠状态的七人自然照单全收。 “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况,以保护谢辰风的生命安全为最高准则,胜过于其它一切……” 特防局本厅,会议室。 三D立体投影机投射出一座雄伟的建筑物,杰司特手拿着文件,就特讯组和情报组整理出的数据,朝在座的安廷、杨尘以及谢辰风和任历等人报告。 李岚和程志宏,由于分别担任许慧、许凡、沈仪宣的指导员,故此次的会议缺席,专心投注于他们的训练课程。 “Man‘s,创建于公元二00九年,总公司位于英国,创建人为赫尔莱因家族族长索多亚斯·贝纳森·赫尔莱因,当时公司的资产额是五千万美金。 “Man’s集设计、生产、销售于一体,而Man‘s当时的决策层高瞻远瞩,勇于开拓,大胆创新,采用特许经营模式开拓市场,建立自己的物流配送系统、门店管理系统、市场信息系统等等。 “在短短的五年间,奇迹似地以精锐新颖的设计、优质的产品、完善的营销体系,奠定Man’s此品牌在高级时装市场的地位,产品畅销英、美、法等地区……” 听完杰司特长达一整个小时的报告,安廷看着手上关于Man‘s历年来的资料,眼角不住抽搐。 “就这样?” 杰司特喝了口水,稍微喘口气后,才点头道:“就这样。” 安廷将手中数据丢到桌上,说道:“杰司特,这只是一则有钱贵族如何成功开拓一家大公司的数据而已,我要的是Man’s和新人类联盟究竟是否有什么牵扯。” 谢辰风忙点头附和道:“对啊,新人类联盟都乘着印他们Mark的飞船了,要说他们之间没有关系,打死我,我也不相信!” 安廷两手揉着太阳穴说道:“这就是疑问了,为什么新人类联盟会光明正大的乘坐Man‘s商标的飞船,来攻击我们?” 杨尘嘻皮笑脸地插嘴道:“新人类联盟无聊到想替他们打免费广告?” 安廷不快地斜瞪了他一眼,冷言冷语道:“请怪叔叔不要做无意义的发言。” 杨尘干笑了两声,说道:“安廷啊,用怪叔叔形容我,未免也太恶毒了吧……” 安廷直言不讳地坦白道:“个人认为这是最适合你的形容了,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谢队员。” 闻言,杨尘立即眼巴巴地盯着谢辰风看,谢辰风只觉满头大汗,一边是从他入队就谆谆教导他的安廷,一边是虽然身为后辈,成为超能者的时间却比他长,年纪也大他两轮不止的杨尘,好不两头为难啊。 “阿风?”任历担忧满溢的眸子盯紧着他。 “别吵,我需要好好想一下怎么说才能两全其美……” “哈哈哈哈……”杰司特捧腹大笑了起来,差点笑岔了气,他随手擦擦眼角沁出的泪水道:“谢小弟弟你太认真了啦!没看出来安廷和老不修是在连手耍你玩吗?” “普通人听也知道这没有思考的必要,聪明一点的人更会知道这不必回答。”安廷瞄了瞄谢辰风,说道:“会这么认真思考回答的,我想只有你这只笨蛋菜鸟了。” 他已经不能算是菜鸟了啦!谢辰风想躲到角落画圈圈了。 杨尘拍拍谢辰风的肩膀,捋着根本不存在的胡须笑道:“嘿嘿,年轻人不错啦!认真是一件好事,嗯,要保持下去哦!” 谢辰风皮笑肉不笑:“杨伯,我严重怀疑你是在调侃我。” 杨尘语重心长地说道:“年轻人,做人不要太多疑,这样你会活得很辛苦的……” 蓦地顿住,因为他看见任历在谢辰风看不见的死角,朝他射来一记惊心动魄的刀眼。他暗地擦着汗:“没想到还真有人的眼睛可以发射光线啊……强人!” 安廷一声击掌,提醒众人该将注意力转回此次的讨论了。 “透过英国官方,我们和Man’s的总裁索多亚斯·贝纳森·赫尔莱因取得了联系,但据他本人表示,他一点也不清楚为何新人类联盟会搭乘他们的飞船出现,英国方面也不敢采取强硬的态度去得罪索多亚斯,毕竟赫尔莱因家族在英国金融界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 谢辰风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心头蓦地泛起不豫,语气带着几丝的无奈和愤慨:“安前辈,这可是攸关全人类生死的大事耶!难道全人类的生死还比不上去他妈的混帐金融界吗?” 杨尘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其实英国的做法也在情理之中,虽然变种者的危害有目共睹,但发生最多起的是在台湾,组织性的杀戮,目前也只在台湾发生,欧、美等国的人民所感受到的恐惧,绝不比台湾这边深刻。如果英国政府没有确切的证据,就对Man‘s这样一个大企业有过大的动作,光是赫尔莱因家族的成员在暗地操作,激发社会舆论攻击他们的政府,就可以搞得许多政府官员下不了台了。” “可是——” 杨尘正色说道:“D病毒等的数据披露,会造成恐慌是一定的,但要说新人类联盟可以灭亡全人类,这就不一定了。新人类联盟的超能者再强,也不可能强得像是彗星撞地球,你以为新人类想要灭世是那么简单的一回事吗?人类的科技也不是好惹的,就好比我的一号爱人,只要肯花大钱买或砸钱研发重武器,装备国防!” 杨尘口中的一号爱人,即是指他那一门心爱的雷射炮,既然有一号爱人,想当然尔,也有二号、三号……等爱人了。 “英国国库中,恰好有很大一部分的收入都是来自于赫尔莱因家族的贡献,你说他们有可能会只凭新人类联盟搭乘Man’s飞船这样摆明了栽赃的证据,就跑去得罪赫尔莱因家族的族长吗?” 安廷点头赞同道:“英国官方对于士林的惨况也相当重视,可是在没有真正确实的证据下,他们很难对索多亚斯·贝纳森·赫尔莱因做出大动作,况且最重要的是,新人类联盟为何要让我们怀疑到Man‘s身上?他们是和Man’s有关连?还是和赫尔莱因家族有关连?” 谢辰风抱头苦思,眉头皱紧,想到似乎连脑袋都要想破后,他双手投降认输了。 “不懂不懂——我、不、懂啦!安前辈,新人类那群王八乌龟走这步棋,到底有什么用意啊?”语末,他不忘顺便问候了几句新人类联盟当事者他家母亲安好与否。 “这就是所谓的兵法吧?”某老不修摇头晃脑,不忘卖弄学识:“兵者,诡道也,似欺兵,或不然,或其然,诡也……” “……”谢辰风和安廷相看两无言。 安廷翻翻白眼,早已宣布放弃让某老不修能规规矩矩地开完一场会议的奢望了。 咳了一声,他清清喉咙道:“以英国政府的立场,他们不敢轻易得罪赫尔莱因家族,但以赫尔莱因家族或索多亚斯·贝纳森·赫尔莱因个人也好,都有那个财务能力供养起新人类联盟整个组织的运作。” 谢辰风眨了眨眼:“所以?” 安廷露出了一抹难得不带任何贬义性质的微笑。 “所以你该复习一下英文,整理行李,准备出国了。” 注二:Hz,声音频率单位,又称赫芝,KHz是千赫芝,MHz是万赫芝,GHz是兆赫芝。 第五章:前往英国 就因为安廷的一句准备出国,十天后,谢辰风拖着王璇帮他细心整理好,加上李岚胡乱塞了一堆有的没的行李箱,并请程志宏好好照顾自上次战役就认他为主人的嘟嘟后,坐上了有生以来第一次的飞机。 这次英国之旅的人员,安廷除指派杨尘、他与任历两人外,还加上了普通人类的杰司特,以及徐勇等五名护卫组组员。 坐在豪华的头等舱里,谢辰风显得有点局促不安,他脑子里都是英文满天飞,虽然明知杰司特和徐勇他们的英文一个比一个好,可是与其依靠别人不如充实自己,有备无患。 谢辰风戴上耳机,嘴唇微微蠕动着,喃喃念道:“Nice to meet you。 My name is Hsieh,I appreciate for your kindly arrangement forme during the time in UK。〈你好,我是谢,在英国的这段时间就拜托你多照顾了。〉“Excuse me, could you tell me how can I go to XXX·〈请问XXX 怎么走?〉“Excuse me, how much is this·〈对不起,请问这个多少钱?〉” 一名眼尖看到谢辰风杯子几近见底的空姐走了过来,问道:“先生,请问您还需要饮料吗?” 脑袋还在和英文奋斗的谢辰风愣了一下,没想到空姐居然会主动过来帮他加饮料,不愧是头等舱,用钱砸出来的待遇果然只有一个好字。 “呃,好,麻烦你帮我加满。” 空姐帮他将果汁倒至八分满,巧笑倩兮地回道:“请不用客气。” 等空姐离开后,谢辰风立刻一转头,压低声音,既期待又怕受伤害地问道:“杰司特,我刚刚念得那几句O不OK啊?发音会不会怪怪的?” 将手中看到一半的《日不落帝国巡礼》放下,杰司特拎了拎他的脸,笑呵呵地说道:“很OK啦!谢小弟弟啊,不就是去个英国吗?你别太紧张了,天塌下来都还有我给你撑着,别怕别怕,我给你壮胆!” 谢辰风苦着脸说道:“你是纯种金毛才能这样说,使用英文的国家对我来说简直是火星了,呜,我的火星语学得不好啦……” “争气点吧谢小弟弟,可别都还没到火星就被火星语给打败了,安廷就是希望给你们多增长点见闻,才派你和任历参与这次的任务。” 谢辰风摸摸鼻子:“我知道啊,所以我才在努力念英文,只是习惯性的抱怨两句啦……” 杰司特和杨尘彼此交换一个哭笑不得的眼神——谢小弟弟果然是标准的么子个性啊! 伦敦时间下午五点二十分,谢辰风抵达希斯罗国际机场,正式登陆火星。 把行李箱丢给徐勇他们拖的谢辰风,拉着任历,两脚虽是乖乖地跟在杰司特及杨尘的身后,两只眼珠子却是很有精神地不停胡乱溜转,时差对他来说,有简直和没有似的。 谢辰风好奇地东看看西看看,像极了刘姥姥进大观园。 “杨柏、杰司特,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啊?” 杨尘挥一挥手上精美的传单,扬着笑脸说道:“我们要先去这里。” 谢辰风接过传单,有些愕然道:“呃……兰卡马酒店?”他自己胡乱拼出一个好记的中文店名。 “呵呵,年轻人,这可是一家五星级饭店,高级得很哦!” 杰司特也兴致勃勃地笑道:“没错、没错,这家饭店靠近白金汉宫、大英博物馆、牛津购物街、海德公园和哈洛斯购物中心,地理位置非常的好呢。饭店休闲设施也很完善,有泳池、SPA、按摩水池、健身设备……” “等……麻烦等等!”谢辰风忙抬起一手制止他们两人越演越烈的讨论,难以置信地说道:“两位老大,我们是来度假还是来探查敌情啊?这也太享受了吧?” 杰司特笑道:“反正横竖都是报公费,不花白不花嘛!你们出去例常巡视时,不也都是超高级享受?” 这是事实,所以虽然觉得这样太招摇过市了,谢辰风也只好沉默以对,任由他们浪费公费。心里,谢辰风却不免怀疑了起来,安廷将杰司特和杨尘这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分配在这次的任务中,是不是做错啦? 阿叔要是还在的话,也会—— 这个念头才萌起,谢辰风几乎是立刻中断继续想下去的心思,安廷代替失踪的罗天行,致力于特防局的用心,是特防局的每个人都能看到的,拿他们两位全然不同的作风来比较,无论对谁,都是相当的失礼。 “阿风,怎么了?” 谢辰风摇摇头,向任历笑道:“没什么……” 不欲多加谈论的他忙转移任历的注意力道:“啊啊,杨伯他们都走远了,快快快,我们快跟上去!”一把抓起任历的手,他匆匆忙忙地赶上远离的杨尘等人。 跳过出租车,谢辰风一行九人选择了地铁,只因为杰司特从机上看的那本《日不落帝国》的旅游导览中,有提到伦敦时常发生塞车。 不过谢辰风从杰司特本人口中探听到,其实他是想比较一下美国地铁和英国地铁有何差别…… 谢辰风下意识地皱起眉尖,他实在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比的? 杰司特很认真的告诉他,因为英国佬老是嘲笑他们美国人没水平,而地铁文化最能表现出两国的差异,所以他一定要看看英国的地铁是不是比美国的干净。 可搭上地铁不久后,谢辰风就开始后悔了为什么他没有反对杰司特的主意…… 一群外国人出现在地铁本来就很引人注目了,一群奇怪的外国人则更引人注目,甚至刹那间升级到错愕交加! 车厢里,只见杰司特两手交叉于胸前到处走动,一双火眼金睛睁得大大的,活像个恶婆婆检验着车厢有哪里不干净。 杨尘站在走道上,无视众多诧异的眼光,光明正大地扭腰摆臀、弯腰劈腿做起伸展操,顺便如数家珍般地呢喃念着伦敦有名的观光胜地;一脸迫不及待的表情搭上他做的伸展操,只有说不出的怪异。 任历虽然没有做奇怪的动作,可是他就那样直挺挺地站着,浑身散发生人勿近的气息…… 顷刻间,车厢内投往他们身上的视线呈倍数成长,不少的窃窃私语四处流窜。 谢辰风努力地以眼神向大众传达出讯息:不认识他们,我不认识他们,请相信我纯洁无辜的双眼吧,我发誓我和他们一点也不熟…… 这就叫做欲盖弥彰,徒劳无功。 “谢长官,您辛苦了。”徐勇苦笑着说,其“辛苦”所包含的意味,非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的啊。 谢辰风勉强地扯出一笑:“徐组长,你也辛苦了。”他长叹了一声,暗道:“和一群太有个性的人相处,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呢……” 水深火热的地铁时间在谢辰风的殷殷期盼中宣告结束,他们在穿着一身笔挺制服的门僮迎接下,踏进了预计要停泊两个礼拜的兰卡马酒店。 杨尘真的将公费浪费得淋漓尽致,想当初谢辰风执行任务住的虽然也是高级饭店,但可是跟安廷他们住同一间啊,而杨尘竟然大方到给每个人定一间,一天要花上四万台币的单人房?40000X9X14=5040000!他的脑中迅速排出此项算式,高达五百万的住宿费,还是不包含他们在英国的其它花费! “原来人民辛苦挣来的血汗钱,就是被尽情挥洒在这种地方啊……”谢辰风的心中,有感而发的做出此感叹。 简单地打量装潢得高雅富有品味的房间,谢辰风将行李箱中的衣物整理好后,他一边伸着懒腰,一边缓缓地步往洒满金色余晖的落地窗前,一抬起头,被夕阳晕染成朦胧的暖霞天空,瞬间跃进视界之中,眩惑了他的心灵。 “呃……偶尔浪费一下,当个败家子似乎也挺不错……” 是夜。 常听人说,外国的月亮特别大、特别圆,谢辰风观察了半天,只有“脖子很酸,可是月亮一样圆”的感想,不过,异国的夜晚别有风情倒是真的。 谢辰风低下头,欣赏着因距离而更添美感的景致,夜晚的庭园在不刺眼的舒适灯光照明下,另有一种白天所发现不了的味道。 突然一阵敲门声传来,谢辰风忙收起他的闲情雅致,三步并做两步地跑去开门。 一开门,就见一身西装笔挺,容光焕发的杰司特扬起右手,笑着朝他打招呼道:“呦!谢小弟弟,肚子饿了吗?” 谢辰风摸了摸肚皮,笑道:“还好,不是很饿。你是要去哪啊?穿这么帅。” 杰司特俏皮地眨了一下右眼:“嘿嘿,半个小时后我们要去给人家请客,得穿正式一点,你去换上小璇璇给你收的那一套西装吧。” 谢辰风困惑地问道:“是要去给谁请客啊?” 杰司特神秘地一笑:“带你去认识不就知道啰?好了好了,别养乐多喝得多问题也多多,快点换衣服,我帮你打领带。” 他推着谢辰风走进房间,鸠占鹊巢,浑然一副他就是主人的模样,自动自发地打开谢辰风的衣柜搜出西装,吩咐道:“快去浴室换一换。” 才进浴室没几分钟,谢辰风就换好西装出来给杰司特打领带。 “这套是Man‘s 的?” 谢辰风将下巴抬高,方便杰司特的动作。“不是,是亚曼的,王姐说Man’s 有可能是敌方的金援资助者,就联合李大哥帮我衣柜里那堆Man‘s 的衣服全都扔了。 “呜,那都是钱啊!他们不心疼,我都心疼了……” “看开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我看这套西装也很不错。”打好领带,杰司特退了三步,两手抱着胸前,将他从头打量到尾,啧啧说道:“嗯,不只不错,是非常好!这套西装穿在你身上真的很适合。” 西装就像是男人的玻璃鞋,穿上西装后,再不怎么好看的痞子也能摇身一变,成为有模有样的英挺男人,提升周围观众的好印象。 而从谢辰风的这身得体西服,更能看出王璇果然很有品味。 光泽内敛的朴素花色,透露着极简的优雅,钮扣的排列、下摆的开线、甚至是腰线的收束,都完美地将谢辰风的身型映衬得更加挺拔,说不出的翩翩风采。 “小璇璇就是有眼光啊,这套西装的支纱数、版形、剪裁和配件,都是为了配合你的身材和气质挑上的,呜呜……小璇璇怎么就是没对我这么好过呢?” 语毕,杰司特异常哀怨地瞄了谢辰风一眼,后者只能傻笑,努力的敷衍过去。 杰司特再从衣柜中搜出一双黑袜和鞋盒,说道:“穿上,试着走几步路,看看感觉怎么样。” “喔,好。”谢辰风迅速地穿好袜子套上崭新的皮鞋,在地板上来来回回地走着。 “怎么样?” 谢辰风开心地说道:“感觉很好,穿起来不会太紧,行动很自如,学校的烂制服穿久了,我都还以为穿西装就是很ㄍㄧㄥ,活受罪呢。鞋子的话,虽然是新的,可是走起路来却很舒服。” 杰司特点点头,笑道:“我一直觉得亚曼的剪裁相当精准,穿上他们的西装也不会行动不方便,这是很不容易的……哦哦,对了,差点忘了还有这个。”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圆盒。 “那什么啊?” 杰司特转动着盖子打开,一股清香弥漫开来。 “是发胶。小璇璇所以特地跑了好几家百货公司给你挑的,说这一款的不但不伤发质,还很滋养什么的……” 说着说着,杰司特看谢辰风的眼神夹杂了羡慕与嫉妒,语气怨叹:“小璇璇对你真是好啊,唉,年纪小就是吃香,要不是我非常非常非——常——了解小璇璇,我真会以为她是看上你,要真是这样,哼哼,就别怪我挥剑斩情敌了。” 还挥剑斩情敌咧……谢辰风暴汗。 杰司特哼着口哨,先拿吹风机帮谢辰风吹整头发,再用发胶抓头发造型、喷上造型喷雾,最后连男用香水也上场了。 看着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谢辰风迟疑地问道:“杰司特啊……你确定我们是去吃饭,不是去当牛郎?” 杰司特扬起一笑,不急不缓地回道:“这是基本的西装哲学,重视打扮是现代人应有的美德。” 他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呵呵,时间刚刚好,帅哥,我们出发吧,那位神秘人士在餐厅等着我们了吧。” 两人施施然地相偕走出房间时,走廊的另一侧,正站着同样装扮正式的杨尘和任历,也不晓得他们在那里站多久了。 杨尘吹了一声口哨,满脸笑嘻嘻:“人要衣装啊,小朋友穿上这身衣服看起来很稳重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本来的小朋友了。” 谢辰风装模作样地挺起胸膛:“看也知道,我本来就不是小朋友了。”他转头,握起拳头敲了一下任历的肩头,笑道:“兄弟,虽然不太想承认,不过你比我更帅。” 被谢辰风一夸,任历微微脸红了起来。 “好啦,众帅哥我们该走啦,别让客人久等了。” 杰司特回头一笑,便和任历领在前头,带着谢辰风两人搭上电梯,前往餐厅所在的楼层。 豪华却不失典雅的餐厅,到处充满英国独特的韵味,铺着白色桌巾的桌子、椅子都设计得非常精致,桌上摆饰的银制餐具,也被琢磨得发亮。 杨尘向前来迎接的服务生随口报了一个名字,谢辰风灵敏的听觉清楚地听见那个名字是叫做兰恩·维内·芬多利亚。 听到这长长一串名字的瞬间,谢辰风似乎恍然大悟了什么。 “芬多利亚先生已经到了,麻烦请各位跟我走。” 听到“芬多利亚”这个名字,服务生脸上的神情更加地恭敬,慎重万分地将他们带到餐厅另外分隔出的雅间。 雅间内,一名长相俊俏,身材颀长,浑身散发出一种非特异矫饰,浑然天成般贵气的青年,举止优雅地向他们行了一个问候礼。 “诸位夜安,希望英国的美丽,没有令诸位感到失望。”兰恩一开口,说的就是字正腔圆的中文。 早已从安廷那里知道渊博的知识、多国的语言,是身为一名贵族接受特殊教育的成果,故此谢辰风听到兰恩说中文时并不惊讶,只是赞叹于他的发音之标准。 “夜安,尊贵的芬多利亚先生。”杨尘收起以往那老不修的模样,竟也有板有眼地回了他问候礼,每一个姿势还是眼神的落点,都毫无缺陷可言,看得谢辰风目瞪口呆。 兰恩含蓄地一笑,抬手道:“请坐,晚餐的餐点很快就会送上来了,在此之前,诸位应该不会介意喝一点开胃酒吧?” 无须多言,站在一旁等候着的服务生们立刻替他们拉开椅子,接着流利地将开胃的红酒分别倒入他们的杯中。 谢辰风盯着酒杯内透亮的暗红色液体,一颗纯纯的少年心被吸引了,很想不客气地抓起杯子就喝,但又怕给杨尘他们丢脸,所以,他下了一个聪明的决定。 ——看别人怎么做,他就跟着怎么做。 学着杨尘拿酒杯的姿势,谢辰风捻着杯脚,小心地不让手的温度改变酒温,他微微摇动酒杯,让酒液的甜美醇香释放出来。 谢辰风轻啜一口,口感如同质地高级的绸缎般甘甜滑顺,不禁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品尝完开胃酒,一道道的餐点便像算好了时间,陆陆续续地送上每个人的桌前。 谢辰风慢慢咀嚼着口中的美味食物,虽然气氛有些拘束,但不影响他旺盛的食欲。 用餐到一半时,却见杨尘将手中的刀叉放下,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看向兰恩露出了微笑。 “芬多利亚先生,虽然很突兀,但我有件事想请教,不晓得台湾日前所发生的事情,您了解多少?” 第六章:芬多利亚的不老狐 赫尔莱因、芬多利亚,两者同为英国最古老的家族,他们有着世袭的爵位,高贵的身分,惊人的财富。政界、医界、学界…… 几乎每一处,都有这两个家族成员活跃着。 英国人皆知,赫尔莱因家族与芬多利亚家族皆被神所眷顾,无论多少朝代更替,世事变迁,沧海桑田,几百年来,他们始终屹立不摇。 曾有某位政界的知名人物断言,当赫尔莱因以及芬多利亚这两个家族不存在时,也就是英国崩溃的开始。 兰恩眼中精光一闪,沉吟了好一段时间,然后挥退了雅房内的所有服务生,他的脸上,浮现平易近人的一笑。 “您指的是发生在士林那件举世为之震惊,轰动全世界的事件吧?我想,我了解的不多,至少没有在座的诸位了解。” 兰恩看出杨尘问这个问题的深意,显然并不想谈论赫尔莱因家族族长是非的他,聪明地立即转移话题,他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对了,杨先生,您似乎还没和我介绍这三位吧?您不觉得有必要该带我认识一下吗?” 狡猾的狐狸!心里由衷感谢着特意梳整过的浏海,挡住了额头冒出的青筋的杨尘,用着毫无破绽的笑容说道:“您不说,我都忘了,人一旦老了,记性好像也会跟着退化。” “杨先生哪里会老?您还很年轻呢,请相信我,您的年纪看在我的几位长辈眼里,只能用小伙子来形容了……” 注意着他们一来一往的谈话,谢辰风当然察觉出两人间的暗潮汹涌,看似有礼谦卑的谈话中,早打起了无硝烟的战争。 “场面话的艺术就是这样子用的啊……嘿,学起来、学起来。”谢辰风暗暗整理出他的心得感想以及学习新目标。 杨尘照着座位的排序介绍着,他几句带过杰司特后,紧接着便轮到了谢辰风。 “这一位是谢辰风,等过了今年生日,就正式成年了。” 兰恩看着谢辰风,和善地笑道:“今年才成年?那也就是说,谢先生现在十七岁吗?” 谢辰风吞了口口水,点头说道:“嗯,对……”发觉自己的回答不太好,他忙改道:“是的,我还未满十八岁。” 兰恩笑了笑。“谢先生似乎有点紧张。” 谢辰风抓抓头,挺不好意思地咧开嘴笑道:“嘿嘿……你们的对话太有气质涵养了,我不习惯,想模仿,一时间也学不太来。” 对于他毫不修饰的直言,兰恩的神色间不仅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悦,反倒还笑了起来。 “谢先生真是很坦率的一个人啊。”兰恩的眼中毫无虚伪作假的情感,他诚恳地说道:“即使不习惯,也请您多多包涵了。 我所生活的世界,无论面对什么样的人,就算是非常厌恶憎恨的人,也得装出礼貌的表象,再怎么生气,也不能显露于外,更不能出口骂人……” 顿了顿,兰恩苦笑道:“不,正确来说,我们连怎么骂人也不会,因为这违背了我们的教养。” 连骂人也不会?谢辰风的观念里,一直认为贵族都是趾高气昂,一副天大地大我最大的人种。 他不禁讶异道:“面对讨厌的人也得装出笑脸,这样不会活得很辛苦吗?” 兰恩欷嘘道:“以我本人的立场,我认为这正是我们贵族的可悲,只能用虚假的面目来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即使想脱下那层虚假也做不到。我们从小就灌输得根深蒂固的‘贵族’观念,不允许我们这样做。” 谢辰风一脸的同情:“原来贵族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啊……” 相对于谢辰风的怜悯感慨,杨尘和杰司特彼此对望了一眼,心中同时想着:谢小弟弟〈小朋友〉,你也太好拐了吧? 兰恩依然笑着,那笑容看在杨尘眼里,说有多碍眼就有多碍眼。 “不老狐不愧是不老狐,三言两语轻轻松松地就把小朋友拉到他那边去。要是我把不老狐逼得太紧,唉唉,用膝盖想也猜得到小朋友肯定会帮这只狐狸说话了。” 杨尘很是无奈,如果不想徒劳无功,那他针对这次突如其来的餐聚所拟好之对策,看来是需要重新修改了。 而介绍到任历时,任历的表现,可让吃了闷亏的杨尘小小地出了一口气。 “我以为谢先生是你们之中最年轻的一位,没想到任先生才是最年轻的啊。” “……”任历一声也不吭,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径自吃着自己的那一份餐点。 “干得好啊!”杨尘在心里不停摇旗呐喊着,他深深地觉得任历的选择性自闭,在此时竟是那么的可爱迷人。 精明的兰恩从任历仅仅一次的反应中,就大致明白了任历的个性。 虽然贵族的教养令兰恩无论喜、怒、哀、乐,都得以身为贵族的方式来应对,但他也没有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的自虐习惯,因此他微笑,驾轻就熟地用两、三句虚伪却不令人反感的场面话带了过去。 兰恩漫不经心般地轻轻摇晃手中的酒杯,晕黄的灯光透过杯中的液体,将他的手指染上了一层微红。 “诸位中,不知是否有‘超能者’在场呢?”一双有着天空颜色的眼眸,深沉地望向纹丝不动的杨尘。 正在运用某人华丽切割技法与牛排战斗的谢辰风,下意识地停下手中的刀叉。 杨尘笑道:“您希望有吗?” 兰恩摇头道:“杨先生,我希望没有,可是世事总不如人愿,”锐利的双眼直直地看着杨尘,像是要看进他的内心深处:“您认为我说的对吗?” 面不改色,杨尘依旧笑道:“您希望没有,是因为您的家族对于超能者抱有偏见……或者敌意吗?” 哦哦,再次擦到问题的重心了。啃着嘴里的牛肉,谢辰风颇感有趣地来回看着两人,静心等待主戏的揭幕。 兰恩笑了,笑得难以揣测。 “请容许我为我的家族稍做辩解。事实上,我的家族是个非常具有包容力的家族,我们看重的是实力而不是人种。 “对超能者,我得承认在我的家族,甚至是赫尔莱因家族中,的确都还有人感到惧怕,毕竟超能者的实力超乎了一般的世俗范畴,不过这种惧怕并非偏见,而是弱者对强者的敬畏。 “我的家族或是赫尔莱因家族,是不会对无法匹敌的强者持有敌意的,我们非常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否则难以在英国存活如此之久。” 谢辰风从兰恩的话里,或多或少的整理出了些许的信息,只是他不晓得这是兰恩无意间透露的,还是故意说给他们知道的。 另一方面,以杨尘对兰恩的了解,他当然知道这些隐晦的信息是兰恩故意透露出来的。 ——八面玲珑的不老狐,只有想让对方知道而知道的聪慧,从来没有不想让对方知道而知道的愚笨。 但杨尘也更迷惘了。 从一到英国,兰恩就派人到酒店传达今晚要宴请他们的事情来看,兰恩想必老早就清楚他们要来到英国的消息,也应该多少调查过他们这几个人的背景。 至于宴请,则是兰恩要表明他自己的立场——杨尘是如此推敲的。 可是从方才到现在的对谈来看,兰恩很明显地表示出,他不想深入特防局欲调查索多亚斯·贝纳森·赫尔莱因与新人类联盟关系的这件事,却又总在有意无意之间,传达出讯息,将杨尘的一颗小心肝,挠得痒痒的…… 杨尘单刀直入地问道:“既然如此,您又为何会说希望我们这些人当中,没有超能者?” 兰恩环视了众人一遍,低头叹息了一声,说道:“因为这样一来,我不坚定的决心,就会坚定了。” 这一席话,听得谢辰风脑中雾煞煞,浑然不解兰恩的语意。 杨尘怔了一怔,随之也苦笑道:“您说得太抽象了,我不明白,请您原谅。” “杨尘,佣兵界中鼎鼎大名的‘孤狼’,价码在疾风旅团之下,但其实力公认为业界最高,行踪捉摸不定,所接下的委托全凭个人喜好,委托完成度百分之百,从不失手,被称为是佣兵界的不败神话。” 清澄的深蓝色眼眸波澜不起,兰恩嘴唇翕动,音调无一丝抑扬顿挫。 “台湾士林区的惨事之后,于日前正式加入台湾国家特殊防卫局,成为特防队一员,超能能力定名为‘飞行’,可摆脱地球重力,如飞鸟一般于空中自由飞行。” 他的视线转到杰司特身上。 “杰司特·菲,美国出生,十四岁时随离婚的母亲移居台湾,二十一岁因其优越过人的计算机能力而被台湾政府发掘,二十三岁加入特防局,担任情报组组长。”顿了一下,他笑道:“附注,追求特防局附设医院的王璇王医生整整三年以来,至今难越雷池一步,连手都没有牵过。” 眉一挑也不挑的杰司特听到最后几句时,脸色瞬时大变,惨嚎了一声,抱头哭道:“你这个附注也附注得太狠了吧?呜呜…… 小璇璇,我丢脸丢到英国来了啦……可是我不会因为这样的挫折就熄灭我火热的心,不管前方道路有多么崎岖难行,请你相信,即使海枯石烂,我爱你的心始终不变……” 谢辰风心瞬间抽紧,脸上依然摆着镇定的笑容,他停下手中进攻牛排的动作,问道:“芬多利亚先生,你都调查过我们啦?” 兰恩颔首道:“是的,未经过诸位的同意便擅自调查,请原谅我的失礼,只是……”他凝神看向任历:“关于这位任先生的数据,我动用了手上所有的关系,却什么也查不到,就连贵局的档案上也没有记载,比另一位“夏宇先生”更神秘,彷佛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任历仍然不为所动地吃着他的餐点,就像兰恩谈及的人和他毫不相干似的。 移开视线,兰恩望着谢辰风笑道:“谢先生,您难道不好奇吗?对于您这位神秘的搭档。” “说不好奇是骗人的。”谢辰风向任历微笑,却是对兰恩回答。“可是我不想去追究,任历不说自然是有他自己的道理,他是我的搭档,我只要知道我可以相信他就好了。” 任历手一顿,终于有了反应。 “阿风……” 像是觉得自己有点肉麻,谢辰风挠着头,羞涩地笑了笑,回看向兰恩说道:“总而言之,就是这样啦。” 杨尘的眼角余光,恰好捕捉到兰恩的手指几不可见地一颤,“是小朋友刚刚说的话,好死不死的击中他心里某一个地方吗?” 这疑惑刹那间浮现于杨尘的脑海。 兰恩开口,他的声调一如先前平稳:“我知道诸位特地远来英国的目的,我也敢保证在英国,无论哪一个家族或者哪一个人,都不会愿意冒犯赫尔莱因的族长,而我却愿意冒着被逐出家族的危险,提供线索给予诸位。” 杨尘一听,立即闻琴知雅意。“让您愿意提供线索的条件是什么?” “原本我还在迟疑,还在害怕,因为以我的能力,付出一切也无法办到,可是你们却不同,你们拥有着我梦寐以求的强大力量,你们的到来,对我而言无疑是黑暗中的一丝曙光。” 兰恩垂下了眼帘,流转在他眼中的,是犹如细水流长般含蓄,却深远而真挚的光辉。 “一个人,”再抬起眼,只见无怨无悔的坚定,目光耀眼地令人不敢直视。“我要求的条件,是希望你们救一个人。” ——是谁能让芬多利亚家族的不老狐,不顾贵族的尊严,被逐出家族也要救出?又是谁能让芬多利亚家族的不老狐,即使付出一切也无法匹敌,不得不拉下颜面,藉助外来的力量? 杨尘胸中虽惊涛骤起,脸上却不透出半分异色:“请问您口中所说的那个人是?” 兰恩张了张嘴,说道:“蓝·贝纳森·赫尔莱因,我这一生无可取代的挚友。” 杰司特若有所思地喃喃念道:“蓝·贝纳森·赫尔莱因……这个人和索多亚斯·贝纳森·赫尔莱因同样都是赫尔莱因家族的人吧?” 因曾深入调查过的关系,杰司特很熟悉蓝的名字,可是想了半天又想不起来是在哪一份数据上看过。就如他以前所说的,他的脑袋里只装满了小璇璇,再也装不下其它的了。 兰恩点头道:“是的,他还拥有一个无与伦比的高贵身分,是赫尔莱因族长的长子。” 谢辰风愕道:“那怎么找我们?应该去找那索多亚斯什么的去救他才对吧?” 杨尘沉吟道:“……我记得没错的话,蓝·贝纳森·赫尔莱因早在好几年前就舍弃自己的名字,从此去向不明。” “正如您所说,您也许不清楚,我的挚友舍弃他的名字后,改名为斐洛特·加龙省,投身佣兵界,成立了疾风旅团。” 杨尘身体一震,讶然道:“原来疾风旅团的团长,就是蓝·贝纳森·赫尔莱因?” 兰恩似是对于挚友的成就感到了骄傲,他眼中含笑道:“佣兵界中有不得探问别人过去这项不成文的规定,也难怪您不清楚了。” 谢辰风微微皱眉道:“呃……就算他抛弃名字变成斐洛特·加龙省也好,不管怎么样,血缘关系终究是抹煞不了的吧?儿子出了事,老子总不可能袖手旁观。索多利亚先生,你有去跟他老爸说他有危险的事情吗?” 兰恩转换眼光,苦笑一声,语气隐含着无奈:“赫尔莱因的族长——索多亚斯先生是一位非常高傲的人。他的高傲,即使是在与儿女相处时,也依然不改。” 他泄出了一声极低极低的叹息:“高傲的索多亚斯先生……非常不能体谅蓝的作法,他认为蓝舍弃他的名字,成为斐洛特·加龙省,是污辱了‘赫尔莱因’所拥有的尊严与荣耀,因此当他知道蓝陷入险境,危及生命的消息时,也不愿意施予任何援手。 “他还下了命令,要赫尔家族中的每一个人都不得干涉这件事……要不是蓝的弟弟私底下找我求救,我想,之后当我知道蓝居然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无声无息死去时,我将会后悔终生。” 杨尘调整了心绪,沉声问道:“索多利亚先生,关于斐洛特·加龙省团长的这件事,请问您是否清楚更详细一点的资料可以提供?” “是的,这当然了,但请原谅我用口述的方式,因为我必须小心,不能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对于您的谨慎,我们都不会介意的。”杨尘微笑。 “根据我所查探到的,疾风旅团于两个月前接下了一件委托,可是他们的雇主就跟任先生一样,完全探查不到一丝一毫的相关资料。 “疾风旅团接下的委托,是从Man‘s 的总公司中,偷窃关于D·P的档案……而疾风旅团在半个月前潜入Man’s 总公司后,从此便再也没有他们消息了。” 杰司特摸摸光滑的下巴,呢喃道:“D·P?是Digital Preservation〈数码保存〉吗?那种东西有什么好偷的……” 杨尘两手插胸,思考般地歪歪头,提醒道:“D·P的拼法有很多,不一定就是指Digital Preservation……我认为以疾风旅团选择委托的作风,比起容易完成的,他们更喜欢有挑战性的。 “如果只是偷取普通的计算机档案,由神崎圣那位黑客高手出马就够了,根本不需要动用到整团的力量,更何况还是到Man‘s——” 正当杨尘想说出他的疑问时,已经有另一人抢先发问了。 “有问题!芬多利亚先生。”谢辰风很规矩地举手发问:“Man’s 不是斐洛特·加龙省的老爸开的吗?” 兰恩肃容道:“明显的,问题就是出在这里,我一开始也不明白为何葛雷斯,也就是蓝的弟弟会说他有危险……但是当我探查到更深入的消息后,我终于明白了。” 宛如预知到兰恩接下来要说的话,将有多惊为天人,谢辰风不由自主地摒息起呼吸,紧张地注视着兰恩…… 第七章:碧蓝的眼 修长的身影,高高地伫立在露台上,久穿着的服饰依旧不改,仍是一身白色唐装。 一阵夜风缓缓吹起,久身后的帷幕随夜风飘飞,发出“啪沙啪沙”的细碎声响……和徐的夜风也拂动着久瀑布一般的长发,黑色的发丝在身后撒开,飘飘荡荡。 凝视着眼前的景象,玉璃不由得有些痴了。 彷佛月亮星辰的光芒都只照射在他身上一样——美的好像一幅画,美的好不真实。 久偏过身,乌黑的淡定眼眸,看向了玉璃。 “大人。”玉璃微微欠身。“如东君大人所言,特防局的人果然出席了赫尔莱因家族的晚宴。” 久不必开口,玉璃的心灵感应便能得知他心中所想。 “是芬多利亚的不老狐为他们牵的线,以不老狐友人的身分出席。” 久的食指在扶手上轻敲了一下。 “不老狐是疾风旅团团长的挚友,他查到了我们身上。” 形状姣好的眉毛蹙起,表情不悦。 玉璃马上不慌不忙地应答道:“关于情报是从何处泄漏,属下已经着手调查,属下会在三天内将失职人员的名单提交给您。” 对于玉璃的回答感到满意,久闭起眼睛,全心感受着略带凉意的夜风。 见状,玉璃再一欠身后,便无声无息地离开,只是悄悄地,不为人知地,她将刚才所见的一幕,恋恋不舍的收进了她的记忆深处…… 朦胧夜色里,一场豪华的宴会盛大地展开了。 金碧辉煌的大厅中,乐队演奏着欢乐的华尔兹,本来散在各个角落,三三两两的人群一听到音乐奏起,很快分成数对,走向中央聚拢。 华美的水晶吊灯照得整个大厅明亮得有如白昼,灯光下,衣香鬓影的人们尽情的旋转,随着音乐翩翩然地起舞。 穿着礼服的谢辰风和任历脚踏着厚软的地毯,肩并肩地站在落地窗前,年轻而又相貌出众的他们,吸引了在场年轻女孩迷恋的目光。 女孩们热情而又含蓄的视线,让原本紧张得手足无措的谢辰风不禁松下了一颗高悬的心,还有些自我陶醉起来。 他侧首看了看倒映在玻璃上的倒影,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好一个帅哥啊!虽然比起旁边的逊色了那么一丁点,不过也只是一丁点而已,总归来说还是优质帅哥一只的!谢辰风心里默默感谢着父母传承给他的优良基因。 “阿风,很开心?” 看着谢辰风雀跃的神情,任历脸上也不自觉地浮现一抹微笑,那微笑,电得众多注意着他们的女孩晕头转向,两眼直冒爱心了。 谢辰风用力地点点头,眉开眼笑地说道:“嘿嘿,来到英国后,我一直很ㄍㄧㄥ,ㄍㄧㄥ久了,紧绷的神经也该给我点弹性疲乏的权力,让我偶尔放松一下啊。”说着,他的一双眼珠四处溜转,竟看到了自称痴心绝对的杰司特,向一名绿发美女露出一记自以为风度翩翩的笑容,接着俯身握住美女微微举高的右手,在她的手背落下一吻后,轻托起她的细腰,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跳起了舞。 眼中名为邪恶的光芒一闪,谢辰风掩着嘴巴,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坏笑声:“嘿嘿嘿嘿!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杰司特爬墙出轨泡妞!嘿嘿,等回去以后,我要去跟王姐打小报告!” 就因为谢辰风此时一闪而过的念头,任历便牢牢谨记着,一回台还不忘告知王璇,使得杰司特过了整整一个月痛不欲生的悲惨生活…… 我们可由此推断,杰司特要是梦想实现,真和王璇结婚的话,那他肯定会光荣晋身为怕老婆俱乐部最忠实的会员之一了。 贼眼再转,视线穿越人群,谢辰风远远地望见兰恩与杨尘正和一名貌似二十五、六岁的男子说话,超能者卓越的视力,让他很清楚地打量那名男子的模样。 银灰色丝质衬衫外,是剪裁合身的黑色外套,下面是和外套同色的裤子,仔细看,能发现裤子的两侧绣着相当细巧的花纹,而脚上套的一双精致短靴,在灯光的辉映下闪耀着流动的光。 ——一个长得相当出色好看的英国佬。 男子的样貌、体格皆属上乘,举手投足间无不散发着成熟的魅力,而最引起谢辰风注意的,是男子的眼睛。 明明是和兰恩相同的颜色,却觉得格外的碧蓝,就像是用最高贵无瑕的蓝宝石所精心琢磨的一样,光是注视,就有种想沉溺其中,再也不愿醒来的渴望。 蓦地,一双厚实的手挡住谢辰风的视线,那是任历的手。 任历望向那名男子的面色泛起不豫,他皱着眉,沉声说道:“……不要看,那个人,古怪。” 一被任历中断凝视男子眼眸,谢辰风猛然全身一颤,恍惚游离的意志瞬时回归大脑。 “刚刚那是……”谢辰风气血突然一阵翻涌,忍住内心的翻腾,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哆嗦。 任历摇头道:“不知道,可是,古怪,很古怪。”他说话的语气中,充满了少有的警惕与戒慎。 打起十二万分的注意,谢辰风觉得自己准备充分,再不会被轻易迷惑后,又一次挑战地看向那名男子。却见那名男子举起手上的高脚杯,遥遥地朝他点头致敬,脸上抿成一条线般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很浅、很淡的一笑。 谢辰风嘴巴张了张,情不自禁地愕然道:“他妈的真是见鬼了……” 这也难怪他如此惊讶了。男子和他的距离,远得眼睛几乎只看得到小豆点,中间又隔了无数道的人墙,这种情况下,男子居然还能将目光准确地调向他,并且还朝他举杯致意? 谢辰风忙拉了拉任历的袖子,随口问道:“你看那家伙,该不会也是超能者吧?” 任历闭眼将精神集中,好一会儿才重新睁开眼说道:“不行,感觉,抓不到。”他顿了顿,多添上解释:“人太多,需要近一点,才好分辨。” 他赞同地点了点头:“我想也是……嗯嗯,还是等杨伯他回来再问问看好了。要那家伙是普通人类,未免也太神了点吧? 这样也知道我在看他,还回礼咧……” 十多分钟后,兰恩和杨尘回来了,带着那名令谢辰风大吃一惊的男子。 “两位,请容我的介绍,这一位是葛雷斯·贝纳森·赫尔莱因。葛雷斯,这两位和杨叔同样都是我来自东方的朋友,谢辰风以及任历。” 虽然不是超能者,但原来这家伙就是大魔王的次子——隐藏起心中的波动,谢辰风戴上微笑的面具,伸出代表友好的手。 “您好,赫尔莱因先生。” 葛雷斯握着谢辰风的手笑道:“请不要客气,和兰恩一样,叫我葛雷斯就可以了……如果你不介意,也请容许我称呼你为辰风。” 谢辰风也笑道:“当然不介意了。对了,任历的话也直接叫他的名字就好,他这个人有点小自闭,不太喜欢开口讲话。” 葛雷斯眉眼间笑意盈盈,毫不在意地笑道:“我从兰恩那里听说了。” 除了任历以外,其它几人宛如上辈子就认识了似的,气氛融洽地聊起闲话家常。 话题虽然无聊,不过谢辰风还是勉强打起精神应付,所谓的社交就是这么一回事。但他还是深深觉得,与其谈论英国最近这几天变化快速的气候,不如到餐桌那里研究一下那些琳琅满目的点心比较有趣。 “辰风,你对于我们的话题,似乎是在应付喔。”兰恩头微歪,责备的字句中却无不悦,还微带笑意。 重点来了!谢辰风两眼炯炯精光一闪,脸色乍然一变,换上局促不安的神情。 葛雷斯替他打着圆场道:“这不能怪他,他这种年纪感兴趣的话题,本来就不是我们现在所谈论的。兰恩,你得承认,我们老了,虽然远比杨叔年轻。”语末,促狭的眼神投向杨尘。 杨尘苦笑道:“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我是无辜的啊。” “但是论年龄,不得否认,杨叔的确是我们之中最老的一位了。”葛雷斯轻声笑了笑,转头看向谢辰风以及任历:“既然闷了,就别勉强待在这里吧,反正主戏登场的时机还没到,不如我带你们去外面晃晃吧?虽然外面正飘着雨,但并不大,我们可以尝试雨中散步的浪漫。” 谢辰风装模作样地弯腰行礼:“葛雷斯,我和任历都太感谢你的体贴了。” “哪里的话?请随我来吧。” 随着逐渐远离的喧闹宴会,走在羊肠小道上,竟感觉夜晚出奇地寂静,可以听见隐藏在草丛一角中的青蛙鸣叫,细细的雨滴打在森林中的回响。 葛雷斯一直没有说话,径自向前进,走在后头的谢辰风和任历两人也不开口,静静地跟随着他。 默默走着,谢辰风伸手无意识地摸上小径旁的低矮树丛,让一片片青葱的叶片从指尖滑过,每当沾着雨露的湿冷叶片碰触到他的指尖时,就会有好几颗水珠跳跃开来。 他们跨过小径的低矮树丛,走进树林一段时间后,终于踏上了一块青草绿地,而他们的面前,是一池四面围绕着树木的湖潭。湖面非常的美丽,波光粼粼,澄澈而碧绿。 下雨天的湖水,不时一阵一阵的微波荡漾,和着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雨水的滴答声,交织成了自然的交响乐。 “我的兄长非常喜欢看着这潭湖水沉思,尤其是在清晨时分,淡淡的薄雾弥漫着青草香时,我的兄长说,这时的湖潭,总有种说不出的神秘魅惑。” 葛雷斯低沉的嗓音传出,伴随着绵长宁静的呼吸,轻悠悠地回荡在这片天地之中。 “详细的事情经过,你们应该从兰恩那边听说了,兰恩对于你们似乎抱了相当大的期待。” 他的语气,再无宴会中那般的亲近随和,反倒有种冷漠的高傲感。 “兰恩信任你们,我却无法信任……或者说,你们有什么值得我信任?” 葛雷斯露出狠厉的眼光,一瞬也不移地盯住谢辰风,一股慑人的气魄自他的周身蔓延:“既然有了被逐出家族的决心,我想找的帮手,一定要有能成功救出我兄长的实力,病急乱投医不是赫尔莱因家族的人会做的蠢事。” 葛雷斯说变脸就变脸,速度之外,实为惊人。谢辰风连不迭地踏前一步,开口解释道:“如果赫尔莱因先生是看我们年轻——” “年龄等于实力,只有愚者才会有这种愚不可及的想法。”葛雷斯轻蔑地冷哼了一声。 “我知道你们和杨尘都是超能者,可是那又怎么样?抓走我兄长的也是超能者。而超能者之间也有强弱之分,就好比你们失踪的队长和疯狂杀手,其综合力量都是属于最一流的超能者……”他打量似地瞥向他们,“你们自认比得上他们吗?” “这个……”谢辰风噤了声。 葛雷斯微昂起头,睨着他冷笑道:“连最基本的自信你都没有了,不相信自己能力的你,又要我如何相信你们?” 谢辰风作做个深呼吸,安抚下因不知所措而造成焦躁的情绪。 “我承认我们的力量远不如队长或是夏前辈,可是我们会全力搭救令兄的——” “全力搭救不代表安全救出吧?”葛雷斯打断了他的话,挑眉说道:“我兄长的生命可比你们都高贵重要多了,我不能冒险。” 真想在那张骄傲的脸上狠狠揍他个一拳!心中不住地狂吼,谢辰风压抑着怒气说道:“那我们该怎么做,您才能满意?” “你还不明白吗?我所无法信任的,就是不能相信自己的你。” 谢辰风气急败坏地吼道:“不能相信我,但我的同伴你可以相信啊!他们都是很厉害的人!” 葛雷斯失望地摇头道:“你无法相信自己,却可以相信别人,你的‘信任’不会太廉价了吗?又要我怎么相信你廉价的信任?” 谢辰风被说得胸口血气一逆,涨红了脸,他想反驳,却又不知该从何反驳而起,隐隐之中,他似有所觉,葛雷斯的一番话,确确实实地刺中了他心中的脆弱。 “全心信任某个人,这种话听起来是很美好,可是在全心信任某个人之前,你该先学着相信自己,毕竟人都是不同的个体,再怎么相信别人,也没有相信自己来得绝对……” 碧蓝色的深邃眼眸掩去了尖锐,“还记得你第一次发掘出超能能力时的感觉吗?” “第一次发掘出……” 葛雷斯的语气缓和下来:“最原始的自我,你已经遗忘了吗?” 当听到葛雷斯的话时,刹那间,谢辰风心中所有的愤怒不平全都不可思议地消失了,他怔怔地望着葛雷斯,直觉得还有非常重要的后续。 “无论最原始的自我有多么软弱丑恶,正视它,了解它,然后接受它。” 葛雷斯的手,直直地伸向谢辰风,按住他的心口:“不要让好不容易挣脱束缚,得到了自由的光,再一次被银黑的色彩禁锢。” 谢辰风垂下的眼帘轻轻颤动,神旋意迷,激荡得久久不能平静。另一方面,趁着谢辰风失神之际,葛雷斯看向了担心着同伴的任历。 “……为他好,并不是一味地保护,这只会让他习惯性的依赖别人,再也看不清道路的方向。” 任历浑身蓦然一震,拳头紧紧地攒起,随之松开,却又再一次地握紧。 “我……” “特防局的局长、罗天行、安廷、王璇、李岚还有你,甚至是他那位失踪的大哥……你们对他的好,其实是编织成了一条温柔的锁炼,让他甘心自困于一小块天地,能飞,却飞不高,只能盘旋在同一个地方。” “……”任历抿紧唇,无言以对。 “请好好想想吧,身为他搭档的你,比谁都有责任思考究竟该怎么做,才是对他真正的好。” 葛雷斯再度将视线转回已全然陷入自己世界中的谢辰风。 “谢辰风。” 明明在方才葛雷斯和任历之间的谈话也引不起他一丝一毫的注意,但这不轻不重的一声呼唤,居然将他从沉思的世界拉回。 “我期待你的改变。”葛雷斯微笑着,行了一个告别礼。 “请等等!”见成功地使葛雷斯停住离去的脚步,谢辰风连忙问道:“为什么你会知道?发掘‘原始’是每个超能者都会经历的过程,可是……”他吞吞口水:“可是银黑的色彩……我却从来没有对别人提过。” “……还记得我这双迷惑你的眼睛吗?”葛雷斯的神情平然:“不管我想不想要,这双眼睛总是会让我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比如——人心。” 他柔和地一笑,“这里很宁静,通常不会人有什么来,是一处非常适合思考的地方,多待一下沉淀好心情对你们有益无害。 不过请记得半小时后务必回到宴会厅,千万别错过主戏登场了。” 留下眼神茫然的谢辰风及任历两人,葛雷斯潇洒却又极为优雅地挥挥手,头也不回地离开远去。 葛雷斯穿过茂密的树林,拨开遮挡视线的树叶,只见一抹身影随意地倚靠在树干上,似是正等待着他的出现。 看清人影的长相,葛雷斯挂上笑脸,打趣道:“杨叔,在这里吹风不好吧?虽然我得承认夜色下的你,富有神秘的魅力。” 杨尘神态轻松地笑道:“是在这里等你,好郑重的向你道谢。我们家里的两个小朋友劳你费心了。” “杨叔说得我汗颜了。这么做,主要也是出于我的私心,他们的实力增强,也就多增添我兄长获救的把握。” 杨尘摇头道:“不管是什么心都好,想通了以后,那两个小朋友都会有质的飞越,只剩下时间的问题罢了。” “其实那些话不该我来说,由你来说才更适当。” “说得出来,但效果没这么好啊!你先令他们有危机感,再给予他们省思的契机,这是我做不到的,呵,我粗枝大叶惯了,心机没那么深。” “请不要挖苦我了。”葛雷斯苦笑。 杨尘俏皮地眨眼笑道:“这是夸赞你呢。任历除了谢辰风以外,谁的话在他耳里听来都是放屁,不值一文。而谢辰风啊……” 他感慨地叹了一声:“就像你说的,他被保护得太好了,却很容易自卑,抗压性很弱,就像一朵温室里的小花,好看但经不起风吹雨打。 “我本来想好好地锻炼锻炼他的心理承受力,那在将来会对他有很大的帮助……唉,却被他的主治医生因为担心他的PTSD复发的理由,郑重地打了回票。 “就连安廷也不赞同,还在王医生的建议下联合我们宝贝局长,硬压下了他那位小女朋友的死讯,说什么最近事情一下子发生太多,再让他接受刺激反而不好……” 葛雷斯含笑道:“人就是这样,有时候总会因为太在乎,反而忽略了某些基本的事情。” “唉,不说啦,反正谢谢你就是了,兰恩说得对,拿这种事来拜托你果然没错,你是最优秀的辅导老师了。” “请无须客气,我兄长的事就有劳诸位了。” 眼里含着浓厚担忧,葛雷斯仍维持微笑的向杨尘行了一礼。 第八章:洗脑 舞动人心的欢乐华尔兹结束,乐队们在指挥棒的指示下,缓缓地演奏铿锵有力的进行曲。 此时无论是还沉溺于舞跃余韵的人们,或是站立于角落交谈的人们,又或是在挑选饮品餐点的人们全都放下了一切,集中到一座回旋楼梯的下方,楼梯上方的尽头,是一扇雕琢着古朴花纹的实木大门。 水晶吊灯的光线黯淡了下来,随后,是另一道明亮的光线投射在合拢的实木大门上。 算准时间和任历一起回到宴会场的谢辰风,正好赶上体验挤沙丁鱼罐的时候。他心想:大魔王要登场了。 伴着乐曲的节奏,两名长相俊秀的宴会服务生同时跨出脚,一步一步地走向实木大门前,他们先朝门内躬身行礼,右脚往后一踏,一个转身,再向聚集于梯下的人们鞠躬,然后再次转身,抬起手,戴着纯白手套的手指握住了大门的金色门把——拉动,开启。 乐曲演奏到了最高朝。 一抹浅浅的金光掠过,盛装打扮的老人于惊天动地的热烈鼓掌声中,神采奕奕地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他就是索多亚斯·贝纳森·赫尔莱因——同样有着一双湛蓝如晴空的眼,看得出来索多亚斯在年轻时,定也曾是仪表出众的祸水。 而即使年华老去,他的风光却依旧存在,在场的中年妇女们里,有不少人用着一种暧昧眷恋的眼光注视着他。 哗然的人群,竟然在索多亚斯的一记无声的眼神中顿时缄默了下来。 索多亚斯将右手按在胸口,微微地一躬身。 “愿诸位今晚玩得愉快。” 声音苍劲而充满震慑力,不愧是赫尔莱因家族族长,一听就能知晓他是习惯了发号司令的人物。 语毕,索多亚斯再不多留,转身便走回门内,大门重新关合。 瞪着紧闭的大门,谢辰风不禁咋舌了,排出如此大的排场,却只是出来说这么一句话? 杨尘对着他挤眉弄眼,低声道:“小朋友,别发呆,该走了!” “啊、是!” 一行人以兰恩带头,急急忙忙地穿过宴会厅,走进静谧的走廊,一名服务生立即迎了过来。 “请随我来。” 兰恩一声不坑地点点头,用手势示意众人这名服务生是他所安插的人手。 服务生带着众人进入一间客房,转动壁炉上的烛台,轰隆一声,壁炉竟整个陷入墙中,出现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长暗道。 “为了避开那些人在路上安排的警卫,我们得走密道绕一下远路,路并不好走,请诸位小心脚下。” 由于没有光线,服务生掏出携带型手电筒,率先走在前头,暗道头顶上方的土壁严重地凹凸不平,有时还需要弯下腰才能通过。 只有前方有些微的光线照明,后方则是一片的漆黑,走在乌漆麻黑的暗道里,谢辰风有种类似于兴奋的紧张感,觉得这像是谍报电影中常有的情节。 黑暗中,兰恩的声音传来。 “葛雷斯呢?” “葛雷斯先生已经先走一步,去拦下索多亚斯先生了。” 兰恩苦笑道:“太危险了,要是那些人在的话……” 杨尘说道:“再怎么样葛雷斯是索多亚斯的儿子,更是赫尔莱因直系中最后一位继承人,索多亚斯不会让他有事的。” “我很担忧,不管是蓝还是葛雷斯的安全……” 越想,兰恩心中越是惆怅,长长地叹息一声,他语气消沉:“自从认识那些人以后,索多亚斯先生的变化非常大,连葛雷斯都‘看’不到他的内心,他们父子之间更是一个月也讲不到一次话。以前的索多亚斯先生即使高傲固执,总归也是个关心子女的好父亲……” 杨尘没有接口,暗暗揣测道:“照这样看来,或许索多亚斯极有可能是被新人类联盟给洗脑了……直接侵入脑部操控人心的超能者,我记得曾经在特防局的‘重霞’档案上,好像有看过这样的能力……” 杰司特大咧咧地说道:“一个月说不到一次话也不算什么啊,我和我那个在美国逍遥的爹地一年大多讲不到五句话,其中有三句话是每年过年时他会固定打电话来说:新年好、最近过得不错吧、再见。” 杨尘给了杰司特一记白眼,可惜太黑了,后者完全看不到。 “杰司特,你都叫你老爸叫爹地喔?那叫你老妈,该不会是叫妈咪吧?”谢辰风问着,脸上黑线画三条,心道:“杰司特老大,算我拜托你了,千万千万别说对啊……” “是叫妈咪没错,怎么了吗?谢小弟弟,你声音怪怪的耶。” 寒!谢辰风浑身鸡皮疙瘩冒起,“杰司特,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你追了那么久,王姐却总没什么好脸色给你看了。” “咦咦?为什么?”杰司特语气饱含着期待。 谢辰风唯唯诺诺道:“……因为你有恋母情结啊。” 石破天惊,场面一片鸦雀无声。 猛地,最不给杰司特面子的杨尘纵声大笑了起来,兰恩甚至连那名领路的服务生也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 杰司特额冒青筋,吼了一声:“谢——辰——风!” 硬是压下过大的音量,他咬着牙,眼里冒着火花,皮笑肉不笑:“亲爱可爱的谢小弟弟,请你给我说清楚一点,我是哪里有恋母情结啦?”不要随便破坏他的清誉! 谢辰风有些想笑,却聪明地没让自己笑出声去刺激一头生气的狮子。他理所当然道:“你叫你妈妈叫妈咪,这在一般人的传统印象里,一个大男人会这样称呼妈妈,通常都是有恋母情结的,而我听我以前的女同学说过,女孩子对有恋母情结的男生最敬而远之了。” 杰司特气急败坏地吼道:“拜托!什么一般人的传统印象?这很正常好不好?” “不太正常吧?”杨尘凉凉地打击他道:“至少我这辈子都没用那种恶心的称呼叫过我那死去的妈,要是我那样叫她,估计她会疯掉吧。” 兰恩也来了兴致,嘴角噙着笑,说道:“小时候,大概是在十岁之前吧,我会用妈咪来称呼母亲,但长大以后就改掉了这种称呼习惯。” 杨尘继续打击道:“听到一个小男孩叫妈咪,人家只会觉得他可爱天真,但一个大男人叫妈咪……”他啧啧有声地摇了摇头,有上文没下文,想象空间更是十足。 “你、你们……”杰司特努力地吸气呼气,说道:“不生气,我不生气,世界多么美好,空气多么清新……有位老人家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对,我是要做大事的伟人!我忍!你们的这点小刺激不算什么的,一点也不算什么的!” “加油吧,有恋母情结的伟——人。”杨尘一脸笑咪咪,特意拖长了尾音,调笑似的说着。 “老不修,我一千万分的郑重警告你!”杰司特白皙的脸皮充血成鲜艳的红色,他的眼角抽搐,青筋乱暴。 “不、准、再、说、我、恋、母、情、结!” 谢辰风语重心长:“杰司特,还是改一下比较好吧?我看王姐的个性……应该是不太喜欢会叫妈咪的男人。” 提到王璇,杰司特涨满的气势刹那间就消弭无踪。 “我改掉这习惯,小璇璇就会喜欢我了吗?” “嗯……”谢辰风歪歪头,很诚实地比着小拇指的一小节说道:“不太可能,但是至少机会多了那么一点点点。” 在黑暗中行走了很长的时间,一路上曲曲折折,忽高忽低,谢辰风等几个超能者还觉得无所谓,可是杰司特、兰恩却走到了四肢麻木,连聊天打趣的心思也没有了。 “兰恩先生,您还好吗?”前方的服务生敏锐地感觉到,兰恩的脚步比先前迟缓了许多。“就快到了,请您再稍微忍耐一下。” “嗯,别在意我,虽比不上那几位,但我平时的锻炼也不是白做的。”兰恩顾不得劳累的身体,满心只牵挂着两位好友的安危。 随着一阵凉风吹来,通道突然变得宽阔豁达,也明亮多了。 “兰恩先生,再来请循着路直走就好了,请原谅属下还有工作在身,无法陪伴您前去。” 兰恩拢了拢被夜风吹乱的发丝,点头道:“这次之后,我想你在赫尔莱因也待不了多久了,干脆就放弃卧底的工作,回来芬多利亚吧。” 服务生绽开了欢喜的笑容:“非常感谢您。” 走出漫长的暗道,外头是一片树林,雨丝仍然没有停止的迹象,一滴牵着一滴,连绵不绝地从天空静静落下。 “这里是……”谢辰风看了看四周,皱起眉头:“听到了吗?好像有直升机螺旋桨旋转的声音。” 兰恩脸色大变,慌张道:“我们得快点!葛雷斯拖延不住索多亚斯先生了!” “失礼了。” 距离兰恩最近的谢辰风道歉一声,一把将兰恩给抱起,脚跟一蹬,眨眼间如电光飞窜,生生带起一路狂砂,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急速奔跑中的强风,刺得兰恩面上隐隐发痛,但他仍张动几下嘴唇,尝试着开口。 “……不好意思,我可以要求换个姿势吗?”兰恩打从心底认为公主抱不太适合他,尤其是被比他小很多的少年,就算胃会不舒服,他也宁可谢辰风用扛的。 “一下子就到了,忍一下吧。” 虽觉得丢脸,但为了不影响谢辰风行进的速度,兰恩也只好哑巴吃黄莲了。 三道身影如脱弦之箭,顷刻飞掠过数公里的距离,这种极快的速度,让兰恩几乎遗忘心中的郁闷不快,陶醉在驾驭风中的快感。 即使是兰恩那一台法拉利,也无法达到这种速度,当然法律的限定也占了大部分的因素。 目的地抵达,谢辰风知情识趣地放下兰恩,他知道贵族最怕的就是丢脸。 直升机的螺旋桨快速转动着,猎猎风声中,只见葛雷斯不顾颜面的跪在地上,紧抓住他父亲的裤脚。 索多亚斯抬起他高贵的下巴,看向匆匆赶来的谢辰风等人,兰恩赶紧整整衣服的绉折,恭敬地向索多亚斯行礼。 “亲爱的孩子,我还在想着你究竟是为什么执意要我留下,原来是要我见这几个人啊……” 葛雷斯的声音带着哽咽:“父亲,请您再重新考虑吧!那个人是大哥,是您最骄傲的孩子,蓝·贝纳森·赫尔莱因啊!” “我的孩子,你忘记了吗?” 索多亚斯将大拇指按上葛雷斯泛红的眼眶,眼中满怀慈爱:“那个孽子早已不是我的孩子了。他舍弃了他的荣誉,他的骄傲,就为了那名东方人……是他先舍弃,狠心舍弃了我们这群爱他的人。” 葛雷斯抬起头,情绪激动道:“但他的名字仍留在赫尔莱因的族谱之中,仍是我们赫尔莱因的一员,就算要处置,也该由‘赫尔莱因’来处置,而非毫不相干的外来者!” 索多亚斯责备地瞪着他:“孩子,我承认他们的确是和我们没有关系的外来者。但是,他们是神的使者,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神的旨意,我们不该干涉。” 葛雷斯瞪大了眼,表情哀伤:“父亲……这些日子来,您可照过镜子,好好看过您自己?您知道吗?您原来一双有如大海般清澄的蓝色眼眸,变得好混浊……混浊得我再也看不清您的心了。” “孩子,你想太多了,你该回去睡个觉,休息一下,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索多亚斯拍拍他的肩膀笑着,笑得他心寒万分。 “父亲……” 杨尘击掌道:“好了,既然用说的已经确定说不通了,我们就换种比较直接了当的方式吧。” 因为他们的交谈从头到尾皆使用英文,所以谢辰风听得一头“雾煞煞”,直到杨尘开口讲中文为止,他才总算知道谈判破裂,该准备动手了。 葛雷斯站起,退开数步,用着复杂的眼光望着他的父亲,跟着使用中文。 “……看在家父的身分上,请诸位顾全他老人家的颜面,不要过于粗暴。” 杨尘说道:“放一百颗心吧,我们很敬老尊贤的……呵呵,虽然他比我老不了多少啦。” 两手按在顶端镶满宝石的手杖上,索多亚斯不失大家风度,气定神闲地打量谢辰风等人。 “Oriental people〈东方人〉……”再度开口,他换上一口流利的中文:“你们感觉上和平常人很不一样……超能者?”问句,但却是肯定了答案。 杨尘弯腰行礼道:“我们来自台湾。” 索多亚斯点了点头:“特防队。”眼中神光一闪,他犀利的视线在杨尘坦然的脸上探究着,半晌后,他沉声道:“……披着正义的外衣,神的敌人。” “和现在的你怎么说也说不通,”杨尘蹙起眉头,说道:“我们的手法是粗鲁了一点,可是等你醒来以后,一定会很感谢我们的粗鲁。” “很遗憾,对于你所说的手法,我敬谢不敏——萨鲁!” 应声,一条黑色人影从天蓦然而降。 一听到索多亚斯喊出的名字,再看到应声出现的人影,葛雷斯脸色乍然一变,惊骇大喊:“小心!捂住耳朵!” 众人立刻照着葛雷斯的话捂住耳朵,可是仍听得见那一声惊心动魄的高亢嘶鸣咆哮!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直升机的玻璃瞬间破裂,谢辰风清楚感觉到高亢的音量化做强大的气流,震破空气,如涟漪似地成圆荡漾散开,一波一波袭向他们! 阻挡不了! 无形的强烈音波直接侵袭耳膜,震荡他们的大脑,普通人的兰恩和葛雷斯最先忍不住的昏了过去。 突然出现的这人,谢辰风能感应出他并非是超能者,但他的特异能力,却可以将超能者灵敏的听觉变为要害,确实打击! 好痛苦!整颗头好像都快破裂了!隆隆的震撼声像一把巨槌狠狠打击着脑部,周遭的景色模糊,谢辰风一脸难受,终于站不住脚,狼狈地单膝跪下。 就在此时,高亢音贝的叫声忽然变成一声惨叫,之后一没,再无声响。 ……得救了? 谢辰风摇晃着混沌的脑袋,犹带迟疑地抬眼看去——他擦了擦眼睛,用袖子很使劲地擦了擦。 一颗和保龄球差不多大小的白银色圆球,正围着神色紧张的索多亚斯蹦啊跳啊,而那名叫做萨鲁的人晕倒在地上,后脑还肿起一个圆滚滚的大包。 看清写在白银圆球上的红色字迹,瘫坐在地的谢辰风一手支在额上,嗤嗤笑了起来。 “正义女超人,你出场的时机真是抓得太好了,太感恩啦!” 不满的嗓音从后方的树林里传来:“奇怪啰,怎么我听起来没有几分感恩,倒像是啼笑皆非占的成分比较多啊?” “有吗?” “绝对有!” 十公分高的细跟高跟鞋一脚踩破枯叶,一头集合了数种鲜艳色彩的短发,两只耳朵上不嫌重地挂着好几只耳环耳扣,露肩小背心搭上超迷你短裙,特防局最年轻最感性也最会在外观上搞怪的沈仪宣,俏丽登场了。 “沈学妹……你又去染头发和打耳洞了?”谢辰风记得还没来英国前,沈仪宣的发色和耳环明明没那么多“样式”。 沈仪宣眨眨灵动的眼,漾出可爱一笑:“是李大哥带我去的,那设计师的技术很优喔!学长要是有兴趣,等回台湾我再带你去,我猜你也会喜欢的!” 谢辰风用极其复杂的眼光将沈仪宣从头打量到尾,最后勉强扯出一抹干笑。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想还是算了,那位设计师的品味……咳咳,估计和我不合吧……” 另一头,杨尘抚着头颅,脚步踉跄地走向被白银圆球困住的索多亚斯。 “你、你们……”指着杨尘,索多亚斯满脸慌张。 “索多亚斯先生,我想现在我们能够好好聊一聊了吧。”嘴角勾起,杨尘笑得阴森而奸诈。 第九章:糖与鞭子 你说,宁愿天下人负我,也不愿我负天下人。 我相信了。 而事实证明,你何其聪明,我何其愚蠢? 恭喜你——你用你虚伪的友情,成功毁了我的一生。 缓缓睁开眼睛,斐洛特·加龙省发现自己是流着泪醒来的,他愣愣看着天花板,明明对面就是一个炉火烤得周围很温暖的壁炉,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身下躺着的也是触感毛茸茸的兽皮…… 可是依然有点冷,那冷,是从心底深处无可抑制般升出的冷意。 斐洛特·加龙省从拥有百年历史的古董躺椅上坐起身,迷惘的飘忽眼神注视着落地窗。窗外,沉沉的夜色中,雨丝不停飘落。 不像同伴们被囚禁在阴冷潮湿,空气中散发着浓重腐败气息的牢房里,久待斐洛特·加龙省极其礼遇,住在高雅的客房,可以自由地行走,但他逃不了,重视同伴生命的他,哪里也不能去。 而斐洛特·加龙省心知肚明,就算没有拿同伴性命要挟他,他也不会逃走。 过去所亏欠的人——他找寻已久,始终找寻不到的人。 看着火光跳跃的壁炉,斐洛特·加龙省神色恍惚,张嘴呢喃道:“看起来拥有一切,明明是个天之骄子,但眼中只有一份孤独,愁闷、痛苦、无法跳脱的孤独……” 斐洛特·加龙省把脸埋进自己的掌心,抽噎着抖动肩膀,他的嘴唇动了几动,气息微弱至极。 想嚎啕痛哭,想放声咆哮,但为什么只有眼泪流下?涌出齿间的,为什么也只有语不成声的颤音? “扣扣。” 两声清脆的响声,斐洛特·加龙省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却见一抹窈窕的背影撑着伞,默默伫立在落地窗外。 心知这是对方的体贴,斐洛特·加龙省连忙整理脸上的狼狈,但眼眶的红肿却是遮挡不了的。 斐洛特·加龙省打开落地窗的锁,用着还微带沙哑的声音笑道:“玉璃小姐,这么晚了,请问有什么事吗?” 玉璃一欠身,说道:“大人请您过去一趟。” “……好的,请带路。”虽然疑惑,可是斐洛特·加龙省没有拒绝。 “请随我来。” 脚尖点地,玉璃窈窕的身影灵巧地飞跃过半人高的扶手,画出一道半圆,行云流水似地跳下三层高的楼层,斐洛特·加龙省也紧随着身形一飘,动作流畅地落到地面。 “您要撑伞吗?” 斐洛特·加龙省轻轻一笑,谢绝了玉璃递给他的好意,说道:“不用了,雨中散步刚好可以抚平一下我乱糟糟的思绪。” 玉璃笑道:“我还以为您会说雨中散步是一件浪漫的事情,我的印象中,贵族们似乎都相当喜爱追求浪漫。” 关于雨的记忆——总是不好的,虽然有过快乐的回忆,但那快乐却很快被悲哀所掩盖。 深沉的悲哀,已经烙印在了体内,就像无法消失的伤痕。 斐洛特·加龙省敛去笑容,表情沉静,抿紧的嘴唇一言不发,沉吟了半晌后才说道:“……我已经不是贵族,很久以前就不是了,因此对于浪漫的追求,也就没有那么大的热忱。” “对不起,是我失言了。”玉璃歉意地低下了头,脸色有些白,却带着微微的粉色,像极了初开的桃花。 斐洛特·加龙省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大老远的,斐洛特·加龙省就能看见那一株至少要三个人环抱才包围得起来的樱树,飘落的花瓣随着夜风而舞,看起来彷佛是粉红色的霞雾。 很美,很美。 如雪般的花瓣飘然飞舞,花瓣似乎夹带着寒气,使得周遭的温度明显地骤然下降。 一声清响,寒光闪没,白色的颀长人影舞起手中长剑,身影在雨中穿梭——久在跳舞,跳着剑舞。 久的剑舞,不像女子般柔弱,也不像男子般粗犷,光只是看着,就让人磁石一样地移不开目光。 一片花瓣飘下,流畅轻盈地反手一转,久手挽剑花,蓦然,樱色的小小花瓣无声无息地裂成十多块更细小的碎片。 久停下了剑,冷然无波的眼瞳沉默地凝视着斐洛特·加龙省。 接收到久意念的玉璃翕动着嘴唇,张口吟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随着玉璃的一字一句,久的眼中射出寒光,森冷的杀意几令人不敢对视。 “大人问说,您可曾有后悔?对于您背叛了那一位的事情。” 斐洛特·加龙省重重一顿,颤颤地开口道:“无论你们信或不信……我从来没有背叛他。” 缭绕冷烟的剑尖直直地指上斐洛特·加龙省,而斐洛特·加龙省脸色稍嫌苍白,但表情却毫无畏惧,一脸坦然。 玉璃低眉顺目,垂手立在一旁,看不清表情,却能感觉出她对久的恭谨。她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大人,属下明白您的气愤,可是请您息怒吧,斐洛特·加龙省团长和那一位大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不是我们能插手的。” “气愤?”斐洛特·加龙省一惊,自从成为俘虏以来,久都没有什么情绪起伏,怎么会突然气愤起来呢? 他紧张地看向玉璃:“请你告诉我,是他发生什么事了吗?不是说他这几天……这几天会来处置我?” 玉璃看了看久的脸色,见他没有反对,才说道:“那一位今天传来了消息,说他……不打算来了。” 斐洛特·加龙省蓦然一震,好像倍受打击。他颤颤巍巍地倒退几步,堪堪站稳,喘了几口粗气,勉强自己硬是扯出微笑。 “不要紧,他有事吧?我可以等他……” 玉璃无奈地摇头道:“那一位……那一位说他不想再见到您了……那一位挣扎了很久的时间……说实话,他恨着您,比谁都恨将他曾有的一切所毁灭的您。” 斐洛特·加龙省握紧了拳,扯着喉咙大吼道:“既然那么恨我,他就该来杀了我啊!” “他恨累了。” 斐洛特·加龙省眼神迷惘地看着玉璃。 “恨着一个人恨久了,也是会累的……往事如烟,就让它随风而散,那一位只愿黄泉碧落,再不相见。” “哈哈……他已经连见我也不肯了吗?”斐洛特·加龙省抚着额角,苦涩地笑了,瞬间失去支撑的力量,颓然地靠在樱树上,手不停抖颤着。 久收剑回鞘,将空着的手心翻上,手掌摊开,稳稳地接住一片掉落的花瓣,握住。 “他也不愿我杀你。” 这些日子以来,斐洛特·加龙省第一次听见久开口,出乎意外的好听声音,像是可以迷惑人的心智……但心不在焉的斐洛特·加龙省,只是用空洞的双眼直视着久。 “等你的利用价值没了的时候,我会放你和你的同伴安全离开,这是他的愿望,虽然我并不赞成。” 斐洛特·加龙省眯起了眼,幽幽说道:“……我不会走,在没有见到他之前,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走!”最后一句,蕴涵了必死的决心。 久淡淡地望了他一眼,没有再开口。 玉璃却是开口劝道:“斐洛特·加龙省先生,您又何必固执?请珍惜自己的生命吧。在那一位心中,您背叛他的事情已是定论,改变不了的事实。再怎么解释,那一位也不会相信,只会认为您在狡辩而已。” “你不会懂的。”斐洛特·加龙省哽咽了声音:“他不信也好,认为我在狡辩也罢……我只是想用这双眼睛……看看他……然后……我想亲口跟他说,我找他好久、好久了……也想跟他说我没有骗他……更没有背叛过他……他是我心中永远的好友、知己……” 回想起过往的记忆,斐洛特·加龙省脸上浮现既怀念又怅然的一笑:“他诚挚毫不参杂一丝虚伪的友情,曾在我无比脆弱时……拯救了我……让我变得更坚强……” 深深望着斐洛特·加龙省的眼瞳,玉璃心软了,那眼中的真诚和伤痛,不是能够伪装出来的。 “大人——” 久轻轻哼了声,“不是为了他。”抛下这句话,他整个人一掠,人已不见踪影。 “久他……” 玉璃漾开了笑容,欠身道:“恭喜您,大人会劝那一位过来一趟,如果再不行,大人还会请南君大人帮忙。” “南君?啊……是指Q吧?” 玉璃颔首道:“是的。您或许有所不知吧,南君大人同时也是大人的姊姊。” “Q?Q是久的姊姊?”那两个人是姊弟?斐洛特·加龙省一脸错愕。 “我就猜您会吓一跳。” “是啊,两姊弟居然同为四上……” 玉璃含笑道:“他们两位都是很有能力的人。” “对了。”斐洛特·加龙省凝望着玉璃,有些迟疑地问道:“我有个问题想请教,只是出于我的好奇,你不回答也没关系的…… “请问你和久是什么关系?说是属下,但久对你却和对其他人显然很不一样,说是恋人,你们之间又没那种暧昧的气氛……” 玉璃轻轻地笑出了声:“忠诚?喜欢?还是爱吗?很遗憾,都不是,我对大人所抱持的,从来不是那种时期性的感情。” 她闭上了眼,抚着胸口说道:“我的身体,我的血肉,我的眼睛,我的声音,我的感情,我的心……我‘玉璃’的全部,都是属于大人的东西,我是为了大人而诞生,也将为了大人而死去,无怨无悔。 “我并不怕死,但更想活着,因为我担心,如果没有我,大人要怎么生活呢?大人不爱说话,也不喜欢与人交际,呵,其实大人是个很笨拙的人呢,所以很多时候,都是由我去替大人处理那些事情的。” “玉璃小姐——”玉璃沉溺的神态和语气中的虔诚以及宠溺,斐洛特·加龙省不由得怔然了。 “如果可以,我希望一辈子都待在大人的身边,就这样一直陪伴着他,永远、永远都不分开……” 说着这句话时,玉璃的眼,落下了泪水。 斐洛特·加龙省不明白她为何哭,却问不出口,只能默默地陪着她伫立雨中。 风,轻轻的叹息了。 是在为谁叹息? ——风,只是轻轻的叹息了…… 楼下宴会场依旧热闹非凡,而楼上的某间客房里,谢辰风、任历和沈仪宣以及徐勇,正坐在地上玩牌打发时间中。 谢辰风大笑三声,将手举得高高的:“各、位、观、众——”啪地一把丢在地上。 “黑桃七!” 一屁股坐在那位被五花大绑的可怜萨鲁的背上,沈仪宣不敢置信地睁大眼,死死瞪着黑桃七,惨呼道:“原来黑桃七就在你那边?啊啊!太过分了吧?你怎么可以握得这么久?” 说着,她边用脚跟踢着不断挣扎的萨鲁,凶巴巴地啐骂道:“安静啦!都是你这扫把星带的霉运,害我输惨了!” 被布团塞住,外加好几层胶带牢牢黏住嘴巴的萨鲁,只能用呜呜声来代表他的抗议。 “还吵?再吵我抓你去玩没有安全措施的高空弹跳!哼哼,不要以为你不是超能者我就不敢狠狠虐你!” 徐勇在心底为这位惨遭沈仪宣毒手的萨鲁默哀着,可这也是因为他着实让谢辰风他们吃了很大的苦头,所以也难怪杨尘吩咐要对他“特殊礼遇”了。 一名普通的特异功能者,居然能让他们这群超能者如此警惕,萨鲁也该觉得骄傲了。 谢辰风奸笑道:“嘿,我牌好啊!我也是很想赶快把黑桃七送出去的,可是就一直有牌可以出,没办法,我只好忍耐不出啦……不过还好,总算能在剩下最后一张时把它给送出去了。” 将手中仅存的一张牌盖起来,沈仪宣咬着牙说道:“最好你是没办法啦……”她算着手上盖起的牌,哭道:“呜呜,我光是黑桃就盖了十五分……徐组长,你咧?” 徐勇数着手里的牌苦笑道:“我黑桃只盖了两张,九跟十一,加起来刚好二十。” 沈仪宣怔了一怔,盯着无表情的任历说道:“谢学长一张都没盖到,我盖了黑桃一、二还有十二,这样说来的话……” 任历沉默地点点头,光明正大地翻开地上的牌,除却其它花色的牌外,黑桃果然盖了一大堆。 “不用算了,看这状况,任学长肯定是输得最凄惨的一个。” 谢辰风仗义执言道:“这可不一定,又不是牌盖得多就输得惨,是算分数的好不好?任历牌给我,我帮你算。” “谢学长你好虚伪喔,既然这样你就不该把黑桃七握得那么紧嘛!现在才在那边装好人……心机男!谢学长你绝对是千人指、万人骂的超级心机男!” 气愤的沈仪宣情不自禁,发泄似地拍了一下萨鲁的背部,禁受不起超能者看似轻轻一拍的萨鲁立即翻了白眼,昏迷过去。 谢辰风小拇指掏掏耳朵,一脸的不耐烦。 “鸟你咧,这位大婶你很吵耶,做人啊,输了就要老实承认,虚心接受。” 毫不在意曝光危机的沈仪宣在地上打着滚,喊道:“不管不管我不管啦!不玩排七了!我们这群善良纯朴的小市民,玩不过超级心机男的啦!” “不过就是赢了你几次而已,用得着那么仇视我吗?” 徐勇建议道:“不然换玩纸上大富翁?” 沈仪宣停止打滚,以不屑的眼光看着徐勇说道:“纸上大富翁?天啊,那什么年代的古老游戏啦?” 徐勇辩解道:“排七也很古老啊,反正最近流行复古,沈长官你玩玩看,说不定会喜欢……” “我倒是玩腻了。”谢辰风长长地叹出一口气,视线转向隔壁房间,说道:“徐组长,杨伯和杰司特他们还要搞多久啊?都快天亮了。” “这不好说,要看索多亚斯先生被洗脑的程度,严重的话,搞不好等上个一整天也都有可能。” “一整天……”谢辰风无言了。 徐勇沉吟道:“……不过应该不会花上那么长的时间吧。杰司特组长的方法,是联机上母脑系统,由母脑系统侵入索多亚斯先生的脑部,去搜寻新人类联盟到底是对他做了什么样的洗脑,如此一来,才能让杨长官用最快速的方法解除他的洗脑。” 难怪杰司特会搬一堆有的没的怪机器来。谢辰风忧心道:“如果解除不了呢?” 徐勇略微思考后回答:“那也只好让母脑直接搜寻索多亚斯先生的记忆,找出疾风团长被囚禁的地点后,暂时将他关起来,以免节外生枝。” “这样对那位老伯,葛雷斯会同意吗?” “我同意了。” 葛雷斯手托着托盘走了进来,将托盘上的餐点和饮料一一递给众人后,他接着说道:“对于某些不该呈现在阳光底下的东西,母脑系统不会记录的,计算机比人类诚实多了,因为它们不会说谎。” 谢辰风咽下口水,吞吞吐吐地说道:“喔……是这样喔……” 对于葛雷斯,谢辰风心底多少还是有些敬畏的,不是因为他的眼睛可以看透人心,身处于超能者光怪陆离的世界,谢辰风的心理承受度,当然也相对地大大提高。 之所以会对葛雷斯感到敬畏,主要是因为几个小时前被他的一顿鞭子加糖果给驯的。 那鞭子鞭得有理,那糖果也给得正是时候,谢辰风对葛雷斯的佩服,此时只在罗天行和安廷之下了。 葛雷斯微笑。“佩服可以,但不要相信我,在你还没完全相信你自己之前,就算你相信我,我也不要你的相信。” 谢辰风努了努嘴,讪讪地抓头道:“说得好像我的信任是买菜时送的烂葱,放着还嫌占空间……” 沈仪宣好奇地瞄瞄谢辰风又看看葛雷斯,问道:“什么相不相信啊?” 谢辰风不耐烦地挥手道:“去去去,小孩子不要问太多。” 沈仪宣嘟起嘴,委屈地说道:“不问就不问,把人家当狗一样的赶,真过分!”语毕,她朝谢辰风吐舌头做鬼脸,以泄心中不满。 理都不理沈仪宣的抗议,谢辰风问道:“葛雷斯,我有问题,可以问吗?” 得到葛雷斯的回答后,他才问道:“你说要我完全相信自己,那样我不是就听不进别人的意见,变成独裁者了?” 任历的耳朵也竖了起来,经历先前的谈话,他知道葛雷斯说的话总是有道理。只要是对谢辰风好的,任历都想要知道。 葛雷斯笑了笑,也学着他们盘坐在地上。“我很开心你会问我这个问题,这代表你真的很认真在思考。” 顿了一顿,他整理着思绪:“相信自己并不等于骄傲自大,而是勇敢承担、接受真实的自己,坚持自己的理念。 “举个例子来说好了,之前你说你会全力搭救我的兄长,却不是说绝对会救出我的兄长……当然了,这个例子多少包含我的私心,但你可以想想——为什么你脱口而出的不是别的,却是全力呢?” 谢辰风低头沉思着,沈仪宣却抢着开口:“我知道!因为只要不说出明确的结果,就算失败了,也可以说‘我尽力了’!” 她腼腆地呵呵笑道:“每次考完数学的时候,我都是拿这句话来安慰自己,我尽力了,所以就算考差也是没办法的事,我的数学最多只能考到那种分数罢了。” “是、是这样吗?” 葛雷斯赞赏地看了沈仪宣一眼,说道:“就像那位小姐说的一样,你可能是无心出口的,但其实你早已有了你无法成功的既定观念。全力以赴不是不好,但是你的全力,是建立在你设想好的失败之上。 “也许是由于特防局和新人类联盟的抗争过程中,失败多于胜利关系吧,那间接影响到你对于自己丧失了自信……不过这也只是我就我所‘看’见的,做出来的推测。” “阿风,他说的有道理。”任历缓缓说道:“以前,你说过,记得吗?总是拖后腿,所以很难过。” 那是发生在谢辰风和任历第一次切磋前的事情。 “……我记得。”谢辰风茫然地盯着自己的一双手,心中迷惘着:“我一直认为我坚定着自己的理念,纵使那将是一条荆棘密布的道路,我仍不后悔、不回头……但其实我是很害怕的吧? “我怀疑像这样老是失败的我,真的能够坚持着理念,持续往前迈进吗?” 看着谢辰风失意的表情,葛雷斯轻声说道:“我听说你们特防队的罗队长和现在的代理队长,都对你抱有很深的期待,杨叔同样也是。 “杨叔就曾告诉过我,说你非常能够善加利用他们教导给你的技巧,巧妙应用在实战之中,这种才能是相当难得的,许多人想要都要不到,所以你更该对自己更有自信一点。 “仁者不忧,勇者不惧。虽然每个人都会怀疑,也会害怕……但这只是一个过程,而不会是最终的终点。” 张了张嘴,谢辰风呓语似地说道:“别让好不容易得到自由的光,重新被银黑的色彩禁锢吗……” 见自己的苦口婆心没有白费,葛雷斯欣慰地笑道:“只要紧记着这一点,不要回顾过去,不要伫留原地,按照自己的步伐,一步一步慢慢前进,我相信,你一定会有所收获的。 “说起来虽然简单,但其实那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因为人总是容易作茧自缚,但重要的是,不管跌倒了多少次,都要有努力站起来的毅力,哪怕下一次还是会跌倒。” “……嗯,我好像有点明白了。”谢辰风似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沈仪宣头微歪,眼角弯弯,稚嫩的脸上绽开一笑。“虽然听得不太懂,可是葛雷斯哥哥,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辅导老师? 我们学校辅导室的老师也都是这样谆谆开导学生的人生喔,只是他们都没你好看。 “要是让我选啊,嘻嘻,我宁愿给上你辅导课,比较赏心悦目!” 葛雷斯也跟着笑道:“我衷心感谢小姐的赏识。” 此时,任历偏过头,对着墙壁的耳朵抽动了两下,听见了隔壁开门的声音。 几秒钟后,杰司特一边敲着肩膀,一边有气无力地开门走了进来。 “唉……不好搞,果然不好搞……超能者全都是一堆强得有够变态的变态。” 一连几个变态,可想而知杰司特被打败得有多彻底了。 杨尘跟在他的身后走进,语气有些不满:“什么叫做强得有够变态的变态?杰司特,你说的这句话很有问题。” 一见两人,徐勇马上收拾起地上的狼籍,玩乐的时间结束了。 叹息了一声,杰司特虚脱地倒坐在柔软的沙发椅上,打发似地挥挥手道:“别在意啦,只是一句不是那么动听的形容,OK?” 转眼看看被沈仪宣坐在屁股下口吐白沫的萨鲁,他嘻皮笑脸道:“沈小妹,你对他真好,竟然不介意让他吃你的嫩豆腐。” 沈仪宣歪头望着他,天真无邪地笑道:“杰司特叔叔要想,也可以来试试看啊。” “呃,谢了,不过叔叔已经有真命天女了,要吃也只能吃真命天女的豆腐,不然会天打雷劈的。”杰司特的反应是当下打了一个冷颤。 “杨叔,结果还是不行吗?解除不了洗脑?” 杨尘失望地摇头道:“那种直接入侵脑细胞的能力太强了,就像是在人的灵魂深植了一块印记,就连母脑也没办法把那块印记洗掉。” 葛雷斯颓丧地低下了头:“是吗……怎么样也不行吗……” 父亲…… 杰司特硬是扯出一抹微笑,安慰道:“唉啊啊,气氛别那么悲嘛,虽然解除不了洗脑,可是不幸中的大幸,母脑成功从他的记忆区块里,找出了你大哥被囚禁的地方。” 闻言,葛雷斯悲容一敛,眼中浮现希望的光芒。 “他被关在什么地方?” 杨尘说道:“是Man‘s 总公司的地下建筑。” “地下建筑……”葛雷斯困惑地说道:“我记得Man’s 总公司是有三层的地下室没错……但那都是做为停车场……” 杨尘的脸色立即凝重起来。 “我说的不是像地下室,而是地下建筑,建筑在地底下的另一栋,作为实验用的建筑物。” 第十章:潜入· 维其 Man‘s 隐藏在地下中的建筑物,总共高达十八层,主要是运用D病毒进行人类〈生物〉基因的改造。 根据索多亚斯的记忆,先前特防局遭窃的陨石,极有可能被藏于此处。 “那我们要把陨石顺便拿回来吗?可是我们又没Q那种超大旅行箱的能力……” 当谢辰风提出以上疑虑时,杨尘思虑一段时间后,便透过长途电话和安廷联系。他们谈了很久,最后总算得出一个共同结论—— 如果带不走,就务必把陨石毁灭,而那一座雄伟的地下建筑也在摧毁目标之列。 谢辰风听得愕然咋舌了,这样一来,死人绝对不是手指加脚指算得出来的数目——可是那些人都是敌人,妄想站立于人类顶端,统治全世界的一群疯子。 谢辰风想着,硬是刻意忽视隐隐发颤的手指。 带几颗小型核弹去,碰地一声全炸掉,连血肉喷飞的场面估计也看不到,感觉没有真实感,所以这不算什么的,一点也不算什么的。 两天后,出发前夕,谢辰风亲眼看着杨尘将三颗小型核弹放进一个方形箱子中,接着把那个方形盒子收入他的背包。 杨尘眼也不抬地淡淡问道:“会怕吗?我们可能会陪葬在那里喔。” 谢辰风摇头道:“我没想我们会死在那里,我只想那些人会死在那里,觉得不太忍心。” 杨尘露出了笑容,看着他说道:“你现在的眼神,非常的好。” 就为了杨尘的这句话,谢辰风不顾沈仪宣说他自恋的毁谤,拿着一面镜子打量许久,最后终究还是看不出他的眼神到底好在哪里。 一切准备就绪。 凌晨两点,人类生理时钟最容易感觉疲倦的时刻。 靠着葛雷斯提供的帮助,谢辰风等四人畅行无阻地进入Man’s的总公司,刷卡、输入密码,搭上只有总裁才可以搭乘的专用电梯。 搭上电梯,杨尘便在电梯键上,按照顺序,分别按下七F、十二F、一F、五F、二十一F、十八F等六个楼层。 一按下最后的十八F,顿时电梯猛然一震,紧接着快速地往下下降,到达根本不在电梯键上所记有的楼层。 叮铃一声,电梯门缓缓开启,映入他们眼帘的先是一阵不该于此时出现的阳光,之后,是非常具有中国风格的景观。 潺潺的流水声,一条清澈见底的河川,河边两旁皆围着木制的围篱,许多花卉沿篱由生,迎风招展,香味微传。 九曲桥跨越河川,连接着两边的平地,对岸,是一座提供休憩的小亭,以及一条向前绵延的曲径林道。 沈仪宣三步并做两步地跑到河边,兴奋得手舞足蹈。 “你们快来看!这河里有好多鱼耶!还‘真大尾’的哦!”她哇哇大叫着,两手比着所看到的鱼身大小。 谢辰风苦笑道:“学妹,拜托你不要台湾国语混合着讲好不好?还发音发不准,让我这个听母语长大的乡下人听得很汗耶。” “我爽故我讲!”沈仪宣做着鬼脸。 年轻人创造语汇的功力永远令人赞叹,要是笛卡儿泉下有知他举世传诵的名言“我思故我在”,转瞬间被沈仪宣改造得如此富有趣味,想必他老人家也会不由自主地会心一笑吧。〈注三〉“是是是,你高兴就好……”他转头观察着四周,下了评论:“话说回来,在这里工作的人应该都挺享受的吧?看这装潢应该要花不少钱。” 沈仪宣哼了一声,鄙视地说道:“学长你也让我很汗啊!老是动不动就想到钱,难道就不能想想别的吗?你又不穷,账户里那么多钱是存假的喔!” 谢辰风理直气壮地说道:“做人啊,要懂得珍惜,看不起一块钱的人,总有一天会因为一块钱而哭泣。” 虽然他看到路上掉的一块钱也不会去捡,但为了和沈仪宣斗嘴,也是得搬出大道理来充充门面的。 杨尘一脸的哭笑不得,他们到哪里都可以这么热闹,也不怕打草惊蛇。 “不和你吵了,正事要紧。”谢辰风收起和她拌嘴的心思,转头问道:“杨伯,按照原先排定的计划,我们该先去救出疾风团长吧?” “计划有变更。” 杨尘拔下一根青草,随手一振,只见软趴趴的青草瞬时坚硬立起,这一手比任历当初将大衣拧成棍更加厉害,看得谢辰风目瞪口呆,任历的眼底也浮现精光,炯炯发亮。 “羡慕吧?嫉妒吧?套句李岚的话,这可是等级UP到一定程度才有的必杀绝技喔。” 谢辰风两眼发直地瞪着他手中的青草,说道:“这该不会就是武侠小说中提过的,利用真气传导的那种功夫吧?” 杨尘好笑地说道:“什么真气传导,这是一种巧劲的运用,就好像有人可以化叶为刃,只要把握住要诀,就很容易了。你们想学的话,等回去以后我再教你们。” “好!说定啦!”谢辰风点头如捣蒜。 杨尘嘴角一歪,微微地一笑,拿着青草在泥地上画了起来。 “根据索多亚斯的记忆,搭乘电梯下来后,果然是先抵达这座中国式的庭园。再来,我们过桥之后,沿着小径直走,穿过花房,不出意外就能看见另一座电梯。” 沈仪宣举手,疑惑地问道:“杨伯,为什么我们不先直接去救葛雷斯的哥哥,反倒还要绕这一大段远路啊?照你说的,我们是直接过去实验室的位置了吧。” 杨尘咳了咳,清清喉咙:“现在的新任务重点是夺回陨石,救出疾风团长固然重要,但陨石却更加重要。” 沈仪宣沉默了会儿,皱眉道:“可是我们不是和葛雷斯哥哥约定好了吗?我还跟他打了勾勾,说我们绝对绝对会帮他把他哥哥救出来的。” 杨尘还未回答,谢辰风却替他开口了:“不是不救他,只是先将救他的这件事压后而已。约定既然做下了,就要实现,更何况葛雷斯帮了我那么多,我不会让他失望的。” 沈仪宣抿了抿嘴,片刻后,才重重地一点头:“嗯!学长我信你!你绝对不会令葛雷斯哥哥失望的!你是罗叔叔教出来的好学生,自然也值得依赖。” “还真要谢谢你看在阿叔的面子上信我呢。”谢辰风莞尔失笑。 沟通结束,四人收拾好心情,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环境,一边迅如闪电地直奔另一座前往实验室的电梯。 在这一路上都很安静,没有监控摄影机,也没有陷阱,更没有变种者突然从路旁冲出。 暴风雨前的宁静——谢辰风直觉地想到了这句话。 沈仪宣却嫌他还不够刺激的说道:“搞不好我们搭上电梯没多久,电缆线就会突然断掉,我们就摔成一团烂糊糊的肉酱! “嗯嗯……可是,以超能者的肉体强度,摔得死吗?” 其它三人很有默契地同时给她一记白眼,见状,她摸摸鼻子,很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 谢辰风没好气地说道:“不管摔不摔得死,再多嘴就别怪我把你的那张乌鸦嘴缝起来了。” “哼,当我没讲过嘛!”沈仪宣耸耸肩膀,噘着小嘴说道:“我也只是说说而已,我们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啦。” “应该两个字是多余的……”谢辰风又一次地翻起了白眼。 杨尘从背包中拿出巴掌大的仪器,手脚利落地将仪器的传输线接上了电梯的密码锁。 没多久后,仪器的屏幕上的数字变动起来,最后出现了十二个数字。杨尘飞快地将数字输入进密码锁。 悦耳的音乐从密码锁中传出,下一秒厚重的电梯门往两旁收拢打开。 杨尘满脸笑容地捧着仪器,开心地说道:“杰司特给的东西真是好用,我不还给他了,嘿嘿。” 谢辰风泼他冷水道:“借了不还,这是犯了侵占罪喔,杨伯,小心被移送法办。” “……”杨尘嘴角抽筋,心中几近抓狂地大吼:罗天行和安廷他们到底教小朋友什么东西啊! 就在杨尘游走于失控暴走的边缘时,四人到达实验室的外围区域,是一条走廊。 走廊的温度控制在人体感觉最舒适的温度,两侧的墙壁上,绵延不绝地刻着同样的直线凹槽,凹槽中透出照明用的光线,而每隔一百公尺,就会有一道超合金制的门扉,总共有五道门扉,走廊的最底部,则是通往另一层实验室的匣门。 索多亚斯的记忆中,只到之前的那座电梯,关于秘密实验室他就没太多的认识了。 杨尘将视线转向一脸轻松,丝毫看不出一点紧张的沈仪宣。 “沈小妹,你用‘血咒’吧,我要看看这段时间你的能力增长多少。” “呵呵,‘血咒’发挥的速度快得超多的喔!” 沈仪宣掏出一把小刀,面色不改地在她的指尖划出一道伤痕,血珠沁出,她眨眼不及地用血在门扉签上了她的名字——等到宣字的最后一画写上时,“沈仪宣”这三个字急遽发出红色光芒,霎时呼地扩大,罩住了整面门扉。 罩住门扉的红色光芒呈现上下扭曲的波纹状态,接着“滋啊”一声,融入门扉,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沈仪宣”三字,随之也变成了黑色。 “咳,我是你的主人,我命令你马上打开,让我们进去。” 门扉轻轻一颤,应声开启。 见“血咒”发挥效用,沈仪宣回身,昂起头抬起胸,一副很了不起的模样看着谢辰风说道:“怎样?谢学长,我的‘血咒’很好用吧?我是不是很厉害啊?” “是,好用,厉害,我甘拜下风,行吧?”谢辰风用指头很轻很轻地弹了她的头颅一下。 沈仪宣按着额头皱鼻道:“说归说,别又弹我额头啦,老是用这招,欺负我比你矮。” “就是欺负你比我矮。”他笑着,跟在杨尘的后头走进了实验室。 ——脚步猛然一顿。 见到眼前的景象时,谢辰风只觉无法呼吸,浑身动弹不得,像被无数根针钉住了一般! 沈仪宣才一张嘴,来不及发出的尖叫声就硬是被杨尘的手给生生捂住,杨尘青着脸,压低声音说道:“别叫!” 透明的玻璃后,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女人全身赤裸地倒在地上,空荡的脖子处涌出鲜血,整个身体仍在微微颤抖。 满身是血的男人只穿着一件破旧的牛仔裤,他抓起滴着血的头颅,打开她的嘴握住上下颚,撕开。 男人将手伸进撕开处,抓起一把脑浆,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等脑浆吃到不再是用手抓得起来后,男人甚至用舌头舔食残留在头颅里的脑浆。 吃完脑浆,男人挖出她的眼睛,咕通地滚动喉头吞下后,男人把视线转往了身体。 男人伸出食指,忽地伸长,形状就像李岚的“利爪”,但只有增长十公分左右,颜色也非暗沉的深黑色,而是倾向灰色。 男人将女人的肚子切开,从胸部中央一直线地切到会阴部位,往两旁扒开,方便他清楚看见内部构造。 男人的食指又在小腹部位一划,用另一手抓出一个大约十五公分长,蜷缩成一团,颜色粉嫩的物体。 ——是刚成形的婴儿! 谢辰风再也看不下去,急忙转过头,他呻吟一声,酸液从胃里反涌而出,喉间的作呕恶心感终于压抑不住,从捂住嘴唇的手指细缝间慢慢流溢出来。 另外一边,沈仪宣早就忍耐不住地跑去墙角,大吐特吐了起来。 感觉好多了以后,谢辰风才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嘴。 “阿风,这个。”任历递给他一本蓝色的本子,这本本子是他搜遍了整张桌子,最后在夹层里找到的。 “什么东西啊这个……”谢辰风怔了一怔:“日志?” 他好奇地翻开第一页,在书角的左下方签着“景”这个名字。 比起其它的实验体,维其显然很挑食。 其它的实验体都会乖乖的把食物都吃完,但维其不只挑着部位吃,还挑人。 女性的话,维其偏爱二十岁以下,除非是怀孕的妇女,他才不会那么计较,可是在孕妇中,他又不吃怀孕七个月以上的,通常他会直接撕掉那些食物,生气地跳脚怒吼。 男性的话,维其不太在意年龄,但必须是柔韧,而且没有太硬的肌肉他才喜欢吃。 肌肉过硬像健美先生那一种类型的,或者是脑满肠肥,长相像猪头,四肢像猪蹄,身体像猪身,全身上下都是软软肥肉的类型他也会闹别扭,宁愿饿肚子也不吃。 实在是拿他没有办法,明知不能太宠他,可是我…… 对了,今天从同事口中得知,原来人的内脏有毒性,并不适合食用,难怪维其会不吃了。呵呵,维其还挺聪明的嘛。 中文,繁体字,用字遣词再再都显示出“景”可能也是个台湾人。 谢辰风继续翻动着书页,其它三人都聚集在他的身边,其中,沈仪宣像条离了水的鱼,只能喘气,不停地喘气。 因为维其的挑食,让我着实伤透了脑筋,每次都要和运输食物的人员交涉很长的时间,那些人怎么也不相信实验体会挑食,他们还气得指责我是出于特殊癖好的关系,才会如此为难他们——天啊!我要告他们毁谤! 我跟维其抱怨着今天发生的不愉快,隔着隔离窗,我知道他听不见,就算听了也听不懂,可是我总有向他发泄的权力吧? 都是因为他,才害我被误会的!我是苦主我怕谁啊我! 没想到维其竟然安慰我了! 维其拿起他平常最爱吃的婴儿,他想交给我。 我知道他想交给我,但有隔离窗的关系,他没办法交给我,他只能愤怒地敲打着隔离窗,焦急地看着我。 看着维其扭曲的愤怒表情,我不但不害怕,反而还笑了,维其这孩子以他的方式在关心着我呢。 维其看我笑了,他也很开心,他以为我是因为看他敲打隔离窗才笑的,所以他继续努力敲打,边打边对我笑着,直到两颗警示灯都亮起,他被麻醉气体迷晕为止。 我想,维其和其它的实验体很不一样,非常、非常的不一样。 谢辰风扯动嘴角,笑得极为复杂。“这位景先生还是小姐,别妄自菲薄了,你也很非比常人啊……” 沈仪宣拼命地点头赞同。 后面还记载了许多,但他们没再看下去,谢辰风随便翻了翻后,便让杨尘将日志收进背包。 “阿风……” “嗯?” “那个,在瞪我们。” “那个?”他下意识地顺着任历指的方向看过去。 一转头,谢辰风便看到了被称为维其〈Vicky〉的实验体正坐在地上,目眦欲裂地瞪着他们! 而当杨尘将背包重新背回背上时,维其忽地跳起,身子犹如闪电倏地冲向隔离窗,虽是听不见,却仍是可以知道维其撕心裂肺地吼叫了起来——隔离窗隐隐震动了! 维其发火了,他一边嘶吼,一边举起拳头,奋力击向隔离窗! “怎、怎么了?那家伙怎么突然那么生气啊?” 杨尘思考道:“嗯……可能是因为他看到我们‘借’走那个景的日志,在不高兴吧。” 沈仪宣晃了晃脑袋,视线却是不敢往回调,不知为何压低声的问道:“看他那么生气的样子,我们要不要还给他啊?” 摇摇头,杨尘理直气壮地回答:“这本日志记载的一些实验数据对我们很有用,不能还,他生气就生气吧,反正他关在里面,咬也咬不到我们。” 任历看着暴怒的维其,若有所思。 “任历,干嘛一直看那家伙啊?”虽然外表比变种者甚至是一般男性好看,但龇牙裂嘴,一身是血,再好看的男人此时此刻也只能用吓人两个字来形容了。 “他,聪明。”任历示意谢辰风看向装置在隔离窗中间的警示灯,笨拙地解释道:“两颗灯,亮一颗,没事,两颗,气体会跑出来……” 谢辰风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脸上浮起一笑。“兄弟,我明白了,你不用说得那么累。” 两颗警示灯,亮一颗是代表警告,两颗都亮起的话,麻痹气体就会立刻释放。而维其一见到警示灯亮起了一颗,他便会停止敲打的动作,但是恶狠狠的目光依旧瞪着杨尘不放。 记取教训,不再重蹈覆辙,不像一味嗜血的变种者,满脑子只想着杀戮——维其懂得“学习”! 谢辰风脑中灵光一闪,他想起刚刚匆匆一瞥中,好像还有在日志看到一篇记载。 “杨伯,把那本日志拿出来一下,快!” 虽是疑惑着谢辰风的用意,但杨尘仍拿出了日志。 “我记得有看到……是在哪里……对,就是这一篇!”谢辰风凝神看起了日志上的记载。 维其有学习能力? 我笑着自己这个荒谬的想法,外观再怎么像人,维其仍是经由“宿体”所孕育出来的实验变种者。 变种者是不懂得思考、学习的生物。 是的,我该笑自己太过异想天开了……但为什么……为什么这个想法不断地在我的脑中叫嚣呢? 维其会挑食,维其会安慰我,维其会为了想逗我开心而敲打隔离窗…… 维其是特殊的。 我知道,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只是我没有将这个消息上报给组织。 如果让组织知道维其的特殊,维其将会一次又一次地被解剖研究,就为了创造出更完美的变种者。 组织不会让维其死,可是维其会生不如死。 ——维其,我视若己出的孩子,我怎么忍心他活得如此痛苦? 我开始偷偷教导起维其,虽然有隔离窗阻碍,但这难不倒我,我的大学教授就曾说过我的小聪明特别的多。 我相信维其不会令我失望的,因为他是我最自豪的孩子。 杨尘懵了。“教导变种者知识……这种事……”真是难以置信! 谢辰风低下了头,沉吟道:“……试试看吧。” 沈仪宣眨眨眼:“试试?” “嗯,隔着隔离窗,景能够教给维其知识的方式并不多,例如用有图的书籍那一类……但想吸收知识,‘文字’一定是必要的,而景教给维其的文字,很可能就是他的母语。” “学长,你是说繁体中文?” 谢辰风不忘偏头问道:“杨伯,你觉得呢?” 杨尘笑道:“嗯嗯,你说得很有道理,就照你说的做吧。” 得到杨尘的同意后,谢辰风走到隔离窗前,将手里的日志拿高,成功地吸引了维其的注意力。 谢辰风用手指在隔离窗上写道:你的名字。 维其没有理他,只是直直地盯着日志看。见状,谢辰风晃了晃日志,接着将日志藏到身后——果不其然,维其顿时雷霆大怒。 谢辰风换了个问题,书写道:日志,谁的?不回答,不还。 维其整张脸皱在了一块,似乎很为难的样子,许久后,他看着谢辰风,像是下了决定。 维其,伸出了手,一字一笔画,脸色极为认真的写下一个字…… 注三:笛卡儿,西洋近代哲学之父。 ——第七卷·改变·完—— 《D·异变》访谈室 罗天行篇 狗龙拿出镜子努力照,把可爱的浏海拨得更可爱,顺便再用慕丝整理新烫的卷毛。 罗天行〈微笑〉:“对不起,这位小姐,能麻烦你先稍微从镜子上移开注意力吗?” 狗龙〈惊,赶紧收起镜子〉:“啊啊!罗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啊?〈害羞〉” 罗天行:“才来不久,抱歉打断了你的事情。” 狗龙〈用力摇头〉:“没有啦,呵呵!罗哥哥,在你‘睡觉’的时候还硬是把你给请了过来,真是不好意思呢。” 罗天行〈依然微笑〉:“不要紧的,你客气了。” 狗龙:“咳,那我开始问问题了喔。” 罗天行:“好的。” 狗龙〈咬着笔杆〉:“这是李岚要我问的啦,那个,罗哥哥啊,你能够连续蝉联三年基地最有魅力的男人第一名,请问是不是有什么诀窍呢?” 罗天行〈表情困惑〉:“诀窍?很抱歉,我不太晓得,不知不觉事情就演变成了如此,不过我想大多是基地的人卖我一点面子吧。〈笑〉” 狗龙:“嗯嗯,罗哥哥太谦虚了,论长相加性格,你的确是最优的!” 罗天行:“夸奖了,没有的事。” 狗龙:“不管怎么样,李岚这辈子是打败不了你的啦……进入下个问题,罗哥哥,知道你的天然微笑对人们有多大的杀伤力吗?” 罗天行:“这个啊,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局长说我笑起来很好看,嗯……小风倒也有稍微提过,他说只要我笑着请人做任何事,通常都不会有人忍心拒绝的。” 狗龙〈歪头〉:“那你会不会因此比较少笑,免得尸横遍野吗?” 罗天行〈镜片后的一双眼睛流转着温柔的光芒,直视着狗龙,轻轻地勾起嘴角一笑〉:“不会,值得利用的东西,就要好好利用,不是吗?” 狗龙〈晕呼呼,两眼爱心满天飞〉:“是啊、是啊,罗哥哥说的没错!〈点头如捣蒜〉” 罗天行:“谢谢你的赞同。” 狗龙〈傻笑〉:“呵呵……〈猛然回神〉那个,下一个问题,能请你给本书最不像男主角的男主角几句评语吗?” 罗天行:“小风现在虽然还不是很成熟,做事情也很躁进,可是这种现象会慢慢改善的,他的将来非常值得期待,我想,他应该会成为一名很有担当的男人吧。” 狗龙:“小雏鸟变成大男人?” 罗天行:“是很有担当,值得让人依靠的男人。” 狗龙〈扭扭手,害羞〉:“那如果小风真的长成那样的男人,罗哥哥你会去依靠——” 罗天行〈笑着打断〉:“很抱歉,我不触碰容易引起你爱好的问题。” 狗龙:“呜,罗哥哥你好过分!〈打滚ing〉” 罗天行〈摸摸狗龙的头〉:“请你原谅我的小小原则。” 狗龙〈头蹭过去〉:“罗哥哥,再多摸几下,脖子也要抓抓……” 罗天行〈微笑地任狗龙吃豆腐〉:“请问还有问题吗?” 狗龙〈得寸进尺的最佳代表,爬上罗天行的膝盖,坐大腿万岁〉:“罗哥哥对于夏宇老是喊着说要切割你的事情,有什么想法啊?” 罗天行:“这是他的兴趣,我不干涉,但如果牵扯到我个人安危时,我将会视情况反击。” 狗龙:“哦——罗哥哥,那个啊,说到夏宇啊……其实,下次我要访问夏宇,你能来坐镇一下吗?” 罗天行:“什么时候?” 狗龙:“就是第八集!” 罗天行〈微笑〉:“对不起,那时候我想我没有办法吧,但是我想你不用太担心,上节目的话,夏队员应该多少都会收敛一点的。” 狗龙〈抖〉:“应该多少会收敛?” 罗天行:“应该多少会收敛。” 狗龙〈胆颤心惊〉:“那……是收敛多少啊?” 罗天行,微笑不语。 狗龙,欲哭无泪。 结论:不想访问夏宇,以免惨遭魔手切割的狗龙决定收拾行李,包袱款一款,遁入某处深山隐林……由于深山隐林没有计算机,没办法打字,故只好理所当然的拖稿。 第八集?哈哈哈,今生今世,永不相见啦! 编按:等!〈拎住狗龙后领,丢入编辑部特别席〉写完!再走! 《D·异变》访谈室预发通告:夏宇 没有胆的请不要来占位啊……〈笑〉 ——《D·异变》访谈室·完—— 第八卷:黑暗回归 第一章:夜谈 玉璃轻轻地推开了门,她所奉献一生的主人,依然一如往昔,沉默地伫立在阳台边,望着夜晚的天空。 没有月的夜晚,是一望无际的漆黑,玉璃有时看着这样的黑,就会彷徨不安;看不到该前进的方向,就有如短暂的人生,失去的指引的光明。 所以,必须跟好她的主人,她的主人是这漆黑中的唯一光明。 久转身,长得不可思议的长发,随风飘扬,在灯光的折射中,反射出耀眼的光泽。 蓦然回神,玉璃赶紧一个躬身,恭敬说道:“大人,君上大人已经到了,正在外头等候您。” 久的眼瞳一移,脸色淡漠。 ……他过来了。 “过来了?” 听见久心声的玉璃才一疑惑,下一瞬,就见一条人影飞跃上了阳台,行云流水般地轻盈踏在扶手之上。 “君上大人!”玉璃不禁失声,她没想到S居然未经通报就擅自闯入,做出如此有失他身分的事情。 S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玉璃,不好意思,我直接闯了过来。” 她忙躬身说道:“不,您太客气了。” 久挥挥手,示意玉璃可以退下了。 “如有事,请拉门口边的绳子通知我,我会立刻过来的。”玉璃轻颦浅笑,倒退着脚步离开了房间。 久看了S一眼,一句招呼也不打的走进房里,S面带微笑,跟在他的后头走进,自动自发地坐在他对面的沙发椅上。 “没看到Q,很失望吗?”S一脸笑笑。 久只为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看来毫无意愿接待客人,当个尽责的好主人——不过S倒也没指望过他会招待过他就是了。 “……闇影呢?” S笑,该值得骄傲了,至少久在面对他时,不会吝啬他的言语。 “也许有偷偷跟来,也或许他说到做到,真的不来了,留在联盟里照顾那只不领情的笨狗。” 久挑眉。“你没找他谈谈?” S完全不为久那可以迷惑人心智的声音所动,深邃的黑色眼眸看向久,笑道:“你懂的,闇影要想躲人,就很难找得到他。” 久摇晃着手中盛了半分满的高脚杯,说道:“可是如果是你的命令……他会听。” “呵呵,我不强迫他,他和蓝·贝纳森·赫尔莱因的事情,我曾经答应过他绝不插手,我总不好食言而肥吧。” 久不悦地瞥了S一眼,也没在这个话题上打转,该做的他都做了,剩下的就是看闇影自己的决定。他转换话题道:“这一次有谁和你一起来?” S说道:“海华,嗯,当然还有阿寻了。” “你带海华来……”久两眼直直地凝视着S,颇不赞同的说道:“S,多少为海华想想,他是任性冲动了点,但总归是个好孩子。” “呵,那不关我的事,我是个自私的人,我只想我重视的人活下来,其它的人怎么样也无所谓了。”S将背整个靠进了柔软的沙发中,笑着,眼中却是充满冰冷的光芒,那冷,冷得叫人心中发颤。 “她呢?” 即使久没有说明,一听也知道他是指Q。 “不可否认,Q和我的性格很像,但无论口头上说多少次的爱,Q更重视的是她自己。” 久脸色一沉,眼神冷冽地说道:“别扯开话题,我只想知道,她也在你所重视的人之中吗?” “这个啊……”S依然微笑,说着模糊不清的暧昧答案。“有时候,说出彼此都心知肚明的答案,揭破最后一层的虚伪,是一件既无趣又残忍的事,你不这样觉得吗?” 久心中一震,扇般的睫毛低垂,出神似地喃喃说道:“有时候我会想……为什么我们姐弟俩会决定站在你这一边?明明我们谁都不想追随……即使要追随,也不该是你……你是个危险的人。” “因为,”他一笑,“你们想活下去,而你们知道,我,只有我,才是能让你们在这场战役,成为最后存活下来的人。” 自信,却非无缘由的自大。 也许就是这种似乎凌驾一切,站立于万物顶端的自信,改变了久和Q原来的选择。 久的眼帘颤动,再次望向S时,那双黑宝石的眼眸再也没有迷惘了。 “你的计划进行到哪个阶段?” “那等人是假使徒,行事诡诈,装作基督使徒的模样,这也不足为怪,因为连撒旦也装作光明的天使……” 吟念着这几句,S十指交叉,放置于下颚,气定神闲地说道:“多亏有卢华的叛出混淆了特防局,谢辛的心思全白费了,我预计中的全都完成,辰风的这条线可以收了。” “……谢辛的弟弟?” “请说是‘你的弟弟’,”久的说法,让S感到了不快,更正地说道:“虽然我不是他哥哥,但至少我认为他是我最疼爱的弟弟。” 久颇不赞同地冷笑:“会把弟弟的人格变成另一种人格,这不是一位疼爱弟弟的哥哥所会做的事情吧。” S轻笑了一声,理直气壮地说道:“我也不是将辰风原来的人格抹杀,只是把他的黑暗面人格暂时保留起来而已,好让他能顺利融入特防局,毕竟一个目睹家庭惨剧,假装坚强实际上内心脆弱的少年,比较容易获取他们的同情、怜惜以及信任。 “我做的都是为了他好,想要改变命运的结果,就得在必要时采取强制手段才行,不然最后命运终将会回归到原来的轨道。” “你要是能把刚刚说的话,一字不漏、理直气壮的转达给‘你的弟弟’知道,我就心服口服。” “所以才要带海华来啊。” “不管话说得多好听,说到底,你也知道你的做法对‘你的弟弟’有多么失当了。”久微歪过头,似乎欣赏着洒落在阳台的迷离月光。 “……命运吗?” 久若有所思地低叹道:“我们也只是在既定的命运洪流中挣扎,试图改变的渺小生物罢了。” S的手指一颤,然后将视线转到阳台外,倒映着夜景的双瞳中,流转的是连他自己也说不出的心绪。 久注视着酒杯的液体。 “我听Ken说过,命运的分歧点可以有很多很多,甚至多到连神本身都计算不了,但即使再多,始终都会走向既定的结局。” 他微微地笑了笑,苦涩、悲哀、无奈的笑。 “正因为如此,所以Ken已经连挣扎都不想做了,他曾试着改变,最后却仍是什么也改变不了……死心了,心也死了。” “会改变的。”S说的时候,眼中饱含着坚定。 久一怔,张动了嘴唇几下,才缓缓张开口,低声问道:“……你如此相信着吗?” S摇了摇头,毫不犹豫的说道:“我不相信,但我会让命运改变的。就如同谢辛改变了我的初衷,而我改变了辰风早该死去的结局。” “过度的自信啊……真是让人不得不讨厌的家伙。” 对于久的评语,S不言不语,只是唇边溢出一抹轻笑,伸出手,为自己倒了杯酒。 第二章:意外之外 其实谢辰风在隔离窗上写字时,对维其的反应便暗暗心惊,惊愕的情绪便有如黄河即将泛滥似地蠢蠢涌动。 再当维其伸出手指,一字一笔画跟着他一样,有模有样地在隔离窗上移动起来时,他心中的惊愕程度已攀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境界。 景。 维其写下的,是一字笔画方整的景。 若非亲眼所见,谢辰风根本无法相信会有这种事,若之前有人跟他说变种者不只嗜血残虐,也会思考学习,他只会哈哈大笑三声,不是觉得那人疯了,就是认为他在说冷笑话……然而,现在事实就摆在他的眼前,绝非白日作梦。 ——懂得思考、学习,甚至拥有情感的变种者! 也许是太过愕然的关系,一时间,众人皆是缄默无语,径自愣愣地盯着维其瞧。 沉默片刻,杨尘叹了一声,神情复杂,不知是感慨还是赞叹地说道:“……新人类联盟成功推翻了杜博士的理论,虽然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成功。” 沈仪宣略显迟疑地向谢辰风开口说道:“学长,你说这个超能者的变化……是不是和那个什么宿体有关系啊?” “宿体?” 一语点醒梦中人,谢辰风一凛,认真地思索着:“那个景写说,维其是经由宿体所孕育出来的变种者,不是人类感染病毒后异变失败的变种者……这样说来,关键很可能就在宿体上了?” 谢辰风立刻推翻了自己的推测:“不,不对,关键若在宿体上,那也不会只有维其有学习能力。 “就算景瞒着其它人压下这个消息,看守宿体孕育出变种者的负责人,也该会发现他们看守的变种者,不同于一般进化失败的变种者才对,总不可能那些负责人都像景一样,刚好把他们看守的变种者当成自己的孩子吧? “因此……这样说来,极有可能‘特殊’的只有维其了!”他在心中下了这个结论。 谢辰风沉默了一会儿,抬眼望向了杨尘:“杨伯,我有一个想法。” 杨尘轻一颔首道:“我大概猜得出来你想怎么做,说老实话,我也想那样做……”他发出苦笑。“可是如果那样做,会有一定的困难度。” 沈仪宣来来回回地看了看他们,那猜谜似的对话让她听不出个所以然来,故她不快地皱起了两道弯弯的眉毛,两手叉腰,鼓起双颊气嘟嘟,模样活像是塞满葵花子的天竺鼠,可爱得紧。 “什么这样那样的,你们很坏耶!就不能说得明白点吗?” 谢辰风抿唇笑道:“学妹啊,我是想把维其带走。” 沈仪宣懦懦地瞄了维其一眼,她怕死维其了,虽说在士林惨事发生时,她就曾目睹了无数的变种者将活人生吃,但吃法如此可怖变态的变种者她还是初次见到,也难怪她的小小心灵会受到打击。 沈仪宣勉强用着镇定的声音说道:“要带走就带走啊,难不成学长你还想要做一份借出登记吗?” 谢辰风看她还是不懂,便兴致勃勃地为她说明了起来。向来他总是负责听人说明,难得角色调换,想当然耳满足了他好一大把的虚荣心。 当然谢辰风满足归满足,还是有在注意时间的,没有长篇大论的解释,只是重点式带过,两三句话就解决,大意不外乎是说想带走维其,好提供实验组那群终日不见天日的白斩鸡,研究维其之所以特异的原因,但是又担心可能妨碍到任务的执行。 在最后一次的通话里,安廷慎重交代了四个字——任务至上。 任务如未达到安廷预想的目标,谢辰风一点也不怀疑安廷犀利的毒舌会把他骂到想挖个坑,将自己埋下去,这种心灵的惩罚,远比肉体的折磨可怕多了呢。 谢辰风挑起眉毛,一手搭上沈仪宣的细肩,一手比着维其,嘴角一勾,意味深远的笑了笑。 “我说学妹啊,你打算怎么把他带走?” “呃……这个……”沈仪宣看看维其,总算明白困难在哪里了。 维其是变种者,就算有感情会思考,但照日志看来,他只听景一个人的话。 她吞了一口唾液,用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心虚表情低声道:“打晕他带走?” “要他半途醒了怎么办?继续打晕?” 沈仪宣用力的点点头,左手举到胸口握紧,帮自己呛声道:“对!没错!就打晕!干脆、爽快,还不拖泥带水!谢学长,是男人就把他一拳打晕打包带走谢谢不用找零不用送!” “……”谢辰风尼加拉瓜瀑布汗,一拳打晕他带走和他是不是男人,有什么关系啊? 一旁的杨尘不语,可他的眼神毫不掩饰他的调笑,直看得沈仪宣涨红脸颊,不好意思地笑了几声。 “不打晕,不然你们打算怎么带走他啊?”沈仪宣嘟起嘴,不悦道:“维其又不是嘟嘟,给块肉就乖乖跟上来,连点忠心意识也没有,也不像传说中的那只小狗那样,只要看到漂亮的人,就会自动跟上去。” 不过小狗比嘟嘟好多了,因为全特防局再也找不出比它的主人更好看的人了,所以偶尔虽有点小花心(例如偷看别人几眼),总归来说还是很忠心的,更重要的是它也不敢不忠心…… 谢辰风丧气的抓抓头,“就是不知道才烦恼啊!” “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们怎么带走维其。” 一句问话,轻悠悠地从门口传来。 什么时候出现的?为什么一点声息都没察觉? 谢辰风大惊,同时身边一道黑影窜出,长发飞扬,不及眨眼间,任历泛着冷光的钩镰戟,早已横在来者的脖子上。 看清来者,谢辰风有种想揉眼睛的冲动。 那是一名小小的女孩,肉眼判断,身高明显不到一五五,鹅蛋脸,睫毛长长斜翘,两只眼睛黑亮黑亮的,俏鼻上还架着一支黑色蝴蝶花纹的眼镜;她的嘴,就只能用樱桃小嘴、不点而朱来形容,而她的肌肤,细致无瑕,白嫩得好似掐得出水。 特别的是她的打扮,简直就像一尊引人赞叹的人偶,曲卷波浪的头发上配戴了蕾丝头套,穿着一身黑白为主色,辅以大量的蔷薇、蕾丝和缎带为装饰的欧式华服。 在只到半大腿的蓬裙下,接着露出一小截细嫩大腿,点缀出些许的性感,然后就是长袜,连脚上穿的半统靴也是由蕾丝缎带系起。 她宛如是优雅华丽与阴森诡异的揉合体,散发着青涩纯真,却又致命般的吸引力。 “我是景,于景。” 于景的声音软软柔柔的,又带了点稚嫩的尖锐,而她说话的时候,两眼直视前方,面色平静,眉眼不动,彷佛钩镰戟不是抵在她的脖子上。 “于景……”杨尘从开始一刹那的惊疑冷静了下来,略带迟疑地问道:“小姐?” 于景视线对上了杨尘,直直地看进他的眼里,扬起一抹浅笑,她推了推眼镜答道:“以我的年纪,的确是要称呼小姐没错了。” 虽是她看起来还像个高中生,不过应该和刘振维一样,都属于娃娃脸,骗死人不偿命一派的会员。 杨尘不禁为她的平静自若、气定神闲暗赞了一声好字,这样外表看来柔弱惹人怜爱的于景,却有着超乎一般人的胆识。 于景慢慢拉下钩镰戟,含笑说道:“不用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我只是个普通人。” 谢辰风一边不着痕迹的将左手移到了背后,握住匕首,一边一瞬也不移地瞪视着她,“为什么……到你出声之前,我们都察觉不到你?” 于景一脸神秘地笑道:“这得归功于我制造的一样小东西,今天第一次拿出来试用,没想到效果还真的挺不错的。” “什么小东西?” 于景竖起食指移到她的小嘴上,模样俏皮地说道:“这是我的商业机密,恕不外泄。” “还摆架子?喂,你有没有搞错啊?我们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是超能者,超能者喔!”沈仪宣先是翻翻白眼,接着示威般地扬扬小拇指,横眉竖目,凶狠狠地说道:“所谓的超能者,就是随便一根小指头就能捏死你啦!” 于景低低地笑了出声,眼神促狭,“这我当然知道啊!可是与其拘泥我做的小东西,你们现在应该比较需要我提供援手吧。” 沈仪宣眉毛一挑,貌似不屑地说道:“援手?哼,笑死人啦,就凭你能给我们什么帮助?” 于景但笑不语,只是径自晃悠晃悠地走到隔离窗旁的控制区块,窗后的维其也跟着她亦步亦趋地移动,像是就算碰触不到,也想跟她更靠近一点。 转过头,于景注视着维其的眼中,闪动的是春风化雨般的温柔。 与她相视的维其,脸上刚毅的线条似乎也因此而柔和了下来,薄薄的唇微微上扬,形成好看的弧度。 “你想做什么?”方才,于景一动,谢辰风就想制住她,以为她想动什么手脚,却给杨尘拦了下来,示意他静观其变。但忍了忍,他最终仍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个问题。 于景偏过头,对着谢辰风笑道:“我要放维其出来。好不容易才有这次机会,要错过了,就没有下一次。” 谢辰风还没反应,沈仪宣倒是先懵了。 “放……放他出来?”沈仪宣口气惊慌,不敢相信她刚刚听到了什么,更不敢相信于景说这句话时,两眼居然闪着期盼已久的小星星。 她夸张的表情让于景笑出了声,看对方面色不豫,又赶紧收敛起来,可说起话仍带着几分的笑意。“不用太紧张,有我在,维其不会随便攻击人的。” 沈仪宣捧着心,颤颤巍巍地追问道:“你放出来过?” “怎么可能?”于景笑得很灿烂。 “学……学长啊……救郎喔……”沈仪宣抽抽鼻子,眼里含着雾,求救似地望像谢辰风。 谢辰风好笑地拍拍她的头顶,一分无奈九分促狭地说道:“我没办法,你求杨伯吧,他是老大呢。” “杨伯……”可怜兮兮的转移目标。 杨尘耸了耸肩膀,恶劣地拿她先前说过的话回堵道:“嘿嘿,有什么好怕呢?沈小妹你可是超能者啊!变种者算哪根葱啊? 你高兴捏扁就捏扁,揉圆就揉圆——” “杨伯!”沈仪宣气得跺脚。 杨尘见势不好,立刻脸色一正,摆出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说道:“沈小妹,我们需要于小姐的帮助,她既然敢放出维其,就有一定的信心控制他。” 经杨尘一说,沈仪宣这才明白于景所说的援手原来就是这个。 “她真的行吗?”眼睛半眯起,沈仪宣打量着面前小小的人影,依然抱持怀疑的态度。 于景淡然却又自信地说道:“行不行,结果看了就知道。” 伸手,于景的十指在控制台的键盘上飞跃,迅速地打下一连串的密码。就谢辰风所计数的,于景至少打下了将近两百多个数字,这么长的密码,又没用小抄,也不晓得于景到底是怎么记住的。 数十组的密码经过验证无误后,隔离窗一震,随着一声沉重的低鸣发出,整个窗面自下而上地慢慢开启。 一想到维其就要出来了,沈仪宣心里咯@了一下,身子一闪就闪到了谢辰风的背后,充分运用了超能者的敏捷。 隔离窗完全开启。 于景没有动,只是站在原地;维其也没有动,他凝视着于景,深深地凝视着,要直达她心底似的凝视着。 在维其的眼里,有着谢辰风很熟悉的感情——欢喜、眷恋,以及思慕…… 谢辰风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疯狂地跳着,心里掀起一阵波涛,他没想过这样的眼神,竟然会出现在变种者身上。 维其终于动了,他两脚跪下,将于景紧紧的拥入了怀里,像要把她揉进身体。颤动的手指抚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脸…… 维其的眼底,尽是无限的柔情。 “笨维其……”于景柔情似水地笑着,然后环抱住维其的脖子,把脸埋进他的肩膀里,眼皮缓缓合闭起来。 看着这一幕,沈仪宣两只杏眼瞪得滚圆——这种气氛……不会吧?不可能有那种事吧? “学长,他们——” “喜欢……” 长似扇般的睫毛轻颤,于景重新睁开了双眼。 “也许你们会觉得不可思议,可是我真的喜欢,不……喜欢已经无法形容,我是爱惨了维其。” 沈仪宣重重地一顿,指着维其,结结巴巴地问道:“你爱……爱上了一只变种者?”这个人的脑袋没有问题吧? 于景捧起维其的脸,专心的、出神的凝望着,好似这个世界只剩下眼前的维其,再也没有其它人的存在。 “什么时候爱上他的呢?呵,我都忘了,原本……我只是把他当成了我自己的孩子一样,虽然我没生过小孩。” 她自嘲地笑了笑,“维其傻,有时候却又精得很,常常像个大孩子,还很容易害羞……不知不觉,我想的念的都是维其、维其、维其……他的名字就像是我的命,离也离不开啦。” 于景含着温柔的笑意,指尖眷恋不舍般地在维其的脸庞上游移,维其闭着眼,似乎非常舒服的样子。 “我很怪吧?居然会喜欢上维其……不过爱了就是爱了,我不祈求他人能了解,也不祈求他人的赞同。 “即使爱维其的代价是我得抛弃一切,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陪伴着维其,我也不在乎,只要可以看到维其偶尔对我笑一笑,对我撒撒娇,呵呵,那我就心满意足了。” 爱是什么?要是可以解释,那就不叫做爱了吧。 爱,让人无法理解,却总能让人为它全心付出,无怨无悔,为它迷失本性,不再像是自己。 只是谢辰风无法理解于景为何会爱上维其,以谢辰风的观点来形容,这就跟人畜恋差不多,比禁忌之恋还禁忌,维其再怎么样也是变种者,根本不算是人类了。 但不管于景的爱给他们造成多大的思想冲击,这都并非谢辰风等人想关心的重点。 “于小姐,关于帮我们带走维其的这件事……你有条件吧?” 听了于景说的肺腑之言,要说于景愿意毫无理由、不求代价的帮助他们,打死杨尘他也不会相信。 于景深吸一口气,平复激荡的心情后,离开维其的怀抱,但他们的手仍然交握在一起,不想与彼此分开。 “我的条件不会强人所难,相反的,还相当合理。”平静了情绪,于景小巧精致的脸蛋挂上一抹微笑,说道:“你们必须带我们安全离开这里,到特防局后,研究维其的事项都必须经过我的同意才能实行,我的条件就只有这样而已。” 杨尘笑道:“一件事换两个条件,这对我们似乎不太划算吧?” 闻言,于景面色不改地抿笑道:“既然觉得吃亏,那我也不占你们便宜,我愿意提供第二件帮助。” 杨尘将信将疑地说道:“说来听听?” 于景把玩着她蓬软的卷发,不回答杨尘的问题,反倒是先转到另一个话题,意有所指地说道:“你们从进来以后,都不觉得奇怪吗?除了变种者以外,就没有其它人了,连巡视的警卫也没有……” 见勾起了他们的注意,于景沉下了声,正色道:“不只这一层楼,所有的人员在昨天全都撤到另一个地方,留下这个空壳子,就是为了等你们自动上门来呢。” 谢辰风惊讶的睁大眼,下意识地倒抽了一口气,他看向杨尘,却见后者毫不为所动,似乎于景说的,他早已了然于胸。 见状,于景先是一怔,而后又复浅笑。“明知是陷阱,还是义无反顾地往下跳了吗?” 杨尘叹息了一声,无奈道:“没错,新人类联盟与Man之间,明摆着就是一个陷阱,可是对掌握线索太少的我们来说,这即使是陷阱,我们也得认命跳了…… “只是,自从芬多利亚的不老狐找上我们以后,事情的发展超乎我们原本所预估的太多太多了。” “超乎你们所预估的,在某些人的算计里,这种结果却是符合他们所预估的。” 杨尘内心一震,罕有的失声惊道:“你的意思是?”他强自压下心中那令自己恐慌不已的想法。 “我提供的第二件帮助,就是告诉你们,我所整理出的信息和调查到的情报。” 于景的浅笑敛起,一边在脑中快速地组织字句,一边条理分明地说道:“首先第一道饵,在士林事件以Man的飞船引起你们的注意,引诱你们前来英国。 “第二道饵,囚禁蓝·贝纳森·赫尔莱因,让兰恩·维内·芬多利亚为了营救挚友,主动找上你们。 “第三道饵,以陨石为诱,使得你们‘一定’会来到实验区。不过很遗憾,我能告诉你们,陨石根本就不在这栋地下楼层的任何一个地方。 “至于为何他们要引诱你们来到实验区的原因,我调查不出来,可总归来说不会是什么好事。” “陨石不在实验区?不过根据索多亚斯的记忆——”说着说着,杨尘自己也愕然了,既然新人类联盟的超能者都能对索多亚斯进行洗脑了,难道就不能给他灌输假的记忆吗? 新人类联盟就是看准了他们急于找回陨石这一项弱点,安排了计划! 心脏不甘寂寞般地快速跳动,谢辰风越听越是心惊,看似凑巧的三件事,却叫他们化成了飞蛾,心甘情愿扑入烈火之中的陷阱。 虽然还不明白为何要将他们引诱到实验区,但设下这三道饵的人,只能用心机深沉四个字来形容了。 就在众人听于景的一番话听得各自怔忡出神时,谁也没注意到,谢辰风脚底下的地板缓缓浮出了白凝如玉的手指、手掌、手臂…… 等到谢辰风意识到时,那双手臂已经牢牢地箍制住他的腿部! 透过布料,刺入骨髓般的冰冷,瞬间麻痹了谢辰风皮下的感觉神经,体内流动的血液彷佛都结成冰似的!他的脸色蓦然惨白到不见一丝血色,冷到连身体也遗忘颤抖的自然反应。 ——好冷!这是谢辰风脑中唯一仅存的想法,他嘴唇蠕动着,却叫不出声,喉咙只能发出空虚的气音。 这也不过是才两秒钟不到的事情而已,等任历发觉,用比任何一次还快的速度想抓住谢辰风时,只差不到一公分的距离,后者整个人便被那双手拉进了地面,再不见踪影。 任历的手凝固在半空。 谢辰风被拉进地板前,那惊恐无助的表情深深烙印在他的脑中,这对任历来说,就是他没能救下谢辰风最痛苦的惩罚了。 任历知道,刚刚,就差那么一点,那么一点的距离,他就能从那双手上救下谢辰风了。 咫尺,已然天涯。 “啊啊啊啊啊啊——” 任历发出犹如受伤猛兽的悲鸣,他两眼充血,丢弃他的武器,跪在地上用着双手疯狂挖掘着谢辰风消失的地方。 从惊变中回神过来的沈仪宣脑中一片乱糟糟的,什么也无法思考,只晓得冲到任历的身旁,学着他的动作挖掘地面,想把谢辰风从地下给救出来。 “谢学长……谢学长你等等,你等等!我们马上就救你出来,你别怕!我们马上、马上、马上救你……”沈仪宣语难成声,红了眼眶,泪水像断线的珍珠,一串又一串源源不绝地滑落下来。 慌乱中,除了好似局外人的于景和维其外,就剩下杨尘还能冷静思考了。 “冷静点,不要乱了阵脚。”杨尘出声制止他们挖掘的动作。 沈仪宣抽抽噎噎地哭道:“杨伯,谢学长……呜呜……救救谢学长!他说不定会死……会死掉的啦……” 任历的反应则是铁青着脸,愤怒地瞪着杨尘吼道:“阻止,杀了你!” “你杀了我也没用,救不出谢辰风的。”杨尘的眼光扫过于景,眼中有着探究的意味。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景小姐。” 任历一听,自然知道谢辰风被擒,想必与于景脱不了关系,他的表情转瞬因愠怒而扭曲了起来。 任历整个人笼罩在一团浓重的杀气之中,刹那间,以他为中心,方圆三公尺内的空气被烤得扭曲,层层热浪倾泄流转,酷热非常。 若非杨尘早先一步阻挡住任历,只怕后者现在已经冲上前去,将于景大撕八块!尽管如此,此时自任历身上散发出惊涛骇浪般的狂怒气息,也不是一般人类堪受得了的。 维其因感应任历猛烈的杀气,立即以身体护卫住于景,反倒是于景本人恍若毫无所觉,神态淡定地伸手拢了拢耳旁滑落的长发。 “因为我的话使得你们心情激荡,产生空隙,导致你们的同伴被捉走……你们会怀疑我也是理所当然的。” 哭得几近肝肠寸断的沈仪宣,瞪着景声嘶力竭地怒吼道:“你有什么值得我们不怀疑?说!给我老实承认!你就是故意引开我们的注意力,好让那个超能者抓走谢学长的!” “我再怎么解释,你们也是不会相信我的……你们知道捉走你们同伴的那个超能者,是谁吗?” 不等杨尘等人的回应,于景径自往下说道:“他是接任新北君之位的久大人,能力是‘虚无’,他能改变身体的结构,自由自在的穿梭任何物体,也就是说,任何物理攻击对他而言都没有用。” 杨尘打断道:“比起介绍他的能力,我更希望你告知我谢辰风的下落。” 于景想也不想地说道:“他不会有事的。” 杨尘皱眉,显然不信。 于景说道:“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为什么联盟会不惜以陨石为饵,让你们‘一定’会来到实验区呢?” 杨尘默然沉思了会儿,不久,他的目光已有了了然。“是为了谢辰风……可是,为什么?” 于景摇头道:“这我就不懂了,不过……也许,或者该说很有可能,等到下次你们见面时,他已经是你们的敌人了。” “你在开什么世纪大玩笑?”沈仪宣气得嘴都哆嗦了。她不是怀疑,而是肯定于景是在搞离间,还是很笨拙的离间。 “谢学长是我们特防队的一员,他恨死新人类联盟了,怎么可能会跟新人类联盟扯上关系?” 于景幽幽叹道:“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轻轻的一句话,无疑在杨尘心湖里投下一颗重量级炸弹,他强压心头惊震,问道:“是打算……将他洗脑吗?” “洗脑?对谢学长洗脑?谢学长会变成……变成我们敌人的意思?”沈仪宣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声音发抖了,刚才爆发的怒气如被水泼熄的的火堆,连点余温也没了。 杨尘点头,随即又摇头道:“只是有这种可能。超能者要对超能者洗脑,前提是前者的能力必须大大地高于后者,不然会有遭到反扑的危险。” 言下之意,只要条件满足,谢辰风的确有可能被洗脑。 “我……我要去找阿风!” 任历猛地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去,杨尘又岂会放他一人?连忙伸手挡住他的去路,温言劝道:“任历,冷静,这时候更需要冷静,不要冲动行事。” “放开!” 任历咬牙,冷然的眸子转瞬怒火腾腾,语气却彷如大雪纷飞的寒冬,让人噤若寒蝉。 “不放,杀了你!” 杨尘暗自哀嚎一声,他也不想抓着暴走边缘的疯狗不放啊,又不是想自找苦吃!可要放了,用膝盖想也知道,任历绝对有本事让这个混乱的局面乱上加乱。 然,对向来只顾谢辰风不顾大局的任历而言,局面乱不乱关他什么事?现下对他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到谢辰风! 因此杨尘的举止无疑令他火上加火,不由分说,右拳如矛一般快速地刺向杨尘的腰侧! 千钧一发之际,于景软软又柔柔的声音再度响起。 “想要救那个人,对上久大人是一定的。” 任历硬生生地停住原来差一公分就要轰上杨尘的拳头,只因他听出了于景的弦外之音。 “聪明,可惜容易冲动,唉啊啊,这可是很不好的致命伤呢。” 于景想着,见他有冷静下来的趋势,才继续说道:“试问,你们有办法对付一个可以随心所欲攻击你们,但你们无论如何也伤害不了他的对手吗?久大人可是拥有号称绝对无敌的防御能力呢……”说至此,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但是,就我来看,那也不过是‘号称’罢了。” 杨尘伸手按下任历微颤不止的拳头,他的目光闪烁,虽极力压制,终究还是泄漏出一丝柳暗花明的欣喜,“你知道他的弱点?”疑问中却已带了七成以上的肯定。 “先将主题转回前面的谈话吧。我愿意吃亏一点,提供额外的第三件帮助,就是我带你们去找你们的那位同伴,我大概知道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他。” 她轻轻抚弄着维其那一头阳光颜色的金发,唇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眼眸彷佛有无尽的流光闪动。 “如何?以我提出的帮助,你们愿意交换条件吗?” 杨尘不由苦笑道:“你的条件那么诱人,我不答应也不行了,呵呵,我可不想得狂犬病。” “狂犬病?”于景一愣,随即意会过来,她望了望被指称带有狂犬病的任历——他一脸的无动于衷,满心只在意另一个人。 于景对这个说法感到好笑。“呵呵,再怎么样,他也不会咬人吧?” 杨尘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表情却是有着明显的笑意以及嘲弄,刻意拉长了话语的尾音。 “请相信我,为了饲主,某只德国狼犬会,而且是毫不犹豫呢。” 连去和杨尘生气计较的时间也不想浪费,任历眼带一抹清晰可见的着急担忧,用着几近质问的语气朝于景道:“哪里?在哪里?” 于景在脑中花了两秒钟才了解任历是在问什么,她指着脚底下,说道:“再下一层,有一部通往另一区域的电梯,我想这也是久大人之所以要选择在这里抓走他的理由。” “通往另一区域的电梯?”杨尘皱眉道:“根据从索多亚斯那里得到的消息,下一层根本没有什么通到其它区域的电梯。” 于景歪了歪头,澄澈的眼眸浮现非恶意的调侃,“既然是故意要引你们来,怎么可能会好心的把正确方位全都告诉你们?” 她靠在维其的怀里,露出愉快的笑容,说道:“你们要感谢我哦!因为我可是私底下调查了很久,才将地下楼层摸了个清楚呢!现在,你们只管享受现成的结果就好啦。” 第三章:黑暗回归 地下楼层的另一块区域,气氛全然不同。 房内播放着悦耳的抒情钢琴曲,S坐在高背的椅子上,神情悠闲地读着一本英文诗集。 他对面的桌上铺着浆得没有丝毫皱折、平平整整的桌巾。桌巾上,琳琅满目地置放着手工饼干、香香软软的小蛋糕,以及种类丰富的水果切盘,等待客人的享用。 海华将沸滚过的热水注入银壶,再将银壶内的液体倒进茶杯,那是散发着浓郁芬芳的热红茶。 海华先将其中一杯端给S,接着再将第二杯端给正站在落地窗旁的男人。接过冒着袅袅白烟的茶杯,男人向海华一个颔首,表示感谢。 “S哥,你喝喝看这茶的味道怎么样?” S对着海华微笑了一下,把茶杯端到唇边,慢慢啜饮了一口。 品味过后,S赞赏地笑道:“嗯……很不错,在无涩、无苦、无酸味之外,还有一种圆滑香醇的口感。” 这茶叶不是他种的,但好歹也是他亲手泡的,因此海华理所当然的将S的夸奖收起,脸上笑得很是得意,心情愉悦地劝着S吃吃点心。 S的微笑毫无改变,宠溺地任着海华不断往他盘里放上一堆点心。 “好了,够了,我吃不下那么多。”S微带歉意地笑道:“海华,你先下去好吗?我有点私人的事情想和他谈谈。” 海华停住正打算拿起新目标的手,看了看窗旁的男人,又看了看S,然后点头,转身开门离去。 男人走到桌边,随手拿起一块饼干。 “……太甜了,亏你还能面不改色的吃下去。” “我的一点小忍耐能让他对我更听话,何乐而不为?”S露出舒缓似的柔和表情。 “呵,那还真是委屈你了……”男人的声音隐隐透着几分的慵懒,极其惑人。 “说吧,”S脸色一正,单刀直入地说道:“不用拐弯抹角了,我知道你对我这次的做法很有意见。” 男人直直地对望着S,状似无奈地说道:“你做都做了,我事后再来抱怨也没什么意思了……只是,S啊,你不觉得你变得太多了吗?变得我都快要不认识你了。” 男人不禁低低地叹息了一声,续道:“谢辰风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他的利用价值完了,不舍弃也就算了,你还大费周章的想将他带回来……” 对于男人的话,S的回答是转开了眼,默然以对。 男人浮上一抹不真实的笑容,用着梦呓般地口吻说道:“Z在想什么呢?居然会同意你的计划,这根本就是没有必要的事情啊。 “就我来看,谢辰风死了远比活着有用,他一死,呵,‘痛失爱子’的母脑肯定会因此系统混乱,方便我们的人侵入母脑进行D·P计划。” S张了张口,冷漠地说道:“他知道许多特防局的机密……而且,他是我弟弟。” “想要的机密不是从卢华那边拿到了吗?你的理由太牵强啦。更何况……”男人冷淡道:“他不是你的弟弟,从来不是。” “他是!” 男人的步步进逼,让S真的发怒了,全身笼罩着冰冷的气息,周遭的温度急遽消退,寒冽得似冰如雪。注视着男人的眼神闪着莫名冷酷的光芒,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暖意。 男人不畏不惧地凝望着S,唇角扭曲地露出嘲讽的一笑。 “呵呵,S,你傻了,我从来不记得‘我’有弟弟。” 气氛瞬间变的的凝重。 S不语,面色阴沉地冻结在椅子上,再一次地沉默了。 良久,他调稳呼吸,开口缓缓说道:“寻……我和你是一样,却又不一样……你不像我……你能理解吗?被刻画在灵魂当中的孤独,只有一个人的寂寞——你能理解吗?你是无法理解的吧。” 他颤抖的手,比任何一次都还要来得用力地握起。 “不够,还是不够……我还想要更多不孤独的记忆,创造更多不寂寞的回忆……” 如果不曾拥有,那便什么也不知道,可是正因为懂得了,所以才比谁都渴求那份温暖,可以关怀人,也可以被关怀的温暖。 男人的大拇指扶上两侧的太阳穴轻轻按压,叹声道:“不跟你争这个了,再争下去也没有意义……这一次就算了,你认为他是你的谁就你的谁吧,只是我希望你能记得,对我们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 “……我不会忘的。” 男人将茶杯放回了桌上,微笑。 “你记得就好。” 这时,就像算好了时间似的,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玉璃温婉的嗓音从门外传进。 “两位大人,很抱歉打扰了您们的谈话。” S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表情恢复往常,以平静的音调询问道:“玉璃,是久要你过来的吗?” “是的,大人要我请两位过去一趟,那位谢辰风,大人已经遵照君上大人的要求,将他带回来了。” S回过头,静静凝视了男人片刻,而男人则是偏过头,看也不看S一眼。 “算我拜托你了……寻。” 男人,也就是一向笑称为自己为小杂鱼的阿寻嘴角一勾,露出了宛如影子般淡淡的笑容。 这是一间宽阔的房间,明亮的灯光洒落在了铺着白玉砖石的地板上,那反射的光线亮得令人着实有些晃眼。 S和海华默默地伫立于阿寻的身后,而在阿寻的面前,有一团两公尺多长,浑体流转着幽幽渺茫,却又异常清晰的紫色光芒。 光团是由无数的紫丝交织而成,每一根根的紫丝,都如同有生命似地活泼跳跃着,定眼一瞧,不难发现有一抹十分模糊的身影卷缩在紫光之中,若隐若现。 阿寻结印的手势一换,猛地双掌往前一推,轻喝一声:“进!” 转眼,数不清的紫丝听从他的指挥,自顶灌入光团内的身影里,由外至内,随着构成光团的紫丝不断地减少灌入,光团的光芒越来越是晦暗,同时,身影的形象也来越是鲜明。 终于,连最后一线紫丝也流入了身影之中,光团已然消失,显现出内中人的身影。 内中人静静地飘浮于半空横躺,以黑色为主调的特防队服,恰好地勾画出他清瘦略显单薄的身体,柔软的头发伴随着托起他身体的风旋舞动,别有一番飘逸出尘的味道。 谢辰风合着双眼,安详地沉睡着,似乎可以就如此沉睡,直至天荒地老。 蓦地,气流一个震动,托住谢辰风身体的风旋缓缓散开,同时,他的身体也随之慢慢降下,直至地面为止…… 完成了这一切的阿寻,踉踉跄跄地倒退了几步,浑身抖颤不已,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 “没事,只是有点脱力而已。”阿寻笑着推却了S过来扶他的好意,说道:“我已经将他被我夺走的部分人格还给他了,接下来记忆的更改,就不是我能负责的啦。” “海华,麻烦你了。” “……嗯。”海华努努嘴,敷衍似地应了一声,虽是一脸的不甘不愿,但仍是抬起脚步,走向前去。 海华伸出右手按上谢辰风的额头,闭起双眼,用全部的心力专注地发动他的能力。 健康的古铜色肌肤泛起了一层薄薄的银光,使得海华修长的身型看起来似真似幻,别有一番美感。 海华眉头紧蹙,自额流落一滴又一滴的汗水。 S语气紧张地问道:“更改不了他的记忆吗?” 海华睁开了眼,此时他的眼瞳因为能力发动的关系,变幻成相同的银色。他冷哼一声,眼中是轻蔑的神色。 “S哥,不要太低估我了,这家伙实力是增长了许多不错,但比起我来,还是差上了那么一截!” 海华说着,薄唇倔强的抿起,心中却是暗道:“这家伙的实力和我平分秋色……不,甚至还胜了我那么一点,可是,再怎么样,我死也不要在S哥面前丢脸,尤其还是因为这家伙的关系!” 海华一发狠,咬破舌尖,须臾之间,身上泛起的银光大放开来,如水气朦胧,又有如云雾缥缈围绕住他和谢辰风。 半刻过后,银光“滋”地一声消散无踪,海华大汗淋漓的移开手掌,只觉浑身都没了力气。 可为了顾全面子,海华凭着一股毅力支撑着摇摇欲晃的身体,强迫自己的脸上扯出一抹得意满满的笑容。 “好了,S哥,等他醒来,他就不再是特防队的小雏鸟了。” S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欣慰地拍了拍海华的肩膀,柔声笑道:“谢谢,辛苦你了。” “没有的事,一点也不辛苦。” S细细地打量着海华,而后叹了一声,抬手用衣袖擦拭他脸上的汗水,宠溺而又无奈地说道:“还逞强?你的脸色可不像一点也不辛苦的样子……你和寻都先下去休息休息吧,不用陪着我了。” “这……”他沉吟了一下,才缓缓点头道:“好吧。” 海华本来还想留下来的,好等谢辰风醒来后,确认记忆更改是否完美无缺,因为即使是丝毫的小差错,都可能会让谢辰风回复原本的记忆。 但海华也实在是累了,必须好好休息一下,不然到时真的出状况的话,他担心他会没有足够的体力再次发动能力。 广阔的房间内,只剩下了S和依旧沉睡的谢辰风。 为了打发等待的无聊时间,S拿出那本他之前看到一半的英文诗集翻了起来。 看完十几来页,S正打算继续翻到下一页时,他突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气息。 那股气息如平稳的水波,水下却是暗潮汹涌,彷佛只要一个颤动,就将掀起足以吞噬天地的惊涛骇浪。 S不慌不乱地收起手中的诗集,微笑道:“睡够了,想起床了吗?” 话才说完,那强烈的气息转瞬消失无踪,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S的视线望去,却见那躺在地上的谢辰风指尖微微挑动、挑动……紧接着,他睁开了眼。 刚醒来的谢辰风眼神涣然,神智有些不清,他用力盘腿坐起,摇晃了几下脑袋,精神才完全清醒过来。 谢辰风怔怔地看向了S,他疑惑的表情带了点稚气。 “哥……哥吗?” S温柔地凝视着谢辰风,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打趣地说道:“才一年不见,你就认不出我了吗?我这个弟弟真是无情得叫人寒心啊。” 谢辰风不悦地挥开了S的手,微怒道:“别老是揉我的头发,你把我当狗啊!” S两手投降似地举起,笑咪咪地安抚道:“好、好,我不揉,免得大少爷你不开心了。” 谢辰风冷冷一哼,忽然,他猛地跳起,一把拎起S的领子,出色醒目的脸庞,露出可怕的表情瞪着S。 “对了!差点都忘了!我要狠狠的揍你一顿!”谢辰风流露情绪的眼中弥漫着怒意,愤怒得脸色泛白。“要我孤身一个人潜进特防局当卧底也就算了,你居然还叫人把我变成那么恶心的模样!” S无奈地苦笑道:“不至于用恶心来形容吧?太过分了,那也是你,‘谢辰风’啊。” 谢辰风额露青筋,扯开喉咙大吼:“我才不是那样的咧!” 他啐了一口口水在地上,忿忿地说道:“他妈的,我要是那种软弱的性格,我们学校里的教官就不会天天追着我跑,你也不必三不五时的跑到学校去和我们导仔交流感情了!” 说到后来,他加上了好几句精粹的国骂,以表心中的不满。 S含笑道:“你自己察觉不到,虽然通常你的个性总叫人一个头两个大,但也是会显露出‘特防队的谢辰风’那种可爱的一面呢。” S话语一顿,笑容变得诡异,“所以不要怀疑,‘特防队的谢辰风’的确也是货真价实的‘你’没有错,只是少掉了比较不良的部分。” “……哥,你是在开玩笑的吧?你是说,那恶心的乖宝宝的的确确是我?”谢辰风一副难以置信,不,是根本不想承认的样子。 “你说呢?” S调侃意味十分浓重的笑着,他的笑,在谢辰风看来很欠揍,所以,后者心动不如马上行动了。 谢辰风善用手腕和肩膀的回转力,手腕几乎弯曲成九十度,中指的第二指关节还特意突起,猛地轰向了S的腹部! S一惊,没想到谢辰风招呼不打一声地就动起手来,来势汹汹,拳头的力道没有半分的保留! 尽管谢辰风打着先发制人的主意,可是当对象是整体实力高乎于他数倍的S时,这个主意显然就没能得到什么成果了。 “臭小子!” S笑骂了一声,就在谢辰风的右拳要轰上他肝脏的那一瞬间,他身形一旋左闪,有惊无险地躲过了这一击。 一击不成,再接再厉!谢辰风就着拳势,身体一个回转,左手一曲,立刻改以手肘击向S的胸间! S的脚步往旁横跨一步,扭腰一转,轻松化解这招肘击,紧接着反身移到谢辰风的侧面,看准他的空隙,电光石火间,S的手刀已经抵在他的下颚之下。 “还要打吗?”S一脸的似笑非笑。 谢辰风不服输地说道:“当然!” “好,既然你想打,我就陪陪你吧,不过不能太久,等会儿还得带你去找久说点事情。” 放下手,S往后退了三步,让谢辰风重新调适呼吸的速率,并且给他时间思考进击的方式。 几个眨眼过后,谢辰风平静无波的双眼蓦然精光一闪,快如闪电地冲向S,抬脚就是一记瞄准S太阳穴的高踢。 S仍是保持微笑,细长有力的手指轻盈一点,时机抓得奇准,恰好就点在谢辰风的脚踝上,谢辰风只觉得S点在他脚踝上的手指蕴含着无比的力量,使得他怎么也无法突破。 “哥,这不公平!” S问道:“不公平?有什么不公平?” 谢辰风既委屈又不满地说道:“我的肉体力量现在最多也才到C级上段,你少说都有AA级了吧?差这么多,你随便一招也能打趴我……” “C级?AA级?”S想了想,才明白过来谢辰风说的,是特防队使用的对战虚拟机所划分的等级。他轻笑道:“呵,不是你说要打的吗?怎么还能怪我实力高?” “可是你这样我打不起来啊!” S放下了制住谢辰风脚踝的手,无奈地叹息道:“不然你要我怎么办?” 谢辰风低头抱胸想了想,说道:“嗯……你就自己衡量一下,反正要能打得痛快就对了。” “打得痛快?”S挑了挑眉,失笑道:“是只有你自己能打得痛快吧?” “反正不管啦,就是这样啦!” 谢辰风自顾自的下了决定,立即潜入两人间的间隙来到他近距离的下方,在他的出拳距离击出一招左直拳! S心知对右撇子的谢辰风来说,这招左直拳只是用来干扰他注意力的幌子,做为强力攻击的前奏! 要化解进而反击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可S为了让谢辰风打得尽兴,决定保留一大部分的实力,以帮谢辰风练拳和增加实战经验为主。 S不紧不慢,身子微一侧开恰巧闪过,谢辰风的拳头险险擦过他的耳朵,同时,S借着攻击的时间差,以砸肘攻击! 活用柔软,谢辰风的腰部呈现了不可思议的扭转度闪过攻击,右腿一扬,发出呼啸风声,攻击S的侧胸死角。 虽抑制一半以上的实力,但S对战的临场反应毫不逊色,提膝担起防守,挡去谢辰风带劲十足的腿击。 攻势又一失利,谢辰风不仅不气馁,心中反倒燃起了一股雀跃的兴奋,他的血在沸腾,肉在跳跃,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着——痛快,要打得痛快,淋漓尽致的痛快! 第一次的踢击被挡,他运用腰部的回转,右腿连续踢击! 谢辰风看起来像是为了急于取胜的连续踢击,其实是为了下一招的攻击所做出的布局。他就着右脚踢击时,左脚脚底用力一蹬,身体悬空跳起,藉由离心力增加破坏力的回旋摆踢攻向S,准确无误地击中他的颈部! 可是即使S收敛实力,肉体的强度仍远于谢辰风,其防御力之高,竟让这招摆踢无法达到预期的效果,顶多让S吃痛一下,没有太大的伤害,仅此而已。 遭受打击的S在心中赞叹,谢辰风的这招摆踢是配合着战况,巧妙的抓准S因踢击而麻痹防御的惯性心理,攻击点也非常准确,不得不承认在特防队的那段日子里,罗天行和安廷等人真的将他教导得很好。 想到此,S暗自冷笑了一声—— 不过教导得再好,那也是在为他人做嫁衣裳罢了,现在的谢辰风,经过海华的记忆更改后,已经成为新人类……不,该说是成为他阵营中的一员了。 十分钟之后,谢辰风虽是意犹未尽,但仍在S的一句“不打了,还有事该做”的话下,结束了一场打斗。 打斗一结束,气息有些不稳的谢辰风,便从S那里拿到一套同样黑色皮质,极富有设计感的服饰。 一拿到手,他就迫不及待地将特防队服换下,并且还搭配上了零零碎碎的银饰品,令他的整体造型更加出色。 等他打理完了外表,S才带着他离开了这间经历打斗,已然满目疮痍的房间。 走在古雅具有中国风味的走廊上,谢辰风一边打量着周遭的装潢,一边心不在焉地问道:“哥,你说的那个久,就是把我带回来的那个急冻人吗?” “急冻人?” S下意识地眨了眨眼,似乎是觉得这个词汇相当适合用来形容久,他莞尔道:“你先前之所以会被冻着,是因为久随身带着的一把叫做寒凌的剑。 “用惯了寒凌的久,本人也许没有什么感觉,但那把剑本身散发的寒气可是相当惊人的,光是剑身一出鞘,四周的空气就会因低温结成了薄薄的霜状呢,更别提久去使用的时候了。” 谢辰风愕然咋舌道:“那么变态的剑,他居然还用得下去啊?不怕冻死自己吗?” 脚步一停,S抬手握上门把,回头笑道:“他还活着,不是吗?” 一打开门,面容娇艳穿着性感旗袍的玉璃已在此等候。 “君上大人,总统领大人。”她不失恭敬地一个揖身,说道:“久大人正在等着您们,请随我来。” “总统领?我?”谢辰风抛给S一个疑惑的眼神。 S伸手揉着他的头顶笑道:“我的弟弟当然得有个合衬的身分才行啊,但也不是我擅自决定的,是经由Z同意的,毕竟你可是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潜进特防局,为我们当卧底的。” “我说过了!”谢辰风使劲地拍开S的魔手,“不准揉我的头发!要还敢再来一次,信不信我拿刀剁了它!” “是是是,我信。唉,好可怕啊,你真是越来越暴力血腥了。”S的叹息带着笑音。 谢辰风狠瞪了他一眼,被瞪的S,脸上的笑容却越是有扩大的迹象。 从进门后的走道,便是从石砖改成实木,左边的墙壁还挂着一幅幅的墨宝和水墨画。可惜谢辰风对这些没有什么研究,自然不懂这些在行家的眼里会是多么贵重的宝物了。 经过了一段距离,左边不再被限制视野,谢辰风只觉视界豁然开朗。 风吹抚着,粉色的花瓣悠然嘻笑,眼前是漫天的樱花在空中飞舞,化成地毯似地铺满了庭院,极是惊人的美丽,叫人难以移开视线。 玉璃皓如白玉的手腕一扬,轻轻地推开了面对着庭院的纸门。 “两位大人,请。” 第四章:银黑的色彩 踏进门内,便看见久端坐在实木的地板上,似是在此坐了有一段时间。 客随主便,S与谢辰风也盘腿坐下。 一坐下,S就开口笑道:“久,看在我的面子上,麻烦你用正常方式说话。” 久瞥了一眼谢辰风,拿起寒凌用剑鞘在地板上写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拒绝就显得我过于小气,只是我怕他会受不了我的声音。 感觉自己好像被瞧不起的谢辰风一蹙眉,说道:“你声音是有多难听吗?” S摇头笑道:“久的声音不难听,相反的还非常……”他顿了顿,思索着用词:“嗯……好听动人。” 好听到令人受不了?谢辰风直盯着久俊美却无表情的脸庞,略带狐疑地说道:“真的假的?不然你说个几句来听听?” 久嘴微张,轻轻地吐出了话语。 “这就是我的声音。” 谢辰风傻眼怔然了,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声音,能令他如此为之惊艳,好听到他后脊一阵麻痒,两脚几乎要软了下来。 性感——久的声音,只有性感两个字足以表达,而且这种性感还是超越了十八禁以上的等级。 “我看……”谢辰风很困难地滚动喉头,咽下一口口水,嗫嗫说道:“你还是不要开口好了……你的声音我受不太了……” S笑道:“呵呵,这样就受不了了,这代表你的锻炼还不够,得再多加磨练磨练才行了。” 谢辰风翻了翻白眼。“哥,这要怎么锻炼啊?” S轻描淡写地说道:“多听啊,多听,习惯了就好。” “那我会先吐血……啊啊,不对,是流鼻血流到死给你看……” 不想再和S谈论关于久的声音,谢辰风赶紧转移话题,“对啦,哥,你说有事情要谈,是指什么事啊?” “你还记得葛雷斯·贝纳森·赫尔莱因跟你谈过,有关你超能能力的事情吗?” “有关我超能能力?” 谢辰风皱眉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击掌说道:“是指那个吧?要我正视最原始的自我,不管它有多么软弱、丑恶,都要去接受它,还有,嗯……还有什么不要让挣脱了束缚,好不容易才得到自由的光,再一次被银黑的色彩禁箍。” S确认地问道:“他就是这样跟你说的?” 谢辰风点头道:“是这样没错,总而言之,那家伙的意思是,只要我能更有自信,并且做到刚才说的那些,我的实力就能变强。” 他啐了一声,不屑道:“相信自己就能变强?那家伙的想法未免太可笑了,实力是要拼拳头打出来的,不可能靠那种屁话就会变强。” “他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 看谢辰风露出明显不信的表情,S浅抿一笑,说道:“也许目前的你还不能理解,实力是靠拳头打出来的没错,但是再强也会有一个极限。想要超越自身所能承载的范围,寻求更上一层楼的实力,那就得依靠——” 他指了指左胸:“这里,心的力量。” 心的力量?谢辰风头微歪了歪,不解道:“说得太抽象了,能具体一点的说明吗?” S无奈地一笑,摇头道:“很遗憾,不能。超能者的实力增长和自我锻炼、战斗有关之外,就是剩下‘心’了。” 久以剑鞘敲了一下地板,引起谢辰风的注意,写道:有一种说法,是说超能者的实力再怎么努力增强,也有一个界线,因为“真实的力量”被某种东西束缚住了,只有突破那层束缚,实力才可以到达前所未有的境界。 谢辰风眼中一亮,“束缚住的东西?是指银黑的色彩吗?” “型态似乎随着每个人而有所不同,依你的情况,应该十之八九就是指那个没有错了。” “这样啊……”谢辰风好奇地问道:“哥,那你是怎样的型态?” S怔了一怔,随即一脸神秘地笑道:“我要保密,不告诉你。” 谢辰风眼角抽搐,略有不快地嘟哝道:“这有什么好保密的啊?不说就算了,你以为我稀罕啊……” S掩饰般地笑了笑,余角视线却见久抛给他一记意味深远的眼神,他脸上的笑容一僵,但很快地恢复过来。 面容一正,S沉吟道:“葛雷斯之所以会针对增强你的自我信心这一点,主要是因为那时候的你不是完全的你……如果是现在的你,我想他就不会说你缺少的是自信这一番话了。” 谢辰风皮笑肉不笑,右手一举,拳头握起,接着故意很慢很慢地伸出了中指,来个标准的国际通用语。 “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你的话中话,我、亲、爱、的、哥、哥。”他一字一字,咬牙切齿地念完最后六个字,然后话锋一转,问道:“既然不是那个问题,那又是哪个问题啊?” 那个哪个,也真多亏S听得懂、厘得清谢辰风的意思,他将视线转向了一旁静坐无语的久,而久,则将视线转向了门口。 玉璃推开门走进,她自始至终都未离开过,静候于外等待着久的召唤。 玉璃逐一有礼地问候在场众人后,便走到谢辰风面前跪坐了下来。 “总统领大人,请将您的手给我。” “左手、右手哪一只?” 玉璃轻颦浅笑道:“都可以的。” 谢辰风把右手递给了她。 玉璃两手一上一下,轻柔柔地合住谢辰风的手掌,“接下来请您遵照我的指示,首先请您闭上双眼,专心回想银黑色彩的型态。” 谢辰风依言合眼闭起,在脑海里回想着当初看到的一切。 那时,构成身体的无数细胞活跃着,带领他进入更深一层,或许是能称之为潜意识的地方,接着,他看见了一团光芒——被银黑色彩所包裹覆盖起的光团。 静静飘浮的光团也许就是久提到的“真实力量”,而银黑的色彩,便是拘束住它的枷锁。 玉璃柳眉皱起,语带颤音地说道:“那是很深沉的银黑色……让人有种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可是有好几道光芒穿透束缚,透射了出来…… “光团时不时地会产生震动,像是在和银黑的色彩对抗,却少了什么……少了什么,所以光团最多只能透射出光芒,本体始终脱离不了银黑的色彩。” 说完这几句话,玉璃已经香汗淋漓,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 S追问道:“少了什么?可以探查得出来少的究竟是什么吗?” “请稍等,我努力尝试看看……” 玉璃的双手隐隐颤抖,比最纯净的牛奶还要洁白的手背可见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涌出。 她贝齿不自觉地咬住了下唇,咬到连血丝渗出也毫未所觉,苍白的面容上,就只有唇瓣的那丝鲜血格外的鲜艳。 一只手,按住了玉璃剧烈抖动的纤细肩膀。 “够了。” 好听得令人全身酥麻的声音,是久。 闻言,玉璃松开了手,身体虚弱地晃了一晃,久手臂一伸扶住了她。靠在久的怀里,玉璃抱歉地望向久,因过于使用力量,她现在连接收久的意念传话也做不到了。 惭愧地低下了头,玉璃冒着虚汗,有气无力地说道:“大人,对不起,是我太没有用了……” 久摇了摇头,冷漠的神情难得出现一抹温柔:“不关你的事,以一个异能者来说,你做得非常好了,好好休息一下。” “探查不了吗?”S轻微地叹气,说道:“虽然早就猜到大概会是这种结果,不过难免还是会感到沮丧啊……” 玉璃愧疚道:“是我的能力不足,真的非常抱歉,无法达成君上大人的期望……” S摇头笑道:“是我该说抱歉才对,因为我存着侥幸心理,反而连累了你。”他感慨地说道:“果然这是没有快捷方式好走的……外人帮不上忙,只能由超能者自己本身去探索、寻找,然后超越那个障碍才行。” “哥,你是有找到你的那个障碍,所以才能变得那么强的吗?”谢辰风的眼底浮现好胜的光芒,既然他的大哥都做得到,没有理由他会做不到! “我的障碍啊……怎么说好呢?”S困扰地一笑,说道:“我是知道我的障碍是什么,不过说要突破的话,却不是那么容易。” 唯一一次曾超越那层障碍,所获得那压倒性力量,至今仍让S回味不已。 正因为得到过,所以失去后会更想夺取回来,不过那却不是一件靠他自己就能成功的愿望。 ——谢辛。 没有这个名字的主人配合,那他想重新获取那份力量,无疑是痴人说梦,难以实现了。 曾经想干脆吞噬掉谢辛的意识,却怎么也做不到,只要他一想吞噬谢辛的意识,他的意识便会受到一股强烈的攻击,而攻击的来处,竟然是源自于他自己的意识深处。 理由就是因为那份力量吧。 他和S就宛如各自持有一半钥匙,谁也不能强夺谁的,只要有一方消失,另一半的钥匙一定也会因此消失。 所以那份力量从潜意识制衡着他们,让他们两人与彼此紧紧相连,少了对方,也就少了开启那份力量的钥匙,只有合作才是办法。 合作对双方就更不可能了,谁也不愿意屈服听从于谁,现在是因为S的力量强于谢辛,所以谢辛的意识才无法主控身体,但等S的状况一不如谢辛时,那么就会像在士林那一次,由谢辛夺回身体的主控权了。 无法得知S复杂心思的谢辰风握起拳头,极有自信地说道:“不管怎么样,我肯定会找到那个障碍,然后唰唰唰的轻松解决掉他!” S调侃笑道:“对吧?我就说你也许什么都缺,但最不缺的,就是这种一点根据也没有的自信了……” 谢辰风的太阳穴青筋一暴,一边挥挥拳头,一边笑得很假地问道:“哥,你是不是皮很痒啊?我不介意揍你个几拳帮你止止痒的。” 久在地板上写道:他这种毫无根据的自信和你很像。 “哦,是吗?你真的这样觉得吗?” 谢辰风有点困惑地看了看S,原本以为被如此说,他就算不生气,最少也会反驳个几句……没想到他不仅没有反驳,反倒还心情相当愉快的模样。 “我和他像是理所当然的啊,因为他是我弟弟嘛……” 看着S越讲越开心,谢辰风却是越来越困惑了——“最不缺的是毫无根据的自信”,这样一句话他怎么想也是贬抑性居多,可为什么老哥还一脸的十分受用,巴不得再多来个几句啊…… 看S侃侃而谈,一副欲罢不能的样子,谢辰风连忙抬腿踢了他一下。 “哥,你够了!别把这种无聊的事情讲得那么开心好不好?麻烦你换谈正事,OK?” S揉着被他踢中的肩膀,“正事?你是指……”他收起笑脸,神色凝重起来,说道:“特防队那几个人的事情?” “你们不会已经解决了吧?效率也太惊人啦。” S冷笑道:“怎么可能?老鼠最厉害的特技就是躲来窜去了……玉璃,麻烦你跟辰风说说。” 休息了会儿,气色明显好了许多的玉璃,毕恭毕敬地说道:“是的。直到一小时前,我都还能感应到特防队的气息,但是突然就在一瞬间,我失去了对于他们的感应…… “我重复搜查了好几次整栋地下楼层,却怎么也找不出他们。” 谢辰风低头沉吟道:“唔……感应不到他们的气息?” 想到了问题症结,他抬眼说道:“该不会是因为那个于景吧?那个于景是进驻这里的科学家之一,她说她做了一样东西,那样东西似乎能有效地将人的气息隐藏,连超能者在近距离内都无法发觉,除非能用肉眼看到。” “于景?” 久立刻写道:不用看我,我也只是照着Ken指示的话做,Ken说在那个时间、那个位置,是特防队的警觉降到最低、是最能成功带回他的时机。 S点头道:“这我知道,所以我是按照Ken所预知到的结果,排下这一连串的计划。唉,不过我真希望Ken是连详细的经过都预知得到啊,这样就不会让我死那么多脑细胞了。” 久写道:Ken也不是万能的,你和Ken可以说是相辅相成,由Ken预知结果,再由你去安排计划……只是这过程的顺序颠倒而已。 “那他们该不会逃走了吧?” “这不可能,他们可以不救蓝·贝纳森·赫尔莱因,但是他们一定不会不救你。即使其它人都害怕危险而放弃救你,那只忠狗死也不会放弃。” S满怀自信地笑道:“那个背叛者于景,事先所能探查到的通道也只有一条,所以我们只要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守株待兔就好了。” “哦……”谢辰风点了点头。 “怎么了?你表情怪怪的?”S一顿,眉头细微地折皱,略带迟疑地问道:“不会是和他们相处久了,不想和他们刀戎相对吧?” 他心念电转地想道:“海华失败了吗?如果成功,辰风是不可能会对他们怀有旧情的才是……” 谢辰风没好气地说道:“怎么可能?光是想起那一段跟特防局那群烂人和乐融融的日子,我就想吐!” 他的眼中一冷,恨恨地咬牙道:“我死也不会忘记爸妈就是被他们害死的!” 很好,看来的确成功了。S暗暗放下一颗悬挂的心。 谢辰风做了几次深呼吸,平复激动的心情,说道:“我刚才是在想那个任历的事情……我好像以前有在哪里见过他,但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说到此,他摇了摇头,有些气馁地说道:“怎么也想不起来,算了,不想了啦,再想下去我头会爆掉的。” S温言安慰道:“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他顿了一下,转而望向了久:“至于那几个特防队的,他们一定会找上门来……久,你那边事情都准备好了吗?” 久写下了正面的答案:都准备好了,该撤走的人员也都撤离了。 喔喔,他有要发生什么好玩的预感喔!谢辰风兴致勃勃地问道:“哥,是准备什么事情啊?” S敲了他脑袋一下,取笑道:“什么事情都要问,你怎么问题这么多啊?就没见你以前读书有这么认真过。” 谢辰风两手按着被敲的地方,委屈地说道:“我讨厌读书嘛!而且我就是不知道才问啊,要知道还问你啊?你不说就算了,还对我人身攻击……” “先说出来就不好玩了,不过我保证,一定会让你觉得有趣,玩得尽兴。” “真的?” “真的。” “真的真的?” “真的真的。” 久手上端着一杯泡好的香片,看着两人不断真的来真的去,似乎短时间内还没有结束的打算。他抿了一口茶,怡情惬意地品味起来。 而他身旁的玉璃,则是终于忍不住偏过了头,手指掩着嘴唇,低低地笑出了声…… 第五章:银咎 “以一个俘虏来说,你的待遇算是非常好了。” 坐在躺椅上,凝视着壁炉中跳跃的火光出神的斐洛特·加龙省,猛然一个惊醒,惊讶万分地看向了声音的方向。 无声无息出现的那个人,全身用黑布包裹得密不透风,几乎连他的一根头发也看不见。 “你是——” 他缓缓移动脚步,长长及地的黑布在他走路时,与地板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在静谧的空间显得特别的诡异,直让人感到一股战栗的惊悚。 “你已经忘记我了吗?”他发出一声冷笑。 “我……认识你吗?”斐洛特·加龙省努力思索着,这种嘶哑却又刺耳的声音要曾经听过,就难以忘记……但在记忆里,他的确是没有听过。 他走到了斐洛特·加龙省的面前,站定。 “你不是找了我很久吗?甚至还对久威胁说在没有见到我之前,你怎么也不会离开的。” 斐洛特·加龙省抖动嘴唇,哽咽着声音,呼唤出挚友的名字。 “东若……”斐洛特·加龙省伸出了手,似乎是想掀开那层笼罩住友人面貌的黑布,“是东若吗?为什么你的声音……” 他的头一侧,躲开了斐洛特·加龙省的手,说道:“不要再叫我那个名字了,我现在的名字叫做闇影……只能生存在黑暗中的闇影。” 斐洛特·加龙省微愣,喃喃念道:“闇……影?”接着悻悻然地收回手,脸上一笑,轻声说道:“不管叫什么都好,只要我知道你是你,这样就够了。” 闇影语气阴鸷地说道:“不要用那种口气和我说话,谁都可以和我是朋友,但是就只有你——不行!” 闻言,斐洛特·加龙省整个身体重重一震,面色一变,他眼含悲怆地凝望着闇影,心里慢慢涌起的是绝望以及慌恐的感觉。 闇影语带讥讽,隐含怨恨地说道:“你怎么还能装出这一副,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我为了你们家族拼死拼活,最后甚至连累了我的家人被你们的对头绑走…… “而你……你这个好朋友却对那时上门求助的我避而不见,始终不愿意放弃那件案子!” 他自嘲地笑道:“是啊,你不肯放弃也是对的,我算什么?我的家人又算什么?不过都是你们家族养的一条狗,高兴就丢根骨头,不高兴扔了也不心疼……”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斐洛特·加龙省神情慌乱地一把抓住闇影的双肩,“那时候我想去见你的!可是……可是父亲不准我去见你,还让萨鲁制住我,把我关了起来——” 闇影却是冷笑了一声,“说得真好听,放马后炮谁不会?” “是真的……不过我想我再怎么解释,你也不会相信……你不相信,那也就不会原谅我吧?” 斐洛特·加龙省凄然一笑,垂下了眼帘,虔诚地请求道:“呵呵,这也好,请你尽管恨我,永远都不原谅也无所谓,但是…… 请你不要再一次的突然消失,请待在我看得到的地方,让我留在你身边赎罪好吗?” “何必那么麻烦?” 闇影的身体一动,斐洛特·加龙省猝不及防,耳边只听啸啸风声呼过,倏乎之间,天旋地转,下一瞬,他的后背撞击到坚硬的地板,肺部的空气彷佛全部被顶了出来似的,几乎是同时,闇影单膝跪地,右手紧紧掐制住了他的脖子! “我直接杀了你,替我死去的家人们报仇不就好了吗?”闇影的音调平板得没有一丝抑扬顿挫。 “是吗?”缓过呼吸,斐洛特·加龙省不仅毫无挣扎的意愿,反倒平静地闭上了眼眸,微笑道:“这也是一个办法呢,只要你开心就好……” “我怎么可能开心!”闇影用力地抓起斐洛特·加龙省的头发,咬牙说道:“时间是无法重来的,你后悔也太晚了,我的家人死了,现在即使杀了你,他们!他们也不会复生! “同样的,已经对你失望透顶的我,也不会因为你的死,而对你的观感有任何的改变!” “……那我该怎么做?”斐洛特·加龙省一瞬也不移地注视着根本看不见面孔的闇影,黯然道:“我该怎么做,你才会开心?” “你不是说要赎罪吗?如果你死了,罪要怎么赎?” 斐洛特·加龙省的眼神从晦暗变得清明,紧接着急速地闪过喜悦的光彩,“那么说,你是愿意接受我的赎罪吗?” 闇影站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道:“要怎么请求人你知道吗?依照我的方式,你必须跪下、要磕头,舍弃你的尊严,谦卑的恳求我接受你的赎罪。” “……我知道了。” 斐洛特·加龙省的眼中包含了说不清的情绪,半晌的沉默,他从地上爬起,然后双膝跪下。他正打算遵照闇影的话磕下头时,却被制止了动作。 斐洛特·加龙省疑惑地抬起头。 “够了……这样就够了。”闇影眼中现出挣扎的神色,咬了咬牙,终究是无法狠下心肠,骄傲的斐洛特·加龙省愿意为他做到如此,说他不感动是骗人的。 但要原谅,却又无法——原谅了斐洛特·加龙省,便是对不起他死去的亲人。 闇影的举动显然令斐洛特·加龙省开心极了,但他仍摇摇头,真诚地说道:“我连家族都可以抛弃了,自尊这种东西又怎么会在意?从今以后我就是为你而活,只要是你所想的,我拼尽全力也会为你完成……所以这算不上什么的。” 不顾闇影的制止,斐洛特·加龙省一鼓作气,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你……”想说些什么,终究说不出口。 现在的闇影心情很是复杂,万种的情绪占据了思想与灵魂,交缠混乱,理不清也剪不断。 猛地,闇影蓦然一震。 “……我先离开了,千万别跟人说你有见过我。” 闇影极力压低了声音,若不是仔细凝神,斐洛特·加龙省难以听清他说了些什么。 虽然不明白闇影为何要隐藏行踪,斐洛特·加龙省愣了一愣,随即扬起一抹微笑,点头答应了他的话。 眼看着闇影的身体在眨眼间,潜入了他自己的影子中消失无踪,心情逐渐稳定下来的斐洛特·加龙省略微整理自己的仪表,然后走向壁炉,拿起铁叉子拨弄着火堆。 过了一分钟之后,斐洛特·加龙省听见了细碎的脚步声,面容一正,有如晴空的碧蓝眼眸顿时冷然无波。 门一打开,一名斐洛特·加龙省从未见过的少年,一阵旋风似地冲了进来,满脸好奇不住地打量他全身上下。 “疾风旅团团长?” 斐洛特·加龙省镇定地笑道:“如果你指的是我所知道的那个疾风旅团,那么,我就是。” “哦……原来你就长这副模样啊?”少年贼贼一笑,挺起胸膛昂起头,“是不错啦,可惜还差了我那么一点点。” “全世界最帅的就是你谢辰风谢大少爷了。”伴随着声音,另一名男子脚步沉稳地走入房中。 这名男子斐洛特·加龙省并不陌生,曾经见过一次,被玉璃敬称为君上,当时斐洛特·加龙省对他只有一个感想——不简单的男人。 S走进房后,视线随即转向闇影消失的位置,深深地看了一眼。 啊啊……看来他知道了呢。斐洛特·加龙省在心中无奈地苦笑。 S看了看斐洛特·加龙省,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见过他了吧?呵呵,还说不来?这不是偷偷跑着来了吗?”最后几句像是自言自语,却又让在场的人听得清楚。 斐洛特·加龙省一脸尴尬,S则是一脸好笑地说道:“下次他再来,你就跟他说不用躲了,玉璃早在他来的时候就察觉到他啦,只是顾着他的面子,不好意思把他揪出来而已。” “他?哥,你说谁啊?” “一个个性很别扭的人,下次介绍给你认识。”S转回主题,问道:“他原谅你了吗?” 斐洛特·加龙省摇头,像个孩子得到糖果般满足地笑道:“不过他愿意接受我的赎罪了。” S点头说道:“他也早明白了之前的事不该恨你……只是不恨你,他便觉得对不起亲人……闇影的心底,毕竟还是忘不了过去和你一起度过的岁月。” 斐洛特·加龙省垂下了头,带着感伤和无限的自责说道:“无论如何,都是我不好,在他最需要我帮助的时候,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过去就过去了。”S感叹地说着,和蔼地拍了拍谢辰风的肩膀,笑道:“这是我弟弟,谢辰风。这小子缠人得很,一直死缠着我,要我带他来看看你。” 谢辰风?那不是特防队的…… 斐洛特·加龙省眼中的困惑极快地一闪而逝,他很清楚这不是他能问的,也不是他能深究的问题,因此礼貌的一笑,说着很高兴认识你之类的公式化问候。 谢辰风眼神古怪地说道:“你知道吗?你挺受爱戴的耶,你家弟弟还有一只绰号叫老狐狸的,一听说你被抓的消息,都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大大地叹了一口气,没包含几分真心地说道:“真该让他们看看你在这边的生活,简直像度假,这样他们就不会那么紧张了。” 弟弟和……老狐狸?斐洛特·加龙省差点笑出了声,但他忍!用力的忍!努力的忍!就算是在兰恩所不知道的角落偷笑,这对兰恩都是很失礼的——要笑,就要在兰恩的面前光明正大的笑才对! “我都不晓得,这几年兰恩的绰号已经从不老狐升格变成老狐狸了?这倒是很适合他……”诚挚的语气,若不看斐洛特·加龙省强忍住笑意而扭曲的表情,就更有说服力了。 谢辰风像将自己当成主人似的,也不等斐洛特·加龙省招呼,就自动自发地往那张百年历史的躺椅上一坐,翘着二郎腿说道: “你真无情无义,他们都担心得要死,你却还一副悠悠哉哉。” 斐洛特·加龙省脸色一变,黯然叹道:“你是在为他们不值吗?有我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哥哥、朋友。” “也不是啦,只是我、无、聊。” 说到此,谢辰风直直地盯着斐洛特·加龙省,扬起一抹狡诈的微笑,他的笑,像极了斐洛特·加龙省印象中的某只狐狸。 “讲出你弟弟和老狐狸的事,也不过想看看你的反应……你的反应却一点也不有趣……唉啊,不有趣,就代表无聊呢。” 斐洛特·加龙省皱眉,无法理解谢辰风所谓的“无聊”有何含意,但出于佣兵对于危险事物的感受力总会特别的强,他有了不祥的预感。 数十根粗大交会的白色石柱按照着特定的排列方式,围绕在至少有一个国际比赛规定的足球场那般大的殿堂中,琉璃制成的石柱散放着明亮的光线。 除石柱之外,殿堂的所有建筑都是用一种黑亮的石材所筑,殿内的一梁一柱、一砖一瓦,无不是经过细心雕琢,美轮美奂到了极点,鬼斧神工这个形容词放在此处,当真无愧。 高台上,久眺望着眼前的景象,完美无双的脸庞微垂,他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有点无奈,有点悲哀。 “因为无聊?”S头靠着撑在椅把的手上,侧目缓缓一笑,毫不被那如同海妖席伦丝的嗓音所媚惑。 “嗯,因为无聊。”久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原本还以为他是和斐洛特·加龙省有仇。” 高台下,一座刑台上,斐洛特·加龙省双手被坚硬无摧的银炼高缚,身上的衣服因外力的伤害而碎裂,几乎全身皮肤都渗出了鲜血,没有一分完整。 S笑,为弟弟辩解道:“斐洛特·加龙省安然无事的话,特防队的那些人才会怀疑是不是有暗藏什么陷阱吧?辰风的做法是乱来了一点,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益处。 “何况斐洛特·加龙省只是外表看起来严重了点而已,其实都是些皮外伤,辰风对这种伤势很有心得,拿捏得很好。 “虽然不是超能者,但斐洛特·加龙省的身体锻炼有素,顶多休息个几天就没什么大碍了。” 以S的意思理解来,他是相当满意谢辰风所安排的这个舞台。 “……闇影呢?” 要说闇影会赞成谢辰风这样“打发无聊”的行为,久第一个不相信,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S动了什么手脚。 “天晓得他又躲到哪里去思想挣扎了?” S耸了耸肩膀,一脸满不在乎地笑道:“闇影这个人啊,向来喜欢钻牛角尖。救,怕九泉之下的亲人们会不谅解他的行为,毕竟斐洛特·加龙省是仇人的儿子;可不救嘛,和斐洛特·加龙省相交多年的友情,又岂容他漠视下去? “是要冲出来阻止的好呢?还是无视这一切,任其继续发展得好呢?呵,相信我,等到事情结束了,他说不定都还没想通。” 久远眺着斐洛特·加龙省无力垂下的头颅,血迹斑驳的脸,难以看出表情。 “就我的立场……我个人比较喜欢‘特防队的谢辰风’。” “是吗?都是谢辰风啊。”S的笑容不变。 久冷漠地说道:“至少那个谢辰风不会因为一时的无聊,做出以伤害别人为乐的事情。” “哦……”明显的敷衍后,S浅笑道;“辰风和我一样,只在乎该在乎的,在他眼里只有朋友和敌人,对他好的,他自然会回应十二分的好,对他不好的还是没有关系的嘛……” S呵呵笑出了声,不说尽的话,是为了留下空白的想象空间。 久看不出情感的眼瞥了瞥S,视线移到刑台前五十公尺的空地。“你不去阻止好吗?” 一黑一蓝的身影在空地快速地交错,黑影瞅准蓝影一个破绽,旋身一脚踹中蓝影的胸口。 一道血线从蓝影的口中吐出,蓝影犹如断线的风筝飞起,甚至还在半空连翻了两个筋斗,重重地跌落在地面,强烈的重力撞击他的脊椎。 “为什么要阻止?”S面色柔和地一笑,眼神却很冷。“说要过招的是海华,那下场也只有他自己承受,不关我的事。 “更何况让他吃点苦头也好,省得老是想着一些不该想的。” 蓝影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随手抹去嘴角残余的血渍,他苍白的脸上一片狼狈,血迹凝固成一块块暗红色的污渍。 “阻止一下比较好吧。”久一边轻轻抚摸着他最忠实的战友寒凌,一边淡淡地说道:“他本来就对你弟弟很有意见了,继续让他这样敌视加深,对你弟弟有害无益。” S冷静地分析道:“海华心高气傲,除非自己用实力打败辰风,不然他怎么也不会甘心,所以不用太担心他会因此生出什么大事来。” S笑了笑,“况且经过上次强行替辰风更改记忆,他的实力减退了至少五分之一以上,以他如今的状况,根本无法和辰风匹敌。” 久深邃的眼中一闪难以言喻的情绪——全都在这个男人的预料中。 S的可怕,是他确实掌握、了解猎物的性格,进而一步一步地安排下最适合的陷阱,等到猎物发觉时,早已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S宛如是一名最顶尖的棋手,将他们随心所欲地把玩于棋盘之间,而海华的价值,也不过是一颗有用,但绝非必要的棋子。 不……除了S,还有另一个棋手。想到那个人,久的目光沉郁了下来。 “久,你什么也不用多想,只需要跟着我的脚步走。”S说这句话时,眼里迸出熠熠星光,浑身散发出异样的味道。 久沉默地点下了头。 S再回头看去,底下黑与蓝的战况已然接近了尾声。 似乎是对蓝影的纠缠感到了厌烦,黑影一个发狠,抓住蓝影的脖颈,脚下一蹬,连续跳起的膝盖,毫不留情地给予蓝影脆弱的颜面两次痛击! 蓝影身形再度晃了晃,似乎是想坚持住自己的骄傲,可最后仍是丧失了意识,笔直地倒落尘埃…… “自从真正的辰风回归之后,欠缺的部分补全,他的力量也非昔日同言了。” 凝望着黑影,S眼眸浮现的是深深的骄傲,彷佛黑影的胜利,就有如他的胜利一般。 空地。 一场战斗已然结束,身为胜利者的谢辰风粗暴地揪起海华的头发,强迫他看着自己。 “找我打架?臭小子,本少爷独自一个人撂倒三个人的时候,你还在你妈怀里吃奶咧!”他语带轻蔑地一字一字嘲笑道:“不、自、量、力!” 海华面色怨毒又含不甘:“你——”要不是自己遭到了力量反扑的危害,怎么可能输给眼前温室小花? “我怎么了?哼,输了就输了,不要不干不脆、像个女人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干脆点认输,下次欢迎继续挑战,本少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八千七百六十个小时等着你来复仇!” 谢辰风心里为自己暴汗着,原本还想继续用分钟和秒数呛下去的……不过数字太大,他心算算不过来…… 下一次,要先背好全部的数字,以备不时之需才行!谢辰风暗暗下了以上的决定。 “辰风,适可而止了,要不是海华先前受了伤导致实力大幅下降,今天这一场谁输谁赢都还不一定。” 不知何时S已从高台之上飞掠了下来,他按住谢辰风的右手巧妙地一施力,竟让谢辰风揪住海华的手不受自我控制,霎时松了开来。 S扶起海华,检视了一下他的伤痕,发出一声轻叹,万般无奈地说道:“不是都说要你别打了吗?你的身体还没全好,你看,不听老人言,吃亏就真的在眼前了。” 海华低下了头,他怎么好意思跟S说,他就是怎么也看不顺眼谢辰风的言行举止,即使明知现在的自己打不过,也依然开口挑衅,凭着一时之气和谢辰风打上了刚刚那一架呢? 但是,海华同时也非常开心,因为S一开口,关心的就是他。 谢辰风抓了抓头,一脸“我何其无辜”地嘟哝道:“啧,是他自己死缠着要和我打的,我又没拿着刀子逼他和我打,念我干嘛啊……” S抡起拳头赏了他几记暴栗,笑骂道:“还敢顶嘴?你是闲着无聊胡乱找事做吧?” “痛痛痛痛痛!哥!不要再敲啦!是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谢辰风一边唉唉叫着,一边保护着头部,慌张地躲避S的拳头。 教训完谢辰风,S转向海华,满怀歉意地说道:“海华,我送你回房里,顺便帮你包扎一下伤口。” 海华连忙摇头道:“S哥,不用那么麻烦的,反正很快就好了。” S摇头笑道:“很快就好,但是你现在还没好啊。”他佯怒道:“听话,你再说不要,信不信我扛着你回去?” “那……那就麻烦S哥了。” 海华只觉得心里暖呼呼的,本来以为谢辰风的来到,会让S不再分多余的心思给其它人——看来,是他自己太过担心了呢! 不需要时时刻刻,只需要偶尔的关心,就能让从未感受温情的少年心满意足。 谢辰风拉着S的胳膊问道:“哥,那你等一下还有要过来吗?”他心道:“有哥这个强人坐镇就像是有了定心丸,我怎么打都不用担心会被人打到趴下,有个强力靠山才叫爽啊!” S反问道:“我不过来行吗?” 谢辰风想也不想地说道:“当然不行!” S好气又好笑地回给他一个“那你还问”的表情,谢辰风又是抓了两下头,嘿嘿干笑。 空地上剩下了谢辰风独自一人,似乎是感觉无聊,他蹲下身,两手托着腮,仰头望着吊在刑台上的斐洛特·加龙省。 “喂,你说他们什么时候会来啊?没事做,我会无聊死的。” 斐洛特·加龙省连张嘴的力气都没了,又怎么回答谢辰风? 倒是谢辰风自问自答,感慨道:“再久也不会超过这一、两个小时了,我家老哥没别的事厉害,就这种算计人的事情最聪明、算得最准啦,要不然从小学到大学,他也不会年年都被推出去当班代。” 这要是S还在场,估计也听不出来他的这一番话到底是褒多还是贬多。 但是,我们得为全天底下的班代郑重辩解一下,并不是当班代就表示很会算计人的。 “总统领大人。”玉璃站在距离谢辰风十公尺之外,双手捧着一把形如弯月的物体。 “这是您所指定的武器,因为时间有点短促,也许有哪里不臻完美,请您先委屈一下,暂且使用。” “能这么快赶出来,效率很好啦!特防局那群笨蛋科学家都没办法这么快呢。” 谢辰风接过,一把将刀身抽出刀鞘,刀身线条简约,拥有流畅优美的弧度,浑体流转着柔和亮眼的淡淡银白光芒,漂亮得叫他移不开眼。 握住刀柄,谢辰风试着挥动,画出一条条银龙流线,令他讶异的是这刀彷若与他自身形成一体,水乳交融,运用起来得心应手,只可用“妙不可言”四字来赞赏。 “玉璃啊……” “是。” 某位小说看太多的小孩傻愣愣地问道:“这是不是用我的精血淬炼过啊?” 玉璃嗤嗤笑出声,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她连忙躬身谢罪,但回答问题时,嘴角仍残留着暧昧的弧度。 “属下如果没记错,从大人回归直至现在,似乎都没受过伤,连一滴血也没流过吧?” “这也是啦……可是……”谢辰风又挥舞了几下,兴奋得爱不释手,喜道:“这把刀感觉超好用的!光这手感就能知道砍起人来一定也不差,一点也不像是仓促之间赶出来的。” 玉璃抿笑道:“您能喜欢就太好了,等这场战役结束,属下会再为您调整细部。” 谢辰风用力地点点头,开心地问道:“这把刀有没有名字啊?”他想起久的剑还有取名,而且还取得挺帅的,心里多少有点羡慕,想跟着效法。 “我这人很好满足的,不用像寒凌那么酷,只要听起来好听,不是菜市名就好了。” 玉璃说道:“大人,也许您并不清楚,武器的名字,该由主人赋予才对。”她两手交握,微微眯起眼,恍然出神般地说道: “言语是很神奇的,当您为武器取上名字,‘言语’就会附着在武器上,成为您控制武器的力量。” “言灵?”嗯,很好,继超能者之后,连简单的说话,都可以往光怪陆离的世界光荣迈进了。 “大人不相信吗?” “不是不相信啦,只是很难相信。”谢辰风手指搔搔脸颊,直言不讳地嘿嘿笑道:“但不管相不相信都没差,那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给自己的刀取个帅到爆掉的名字,这也没什么坏处。” “那么,大人有想好名字了吗?” 谢辰风嘴角扬得更高,灿烂地一笑,“就叫银咎吧。” 没有任何含意,谢辰风之所以取名银咎,纯粹是因为它听起来很有性格,而且最主要的是,这把刀好歹也算是银色的…… 玉璃盈盈一笑。 “好名字。那么,此刀以后,名为银咎。” 第六章:战端开启 高速的移动,牵引起呼啸的风声。 狭小只容一人通行的蜿蜒通道上,杨尘、任历以及沈仪宣紧随着前头的维其,而坐在维其肩上的于景,则是不时地附耳朝维其说着些什么。 身后的任历和沈仪宣都另有心事,思着念着的都是谢辰风此时安好与否,因此心神不放在其它事物之上。 但保持高度警戒的杨尘可就不一样了,每当于景低下头,他的注意力便转瞬凝起,专心致志地听清于景的每一句话。 “快到了……只有一条路,我没猜错的话,他们也许就在这条路上,等着恭候我们的大驾了。 “等一下他们打起来的时候,我们乖乖站在一边就好,估计他们也不会对我们这两个小人物下手。 “很危险,对你、对我……可是,你想要自由吧?我也想要,想要能和你一起站在阳光底下的自由…… “这是个赌博,赌你的未来,赌我的生命。” 杨尘心中百感交集,常听人说爱情没有道理,可于景会爱上一只变种者,甚至甘愿会他赌上生命,这让杨尘不晓得该说她痴好呢,还是笑她傻好呢。 不过无论如何,这是于景的选择,她选择爱上维其,选择为爱赌上生命。 又过了大约十多分钟之后,前方有明亮的光线射入,一见此,杨尘打起精神,脚下速度更快,却仍顾虑着后方的两人,深怕他们跟不上他的速度。 此时,他身后的任历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低吼一声,猛地将速度提升到令人叹为观止的高速,抛下了他们,独自一人率先向亮光飞冲过去。 “这只大笨狗!” 愕然过后,杨尘不禁骂了一声,回头嘱咐沈仪宣紧随跟上,速度再不保留,化为一道疾速黑雷。 前后不到两秒钟,杨尘便追上了任历,不是因为他的速度快,而是因为任历停了下来。 杨尘以眼角余光快速地打量四周,这里令人有种似乎身在某座宗教殿堂的错觉,每一处,无不散发着沉静、肃穆的庄重气息。 但前方那座刑台上吊的血人,显然破坏了这种气氛。 杨尘强压心头惊震,他原以为那被吊着的血人就是被捉走的谢辰风,却见任历浑然不将视线往那血人看去,只是径自瞪着高台上的两个人,似是与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 由此可知,这个血人绝对不会是谢辰风了。杨尘再次感叹忠狗不愧为忠狗。 距离有些远,但杨尘一集中注意,仍是看了个分明,一男一女,样貌皆是出众,甚至用迷人来形容也不为过,尤其是那名穿着白色唐装的男人,更让他感受到了一股威胁。 接任北君的久。杨尘连想都不用想就明白了那个男人是谁。 “还回来……” 任历一移也不移地瞪着高台上的人,他皮肤表层散发出的热气,使得周身三公尺内的景物扭曲变形,那变态得可怕的热气,好像是从他体内的最深处,由每一根骨头、每一滴血液猛地轰射开来! 目眦欲裂,任历双拳紧握,全身颤抖着,宛如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把他还给我!” 黑光一闪,任历已是抽出钩镰戟,借力高台的墙壁,快速地飞掠直上! 高台上,久伫立原地,表情毫无情绪波动,几撮墨黑的长长发丝飞起,衬着他的容颜更加飘逸出尘。 蓦然,久一动,手中的寒凌随意似地一挥,卷动了烈风,直奔来势汹汹的任历。 “任历,快退!” 即使没有杨尘的警讯,任历也心知久的这一击非是他能简单接下——非退不可! 但是,他不甘心!不甘心让这个捉走谢辰风的人在他面前大摇大摆! 任历足一轻点,整个身体飞离高台,于半空中再一个旋身,顺势甩出钩镰戟的镰刀! 清脆的铁链声响起时,闪着寒光的刀刃已经逼向了久,久不慌不乱,神色依旧镇定,他的心中早有把握,这匆忙一击,他绝对能阻挡得下。 攥住剑柄的手腕拧转,铿然一声过后,剑尖再度指地时,险险要刺进他头部的镰刀,被他有惊无险地格挡开了。 等到于景等人赶到时,任历已重新站在光亮的地砖上,与高台上的久遥遥对峙。 两击未成,任历心中的恨意、怒意与战意涨到了最高,数种意念相互冲击之下,他身上散出的热气,与之前截然不同,虽然他距离于景有几百公尺远,可那股强烈的热气,依然烧得于景皮肤泛红,火辣辣地生痛! 但叫于景惊奇的是,尽管任历散发出慑人的高温,全身的衣物却无一丝烧焦的痕迹,只是衣服上似爬满白色的火蛇,嗤嗤嗤不停发响的破气声,清晰地宛如随时会破空飞来。 “用火的超能者……这个人,以后还会变得更加厉害吧!”一边示意着维其往后退去,于景一边困难的喘了几口大气,努力压抑心中的惧怕,她感叹着难怪变种者力量再如何强大,也是难以超越超能者。 初觉醒的超能者也许会不敌一只初觉醒的变种者,不过超能者会随着时间和战役等不断变强,变种者的力量却早已固定,不可能会再有增长空间了。 “非常欢迎远来的各位莅临本公司。”玉璃的声音从高处清晰地传来。 杨尘脚步提起,走到浑身火蛇缠绕的任历身旁站定,那高温虽叫人难受,却也不是他无法承受的温度。 “我们的小朋友呢?” 高台上的玉璃一笑。“我还以为您会先问刑台上的人是谁。” 杨尘撇了撇嘴,无奈道:“我大概知道是谁。”虽然方才没能看清楚,但那血人的头发在灯光下反射的光亮,是金色的。 玉璃笑道:“葛雷斯先生会哭的吧,他大费周章,特地请您们前来搭救他的兄长,却没想到您们丝毫没有打算救下近在眼前的人。” 杨尘毫不心虚地说道:“救人随时都可以救,我只问,我们家的小朋友呢?” “您想知道?” “当然。” “可惜我暂时无法回答您。”玉璃眼角向下一弯,嘴角向上一抿,浮现狡猾的一笑,却仍是那样动人心魂的美丽,她的美,却传达不进高台下的人眼中。 暂时?另有深意的两个字啊。数个念头快速掠过脑际,杨尘幽然叹道:“我很不想动手,这把老骨头了,还跟着打架那可是会散掉的……可是有些事,在某些时候必须去做。” “您的一番话,我深有领会。的确有些事,在某些时候不得不做。” “那就不用再客气了!” 沈仪宣娇喝一声,手掌使劲一拍系在腰旁的小皮包,十来颗白银色弹珠飞出皮包,环绕在她的身旁飘浮,呈预战姿态。 任历没有开口,冷硬的表情,眸子透出了凛然的寒光,周身越来越盛的火蛇无言地表达出他的想法。 “打算一个超能者对上我们三个吗?”杨尘两手负于后,一副莫测高深的模样。 “久先生是吧?你对你的‘虚无’,真的抱持了如此大的自信吗?认为能够以一敌三吗?难道……你就认为我们只能做出物理性的攻击?” 杨尘只是做个确认,确认先前所做的揣测,是不是符合。 虽然久的表情变也不变,杨尘却眼尖地看到了他攥住剑柄的手指轻轻地一颤,若不是杨尘自恃眼力比其它超能者优越,这一颤,他根本无法看见。 ——十无的心,被撼动了!玉璃心中一惊,虽久那一抹情绪如昙花一现,但与久心灵相通的玉璃,确确实实地捕捉到那抹昙花一现! 玉璃连忙低声说道:“大人,万物相生相克,您的能力不是绝对无敌,可是那三个人的超能能力,却也不是您的克星,请不要自乱了阵脚。” “……是我错了。”久叹了一声,眼帘低垂,悠悠说道:“武之一道,讲究的是精、气、神三者合一,非是单纯地依赖某一种力量。 “我在追求‘强’的道路上,偏移了方向。‘虚无’是我的力量,却不是我的全部,而我,竟总是依赖着它,自恃有它的存在,便立于不败之地…… “这对一名追求‘强’的武者,无疑是最大的失败了。” 玉璃说道:“现在醒悟还不晚,大人。” 久睥睨着底下众人,点头说道:“没错。我的胜利来自于我的自身,我的失败同样也来自于我的自身……玉璃,虽然他们的能力不能对我造成威胁,但我有个预感,我会败在那个叫杨尘的人手上。” “大人,这是一件好事,经历了这次的失败,下次您再和他对上时,胜负会是未知之数了。” “你说的对,这一次的失败,会成为我最好的借镜。”久脸上出现一抹难得的微笑,为的,却是他已知的失败。 下一瞬,久一手抱住玉璃柔弱无骨的细腰,两人身影飞纵而出,轻飘飘地落在杨尘等人眼前。 久放开站稳的玉璃,寒凌在手上转了一圈,剑尖直指向杨尘,玉璃随即说道:“杨先生,久大人以一名身为武者的尊严,向您挑战。” 杨尘先是哦了一声,然后嘴角勾起,坏坏地一笑,就是一脸名副其实老子我油条的表情。 “三个打一个才不吃亏,不是吗?” “这样好了,两位之间的一战如有第三者的插手,那各位便再也看不见那位谢队员啦。”玉璃不紧不慢的说着,语气依然是那样的娴静与优雅。 任历关切的眼神中还有克制的阴沉,牙一咬,他随即几不可见的退了一步——代表与条件妥协的一步。 沈仪宣则是大惊失色,彷徨地将视线在己方和敌方之间溜来转去,眼里尽是不知所措。 至少还有一个小鬼算有良心!杨尘越看沈仪宣是越可爱了,相反地,越看任历是越面目可憎…… 杨尘提步向前,豪气万丈地说道:“你们都退开,让我和他单打独斗!我赢的话,就把我们家的小朋友还回来!” “这个嘛……” 玉璃微笑,身边的久彷佛不动,飘忽之间,却已攻向杨尘! 久手腕拧动,手中的寒凌上下纷飞,宛如星光灿烂,眩目的白影,惊人的剑气,全部毫无保留地攻向了杨尘! 没有破绽,没有空隙,堪称零缺陷的攻击——久,追求“强”的武者! 杨尘在心中为自己的对手喝采,久才多大年纪?就算是力量超群的超能者,也使不出如此的攻击! 杨尘将全身重量置于双脚,提气沉喝,双手涌起重重拳浪,如黄河连绵,一浪高过一浪,用攻击代替防守,拳势连绵不绝地反攻回去。 当寒凌削中杨尘防御抬起的手臂时,发出了锵然声响,剑身颤动,那只手臂却是一点伤害也没承受。 观战的玉璃讶道:“藏在手臂的武器?” 虽隔了一段距离,超能者灵敏的耳力却让沈仪宣听得清楚,她哼声道:“那才不是武器,是防具!杨伯说他的武器就是他的双手,为了守护自己的存在,握紧拳头扞卫,这种表现是最单纯,却也是最接近人类本能的行为!” 玉璃的眼曈一亮,感慨地赞道:“说的真是贴切,为了守护自己的存在而握紧拳头吗……” 听了这句赞叹,沈仪宣得意地昂起下巴,像只骄傲的小母鸡一样。 暴风骤雨似的狂攻,使得久的进招被完美的的挡住,甚至更有一拳瞄准他因进攻失败而产生的空隙! 左拳穿过了久的身体,像打进了空气,一点实感也没有!然而就在一刹那间,杨尘化拳为掌,手臂一震,一连串的银圈滑出手臂,他不及眨眼地握住那串银圈,在最短的距离内银圈牵动流风,发出刺耳的啸音。 无形的音波,近距离打击久的听觉! 耳膜受到冲击,久的心神一个失守,发动“虚无”的专注力略微溃散,同为超能者的杨尘立即抓住了久暴露出的瞬间弱点,左拳的角度一变,狙击对手的下颚。 久踉跄地倒退数公尺,一丝艳丽的红,缓缓流下他的嘴角。 心脏,疯狂地狂飙着,不是为了久自己的狼狈,是为了杨尘那一拳! 该怎么形容好? 反璞归真? 是的,反璞归真。 毫无任何的花巧做作,只是以自己最单纯的力量,击向自己的敌人! 久的眼中乍然绽放喜悦的光芒,眼前的敌人也是一位武者,一位比他行得更远,爬得更高的武者! 只一拳,便能让他窥探到新视界的武者,只一拳,便让他明白现在的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赢不了的武者! 明知会输,但是久期待着,竟然期待到在心中发抖了,久想知道自己究竟能承受得了他多少招?输,并不可耻,可耻的是无法从输中领悟败因的失败! 感受着久传来的雀跃意念,玉璃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 杨尘张开嘴,很夸张地打了个喷嚏,他揉着鼻子苦哈哈地说道:“你那什么怪剑,冰凉凉的,老人家要不是还有几把刷子哪受得了啊。” 沈仪宣在一旁摇旗呐喊道:“杨伯,你是老当益壮,刷子不只几把而是几千几百把!上啊!干掉那个小白脸!我给你精神上的支持与鼓励!” 周遭的吵杂视之无物,俊美的容颜再无丝毫波动,却已专心投注于眼前战斗之中。 剑微动,寒凌挥洒光芒,宛如虚空一点,一朵水漾漾的白花盛开,却听“吃……”地一响,小小的花朵忽然化做一道流星白光。 沈仪宣看着白色流星朝杨尘射去,她能体会出光中隐藏的是狂风暴雪的力量,明明不是攻击她,她确有种脖子凉凉的感觉。 “响应观众要求!” 杨尘双眸忽然精光大闪,面对蕴藏惊人力量的白光,他不退反进,化繁为简,看似无力的一拳击出,时机抓得奇准,恰好就轻盈地击在弦月白光的顶尖上,白光颜色一淡,蕴藏的力量倏忽化成了空气,居然消散无踪。 步步进逼,杨尘旋身出拳,连续两拳不偏不倚地轰在剑身,久差点握不住剑柄,惊人的力道逼得他后退半步! 眼见杨尘连连占据上风,丝毫不给久反扑的机会,沈仪宣开心的手舞足蹈,两颊红通通地兴奋道:“杨伯好厉害!杨伯呱呱叫!杨伯揍死他,往死里狠狠揍死他!看他下次还敢不敢捉走谢学长!” 久不语,冷冷的一眼睨向沈仪宣,后者立刻重重一顿,还打算呛声的字句哽在喉头,全身动弹不得。 那一眼让沈仪宣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了起来,明明久的气息很平静,可她就是好害怕…… 是的,就是太平静了——没有懊恼,没有痛苦,没有愤恨,没有悲哀,什么感觉都没有的平静,好像被他看在眼里的一切都是死物。 刹那间,森冷的气息一没,却是久移开了视线。 感受到气氛的转变,压力顿消的沈仪宣只觉得和刚才相比,简直就是两个极端,鲜明的差异让她感到不可思议,就好像作了个梦似的。 不过一想起刚刚久带给她的鲜明恐惧感,沈仪宣冷汗一冒,两手压住嘴巴压得紧紧的,再也不敢开口多说些什么了。 第七章:进退难取 久平复手腕的震动,薄唇轻抿,整个人看似平静得激不起一丝波澜,周身百骸协调自如,呼吸之间均是与周身气流相符相合。 杨尘将眼睛的注意力集中在久的剑上,只见久线条流畅的一个反手,剑光成圆,转瞬,白影再度窜出! “铿!” 剑臂交击,寒凌的寒气如千里冰霜呼啸而来,侵入了杨尘的皮下神经——冷,却不是他无法承受的冷! 杨尘轻喝一声,铿的一声,剑臂再次交击,久只觉得剑尖一滑,杨尘的左拳已经擦过剑身向自己握剑的右手袭来。 久处变不惊,寒凌一转横开时,久抬脚踢向杨尘的膝盖;杨尘的反应极快,几乎就在同时,杨尘同样扬腿攻去! 脚影漫天,激起的劲气纵横四溢,异常猛烈的狂风咆哮,下一瞬,一道白影破开狂风,直直地倒飞了出去!“啊!”玉璃心痛地惨呼一声,身影一动,快速地飞奔到久的身边。 唐服的心口多出一道刺目的脚印,虽是遭受重击,久一双深邃的眼眸并不因战败而出现一点气馁,他执拗地站立着,维持他的骄傲,这般地强撑,却是让他气血翻腾,吐出一口鲜血。 “大人!” 玉璃想伸手扶他,可这一扶,就是让久在对手面前示弱了,以久高傲的自尊,哪怕是死,也绝不容许自己在对手面前丢脸! 虽是明白久今日的一败无可避免,但是眼看久输得一败涂地,毫无还手之力,玉璃的美眸仍无可抑制地泛起一层薄雾。 久以眼神示意玉璃不用过于担心,他擦去残留嘴角的血迹,将寒凌收回剑鞘,转向杨尘,朝他深深地鞠躬一礼。 玉璃深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地呼出,强逼自己不能掉泪,丢了久的颜面。 “大人说,非常感激您的手下留情,也感谢您让他真正体会了何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大人自己不过是沧海一粟……” 可是玉璃内心相信,她最爱的主人,总有一天一定能够成为把大海填满的粟! 玉璃的思想有时候就跟小孩子一样,尤其是和久扯上关系时,固执的不得了。 杨尘装模作样地整了整袖口,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气定神闲地笑道:“既然这样,该把小朋友还给我们了吧?还是说打算来个第二轮啊。” 闻言,玉璃询问似地望向脸色苍白的久,久轻轻地一颔首。 “既然大人认输,也就不会再纠缠下去……”突然,玉璃放开喉咙大声道:“君上大人,总统领大人,您们两位该上场了。” 还有两个?而且还是头目级的?杨尘大喊不妙,新人类联盟的制度他是背得清清楚楚,总统领还是久之下,但是君上——杨尘不认为,可以和新人类联盟首领平起平坐的人物,会有多好解决。 “哈哈哈哈,终于轮到我啦!” 一道猖狂的笑声回荡在众人的耳间,闻声,任历好似死水的眼神起了涟漪,马上抓住声音的来处。 构成殿堂的高耸墙壁打开一道两人大小的缺口,黑色身影纵身一跳,坠落的身子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姿态写意潇洒地降落于地。 颀长的身材,俊逸的脸庞,利落的剑眉下,是一双神采飞扬的眼睛,正放射出灼灼的光芒。秀挺鼻梁下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却带了几分桀骜不逊的味道。 “阿风……” “谢学长!” 杨尘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口,连牵动嘴角苦笑的心思,也蓦地消失得一干二净。 事态……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杨尘想都不用多想,他打算一拳打晕谢辰风,就像沈仪宣先前说的——直接打包带走了事! 要是谢辰风在半路上“不幸”醒来,哼哼,顶多继续打晕他,打到回特防局为止! 就在杨尘身一动,谢辰风立刻喊了一声:“任历,挡住他!” 在思考之前,任历的瞳孔微微收缩,身体就已下意识地反应,去势如电地冲到杨尘的面前,一声清吟,钩镰戟破空化作千百道光影卷向杨尘! 早在谢辰风喊出任历的名字后,杨尘就有了心理准备,但仍是忍不住地骂了一字国骂,暗道这只披着狗皮的狼,在主人一声令下,一点也不犹豫地挥戟就攻,不顾情面不理对错,果然没良心得很! 任历无情,杨尘却不能无义,只能叹了一声,足一轻点,跃回原地。 “不要!” 沈仪宣凄厉地悲鸣,杨尘心里咯@了一下,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去,却是看见一把闪动寒光的利刃,穿过了任历的左肩。 鲜血滴流。 任历颤颤地转过头,他注视着谢辰风的笑容,有些迷惘……是肩上传来的痛让他迷惘了。 缓缓地抽回陷入任历肉中的银咎,谢辰风一边为任历瞬间躲开致命处的反应讶异,一边歪头笑了笑。 “呐,任历,打个商量,你去死好不好?” “阿风……想要我死?” “嗯!”谢辰风笑着点头。 任历的眼中透着柔和的光,他也笑了。 “你的话,我听。” 若是说任历的反应极快,那杨尘更是快中之快了,他快如闪电地退回原地,同样的也是快如闪电外加十万火急地冲向任历,一把抓住任历欲往自己脖子上抹的钩镰戟,硬靠着力气将他生生地抓回原地。 杨尘气急败坏地吼道:“你疯了你!就算要把命给那小子,也得看时机!现在那小子被洗脑了,根本就不是原来的他,你还傻不隆咚的听他话!” 任历怔了一怔,“阿风……不是阿风?” 杨尘有种想扒开任历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脑浆还是浆糊的冲动了。 “废话!就说他被洗脑了!要不然谢小朋友怎么可能会叫你去死?你可是他的搭档,他最信任、最依赖的搭档!” 任历凝望着谢辰风,宛如是要看进他的灵魂深处。 对面的谢辰风歪了歪头,仍是满不在乎地笑道:“任历啊,你还去死不去死?我个人是比较希望你主动去死啦……” 一样的语气,但是,任历所熟悉的谢辰风是不会说出这样恶毒的话语,至少在面对同伴时。 所以,这个人是谢辰风,却又不是谢辰风!这个念头一浮现脑际,任历发怒了,无数的气焰再度从身体的毛细孔冲出,沸腾的杀意铺天盖地的压向久与玉璃两人! “你们——”任历的身体因爆发的怒火而抖动着。 “喂喂喂,拜托一下,”谢辰风很不耐烦地说道:“你不去死就算了,对手别搞错,现在是轮到我上场,”眼睛瞥向一旁的久,他挥了挥手道:“伤兵麻烦退场了。” 玉璃无奈地苦笑,在久传来的一阵意念讯息后,朝谢辰风告退一声,跟在久的后头离开现场。 沈仪宣的眼眶慢慢泛红,她颤抖的手指覆盖住着嘴唇,不敢置信地说道:“不是谢学长……那个人不是谢学长……谢学长不会随便说出那样伤人的话……” 她印象中的谢辰风很率性,虽然有点粗鲁,但心地善良、勇敢,又富有正义感……不像眼前的这个人,可以一脸若无其事的伤害别人。 杨尘面色严肃地沉吟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他捉回特防局,扔给安廷去伤脑筋。任历,这一次你可不能再乖乖听他话了。” “是!”沈仪宣贝齿一咬,心道:“安队长那么聪明,肯定有办法的!”她单纯的心思,从没想过安廷也是有过即使有心,仍无能为力的时候。 任历默默地点头,那张脸,依旧冷俊如昔,握住钩镰戟的手却是握得更紧了。 谢辰风困扰地抓抓头,皱眉说道:“三个打一个?啧啧,这可不好玩了,我很有自知之明,我还没强到那种地步呢……” 诚实一点来说,他光是要对付任历一个就很吃力了。 他扭头回看上方,“哥,他们三个要打我一个,怎么办好啊?” “你尽管和你想要对战的人打个痛快,其它的我会替你处理。” 闻声,不见人,传入众人耳中的声线低沉温和,却带不可违逆的强势与自信。 不服输的沈仪宣一听,才想回嘴说些什么,却觉四周空气一阵震荡,眼前紫光一冒,转瞬间,密密涟涟的紫色小球从四面八方将她和杨尘团团围住。 沈仪宣一愣。“什么……东西?” 紫色小球和她的白银色弹珠大小差不多,但是每颗小球中皆流转着异常清晰,彷若实质的紫色流光。 沈仪宣指挥着一颗弹珠对向一颗紫球,当两者相碰时,无声无息地,弹珠碰上紫球的那一部分凭空消失,剩下的是完整的紫球,和少掉一角的弹珠。 纵然沈仪宣胆子再大大,看见眼前景象也不由倒抽口气——她的弹珠是什么材质?小归小,却全是用被偷走的陨石所残留下来的特殊矿石,制造出来的啊!这种能对强到变态的超能者造成伤害的矿石,在紫球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不要动喔,别说我没有警告,这些宝宝看起来乖乖的,可是杀伤力却非常非常的强喔。” 一名穿着时髦的金发男子笑嘻嘻地出现,稳稳地站在刑台上的一支横杠上,男子手指转动着大拇指的戒指,隐约可见他的十指指尖流动着和紫球一样的颜色。 “虽然条件限制使得这些宝宝只能当木头人,但你们要妄想穿越这些宝宝,就算是强横如超能者的肉体,也会被这些宝宝穿出窟窿的。” 杨尘原来还在想又冒出一个新的超能者,但又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为了印证自己那怪异的感觉从何而来,杨尘转眼间将全身感觉的敏锐度提升至高度状态。 像被当头一棒,杨尘整个人重重地一晃,喘了几口粗气后,他才重稳脚步。 沈仪宣想动,但又怕一动,会遭到和弹珠同样的下场。她气愤又难过地跺了跺脚,紧张道:“杨伯,怎么了?你还好吗?” “那个人不是超能者……” 沈仪宣发怔了,小嘴成O字形地张开,表情看来有些好笑。 “不是超能者?”怎么可能! 杨尘瞪视着前方的金发男子,说道:“没错,他没有超能者的气息,一点也没有!” 不是超能者,难不成是异能者(特异功能者)?杨尘咂咂嘴巴,不过……这项异能未免也太强了吧?比起超能能力毫不逊色! 面对杨尘等人的惊异,男子仍维持着他的嘻皮笑脸,在他眼中一抹神秘的光彩跃动。 杨尘和沈仪宣惨遭围困,此时的任历只能独自一人对上谢辰风,这对任历无疑是一项大挑战。 虽然任历在肉体力量以及超能能力等方面,皆胜过谢辰风一筹,可是套一句谢辛的话——任历是谢辰风最忠实的一条狗。 对主人忠实的狗,又怎会反咬主人呢? 明知此时此刻的谢辰风,不再是任历所熟悉的谢辰风,任历却仍然无法和他反目动手。因此,局面只有一面倒的情形了。 谢辰风一心专注于攻击,几乎连防御都忽略掉,因为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不管任历受到多大的伤害,也不会反击,所以他乐得将任历当成超高效能的人体沙包来打,等到厌烦的时候,再解决任历也不迟。 勾拳、刺拳、闪击拳、腹击拳、挺击拳、连拳(注一)……谢辰风兴致勃勃地将所知的、所学习到的攻击招式一一使出,全然不保留的往任历身上招呼过去。 被动的任历只得一直重复地躲来躲去,好不容易潜入两人的间隙,来到他最佳的出拳距离,只要以强击轰中谢辰风的弱点,谢辰风所有的知觉一定会在那一瞬间被完全打断,到时想生擒谢辰风也不是一件难事。 但每当任历想挥出拳头,一想到他的拳头将会给谢辰风造成多大的打击时,那一拳便怎么也挥不出去了。 杨尘快要气死了,他多想冲出去给任历和谢辰风的两人头上,各自狠狠的一捶,却没失去理智到用肉体尝试紫色小球的破坏力。 紫色小球虽凝滞不动,很好闪躲,但坏就坏在数量过多,形成的包围网难以突破。 杨尘猜测,这种异能应该是运用空气中的某种成分转变而成,不适合用于攻击,但却非常适合用于防御己方和围困敌人。 只是有几个缺点:用于防御时,除非有道缺口,否则就会被困住,可一旦有缺口,敌人也会从缺口攻进;用于围困时,只要敌人不动,基本上紫色小球也无法给敌人造成打击。 再也看不下去,杨尘忍不住地破口大骂道:“任历!你这只死笨狗!就告诉过你不要留手,把他打晕省得麻烦了,你还在顾虑什么啊!死笨狗!什么时候不笨,偏偏现在才笨,还笨得那么彻底? “要是可以,我真想把你这只笨狗塞回娘胎重新教育去!” 被骂的任历毫无反应,动作如行云似流水般地躲过谢辰风一记狠辣的中前踢,倒是同样被困的沈仪宣听得傻眼了。 她摇头晃脑,喃喃自语道:“笨狗?任学长不笨啊,只是不太常开口说话,外表不只不像狗,而且还帅得要死、酷得要命呢!要不是他老冷着一张脸,也不要老跟在谢学长的屁股后面跑,肯定会大受欢迎的……” 任历清楚地明白,绝不能放任谢辰风这样继续下去,可明白归明白,说他迂腐也好,说他不懂变通也好,他宁愿将刀子往自己脖子上抹,也不愿将刀口对着谢辰风。 谢辰风面带戏谑的笑容,眼眸中却是凝着一层冰霜,视线锐利如剑,陡地,他身形一旋,手肘曲起,从刁钻的角度直攻任历的面颚。 任历轻巧地以倒空翻一跃而起,才一落地,便又是谢辰风的鞭腿攻向他的右侧腹——这一次,任历没有躲,他左移半步,趁着这半步的空隙,单手反转,拽住了谢辰风磅#气势的一踢。 任历硬是压下翻涌的思绪,从干涩的喉头挤出的声音略带抖颤:“阿风,还记得吗?那一次,我也是这样,捉住你。” 尽管被制住,谢辰风面色却无半点慌张失措,他还相当有闲情雅致地抱胸思考了起来。 片刻后,他恍然大悟地击掌说道:“啊啊!我记得,你还说过什么……什么是敌人你就会扭断,还有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之类的话,对吧?” “你还记得?”任历的眼里浮现惊喜的光芒,如同绝处逢生。 谢辰风点头笑道:“当然记得啊,印象还很深刻呢!”他话锋一转,笑着问道:“那你是要扭断我的脚啰?” “怎么……怎么可能?”任历嘴角牵动,露出极为苦涩地一笑,“就算杀了自己,我也不会伤害你。” 是誓言,也是约定。 也许谢辰风早已将这个约定遗忘于时间之河,任历却从未忘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个约定历久弥新地存在他的心中。 谢辰风却不被他包含真挚情感的话语所动摇,径自笑道:“呵呵,能听你这样说真是太好了。” 就着一脚被困的状况下,谢辰风的另一脚下发力一挣,悬空跳起,极具威力的高踢,毫无留情地踢向任历的太阳穴! 虽任历早有准备,但被这一踢重重轰中要害,一阵剧烈的痛觉直达大脑,全身肌肉不受控制,他的身体只能无力地崩落! 谢辰风一脚踩上任历的脖子,嘴角上扬,鄙夷地笑道:“嘿,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说得还真好听。可是任历啊任历,事到临头,怎么你竟狠不下心,违背了自己当初说过的话呢?” 喉间压抑的近乎呻吟的哽咽声,让沈仪宣再也控制不了,扇动的睫毛带着水珠,她的眼泪无法阻止地不停滑落。 沈仪宣跪坐了下来,她已经不在意环绕周围的紫球,被眼泪模糊的世界里,看着的只有那用着睥睨的神情俯视任历的谢辰风。 她胡乱地用手背擦拭掉落的泪水,新的泪水依然出现,到了最后,沈仪宣干脆就不管了,两手置在膝上死紧地握起,像是要把指甲戳进肉里一样。 “任学长!”沈仪宣流着泪哭喊道:“你这样,难过的还是谢学长!” 我会难过?说我会笑到死还差不多咧。谢辰风啼笑皆非地歪歪头,望向沈仪宣,好奇她打算说些什么来改变目前的局势。 沈仪宣眼泪滴答滴答地落在她握起的手背上,“谢学长和任学长的感情最好了,虽然谢学长有时候会对任学长你发脾气,可是过了段时间就会没事,谢学长还会开玩笑的说‘笨蛋才会跟任历耍认真’。 “我知道的,有一次谢学长对任学长发脾气以后,都会躲着王姐偷偷跑到树林里去抽烟,一边抽还一边骂‘任历你这个笨蛋,就不能偶尔有点主见,要不然表面敷衍我一下,背地里做另一套,还是和我来个意见不合,随便吵一架打一场也都好啊!’“任学长,谢学长很在意、很在意你的,等他回复原来的他,想起今天的事,谢学长一定会很难过的。” 她用力地抽了抽鼻子,泪眼汪汪地凝望着任历,说道:“任学长,我求求你,你不要让谢学长难过好不好?” 谢辰风失笑,他还以为沈仪宣会讲出什么有建设性的话,但别说建设性了,只能用幼稚无聊来做总结了。 原来的他?好笑!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谢辰风!取回失去的部分,回归最原本的自我! 沈仪宣的一番话被谢辰风嗤之以鼻,可听在任历耳里,有如平地乍响一声轰雷。 倏地,任历一把抓住谢辰风的脚踝,谢辰风一惊,尚未来得及反应,转瞬间,只听啸啸风声呼过,却是他的身体腾空飞起,再下一瞬,后背撞地,前胸又遭任历凌厉的一招肘击! 毫不保留,豁尽力量的一击! 谢辰风当场肋骨断了数根,他只觉胸郁气闷,噗哇一声吐出热血,几滴鲜血飞溅上了任历的脸。 任历抹去脸上的血,怔忡出神地注视着手上的血,然后,他扭曲了面孔,眼底浮现痛苦交杂无奈与悲哀。 看着任历的表情,谢辰风不由得疑惑,明明是他重伤了,怎么加害者却一副比他还难过的样子? 快哭了……那双眼睛有一层可疑的水气。 为什么要难过?已经是敌人了不是吗?还是依然顾念着旧情?不过是几个月的短短相处…… 为什么好像连命都可以不要?就为了他、为了欺骗所伪装出来的虚假友情吗? ——头,好痛。 “任历……” 是谁?是谁发出了声音?好熟悉的声音……那是他,他自己——谢辰风的声音。 头,好痛,彷佛有人拚命抓住了他的头部,用力挤压一样的痛。 尽管觉得头部剧痛,可谢辰风神色呆滞,只有那蹙起紧皱的眉间泄漏出他的痛楚。 “任历……救我……”低沉沙哑,好似梦呓般的低语,却是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任历顿了一顿,随即狂喜地喊道:“阿风?” “啊!”谢辰风眼球一翻白,发出了野兽般的叫声,整个身体开始痉挛了起来。 “阿风!阿风!” 任历一见谢辰风状况不对,连忙伸手想扶起他,却听杨尘大喊:“小心后面!” 任历警觉时,已是慢了一瞬。 一阵强烈的痛感直击任历的侧肩,整个人被撞飞了出去,直直地撞上了五十公尺外的一根圆柱,圆柱的外层承受不了巨大的冲击,龟裂出细缝,细细碎碎的砖石与灰尘落下。 “哥……”谢辰风惨白的脸没有半点血色,他就像支撑的丝线被剪断了似的,虚弱地瘫在S的怀里。 S用着极为懊悔的口吻说道:“海华的力量果然不够,还是出了问题啊……”声调一变,S微笑,柔声低语道:“辰风,什么都别想,闭上眼睛好好的睡一觉,等你醒来以后就没事了。” 谢辰风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话,但S的手掌移到他的脑后轻轻一按时,黑暗便将他的意识都覆盖住了。 S的一击踢断了任历左肩的骨头,任历有些失去平衡,但硬是吞下嘴里的血水,强撑起摇摇欲坠的身体,愤恨地瞪着S,像头负了伤的野兽,一心想反扑敌人。 “谢辛!” “你不是我的对手。”一手抱着昏迷的谢辰风,S笑,笑得轻蔑。 “就算不是……”任历仅剩的右手骨节抓得咯咯作响,咬牙切齿道:“我也要,杀了你!” 凭什么?这个人凭什么? 高兴怎么做就怎么做,无视阿风的意志,全凭他的喜好去任意决定,完全不在意阿风是不是会因此而痛苦难过! 不原谅,我不原谅——只有这个人,我绝不原谅! 使尽所有的全力,即使是一秒的差距,也要超越他! 任历快如闪电乍然似地冲向S,钩镰戟一振,直刺S! 轻笑一声,就在两人即将交错间,S身形往后一飘,躲开了这一击。 S静静地站在和任历相隔数百公尺的对面,周身没有一丝气势流露于表象,有如一潭沉静的水,又像极了随时会暴动的风,虚虚实实,不可捉摸。 找不到可以进攻的空隙。 这时,以往的任历,通常会采取和S同样的方式,敌不动我不动,细细地观察对手身体每一寸肌肉的动作,冷静地等待对手自曝弱点的时机。 但是,任历早已失去往常的理智与耐性,满脑子只想着杀死眼前的这个人,救回谢辰风。 一瞬也不移地盯视着任历攻来,S一双乌黑的漆眸中透露出残忍的厉芒——太令人失望了,要解决现在的任历,只需要一招! S微微抬起另一手,衣袖中隐约闪耀冰冷的寒光,猛地,身上流露出惊人的气势,在他的周身三公尺内,形成了真空的气场。 任历有些愕然,手上却无半分迟疑,钩镰戟以雷霆万钧之势劈向S,同时,S的眼神一冷——就是现在! 收割生命的手,动了。 然而,就在电光石火间,一道黑光破空袭来! 不好!S心中大惊,如他执意取任历的性命,他自己也必定会鲜血横飞,只有,退后! 在短短的一刹那,S的思虑百转千回,瞬间做出了这个正确的判断。 一柄黑色巨剑,约三分之一的剑身毫无罣碍地陷入地下,笔直地立在任历与S之间。 注一: 刺拳:惯用右手的话,则称之为左刺拳,左手直直地从肩膀挥出,并不断地施以连续攻击,最大的特征是只凭手肘的伸屈就能连续出拳。 闪击拳:由下往上,手腕有如弹簧般所击出的刺拳。 腹击拳:对着对手腹、胸等身体部位的攻击,藉由接连数次的有效攻击,剥夺对手的体力或让对手松懈防御都非常有效果。 挺击拳:一面挺腰背向后弯一面击出的拳。 连拳:以非常快的速度连续击出刺拳↓直拳,是拳击技巧中最基本的组合式攻击。 第八章:再现 “这个时候……呵呵呵呵,我该向各位亲爱的道声早安才对了。” 夏宇一个弯腰回手,优雅富有气质地行礼,他半昂起俊美依旧的容颜,缓缓地扬起微笑,使得容颜的主人更添了一抹邪恶的性感魅力。 “亲爱的任历,你想念我吗?我很想念你呢……我在无聊日子中的小小乐趣,就是回想当初你对我的那一番激烈热情的表白啊。” 夏宇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左胸,脸色一变,神色凄楚说道:“要是可以,我多想将我炙热的感情投注在你身上啊?只是可惜你的眼里、你的心底都只有可爱的小雏鸟,哪怕是一丝一毫,也都不肯分出来给我。” 任历冷冷地看了夏宇一眼,便将注意力重新投注于前方。 夏宇也不在乎他的冷漠以对,脸上的凄楚敛起,又是天真灿烂的笑容绽放。 “不过这样说起来,我和你也算是情敌了,我这个人贪心了一点,姓罗的我要,可爱的小雏鸟我也要……” 他难耐般地舔了舔唇,眼睛微眯,彷佛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神眩意迷地说道:“最美好的肉体,最美味的鲜血,都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杨尘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暗道闻名不如见面,疯狂杀手不只疯狂,就某方面来说还异常的变态。 他此时能稍微理解,为何每当特防局的人提到夏宇时,即使人都不在了,却还总是一副惊惧得快吓破胆的样子。 “好帅,好有型喔……”与杨尘的反应截然不同,沈仪宣十指交握在一块儿,两眼心心满天飞。 沈仪宣之所以会是这种反应,主要是她一见到夏宇的脸,就什么都忘了,只感觉眼前这个人真是帅得无以复加,已经到达不得不称之为罪恶的境界,天生就是生来迷倒天底下的万千众生。 因此,我们能初步推断,陷入花痴状态的沈仪宣应该没将夏宇说的话听进耳里,否则不该呈现出上述反应的。 惊见强敌忽现,S不禁皱眉想道:“夏宇怎么知道这里的?他不是离开了特防局?难不成他另外有什么消息管道?” 脑中灵光一现,S想起了雇佣疾风旅团的那位雇主,连联盟竟然也探查不到关于那位雇主的一点消息…… 神秘,代表未知,代表无法预测的变故——S相当讨厌这种不被他所掌控的神秘。 夏宇头一转,姗姗然地朝S看去,“小雏鸟的哥哥?” S收起思绪,点头说道:“我承认我是谢辰风的兄长。”言下之意,是指他并不承认谢辰风是小雏鸟。 弟弟是小雏鸟的话,哥哥又是什么?S可没有往鸟禽界发展的兴趣。 “问你两个问题,”夏宇目中无人地一笑,强硬得不容拒绝,“第一,你突破最后一层了?第二,姓罗的那件事是你干的吧?” S一脸淡然地笑道:“第一,我‘曾经’突破了最后一层。第二,我不反驳,的确是我做的。” 夏宇修长的手指抚上了自己的下颚,轻轻摩挲,“我就知道是你,因为我在姓罗的身上闻到了你的味道。” 他眼帘半垂,幽怨地叹息了起来,说道:“真是讨厌啊,除了我以外,居然还有人能伤到姓罗的……姓罗的身上有着不属于我的味道,我好嫉妒啊。” “你要为他复仇吗?”S用着开玩笑似的说着,却已将全身的知觉提升至极限,以防夏宇突来的攻势。 夏宇说道:“我很想,可是我不能。” “哦?”S挑眉,不能而非不愿?有什么人或是什么理由,能阻挡住疯狂杀手的报复吗? 夏宇抿起一笑,开心地说道:“没办法,我被威胁了啊,他们用我心爱的人威胁我,痴情的我为了爱人,也只能乖乖地顺从了。” 看着他的表情,听着他的语气,却是丝毫未有被胁迫的不情不愿。 S脸色一变,目光凌厉地问道:“罗天行没死?” 一听,沈仪宣立刻从花痴状态中回神过来,生气地怒喊:“罗叔叔才不会死!你死了他都会活得好好的,活上一千年也不是问题!” 杨尘脸上布满黑线,心道:“活上一千年?沈小妹,敢情你是把他当成了祸害是吧?”俗话说好人不长命,只有祸害才能活千年啊。 夏宇笑了笑,不答反道:“多亏了你的帮忙,姓罗的很久没好好休息过了……呵呵呵呵,我本来是想趁他睡着的这段期间,帮他把他的债讨一讨的,可是啊,他们居然拿姓罗的威胁我三件事,不能杀你就是其中的一件。”他的表情看似遗憾。 S很快地从最初的震惊中回复过来,事情超出了他的预估太多,即使他慌乱也于事无补,只有冷静才是最好的办法。 眉眼间一抹难以察觉的杀意掠过,他肯定地说道:“那你来救他们,也是为那三件事。” “聪明。”夏宇笑着,右手缓缓握上了剑柄,对上S的眼里有些期待,说道:“他们说了,要是你不愿意放人离开,那我就可以把小雏鸟抢回来,顺便切割你……只要不杀死你就好。 “以我高超的切割技巧,要不杀死你,却在你的身体妆点上蔷薇般的色泽,并不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夏宇维持着俊美的微笑,却有种要捕杀猎物的残忍兴奋。 “所以,亲爱的,我们打个商量好吗?你可不可以不要放这些人离开,让我好好切割你一下啊?” S笑道:“我很想答应你的要求,但请恕我只能拒绝了,虽然在我的原订计划里,这几个人全都离不了一死……可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尤其当那变化是疯狂杀手的出现。” 对夏宇,S是深深地忌惮,因为夏宇的实力同样是无法探知的神秘,如果谢辛愿意配合……这却是不可能的。 为了伪造谢辰风的记忆一事,谢辛已经和S势不两立,要一有机会,谢辛一定会不再顾虑,向谢辰风坦白他所知道的一切。 “我,不走!”任历望着谢辰风,眼神坚定地说道:“没有阿风,不走!” 夏宇眉头轻蹙,佯装困扰地说道:“怎么办好呢?离不开母鸡的小鸡耍脾气了。” S的眼睛里急速地闪过一丝精光,不慌不乱地笑道:“夏宇,我愿意放他们离开,可是留下来自找死路的,就不在你的条件范围了吧。” 夏宇用着咏叹似地口吻感慨道:“是这样没错……可惜了,不能向你展示我自傲的美学,既理智又聪明的人真是讨厌啊。” S淡淡地笑道:“你不是第一位这样形容我的人了。” “亲爱的任历,你确定你要留下来?” 任历毫不考虑地说道:“对!” 夏宇叹道:“亲爱的,我挺喜欢你的,能让像你这样拥有强悍意志的人,成为我的收藏品,那对我来说是多么的幸福?啊啊,我实在不忍心你死在别人的手里。” 任历冷冷地说道:“这是我的事。” 被冷落在一旁的杨尘心里着急的要死,他想劝任历,却又不晓得该从何劝起…… 一旦扯到谢辰风,任历的脑子就会变得比粪坑的石头还硬上千百万倍,除了谢辰风本人,其它人就算劝到吐血也劝不听。 “这样啊……” 夏宇一声细碎的低语,手指宛如爱抚情人脸庞般,温柔地在剑柄上游移,忽然,他手指猛地一顿,笑意浮上他的嘴角。 “我想到了一个好方法。亲爱的,无论如何你都想要跟着小雏鸟吧?这样的话,你干脆加入新人类联盟好了。” 杨尘愕然,不敢相信他刚刚听见了什么。 “这哪门子的烂方法……”嘴里虽是这样说,他的心里却生出了非常不祥的预感。 沈仪宣立即高声反对道:“新人类联盟不是好人,都是一堆杀人不眨眼的坏蛋!任学长怎么可能加入他们啊!” S也是一怔,他没想到夏宇居然会提出这种方法,更没想到的是,任历不仅没有拒绝的意思,反倒还异常认真地问了一句话。 “加入,就能跟着阿风?” 夏宇扬开笑容,“应该是这样没错。” 任历想也不想地回答道:“那,加入!” 杨尘的眼角抽了一抽,果然,他不祥的预感成真了,这只没良心的笨狗!杨尘心里决定了,以后“没良心的笨狗”就是任历的代号,他要把这个代号发扬光大,让每一个人都知道! 剧情直转急下,高朝迭起,一旁的金发男子看得大呼过瘾,他眨了眨眼,表情很是俏皮地问道:“唉啊啊,伟大的君上大人,您打算怎么办?收下他,可是多了一名具有潜力的生力军,却也是同样的……呵呵,麻烦呢。” 光影一闪,夏宇洒然地轻掠而出,待众人视线追上时,他已经出现在金发男子的身边,手一伸,动作无比自然的将手指按上男子的脸颊。 “呵呵呵呵……什么寻的,自从游戏之后,我也很久不见你了。” 阿寻僵住,冷汗一冒,后悔着他凑啥热闹?要是不开口,夏宇就不会把注意力转移到他这边来了。 他硬着头皮打招呼道:“真的很久不见了夏大哥,你还是那么帅啊,哈哈。” “哦,你是异能者?不……不对。” 夏宇将脸颊凑近,像在闻着什么味道。 太过接近的距离,阿寻清楚地感受到他呼吸时的热气,一股从脚底窜上脑际的惊悚,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眉一皱,夏宇的目光一闪不知名的情绪。 “以前竟然都没发现,你的身上虽然很淡……不过,确实有那、个、地、方的味道。” 阿寻脚步连连退开数公尺,保持距离以策安全,他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被个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当成女人一样的“调戏”,说有多不对劲就有多不对劲。 阿寻干笑两声,敷衍似地说道:“吓我一大跳,夏大哥是内行人啊。” 夏宇脸色似笑非笑,宝石一样澄澈晶莹的黑色眼瞳暧昧地凝视着阿寻,直让阿寻心里冷飕飕的,不晓得夏宇在搞哪出戏,小生怕怕地又退了十几步。 夏宇语含隐晦地问道:“只有你一个人吗?” 阿寻举双手投降,苦笑道:“夏大哥,这是商业机密,你懂吗?商业机密啊!底牌都掀出来的话,还需要平等交易吗?等着被人压着打就好了。” 在场的人当中,恐怕只有S能够理解夏宇和阿寻之间的对话,他的一双眼阴郁得冷然无波,任是谁也看不懂、猜不透他的想法。 “也是呢,反正也不是我该理会的事情,等姓罗的醒来以后,再交给他去烦恼。”夏宇侧过脸,低低笑出了声,清冷的嗓音婉转轻柔,好比质料上好的绸缎,那样惑人的柔细,使人着迷的柔细…… 他转过身,向S一个弯腰行礼,笑道:“很抱歉,我扯开了话题,我刚才的提议你有什么意见吗?” S瞥了瞥面色不善的任历,轻描淡写地笑道:“他对我的敌意很深。”他的笑容似乎有点无奈。 夏宇笑了一声,按着心口,诚恳地说道:“请相信我,亲爱的,他对你的敌意,绝对没有他对小雏鸟的爱意来得深刻。” S闻琴知雅意,只要以谢辰风为饵,任历便可以妥协……但,即使妥协了,任历仍是一颗危险的未爆弹,S可不希望今天发生在谢辰风身上的事情再重演一次。 S投以抱歉的笑容,“我还是得拒绝。” 夏宇挑了挑眉,嘴角上扬,意味不明地笑了。 S笑着解释道:“我好不容易才让我的弟弟回到我身边,怎么可能还会放任一个危险人物靠近他,造成他的痛苦?” “说谎!”任历寒着脸,反手举起钩镰戟对准S,愤怒地说道:“让阿风痛苦,是你!” 视任历的指责于无物,S负手在后,看着夏宇说道:“总之,任历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是离开,二是自找死路,这是我最大限度的退让了。” 他笑,眼中却无一点笑意,只有冰冷的杀意流泄。 夏宇摇了摇头,好似万般无奈地说道:“真是没办法,所以说啊,我最不喜欢讲不听的人。” 弹指作响。 一道夹带黑丝的疾风由无而生,极速朝任历飞去,任历急退数十公尺,举戟以抵抗疾风的来袭。 夏宇一笑,清淡如水地一笑。 只见疾风连个停顿也没有,灵巧地改变方向,毫无阻碍地窜进任历的眉心之间。 任历浑身颤抖,夏宇虽是看似随便的出手,但他很清楚,窜进他体内的那一道疾风,是压缩了多么庞大的力量! “亲爱的,你得吃点小苦头,才能记住任性也是得看时候的,乖,记住我的话哦。” 又是清脆的弹指一响。 应声,任历宛如遭受到巨大的打击,脸色蓦地刷白,身体晃了一晃,两脚完全不听大脑使唤地瘫软了下来! 虽苦痛难耐,汗湿衣襟的任历却用力咬着牙,苦苦地忍住痛楚的侵袭,以钩镰戟为支撑,单膝跪在地上,恨恨地瞪着夏宇。 与任历相对直视,夏宇舔着唇说道:“很好的眼神……亲爱的,不要这样看着我,你会让我忍不住欲望的。” “不要……”任历不停地流落冷汗,他握紧手中的钩镰戟,发狠地咬破下唇,用痛觉和鲜血来坚持自己的意识,“不要阻止我!” 夏宇浮现笑容。 “呵呵呵呵……你越说不要,我就越想做。” 第三次的弹指响起。 这一次,任历没有感到苦痛,取而代之的是脑袋一阵强烈的晕眩,任历用指甲抓破自己的手掌也无法阻止的晕眩,他的眼前猛然一黑。 “任学长!” 眼看着任历软软地倒落在地,沈仪宣紧张得心脏都快跳了出来。 杨尘嘴里安抚道:“不要紧张,他看来只是晕倒而已。”心里却惊骇着:“难怪扮装魔局长会说夏宇的超能力无法一言以蔽之,从体内生出的黑剑、黑丝,甚至是他的绝技十方绝杀……” 夏宇拥有超能者的气息,能力却不像其它超能者一样单一,反而多变;相反的,阿寻没有超能者的气息,却拥有着与超能者匹敌的异能—— 夏宇,真的是超能者吗? 阿寻,真的是异能者吗? 夏宇口中的“那个地方”,和这些疑问有所关联吗? 杨尘越想头越痛了,最后,还是决定扔给安廷去烦,所谓能者多劳,不让安廷多点劳,怎么显示得出他是一位能者呢? “什么寻的。” “在!夏大哥,有什么是我小杂鱼阿寻能够为你服务的吗?”阿寻很没骨气的努力狗腿中。 夏宇形状优美的食指指往杨尘等人的方向,笑道:“把那些小东西收起来,准备送客人走吧。” “这……”阿寻的眼角偷偷睨向S。 “照他的话做。” “遵命,伟大的君上大人。” 阿寻十根手指微颤,指尖若有若无地振动着,接着,肤层表面泛起了十缕紫烟,紫烟突然一散,牵动空气,引发一阵涟涟细波。 伴随着“吃嘶嘶……”的低响,紫球化成了紫烟,彷佛融入空气之中,消失得一干二净。 一无紫球的围禁,沈仪宣率先冲出,扶起任历,见他真的只是昏迷,并无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 夏宇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笑道:“嗯,虽然有许多意外,但是总算在预定时间内完成了。” “预定……时间?”S半眯起了眼。 夏宇似乎很讶异地问道:“我没提过吗?” S点头笑道:“是没有。” 夏宇肩膀颤动,无所谓地笑了笑,说道:“那现在说还不晚,在过一段时间以后,这里就会……”他右手握成拳,又忽地一张,慢慢说了一字状声词:“碰!” 杨尘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背包,暗道:“不会吧?” 就像是故意和杨尘唱反调似地,夏宇一字一字,发音清晰地说道:“我、顺、手、装、了、定、时、炸、弹。” 顺手?你还真顺手啊!杨尘抓狂在心里,脚下却是忙碌了起来,他几个跨步弯腰扛起昏迷的任历,向沈仪宣说道:“沈小妹妹,我们快走!” “可是……”沈仪宣犹豫地看向靠在S怀里的谢辰风。 “不要紧,谢小弟和他哥在一起会很安全,我们不必担心他。” S淡定冷静地说道:“装了炸弹吗……想来你还是对罗天行的事情耿耿于怀。” “我先替他收点利息,只是一点点的小利息而已,算不上什么的……你欠的可多了。” 杨尘插话问道:“夏宇,你设置的时间是多久?” 夏宇歪歪头,貌似思索:“呵呵呵呵,是多久呢……”语一顿,他看杨尘一副想生气又不敢生气的模样,似是感到相当有趣。 夏宇很开心地笑道:“还有一小时又四十分钟,时间很充足,不用太紧张。” 杨尘心中粗略地算了一下,扣去无谓浪费的时间,单纯以路程计算的话,一百分钟是非常的紧迫。 虽时间紧急,他不忘问道:“谢辛,疾风团长可以让我们带走吧?反正你们的目的都达到了。” S不太满意被称呼为谢辛,但也没有解释的想法,他两手一摊,笑道:“我无所谓,但是你不问问他本人的意见吗?说不定……他很想留下来。” “留下来?除非他是被虐狂。”杨尘嘴里嘀咕着,刚想朝斐洛特·加龙省的方向踏出一步——“别管我……我要留在……这里……” 看不见斐洛特·加龙省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只因他无力抬起头来,他硬是咽下一口血水湿润喉咙,才勉强发出了虚弱干哑的声音。 杨尘正色肃声:“你确定要留下来?你弟弟——” “告诉葛雷斯……我找到……东若……他就会明白了……” 当事人自己都不愿离开了,他还能怎样?难道也要打晕外带吗? 杨尘叹息道:“我了解了,我会如实转达……希望你能好好保重你自己,我想你那群手下都在等着你的归去。” 斐洛特·加龙省不再开口,不知是没有余力了,又或是不知该如何启齿,因此沉默以对。 S笑道:“再见,不送了,很遗憾让你们白来一趟。” 他的话听起来有说不出的嘲讽,激得杨尘只想对S那高挺的鼻子砸上几拳,以泄心头之恨。 明白时机不对,杨尘冷哼一声,招呼于景跟上他们后,便飞也似地离开了殿堂。 S默默地放任他们离去,神情镇定,好像从未自夏宇口中得知此处有炸弹一样。 夏宇拨了拨额前的头发,诡异地一笑,“看你的表情,啧啧,感觉上似乎没这么简单就放他们走。” S目光冷漠地笑道:“背叛者……不能放过。” 夏宇眉一挑,说道:“你要杀了那位可爱的哥德小萝莉?” S摇头道:“说好了,我会放他们那些‘人’离开……但就算我不杀她,她也会自己找死。” 属于人以外的,就不在约定的范围内了。 “哦……” “不信吗?” “亲爱的,这个问题你问傻了,我相不相信对你来说一点也不重要。”夏宇随手一挥,黑沉沉的巨剑从他手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指着谢辰风笑道:“你要的,是他的信任才对吧。” “是的,你说的没错……”S莞尔微笑。 “维其,把我放下来。” 像对待易碎的玻璃般,维其小心翼翼地将于景放下。 于景落地后,立刻从她的黑蕾丝小包里先是拿出隐形眼镜、沾有指纹的透明手套分别戴上,以验证眼膜和指纹,接着再拿出迷你录放音机放出说着“MJQ1985677013AWE”的男声。 先前通过这里时,沈仪宣原来想说何必那么麻烦,直接发动她的“血咒”不就好了? 但却听于景说:“只是门开而不通过验证,不管是缺少了四道验证中的哪一道,隐藏在墙壁中的另一个系统会自动反应,两边信道的雷射枪便会在一秒间,同时发射一千七百五十四道雷射。 “要是你自认为躲得过,不妨挑战看看,但请不要把我和维其算在内。” 那时,沈仪宣听得咋舌,杨尘则是摸摸鼻子,讪讪然地收回他打算解下背包的手。 于景掏出伪造的识别卡准备插入卡片阅读机,这是最后一道验证了。 “呜……”维其头向旁一侧,发出意义不明的叫声。 她停住手,疑惑道:“怎么了吗?” 维其的眼瞳染上了诡谲的深红,蓦然,他仰头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回头转身,脚步如飞地往来时路跑去! “维其——” 于景不加思索地想追上去,杨尘眼捷手快地抓住她,肃容沉声道:“看清楚,太危险了!” 彷佛是特意要阻拦于景等人的追赶,一道又一道的雷射光只慢了维其半拍,滋地一声,从墙壁中发射出来,编织成了菱状网,光线闪耀,令人目不暇给,大叹灿烂。 于景哪有闲情雅致去想灿不灿烂、好不好看的?她的眼里倒映着维其越来越远的身影,直到消失在走廊的另一端。 走了,离开了,她的维其离开她了! “为什么他会——” 于景目光茫然地张动了几下嘴唇,喃喃说道:“是超音波……只有从宿体孕化出的变种者才听得见的特殊超音波……我们把这种针对宿体变种者的超音波,称为‘不可违逆的声音’……” 闻言,杨尘大概就能理解这个名字的意义,是用来控制宿体变种者的一种手段,他也大概猜得出来是谁控制了维其。 过了约五分钟,雷射枪才平息了下来。 “不要去,时间来不及了!” 于景凝望着早已无人影的走廊,下定了决心,转头朝杨尘说道:“你们……先走吧。” 沈仪宣惊呼道:“你疯啦?会死的!” “虽然我做的那些全都白费了……”于景垂下眼帘,露出一抹甜甜的微笑,“不过你们让我作了一场美梦,谢谢。” 杨尘沉吟道:“……你决定了吗?” 于景无语地点下了头,将识别卡交到了杨尘手中,见状,杨尘一叹,松开了抓住她的手。 一得到自由,于景就像是渴望飞翔已久的笼中鸟,毫不迟疑,毫不眷恋地展开了她的翅膀。 “杨伯……”沈仪宣哽咽了声。 “走吧。” 沈仪宣回过头,目光复杂地看了最后一眼于景奔跑的背影。 小小的于景却拥有坚强意志,勇于付出,不求回报的于景。 ——以后还能见到像她那样的人吗?沈仪宣黯然地想,或许不可能了吧?一定不可能了…… 清晰可闻的脚步声回响在静谧的走道上。 汗水淋漓,双颊通红,于景呼吸急促地奔跑着,朝着维其早已远去的方向努力奔跑着。 忽然,她一个不小心绊到脚,整个人扑倒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悲鸣。 “痛……”不过,好险脚踝没有扭到。于景含着泪水,脱掉脚下的高跟半筒靴,这双靴子不适合现在的她。 于景扔开靴子站了起来,抹去脸上的汗水,喘了两口气,调稳呼吸的速率,再度提脚奔跑。 心脏好难过,就连喉咙也干燥得生痛,每次急促的呼吸让喉咙更痛,两脚也有好沉重的感觉。 但是比起再也见不到维其的恐惧,这些难过与痛苦就算不上什么了。 想见你,好想好想见你。 维其,你知道吗?我的心很简单的,对我而言,只要能陪着你,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不管你到哪里,我都会跟随你。 跑吧,我不会停下脚步,在没有见到你之前。 到底跑了有多久了?还要再跑多久?尽管疲累不已,于景依旧咬紧牙根,强迫着不断呐喊想要休息的脚步抬起,跑动。 “呜……啊呜……” “维其……” 于景红了眼眶,嘴唇发抖,扯出一抹几乎快哭的难看笑容。 维其靠着墙壁坐在地上,两脚自膝盖以下的部分全都没了,只有一大滩的鲜血,伤处仍持续地汩汩流出血液。 断掉的小腿就在维其身前的不远处,从伤口来看,是被一股力量生生撕开……是维其自己撕开的。 ——不可违逆的,声音。 “很痛吗?维其……” 于景颤颤巍巍的手抚上维其苍白的脸颊,维其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用着脸颊轻轻摩挲…… “君上大人……真是聪明呢。”于景说着,无声无息地掉下泪水,“他真的什么都算计得清清楚楚,不能离开的你,不能带你离开的我……” “呜……”维其的另一手按上了她的眼角,温柔地擦拭去她的泪水,那双清澄的眼睛里,透露着浓浓不舍的悲伤。 “不哭,我不哭,至少我们还在一起,接下来也会一直一直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于景带着笑,两手环抱住维其,将脸埋入他的颈窝,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样,就很幸福了……” 一双有力的手臂,将于景牢牢地拥进了怀中,就像是要将她揉进身体似地密紧。 她与他的距离,是如此之近,她与他的气息,是如此相合,宛如融成了一体。 于景清楚地感受到维其胸口的心脏跳音,如同鼓声般的动魄。 泪水,又落下了……但,心被一股甜蜜包围。于景落泪,却扬起笑脸,很温柔,温柔似水,柔情万千的笑脸。 “我们永远不分开了。” 第九章:任历·片断的过往 希斯罗国际机场,机场大厅。 兰恩将手上的文件袋交给葛雷斯,略带不舍地说道:“你不再多考虑一下吗?” 接过文件袋,葛雷斯摇了摇头,说道:“到特防局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兰恩,你明白的,父亲的洗脑一天不解开,我一天就不能放心,这不仅是为了赫尔来茵一族,更为了他是我的父亲。” 兰恩叹息了一声,“蓝不在了,接着连你也要远走台湾……失去了你们两位好友,即使拥有再多的朋友,我也只剩下寂寞。” 葛雷斯微笑道:“现代科技发达,你寂寞的时候,我很欢迎你随时联络我,或是到台湾找我。” 兰恩点头道:“我会的。”顿了顿,他问道:“对了,萨鲁你就把他扔在英国好吗?” 葛雷斯说道:“萨鲁虽然说是我父亲的护卫,只听父亲的话,但是身为前任族长的爷爷,对萨鲁也是很有用的,所以不用担心他的。” 兰恩摇头呵呵笑道:“真多亏你,还能把那位在世界到处乱跑的老人家给找出来。” 葛雷斯想起自己的爷爷,也不由得笑了。“爷爷的那个护卫非常尽职,会固定每个月回报一次消息,想找到爷爷的行踪也不是那么困难了。” “赫尔来茵先生,很不好意思打断两位的谈话。” 葛雷斯转头,礼貌地笑道:“徐先生,该准备登机了吗?” 徐勇说道:“是的。” “时间过得真快,”葛雷斯向兰恩伸出右手,说道:“再见了,兰恩。” “一路顺风,我会在英国为你祝福的。” “谢谢。” 挥别兰恩,葛雷斯亦步亦趋地跟在徐勇身旁。 “徐先生,我可以问一件事情吗?” “请您不用客气,叫我徐勇就可以了。” 葛雷斯抿笑说道:“那也请你称呼我葛雷斯就好,我不是你的长官,只是去特防局白吃白住的寄居人。” 徐勇摇头道:“不,杨长官说过了,您是客人,我必须尊敬您才行。” 碰了一记软钉子,葛雷斯只得无奈地笑了笑,问道:“我想请问那位洗脑辰风的人,真的是辰风的大哥吗?会不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徐勇沉吟了一下,说道:“当时我并不在现场,但是照杨长官和沈长官的描述来看,的确是谢辛没错。” 他一边回想着以前浏览过的档案,一边说道:“谢长官的大哥谢辛,今年二十一岁,从小聪明出众,不管是在学校、友人或是邻居间的评语都相当好,几乎挑不出什么缺点,硬要从鸡蛋里挑骨头的话,就是太过护短了。 “和谢辛相反,谢长官在还未加入特防队前,听说是学校有名的问题学生,时常闹事打架,每次一出状况,第一个赶去为他处理的几乎都是谢辛。 “对于这样老是出状况的弟弟,听说谢辛对他仍是非常地溺爱,还甚至为了买他要求的生日礼物,去打工赚钱。” 葛雷斯有些错愕,“我还以为我的兄长对我已经够好了,没想到谢辛竟然比他还好。” 徐勇笑了一下,说道:“让人更惊讶的在后头,别看谢长官一副精力充沛健康十足的样子,小时候的他身体可是出了名的不好,时常感冒发烧,挂急诊更是家常便饭。 “因此谢辛从小就被父母教导,必须好好保护自己的弟弟才行,这种观念直到谢长官的身体转好后也没变过,似乎已经根深蒂固了。” “嗯……我似乎能理解为什么谢辛要将辰风洗脑的理由了,辰风在特防局,他却在新人类联盟,互相敌对下的局面,总有一天他们必须刀刃相对……为了避免这样的结果,他才会将辰风洗脑吧。” 徐勇不予置评地说道:“也许谢辛的本意是好的,但作法却是错的。” “可是……”葛雷斯皱起了眉,说道:“有几个问题,你从来不会觉得奇怪吗?” “什么问题?” “既然谢辛很爱护他这个唯一的弟弟,当初为什么要当着辰风的面杀害他们的父母?如果是因为异变后造成他性情大变,又为什么放过了辰风,只因为辰风是历程者吗?那又为什么后来不带走辰风?” 徐勇迟疑地问道:“害怕谢长官进化失败,必须亲手杀死他?” 葛雷斯失笑道:“你们不都说谢辛性格大变了吗?连亲生父母都可以用那种残忍的手段杀害,还会害怕必须杀死辰风的这件事吗?” 徐勇无言了。 “而且,听仪宣的说法,谢辛对辰风还是很疼爱的样子……” 徐勇抓抓头,干笑道:“葛雷斯,你说的我脑袋都混乱了。这些事,我建议你可以和安队长说说,我想他应该可以给个比较好的说法吧。” 葛雷斯一怔,看出他的表情明显产生变化,徐勇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吗?” “不,我只是在想,那位安队长是一位很不错的人吧。”葛雷斯露出一抹温和的微笑,说道:“先前杨先生也才说,要把我父亲的事情托给安队长来想办法,虽然我从未和安队长见过面,但他应该是位相当值得尊敬的人。” “的确没错,不过安队长也有一个小缺点,”徐勇缩缩脖子,附加了一句:“小小的缺点。” 葛雷斯笑道:“看你的样子那缺点好像不小吧?”他好奇了起来。 徐勇干涩地笑了两声,“呃……有句成语说得很好,人无完人,安长官的缺点就是那张嘴。” 葛雷斯思考了会儿,问道:“他讲话很粗俗吗?” 徐勇连忙摇头道:“不不不,不会粗俗,安队长就算是骂人也不会带一个脏字,可是啊……” 他吞了吞口水,压低声音道:“安队长讲话很毒,非常毒,毒到让人想挖个坑把自己活埋起来,恨不得从来没有出生过。” “你似乎形容的有点夸张了。” 见状,徐勇也不甚在意地笑道:“反正到了特防局,您总是会有见识到的一天,安长官骂起人来的时候,就连一旁的人都会听得心惊胆跳。” “我期待。”葛雷斯礼貌地说着,但他的心里其实是不太相信的。 到了登机口,徐勇和葛雷斯分别把机票交给空姐,空姐微笑地说了“感谢尊贵的客人搭乘敝公司的班机”后,十分礼貌地请他们登机。 “特防局的待遇很好。”葛雷斯看了一眼徐勇的机票。 徐勇说道:“这是托了长官们的福,如果是我们护卫组的任务,能搭商务舱就要偷笑了。” 葛雷斯扬扬手里的机票,笑道:“说起来,我也是沾了光呢,省了我一笔开销。” 听他说得市侩,徐勇一脸好笑地说道:“以您的身价,包机都算是小事一件了,一张头等舱机票又算得上什么?” “这你就不懂了,我的父亲常说,财富不是凭空得来,而是努力累积。”一提起父亲这两个字,葛雷斯的眼光黯沉了下来。 徐勇温声安慰道:“葛雷斯先生,请不必太担心,凡事有法必有解,我们一定能想出办法来解决的。” 葛雷斯勉强笑了笑,“说的也是,我现在再怎么担心,也是于事无补。” “您能想开一点就好。” “这里这里!徐组长,葛雷斯哥哥,在这里!”沈仪宣双脚跪在柔软的座椅上,一手抓的椅背,一手朝两人的方向挥舞。 杨尘貌似专注地看着报纸,头也不转地跟沈仪宣说道:“沈小妹,你是个女孩子,有气质点。还有,你不用特地叫他们,机票上有注明了座位,他们不会跑到喜马拉雅山去。” “坏杨伯,你看你的报纸啦。” 杰斯特停住正在敲打无声键盘的手,笑道:“哈哈,我们可爱的沈小妹越来越凶了,当心以后嫁不出去哦。” 沈仪宣立刻反击回去,“哼,要你管,你该当心的是你变成七老八十的老公公之后,娶不娶得到王姐才重要。” 被狠狠刺中伤心事的杰斯特脸色瞬间一垮,差点就要飙泪了。 杨尘幸灾乐祸地笑道:“真惨啊,杰斯特,你竟然输给比你小了整整一轮的小孩子。” 沈仪宣不满道:“什么小孩子?我不小了!” 杰斯特哀凄地说道:“不管什么事,只要一提到小璇璇我就会完蛋……”他双手掩住脸,低泣道:“美人乡英雄冢,我宁可牡丹花下死……可是小璇璇连给我花下死的机会都不愿意啊!呜呜呜……” 看着众人吵吵闹闹,葛雷斯不自觉地勾起嘴角,视线一转,却看到了有个人完全没有融入热闹气氛之中,不仅如此,甚至浑身上下还散发出一股阴郁的沉闷感,再再警告着生人勿进。 是任历,也只有任历了。 自从任历醒来以后,就没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但葛雷斯偶尔会看见他出神似地凝视远方,给人很寂寥、很悲伤的感觉。 葛雷斯曾经也尝试着与任历对谈,但皆是无疾而终,任历根本理都不理,不是径自沉默,就是干脆扭头走掉,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他。 看着面无表情的任历,葛雷斯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移开了视线。 ——再过一段时间吧,等他的心情平复一点以后…… “现在飞机即将起飞,请各位旅客系好安全带,并将行李置于你上方的行李箱或座位底下,飞行途中如有不适……” 飞机慢慢地滑动了。 任历眺望窗外流逝的景色,眼神深沉,当飞机离开地面,开始向天空飞行时,只见他眼中闪过一抹恨意,猛然用力地握起了拳头,一道鲜血从他紧咬的唇瓣流下。 抵达台湾后,杨尘很意外地看见李岚,他没想到李岚居然会这么热心跑来接机。 “谢小弟呢?”李岚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问谢辰风。 杨尘讶道:“安廷没和你说过吗?” “说过了……只是我以为他在开玩笑……虽然一点也不好笑。”就是因为期盼消息错误,李岚才跑来接机的。 杨尘苦笑道:“我也很希望这只是个笑话。” 李岚扯了扯嘴角,“谢辛这一招太毒了……多亏他,让我们这两天忙得要死要活,就为了变动局里的安全机制,那可是一项大工程啊。” “我有听安廷大略讲过,他也头痛得很,谢小朋友掌握局里太多的机密了,还有母脑系统……” 李岚低垂了眼,用着咏叹似的语气说道:“因为队长很重视他啊……不晓得队长什么时候回来……” 杨尘眨了眨眼,呵呵笑道:“我们之中,最盼望罗队长回来的没有别人,肯定就是安廷了。” “说得也是。” “李大哥李大哥!亲爱亲爱好亲爱的李大哥!” 李岚大笑着抱起朝他飞扑过来的沈仪宣转了一圈,才放下她,拍拍她的脑袋说道:“唉啊,我说小宣啊,去了一趟英国,你变胖了,英国的东西有那么好吃吗?” 沈仪宣气得抬脚踏向李岚,却被他灵巧地避过了。 “李、大、哥!” 李岚嘻皮笑脸地举手道:“我在!” 沈仪宣气红了脸,忽然又噗地笑出了声,晃头晃脑道:“我很大方,才不和你计较呢。” 李岚好笑地拍着她的头说道:“那我不就还要跟你说谢谢?” “当然!” 杨尘莞尔笑道:“好了,你们两个,要叙旧等回局里再叙也不迟,我们还有客人呢……”他脸色瞬变,喊道:“任历,等等,你要去哪里?任历!” 还以为会被漠视,却见任历真的停下,转头扔了一句。 “去一个地方。” 回头,径自地迈出他的脚步。 杨尘嘴角微微抽慉,傻眼道:“去一个地方?这什么答案啊?说了不等于没说吗?这只没良心的大笨狗……” 李岚安慰地拍了两下他的肩膀,一副我非常能够理解的表情。 黑色的身影走进了一动废弃已久的公寓。 这栋公寓已经很老旧了,墙壁的油漆痕掉得七七八八,地面上还有像是什么东西腐烂后所形成的褐色残迹,到处都散发着难闻的霉味。 任历走上四楼,站在一道门前,门牌上标示的名字已经看不清了,他轻轻推开破旧的木门。伴随着开启,木门发出了吱啊的声响。 房里空空的一片,什么也没有。 任历继续往里面走去,推开了最内间的门——也是什么都没有。 但他却能很清楚地回忆起这房里曾有的一切,只要闭起眼,那一幕幕的过往就好似在眼前重演…… 房间的左边角落有一座铁笼,小时候的他就蜷缩在铁笼里,看着他的母亲坐在镜子前涂抹自己的脸。 “饿……” 他想喊得大声一点,可是他没有力气,所以母亲没有听到,所以母亲没有理会。 他努力地爬了几步,撑起身体抓着笼子的铁杆,希望让母亲注意到他,而母亲听到后,回头对他笑了笑。 母亲笑得好好看,可接下来她又转回去对着镜子,继续把她的脸涂得更漂亮。 母亲化好了妆,拿起梳子梳了几下头发,换上一件白色的裙子,那件裙子母亲从来不准他碰,因为很贵。 而他也是因为不小心碰到了那件裙子,惹得母亲生气,拿着一把刀子要割他,却让他躲过,只在眼角下割出一条伤痕。 母亲更生气了,拳打脚踢的打了他好几下后,便将他关进铁笼里作为惩罚。 母亲说,这个笼子是用来关狗的,他不乖,没有资格当她的小孩,只能当一只狗。 “饿……妈妈……” 他尽可能地想伸长他的手碰触母亲,但是母亲距离他太远了,他根本抓不到她。 母亲提着裙角在镜子面前转着圈圈,她笑得很开心,然后拿起一个包包,开始往包包里头塞东西,看都不看他一眼。 最后,母亲提起包包,嘴里哼着歌,又在镜子前面拨了拨头发,走出了门口。 他只能孤独一个人被锁在铁笼里,呆呆地注视着门口,期盼着母亲回来放他出去。 母亲却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任历坐在地上,他两脚曲起,环抱住自己的膝盖,把脸藏进了手臂中,身体隐隐约约地颤抖着。 “阿风……我救不了你……你救了我……我却救不了你……” 细微的悲鸣,回荡在阴暗的房中,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