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人声鼎沸、人头攒动、人山人海等等,几乎用尽所有能形容人多的词汇似乎也不能表现今晚的“乱”。 群情激奋、满脸忿然、声泪齐下等等,似乎用尽这些语句也无法形容今天到场的这些歌迷和观众的情绪。 最主要的是,五感根本还没有上台,这些歌迷和观众的情绪就已经在失控的边缘了。孙韶他们在后面听了前面服务员的转述,一个个都有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行人悄悄走到舞台连接后面休息室的出口,探出头去观察情况。 也不知道到底梁城的宣传是怎么做的,来到乱里的歌迷一个个,真的都是哭丧着脸 ,很多人都自带了电子版或者海报,更甚者还有拉着横幅的,上书: “五感,我们舍不得你!” “五感,别离开我们!” “五感,不要说再见!” 阿船和范旭阳在后面瞥了一眼,就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味儿,立马找了梁城来,问梁城到底是怎么对外做宣传的。 双方这一通气才知道,发出去的宣传单上因为语句歧义的原因,让来到这里的歌迷纷纷以为,五感是要解散,因为范旭阳走了,五感维持不下去了;或者五感再也不唱歌了一类的。 五感几人当即又是好笑又是感慨,心里倒都涌起了难言的感动和温暖,虽然好像这些歌迷看着很没有理智,但是这何尝不是出于对五感的真心喜爱呢。 为了安抚下面这些情绪俨然接近迸发边缘的歌迷,顺便解释宣传单上语句歧义的事,范旭阳立即找梁城过来,双方做了调整,将孙韶和李瑞的比赛往后调,五感的告别演出立即开场。 孙韶自然对此毫无意见,而一直在旁边做隐形人旁听的某个熊孩子立即插嘴发表异议:“这不行,到时候他都唱歇菜了,我们的比赛还怎么比?我要公平的比赛!” 孙韶:“……” 众人:“……”这死孩子到底哪来的?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弄清楚状况? 一直以来作为五感里吉祥物与霉运收集器的霉孩子弱弱地偏头看向范旭阳和孙韶:“他一直这么……二吗?” 孙韶无声地抿抿唇。 范旭阳艰难地摇头,“以前比赛的时候,真没发现。” 李瑞立刻不干了,卷着衣袖就要上来质问霉孩子到底什么意思。 孙韶无奈地一手抓住他的胳膊,一手对休息室里的众人摆手,“你们赶紧换演出服,旭阳的服装在我带来的那个行李包里,自己拿。我带着孩子去醒醒脑!” “我不……”李瑞挥着手臂要说话。 孙韶头疼地拉着他走出去。 “你要带我去哪?”李瑞挣了几下发现没用,也就郁闷地跟着孙韶往外走,“你好意思叫我孩子?你才多大啊!你才是孩子呢,你全家都是孩子……” 孙韶拉着对方走到休息室和舞台相连接的那个出入口,放掉他胳膊,抱着手臂看向他,“我马上要二十一了,你多大?” 李瑞张张嘴,随后撇过头,“……也没大多少?” 孙韶用手指指脑袋,“大多少不是看年龄,是看这里。” 李瑞闻言,讥笑出声,“你居然好意思跟我说比脑子,你被一群人利用的渣都不剩了,你还好意思标榜自己是有脑子的?” 孙韶眨眼,“?” “他们五感签约根本没算上你吧?从头到尾五感就是范旭阳的五感,跟你没关系吧?告别演出,哈,可真好听!只有你告别了吧!”李瑞讥诮地勾着嘴角,直勾勾地盯着孙韶道: “你要有脑子,就应该现在跟他们断了,这群人有谁拿你当回事了!看看,明明知道你要跟我比试一场的,居然故意把比赛时间延后,等到你跟他们一起唱完了整整三个小时,你还有精力能专注于比赛吗?这一群群总是拖你后腿的人,你还跟他们嘻嘻哈哈地笑脸相迎,要是我,早一把掌抽飞丫的了!” 孙韶听了,顿时觉得脑内有一个神经已经抽到不能再抽了,他深呼吸了一番,举起一只手指对李瑞道:“首先,一直不清楚情况的是你,你现在从这里探出头去看看,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李瑞怔了一下,不解孙韶此举何意。 孙韶没忍住,用脚踹了李瑞一脚,将他踹上舞台。 台下观众本来情绪就很激动,乍一看有人出来,当即齐刷刷地看过来,此时,舞台上的灯光并没有开,整个酒吧都还是胡乱晃动的采光,众人只看到一个人影走上台,便纷纷以为是五感的哪一位,或者是工作人员出来了。 立即就举着手里的电子版或者海报,摇晃着呐喊着,要五感别解散,他们会永远支持五感,求五感别退出歌坛什么的,什么声音都有,但是大意差不多都是挽留五感的。 李瑞被这阵势给唬了一跳,在台上傻愣了十数秒才反应过来,匆匆跑回去,揪着孙韶的衣襟就问道:“你干什么?!” 孙韶慢慢拨开李瑞的手,继续举着一个手指对李瑞道:“告诉你一是什么,一,你自一开始就错估了形势,音乐比赛这种事情,又不是博弈,两个人下到最后从明面上就能直接看出来谁赢谁输,输的那一方又输在哪里。” “音乐舞蹈或者艺术,从萌生开始,就不是一个人或者两个人的事,它惠及的人以千千万万来做基数,大概都少了。这场比赛,从你找到梁城选定这个酒吧做比赛场地开始,就不是你跟我之间能决定的事情了。如你所见,下面那些人全部是今晚的评委,你觉得,在这种情况下,你有几分胜算? ” 李瑞狠狠怔住,眼底带着些茫然地望向孙韶。 孙韶看着他这幅样子就知道,这熊孩子大概从来没想过这些,只觉得比赛就是他们俩之间的事情,他只知道比赛要公平,就要从双方的各项资源去评判,却从来没有想过比赛的标准合不合理。 或者说,比赛的标准本来是合理的,就让来听的人决定谁胜谁负,谁得票数多谁就赢,很合理的一件事,但是他却从没有看到人心从来不是能量化控制的。 孙韶慢悠悠地举起两根手指,“第二,我不签约是我自己的事,不管是五感还是旭阳,那都是朋友,我只说最后一次,即使是利用,那也要我心甘情愿。所以,如果你以后还会出现在我面前的话,最好就别再说这种话,当然……也许今晚过了……”、 你差不多一辈子都不会再出现了吧!孙韶美好而愉快地期待着。 “最后,我保证最后和你比赛的时候,会是一场尽我全力的最公平的比赛,不会让你失望。”孙韶顿了顿,看李瑞还有些愣愣的样子,不由在心里微微叹气,“如果你觉得不公平,我们可以取消比赛……” “不!”李瑞忽然回神,眼神灼灼地看着孙韶,“不行,我后天就走了,我一定要在去英国前跟你比一场!就今晚,推迟就推迟,比赛不能取消!” 孙韶狐疑地看着他,努努嘴示意了一下外面的情形,“你确定?这比赛可没有多公平。” 李瑞鄙夷地扫了一眼孙韶,“如果下面那群人都只是一群全凭个人喜好,罔顾音乐本身的人,那只能说你们真可悲,喜好你们的人都是一群没有脑子的生物!” 孙韶:“……”这熊孩子就从来没有讨人喜欢的时候? “再说,你一会要上台表演整整三个小时,然后和我比赛,两厢抵消,我觉得公平!”李瑞最后执拗地道。 孙韶无奈地撇嘴,“那你快去再准备一下吧,不然怕你输了会哭。” 孙韶最后也没有说服李瑞放弃这一次无厘头的比赛,心里带着说不上是轻叹还是钦佩的思绪,慢慢地往回走,一进休息室,就见众人都已经换好了演出服。便也将这出抛到脑后,拿了衣服换上后,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笑容,一个接一个,鱼贯而出,走出休息室,然后在长长的后台走道上走着。 脚下的皮靴踩在地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六个人谁都没有说话,范旭阳走在最前面,孙韶走在最后面。像连接的火车一样,伴着这样的咔哒声,正在行驶在盘旋而上的轨道上。 孙韶静静地跟在后面,这一刻的他,恍惚间像是回到了上一世,又或许只是在梦里,总觉得这样的场景十分熟悉,但却想不起来为什么这样熟悉。 他放轻了呼吸,伴着皮靴叩响地板的声音,似乎还有众人的心跳声也在这一刻放大,孙韶默默地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五人,虽然每一个都看不到表情,只有一个后脑勺给他去遐想。 但似乎,这五个人身上有某种魔力,吸引着孙韶目不转睛地去看他们,他们的身体似乎正绷成了一张弓,而弦上的那支箭,正直指这大地与苍穹。 孙韶忽然明白,自己一直说,不会离开五感,原来不是为了那么多考量和经营,或者幕后工作或者什么声誉名利,只是因为,这些人身上的东西,都是他上辈子所带过来的,不知不觉间,他把这些东西都交付到这群人手上了。 他不参与不签约不走到台前,原来不是怕了或者倦了,而是想更清醒地去见证,曾经的自己其实也是能做到的,而现在的自己则需要另一条路与方法去实现自己的梦。 “咔嚓”一声,孙韶回神,往前面看了看,心知,这是舞台前的灯光熄灭了的声响。 范旭阳带着他们快步走上前,台下也陷入了一片黑暗里,这是第一次,酒吧里这么大手笔,舞台的灯光和整个酒吧的灯光都在这一刻暗掉,在这黑漆漆的环境里,孙韶不但没有感到一直窒息,反而有着一种山雨欲来,风灌满了他的心扉的感觉。 “咔——”伴随着一声开关声,酒吧瞬间恢复光亮,而最强光自然全部打在舞台上! “哇啊——”台下响起的声音几乎掀翻了屋顶,连头顶的吊灯都晃了晃。 “五感的孩子们!五感回来啦!”范旭阳举着话筒,身体微微前倾,嘶吼一样,嚎出这一句。 台下瞬间变成点燃了的火堆,所有人都成了火堆里的一颗火星,欢腾地迸射着自己的激情与活力。 阿船敲了三下鼓锤,吉他、贝斯和电子琴毫无征兆地响彻酒吧,五感的谢幕演出,怎么能没有《王座》这首歌呢! 范旭阳和孙韶微微对视一眼,眼底满是笑意和自豪,踩到了节奏的点后,同一时间,两人一起开口: “我曾迷惑前路迷雾万丈 我曾迷茫 会否流星一刹 我知道的不是每个故事 都会有结局 我明白的不是每个梦想 都能够实现……” 这一开口,下面当即飙出了比音乐还响的尖叫声,这首歌他们已经听过无数遍,但是从来都是孙韶唱的版本,歌迷团里很多稍懂乐理的人就推测了,这首歌其实是完全按照范旭阳的歌喉和曲风来量身定制的。 因为孙韶本身嗓音属于一种清冷型的,音色音质有一种水流的味道,温情的歌曲出自他的喉咙,不自觉就会让人着迷。 但粗放类的歌曲,孙韶都只能说是尽全力去演绎,却算不上本色演唱,当然,孙韶演绎得也是达到了一定水准的,但是比起范旭阳这种嗓音,还是有些逊色。 而今天,范旭阳和孙韶这一合音,却让当初那些自诩有些研究和专门弄过几年音乐的人知道,自己其实大错特错了,这首歌,并不是专门为范旭阳所做,而是,它就是一首属于五感的歌。 五感,必须是范旭阳、孙韶、阿船等所有的六人。 范旭阳粗犷而醇厚的嗓音,配上孙韶这水流一般清淡的嗓音,再合着背后激情昂扬的电子乐,一种奇特的冲突但又融合的感觉跃然而出,这首歌的美妙和魅力在这一刻几乎散发到了极致。 “……等我走上王座 你还在身边吗 等我加冕为王 你还在陪我吗?” 第一曲一结束,下面立即回应地欢呼着,“陪你,陪你,陪你,五感!” 只是,这欢呼还没有持续个十秒钟,当即又歌迷哭了出来,而后就像传染病一样,哭倒了一片,歌迷们抽抽噎噎地一边哭一边朝上面嘶吼着:“我们陪你啊,为什么要解散啊?为什么不继续走下去了?为什么要谢幕再也不唱了?” 范旭阳一看这场景,他可没经历过这情形啊,当即便有些招架不住,孙韶眼疾手快拿了话筒站到台前好言好语地安抚着歌迷们的情绪。 待下面终于稍稍平复后,孙韶便立即一字一句地将五感的现状发展,这次“谢幕表演”的由来一一说清楚,最后,还故意颇为幽怨地看着下面的人道:“五感本来说好要等出专辑的时候给大家惊喜的,现在看来,肯定不行了,就不知道到时候没有惊喜了,专辑还有没有人买了?” “买!买!买!”下面歌迷终于破涕为笑,纷纷扔掉手里的电子版和海报,只举着手,哗啦啦地高呼。 五感的众人一看情形逆转,不由神色温暖地看向孙韶,多好的小勺啊,可是他说他不想走到台前去唱歌,他更喜欢静静地坐在后面,感受更多人的人生,听更多人的故事,然后把这些变成世界上最通俗的语言,传到每一个角落。 当然,孙韶原话可没有这么文艺,只是神情平静而温和地说了自己的想法和规划,上面的心情全然都是五感的众人自己解读的。 而这解读,其实与孙韶此时此刻带笑的侧脸十分相称。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五感的众人几乎都是卖了命地在演出,吉他贝司电子琴和鼓声从头到尾就没有停过,而范旭阳也是越唱越亢奋,只有孙韶在距离五感的专场演出结束还有半个小时时,悄悄地退居到第二吉他手的位置,把合音副歌等部分和第一吉他手的位置悄悄让给了霉孩子。 台下的人则丝毫没有感觉出差异,待最后半个小时结束后,范旭阳代表五感的众人说了一段煽情的讲话,大意是五感走到今天都是在大家的支持下,他们也知道很多人喜欢五感,不单单是因为歌,还有把梦想寄托在五感身上的人,从今天起,五感就会带着所有人的梦想再次起航,驶向比大海还广阔的地方。 一番话说得下面的人颇为动容,孙韶也在心里为范旭阳赞叹鼓掌,看来中国男声的总决赛里,范旭阳其实学到了不少,而未来…… 孙韶悄悄看了眼身边站着的几人,心想,大概所有人都会越走越远,也会成长得越来越快吧! 范旭阳煽情的讲话结束后,给了下面的人十数秒的缓冲时间,就在大家以为五感要谢幕和大家说再见,以后就只能在电视或者各种媒体中见到五感时,范旭阳话锋忽然一转,兴致勃勃地宣布了孙韶和李瑞的比赛二十分钟后开始,多谢大家支持。 众人这才想到还有这茬儿!当即很多人又兴奋起来,本来准备离去的很多人各自跑到吧台便掏钱买了酒水,准备润润喉,一会儿接着呐喊! 而很多早就关注起范旭阳、孙韶以及五感的人听到李瑞名字的一刹那,脑中灵光一闪,就想起了李瑞是何方神圣,马上便拉了同行的朋友或者伙伴热切地讨论了起来。 “这个李瑞不就是先后跟范旭阳和孙韶比过一次的那个中国男声的选手吗?”歌迷甲拉过同伴轻声道。 “你是说第一场就让咱们家孙韶出局的那个?”少女一脸诧异。 “对,就是他。” “啊呸,怎么这么卑鄙,他不是被咱们家阳阳给打败了吗?他怎么不去找阳阳比,就知道找咱们家孙韶啊!柿子专挑软的捏是不是?”少女强悍地叉腰愤懑道 “这可不好说……”歌迷甲神秘地眨眨眼,“当初不是还有人说孙韶是被人给潜了吗?” “滚你妈蛋,怎么说我家瑞瑞的呢?人家可不屑玩这个,知道他资历吗?知道他实力吗?他赢孙韶赢得妥妥的,有什么好潜的?”突然一个扎马尾的女孩横插一句话。 “你谁啊?”歌迷甲与少女一起看她。 马尾女孩打起一个牌子,颇为傲然地道:“瞅见了没?咱们是瑞瑞后援会的!” 马尾女孩身后忽然响起了一片响应声,吓了歌迷甲和她身旁的少女一跳,“你们都是来支持李瑞的?” “可不是,我们三个小时前在网上看到的这个消息,说今晚这里有咱家瑞瑞和孙韶的比赛,我们家瑞瑞从比赛失利后就基本没在人前露过面了,我们一得知这消息,就组织了赶过来了,可是门口居然不让进,说里面都人满为患了!我们可是在外面硬生生等了快两个小时,好不容易里面出来了一拨人,我们才进来的,我们外面还有好多伙伴呢!告诉你丫的,说话小心点,小心我们群灭你!”马尾女孩呼啦啦一通,一气不停地把话全说了。 五感的两个歌迷互相瞅了瞅,忽然对着身后叫了一声:“这里有来踢馆的粉丝会了,五感粉丝在哪里?” 刷地一下,周围冒出来的人瞬间将马尾女孩给围严实了。 就在两拨人要闹出什么来的时候,保全人员赶到,义正言辞地告诉众人,如果不想在里面呆就闹吧,外面一堆吵着嚷着要进来的人呢! 众人顿时默了。 与此同时,舞台上搬上了一架钢琴,李瑞已经站在了舞台旁边,孙韶抱着胸站在他旁边。 时间一到,李瑞什么话都没说,径自走到了钢琴旁坐下,台下观众看着情形,倒是有想要发出嘘声的,但是看李瑞板着的小脸那认真的神情和举手投足间那种教养与气度,众人一时半会倒忘记了说什么,只愣愣地看着。 而李瑞的歌迷们则纷纷开始鼓掌并呼喊着李瑞的名字,李瑞只往台下瞥了一眼,他的歌迷就瞬间窒声,那气势,让即使喜欢五感的众人都有些心折。 一阵试音的乐调响起,李瑞开始了他的演出。 五感抱胸站在出入口旁看着,嘴角还是带着笑。 忽然,一双手臂横到孙韶腰际,将他圈住了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这么高兴?一会输了可怎么办?” 孙韶仰脸对身后的男人笑了笑,“对我这么没自信啊?” 易辉煞有其事地想了想才点头,“二十号你说要弄一架钢琴的时候,我才知道你还会弹这玩意儿,这四天里,我可没听你连过几次啊!而且,三个小时前,你上台演出的时候还特地找梁城去网上李瑞的贴吧和粉丝聚集地发帖说有比赛,现在外面聚了一堆李瑞的粉丝,你又让人把里面比赛的实况转出去给外面的人看,顺便也发了票。这种情况下,我自然要担心的。” 孙韶闻言,又气又觉得好笑,便也不跟他扯皮,径自往对方怀里一靠,安静地听起了李瑞的歌。 李瑞的歌一直如他的人一样,选得歌是颇有名气的一首法国情歌,自弹自唱,歌声和钢琴声相辅相成,台下的人都慢慢被他的曲调带了进去。 这一刻,大家倒是真的不分李瑞歌迷还是孙韶五感的歌迷了,在这一刻,在音乐面前,用心去听的人,都是平等而温和的。 尖锐和矛盾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一曲结束,台下的观众们陷入了一阵轻柔而飘忽的梦境里一样,脸上还带着一些沉迷,而后,由李瑞的歌迷带头,众人都开始为李瑞鼓掌。 孙韶的拥护者也不禁心里打起了鼓,音乐虽不分高雅还是地下,就算没有这么个钢琴陪衬,他们也觉得孙韶是最棒的,但是如果只今天一场比赛一首歌来说,他们一时真的不知道孙韶能带来什么让他们毫不犹豫地就能倒向他。 李瑞呆下面响起掌声时才站了起来,眼角微微朝孙韶的方向看了一眼,孙韶正倚在易辉的怀里而不自知,看李瑞看过来,便对他微微笑了一下。 而李瑞则怔在了那里,直到舞台旁边有人小声提醒他,他才略带了些仓促地点头跑了下去。 孙韶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和易辉的状况,立即站直了身体,迎向李瑞,笑咪咪地点头。 李瑞看了看孙韶,又看了易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只狠狠一抿唇,忽略掉孙韶身边的易辉,颇有些凶恶地看着孙韶道:“你给我拿出实力好好比!” 孙韶闻言勉强扯出了个笑,易辉也终于算是见识了一把李瑞是有多熊了。 他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李瑞看孙韶的眼神,又想了想孙韶对这个他口中的熊孩子的多处忍耐,心里酸溜溜地飘过了些危机的感觉,当即,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有意,当着李瑞的面拉过孙韶,吧唧一声啃在孙韶的唇瓣上。 孙韶有些诧异地摸着唇看易辉,怎么了?易辉虽然从不避讳他们之间的事,但这个吻……怎么说呢,好像刻意了点,有些动物宣示领地和主权的感觉,是他的错觉吗? 易辉神色闪烁了几下,“好好比赛。” 孙韶想不通,便也不想了,只温笑着对易辉点头,台上李瑞的钢琴已经被搬了下去,孙韶的钢琴被搬了上来。 下面的观众看到台上交替更换的钢琴,不由心里疑窦更甚,这是要干什么? 难道孙韶也要自弹自唱一首歌? 第六十二章 当舞台的灯光再次熄灭的时候,孙韶在一片黑暗中慢悠悠地走了上去,于钢琴前坐定了,灯光才再次照亮全场。 舞台上只一束柔光打在孙韶和他的钢琴上,孙韶在灯光亮起的刹那,微微眯眼,对台下回以一笑,台下观众莫名就是呼吸一窒,孙韶不出色的五官在这一刻这一笑下居然有种别样的魅力,好似指点江山的人,眼前不见山川,但心中自有丘壑。 舞台侧面的李瑞则一瞬不瞬地盯住了孙韶看,像是就这么看着就能看出孙韶到底搞什么名堂来似的。 易辉在一旁,悄无声息地将李瑞的这一举动全部收纳在眼底,眼神莫名深沉了几分,不待对方发现,便也调转了视线到孙韶身上。 恰逢孙韶回头,两人视线半空中交汇,而后微微收了下眼眶,便错开,孙韶低头将手放到钢琴上。 李瑞快速地回头瞥了易辉一眼,莫名觉得心里不舒服,张嘴欲言时,孙韶手下的琴键已经发出了清亮的音节,孙韶的歌,开始了。 而当孙韶的前奏练成曲调时,置于幕后的两人则齐齐一怔——怎么选的是这首歌? “他疯了吗?”尚未听到孙韶开口,李瑞便低声吼道,“这首《卡萨布兰卡》早他妈被唱烂了,多少人翻唱过这首歌,他今天翻唱准备模仿谁?又能超过谁?” 经典的曲目虽然能带给人回味与别样的记忆,但是也有大忌,就是绝不适合拿出来做比赛曲目,尤其是这种经典曲目,多少年来,被翻译成各种版本,也被各种老派歌星明星翻唱烂了。 这样的歌曲唱出来,在这种场合下,实在缺乏陌生化的刺激感,能不能调动观众的情绪和共鸣本就难说,如果演唱者唱得又很一般,基本准输无疑。 听到李瑞的话,易辉微微不满地横了李瑞一眼,鼻息喷了喷,终究没有去计较,只挪开视线。 对于音乐,易辉,可以说就像孙韶面对厨房一样,向来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所以他在那一刻的怔愣其实源于一种诧异,是因为他在家里时其实听孙韶练过琴,刚开始的时候,简直就是乱弹一气,易辉和孙母捂着耳朵谴责他时,他还美名其曰称这为“与钢琴的磨合与熟悉过程”。 然后一天后,他就开始像模像样地弹奏了,但孙母可不信他的保证和人格了,一早约了小区里的退休老师们,跑去大学里旁听自己喜欢的课去了。 于是易辉便成了孙韶唯一而且第一个有幸听他弹奏钢琴的观众了,虽然易辉自己起先并不觉得这是荣耀或者幸运。 但等到孙韶真的一曲又一曲地弹过各种曲谱时,易辉才在孙韶促狭的眼神里微微发窘,他家小勺确实还是很有两把刷子的。 孙韶弹奏的曲谱,各种曲风的都有,大部分都是轻松欢快的曲子,孙韶也只是跟着哼哼,基本不会像今天这样清晰地唱出来。所以,易辉大部分情况下根本不知道孙韶哼得是什么歌。 可是,他很确定孙韶练过的歌里根本没有这首歌,他惊讶就是惊讶孙韶最后居然选定的这首歌来做参赛的赛曲。 他微微有些出声地想着,为什么小勺最后选了这首歌来和李瑞比赛?要说这首歌有什么特殊的话……易辉的思绪飘远,想起他第一次与孙韶同听的歌曲。 他微微晃晃脑袋,不再乱想,只专注而出神地盯着孙韶的剪影看,眼底的柔情像潭水一样,一股一股地从最深处漫了出来。 “I fell in love with you watching Casablanca Back row of the drive in show in the flickering light Popcorn and cokes beneath the stars became champagne and caviar Making love on a long hot summers night ……” 孙韶的嗓音里蕴藏了无限的深情与柔和,他一边让手指在钢琴上如游鱼一样滑动着,一边对着话筒像倾诉时的絮语一样,缓缓唱出一种他与五感乐队的众人配合时,从没有展现过的柔情和温暖。 台下的观众也几乎在这一瞬间倏地穿越了时光与空间,眼底一片迷离。 “他……”几乎孙韶开口的一瞬间,李瑞就僵住了,他怔愣愣地盯着孙韶看了一会儿,颇有些难堪地挪开头看向易辉,却发现易辉正沉浸在孙韶的曲调中。 易辉听到身旁的声音,抽空瞅了对方一眼,“什么?” “你知道他为什么选这首歌是不是?”李瑞想了想,最后选择这么问。 易辉怔了一下,垂目看向对方,半晌摇摇头,“我不知道,你想知道什么就自己找答案。” 李瑞抿了抿唇,坚定地挪开脑袋,直勾勾地盯着台上的孙韶看,眼底狂热的目光更甚,听得也更认真,像是试图从孙韶的歌声和琴声里找到瑕疵和不足。 “I thought you fell in love with me watching Casablance Holding hands 'neath the paddle fans in Rick's Candle lit cafe Hiding in the shadows from the spies. Moroccan moonlight in your eyes Making magic at the movies in my old chevrolet Oh! A kiss is still a kiss in Casablanca But a kiss is not a kiss without your sigh Please come back to me in Casablanca ……” 歌曲走到高朝时,台下的人几乎全部如痴如醉。 而李瑞却忽然兴奋了起来,“他钢琴根本不熟,前奏不觉得,但到了高朝,指法跟不上,会有一点点的涩,虽然很细微,但是我能听出来。” 他一边说一边灼热地盯着孙韶看,而孙韶也在此时忽然抬眼,晶亮亮的眼底盈着一种让人几乎无法直视的光,处于孙韶目光方向的两人——李瑞与易辉,在他的这种眼神里,各自做出了不同的反应,李瑞下意识便低垂了眼睑,避开了去,而易辉则一动不动地与孙韶的眼神相迎。 孙韶看着易辉,嘴角慢慢逸出一个深邃的笑,易辉动了动嘴唇,做了三个字的口型,孙韶嘴角的笑意更深,口中则把最后的歌词用最深的情唱了出来。 “Please come back to me in Casablanca I love you more and more each day as time goes by I love you more and more each day as time goes by ……” 一曲终了,台下久久无声,忽然人群里有个人低声自语道:“我想他了,很想很想,我想见他……对,我要见他,我要告诉他,我根本没法忘记他……” 说着说着,这个人忽然从人群里挤了出去,跑到门口时,低头发现自己手里还捏着票,立马就拦住了一个侍应生问这张票怎么投,侍应生指了指吧台旁边的两个透明的投票箱,一个贴着孙韶的名字,一个贴着李瑞的名字。 这个人把票往侍应生手里一塞,“帮我投给孙韶,我有急事要走!请告诉孙韶,这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重要的一首歌。” 而后人群里微微有些异动,现场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忽而接二连三,陆陆续续二十来个人都跑了出来,将手上的选票投到孙韶的那股投票箱里以后,或默默走出去,或走到偏僻的角落给心里的人挂了电话,或什么也不做,走到吧台前点了酒来慢慢地喝。 舞台上,孙韶忽然叮叮咚咚地又弹起了钢琴,一边弹还一边说:“这首歌不是比赛用的,是送给所有来听歌的人,希望大家能有幸福的心。” 说着,便轻快地弹了起来,弹着弹着忽然舞台边上出现了配乐,另一架钢琴声响起,孙韶扭头过去,不意外地看到李瑞正坐在那里,孙韶微微笑了起来。 一曲轻松的调子奏完,孙韶才站起身面向观众鞠了个躬,走到后面去了。台上立即有梁城安排好的人上去接过话筒,声情并茂地开始将孙韶和李瑞都夸了个遍,然后鼓励大家投票,同时也允许外面的观众参与到投票中来。 孙韶一走进出入口就被易辉拉到怀里,狠狠的一顿拥吻后,才放开他。 孙韶脸上带着一层红,也不知道是兴奋的还是一吻缺氧所致,他伸手揪住易辉的衣襟,心情显然十分好,眼睛透澈清亮地看着易辉问道:“怎么样?” 易辉按了按孙韶的头,道:“非常好,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好的歌。” 孙韶眼底藏不住的笑意全部涌了出来,“你这辈子才过了几分之几啊?” 易辉声音轻得差点让人听不到,“那也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好的歌,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歌了。” 虽然他依旧不懂这些音乐应该怎么辨别好坏,但就冲孙韶在今晚这样的时刻,选择了这首歌,易辉也会一辈子固执地认定这是最好的歌。 孙韶失笑,心里也有几分触动,其实直到上台的前一刻,他才临时决定定下这首歌的,前面几天他在家里练了不少曲目。 算上重生,他其实快有四年没有碰过钢琴了,之所以选择钢琴,一方面未尝没有响应李瑞,和他真正一较高下的意思,另一方面,也是那天在后台看到李瑞的钢琴后,心里扑簌簌有些东西就这么冒了头。 有些东西就像一种烙印一样,是镌刻在灵魂上的,即使他回溯了时间,但是这些东西终究忘不掉,他当初练琴的时候年纪已经太大,教他课的老师也曾经一度摇头说成不了事,只能装装面子。 只是他自己当时心性高,一门心思扎在里面,最后还是没能让教他的老师夸一句,只得了:“技艺臻熟,但终究是匠不是师。” 那时的孙韶只顾一门心思不服气,不乐意,愤懑与不平去了,从来没想过为什么他不行,再后来,也没有清醒的头脑和机会让他去想有关钢琴和音乐的这些事了,倒是那天看到钢琴的一刹那,孙韶心里又冒出了那句话,当初的愤懑早已被平静所替代,他忽然觉得好像能理解那句话的意思了。 于是便有了这么一出,回家就让易辉给自己搬了个钢琴回来,在家练了几天的琴,也只大致做到稍稍捡起了上一世自己的七成琴艺。 应付“乱”里的一场比赛,自然不在话下,但是这些好像还不能满足孙韶的心。 李瑞只看得到孙韶这个敌人,但孙韶却知道,人永远要战胜的其实都是自己,这一刻的自己要超越上一刻的自己,而下一刻的自己则视这一刻的自己为目标。从外在找目标做参照物固然没错,但如果找错了目标,则是一辈子的心魔。 就在孙韶离开易辉身畔往上走的一刻,他的手被易辉拉了一下,没有其他太多的动作,但就这么一刻,孙韶心里忽然就涌起了排山倒海似的情绪。 一直以来,他唱歌是因为快乐,千言万语或者千愁万绪,总能在音乐的消解下变得容易。而除了音乐之外的快乐,大部分都是这个男人带给他的。 这个男人甚至曾经为他做了一道叫小勺的甜点…… 于是当孙韶坐在钢琴前时,心里自然而然就想起了他们一起听的第一首歌——《卡萨布兰卡》。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是从那时候开始慢慢变得好了起来。 现在看来,技艺好不好,指法高超不高超,都在其次,因为再高超的琴艺也只是琴艺,能成为大师的,不是比谁琴艺好,而是谁能打动人心。 打动人心要做的,首先是能打动你自己。 《卡萨布兰卡》献给易辉也是献给他们,更是给每个带着心来听的人,带着心的人自然能听出心的声音。琴艺是否涩,早已不是众人关注的东西了。 想到这里,孙韶不由笑了起来,像又破开了一张茧似的轻松而愉悦。 易辉看他的样子,心里也跟着高兴,捏了捏他的手心,两人亲昵地又蹭又抱地悄声说了会话,孙韶才想起来去看看李瑞怎么样了。 刚刚两人还一起合奏了几曲呢,结果抬头扫了一圈,都没看到人,这时梁城从侧面跑了过来,看到孙韶和易辉相依而立的样子,一时还有些尴尬。 “怎么了?”两人也不强迫所有人都能将他们两之间的种种视为常态,所以也不介意梁城的态度,而且还颇为照顾他的感觉地稍稍分开了些。 梁城心里松了口气,捏着一张纸跑上前递给孙韶道:“算那小子还有点自知之明,不等结果出来就走了,留了个地址,让我们明天把琴给他送过去。喏,然后给你留了个纸条。” 孙韶接过纸条打开一看:“我输了,但是,总有一天我会赢你的!” 后面赢你两个字被加粗了不少,力透纸背,孙韶摩挲了两下,无奈地笑开了,将纸条折叠了一下,准备塞进口袋里的时候,被易辉拿过去,握成一团往旁边的垃圾桶一扔。 梁城当做没看到两人的小动作,径自兴奋地说道:“下面的投票情况你们知道不?嚯——孙韶,你可真行啊!我觉得这投票大概不要一个小时就能结束,到时候我得弄场大的,我想想,原先那宣布方式太寒碜,我得再琢磨琢磨……” “不用了。”孙韶道。 “哈?”梁城愣。 “不用了,结果就那样吧,不用宣布了,对下面的观众就说平分秋色吧,大家能吃好玩好,今天过得开心就行了,好歹也算洋节里的除夕夜。”孙韶轻轻地道,瞥了眼被易辉扔进垃圾纸团,然后斜眼向上睨着易辉——你这是唱哪出? “这……”梁城犹疑不定,显然不想放过这最后的,大吹特吹的,能给酒吧顺便做一把宣传的机会。 易辉点头赞成,“按小勺说得办吧。” “得嘞,正主儿都不在意,我们这些小卒有什么不乐意的,行,我去安排。”说完,梁城腆着自己的啤酒肚颠儿颠儿地跑到前面去了。 当晚,孙韶和易辉直呆到凌晨两点左右才出了“乱”的大门,一出门就被一城白雪给炫了眼。 孙韶呼着白气道:“这平安夜算够给力,今年的第一场雪就下的这么大,下午那会儿进来的时候,天上都还没飘雪呢,一夜就给城市换新装啊!” 易辉低头扫了他一眼,看他光着手,出门时带着的手套不知道丢哪了,此刻正因为冷互相揉搓着,下意识就伸手捉住了对方的两只爪子,一并塞进自己的口袋里去。 孙韶低头看了看,无声地笑了笑,两人便就着这怪异的姿势慢慢地挪往停车场。 在易辉带着孙韶飞车远去的时候,后台休息室里此刻已经空了,被后勤工搬到角落里的两个透明的投票箱里,一个已经塞得半满,一个只填了约两成满,一阵风吹进来,半满的上面的名签被吹了下来,“孙韶”两个字晃晃荡荡地空中荡了一圈,然后落到沙发的角落里去了。 圣诞过后,李瑞要走的那天,特地给孙韶挂了电话,让孙韶去机场给他送机,孙韶本不想去,可熊孩子在电话那头信誓旦旦地道:“你他妈敢不来,信不信我缠着你烦一辈子。” 当即孙韶便震惊了——这熊孩子原来知道自己其实挺烦人的。 不管对方说得是真是假,孙韶倒并担心,只是现在回想起来,反而觉得李瑞其实也没有那么讨人厌,有欲望,但是起码够诚挚,不管是别人还是对自己的心。所以送一送也没什么不可。 结果说好送机的当天,易辉“死乞白赖”,不,实际上易辉直全身低气压的告诉孙韶,他要陪他一起去送机。 于是夫夫俩一早便迎着小寒风到了正田国际机场,一进大厅门就看到李瑞正站在那里,他第一眼看到孙韶的时候,脸上还笑了一下,结果下一眼看到孙韶身后跟着的易辉时,笑容顿时就收了回去。看得孙韶心里纳罕极了。 孙韶走过去,打了招呼之后,看李瑞兴头并不高的样子,想着是不死对方离愁别绪病给犯了,于是也懒得安慰他,只粗粗说了几句话,便说要走。 李瑞张口想拦的时候,却看到易辉很自然挽了一把孙韶的肩,帮着孙韶避开前面推过来的行李车,孙韶微微侧脸回以易辉一笑。顿时,心里有个地方像被戳破的起球一样,刺啦一下瘪了下去。 正在此时,易辉微微回头,看着李瑞眯了眯眼,眼底带着些许警告。 李瑞本来还很低迷的情绪瞬间像被点燃的炮仗一样,噌地蹿到高空放了个响,斗意一下被燃了起来,而至于为什么而战,李瑞则完全没有去细想,只是毫不客气地回视着易辉——我不会输的。 送走了李瑞后,没几天,五感的众人也纷纷来喝孙韶告别,他们要集体被拉到一处地方去培训了,争取在新年过后能出道。 离别之际,范旭阳悄悄拿了个单子递给孙韶,孙韶打开一看,居然是孙韶作为五感编外成员的一份承诺书,以及孙韶日后转为五感定制的歌曲相关的合同草稿。 “你做你喜欢的事情,做兄弟的自然要永远支持,但是喜欢不能当饭吃,这是哥给你的一点保障。虽然现在我能做主的地方不多,钱也谈不高,但是你要相信,以后一定得涨,让咱们小勺赚得金银满钵!” 孙韶捧着合同草稿书,眼眶有些发酸,低头盯着合同草稿书看了半天,才重新抬头对众人笑道:“不信你们信谁,你们一定能站到这个舞台的最顶峰的,现在我可得把大腿抱牢了,来,谁大腿粗,赶紧给爷伸出来。” 第六十三章 接二连三的,孙韶将身边的朋友都送走了,五感走后,孙韶的唱歌副业也算彻底停了,倒也方便他进入接下来的考试周,或者说考试月更合适。 同一个专业的,别人备战考试,差不多一周能搞定,但孙韶知道自己肯定不行,他对自己本专业的了解也许还没胖子这个吃货靠谱,这一整个学期,他基本就是在分身乏术里度过的,偶尔就是去听了专业课,心思也很难全程集中在书本和课堂上。 所以元旦一过,孙韶便疯魔了一般各处去借笔记和讲义,疯狂地补习各种知识,应付考试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也觉得自己确实需要懂一点这些东西。 在孙韶进入考试状态的同时,孙母和易辉也骤然变得忙碌了起来,孙母那边是因为罗美玲给她介绍了几个公司里的艺人,临近年关,各种公益活动或者节庆活动纷纷如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需要应付各种场合的礼服或者服装自然也增多了起来。 易辉那里则是因为逼近年关,各种食品安全卫生检查工作频率增加,而且,饭店和馆子这类的行业本就全年无休的,而且越是节庆就越是忙碌,可以说,越往后,易辉就会越忙得像陀螺一样。 于是同住一屋檐下的三人每天从一睁眼开始,除了早晚碰个头,基本没有了坐下来好好说话的时间和机会,囫囵一下,直到元月份快过完,随着大学寒假的到来,孙韶才率先从这种忙碌里解脱出来。 而他一解脱,就被孙母拉过去帮着参详一下她独立完成的几套衣服,这一看,孙韶不由暗暗称赞,孙母在这方便不可不说,真的是有先天禀赋的,这前后才两个月不到,孙母不借用他的点子和想法,独立完成的几套衣服,已经很有时下的流行味道,而且,不管是面料选择还是剪裁搭配,品味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当即孙韶就把孙母给夸得天花乱坠,惹得孙母一边笑一边去拧他耳朵,说孙韶这张嘴真能把人给溺死。 母子俩便一边在孙母的工作室里说笑,一边将几套衣服做了最后的调试和修改,完工后,孙母也立即从忙碌里松开手来,几套衣服由孙韶给几位下订单的人送去后,对方上身一试,当下拍板以后还有什么重要的活动一定要从孙母这里定制服装。 孙韶回来将这话原原本本带给孙母听了,孙母立刻便笑得见眉不见眼,随后没几天就有更多他们圈子里慕名而来的有点小红,但又不够红的艺人来下订单。 只是孙母看日子越来越接近年关了,除了罗美玲定下一套礼服一套出席新年某地方台晚会需要的演出服外,其他单子,孙母倒全部推拒了。 她推掉单子的时候,罗美玲也在场,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只是孙母一番解释便让罗美玲陷入若有所思里,孙母说:“这工作室,一开始就是两小子孝顺我,不想看我整天愁眉苦脸,想逗我开心,才帮我弄的。我都快半百的人了,还真能见天儿想着赚大钱啊?给两个孩子攒点钱,希望他们以后日子能松快点罢了。” “但是,我要真为了捣腾这些,年都过不好,两个孩子心里肯定得不高兴,我又怎么能高兴呢?最后不是都离咱们初衷越来越远了吗?钱要赚,但赚钱还是为了过红火的小日子,中国人嘛,年,还是要红红火火开开心心的过。” 罗美玲沉思半天,才回神,视线在孙母和孙韶身上转了个来回,才失笑道:“我这才知道小勺这不在乎名利的性子是像谁。那成,阿姨,我那两套衣服你也别做了,我让肖统给我联系联系,弄两套礼服还是容易的很。” 孙母当即一横脸色,“这不行,那些人是外人,闺女你的衣服我肯定是要做的,只做你两套衣服还是很得闲的,又不需要赶工。” 说完,罗美玲还要说什么的时候,孙韶便横插一句,“你的主打歌我写好了一首,你要不要先看看?” 罗美玲一听这茬,果不其然把衣服的事情给甩到了脑后,她兴奋地睁大了眼:“真的?” 孙韶点头,带着罗美玲去自己的书房,将文件拿给她,罗美玲一接到手就迫不及待地翻了一遍,翻完后,当下便轻轻地跟着谱子轻哼了起来。 孙韶看她那喜欢的样子,心里也微微跟着雀跃起来。 “太好了,这样差不多等到三四月我的专辑就能面世了,对了,你能再帮我们联系一下刘勤吗?问问他什么时候能抽出时间帮我再拍一支MV。”罗美玲合上文件,欣喜地对孙韶说道。 “怎么了?”孙韶微微有些诧异,“肖统没联系到他?” “不是,肖统一早就跟他谈好了,只是他那边电影正进入后期的制作,脾气特别暴,谁点他炸谁,肖统打电话问了他几次MV拍摄的事情,他只说快了快了,却一直没说到底什么时候,肖统这边日程表不好做,正准备再催催的时候,结果他嫌肖统啰嗦,直接就不搭理他了。”罗美玲说得有些无奈。 孙韶失笑,这还真是刘勤能干出来的事情,于是便点头应承下来,“行,我抽空帮你们问问。” 随后几天,孙母在工作室里将罗美玲需要的礼服都给赶工弄了出来,然后对两个儿子说要回老城区的公寓处准备过年的事宜。 当即,两人一愣,“怎么想到要回那里去?” 在孙韶和易辉心中,老城区的公寓基本已经被画上了大大的“拆”字了。 孙母看两人的神情就猜到他们在想什么,捧着茶杯就笑了,“就是因为那里要拆了,所以才要回去过个年,快二十年了,每一个年,不管好过还是难过,我都在那里过得年……” 孙母的眼神幽邃深远了起来,“过第一个年的时候,我还记得小勺你还只有豆丁那么大,刚刚会迈着小短腿挪步子,新年第一天,就大水淹了龙王庙,床铺全被他尿湿了……” 易辉听得很有趣,不由打起了净胜,全神贯注起来,而孙韶则尴尬地摸着鼻头打断孙母:“妈——” 孙母回神看孙韶尴尬的神色,不禁笑意更浓,“好了好了,不说了,美玲那丫头的衣服我都给弄好了,你找个时间送过去,我今天下午就回去,这还有小半个月就要过年了,我得回去收拾收拾,扫扫尘,买买年货。” 孙韶和易辉相视一眼,而后道:“那我陪你……” “不用!”孙母霸气地一摆手,“你不是说你还有几首歌没弄完吗?我这么长时间都没回去了,一回去,我那些街坊邻居和老姐们肯定都要过来串门子,你哪有清净环境弄这些?” “再说,我腿脚早好了,那点事情又不需要你帮忙。你跟阿易还在这里呆着,该做什么做什么,尤其这段时间,阿易也忒忙了点,都没时间照料自己,饭都吃不上准点的,你好好照料他一段时间,给他做做饭。什么时候忙定了,什么时候一起回来,今年的年节,咱娘三儿一起过!” 易辉笑着颔首,“这个主意好,我也抓紧时间把这段时间的事情都交代妥当,然后跟小勺一起回去陪你过年,不然一个大年节的,还过不安生。这段时间就让小勺给我做做饭,顺便也赶赶工,看能不能在年前把他手里的几首歌给写完,到时候我们年夜饭吃完,出去旅游过年也不错。” 孙韶斜眼睨他——我可是只会煮面。 易辉含笑回视他——面比饭好吃。 孙韶挪开视线,嘴角弯起,摸了摸鼻子。 孙母看两人都没有异议的样子,便径自动作起来去自己睡的房里收拾起动作,等她收拾好了,易辉抽空把孙母送了回去后,才转道去自己的店里。 傍晚孙韶又修缮了手头早就答应给刘勤电影弄得一首背景音乐,然后果然“不负众望”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一堆食材搬回家,然后从一堆食材里跳出可怜巴巴的几根青菜,一颗鸡蛋,把其他全部扫进了冰箱,然后守着食材发呆,等着易辉回家,好让自己进行投喂的工作。 晚上易辉一推门就看到客厅里对自己投以哀怨眼神的孙韶,他诧异地挑挑眉,不解他这副怨妇状从何而来。 孙韶无奈而幽怨地瞅着他:“怎么这么晚?” “怎么了?”易辉换了鞋子朝他走去。 孙韶撑着脸颊摸着微微鼓起来的肚子道,“面都煮好两遍了,都糊掉了,只能我自己吃了,撑死了,你吃了没?” 易辉心里动了动,嘴角弯出了十分高兴的笑容,“没有,饿死了,再给我做一碗吧。” 孙韶状若无奈地站起身,往厨房走去。 易辉无声地笑了一下,然后转身走进卧室,快速地冲了个澡,再出来的时候,孙韶刚好端着一大海碗的面从厨房出来。 易辉走过去,发现面里除了没散黄的鸡蛋和青菜外,居然还有零星几点小葱和香菜叶子,鸡蛋旁边还堆了点焯水草头,他惊讶地睁大了眼:“你都会切葱和焯水草头了?” 孙韶脸刷地一黑,啪的一下把碗往桌上一放,“寒碜我呢?不饿了是吧?” 易辉赶紧上前去安抚,“忙一天都没顾上吃东西,中午都是随口填了几口饭,早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易辉含笑将孙韶按坐在椅子上,然后自己端着面碗到他对面去坐下,举着筷子吃将起来。 吃着吃着,孙韶便觉得自己浑身不对劲,因为易辉坐在他对面,每吃一口就会看他一眼,越吃眼神越深邃,慢慢的都能沁出墨来了,恍惚里,孙韶都觉得他那副表情根本就不像在吃面。 易辉面一吃完,孙韶终于没忍住,噌地站起来,端着碗说要去洗碗,但是易辉却横出一只胳膊懒腰将他揽进怀里,脑袋埋在对方的颈项之际,喷着温热的气息道:“有妈在,好久都没放肆过了,不如……我们做点运动,消消食吧!” 话音一落,不等孙韶反应,手便已经顺着孙韶的衣领滑了进去,三两下,领口就被拉开了,因为在屋子里,开着暖气,孙韶本就穿得不多,这么一弄,上半身基本也就暴露在空气中了。 易辉的唇瓣贴着孙韶的耳朵,又滑到脖颈处的喉结上,孙韶已经被他逗得直咽口水,喉结上下滑动着,易辉的唇舌极其湿濡地从上面滑过,孙韶不禁唔了一声。 易辉的手就滑到了孙韶的裆部,感觉到孙韶身上醒来的某个地方,很轻声地便笑着道:“还是小小勺坦陈。” 孙韶难耐地粗喘了几声,揪住易辉的头发,把他的头往自己身前拉,眼底冒着大火,咬着牙对他道:“废话真多,赶紧做。” 易辉眼神灼灼,嘴角含笑,手上一点也不停,顺势往下就扒拉开了孙韶的衬衫,唇舌往下一滑,到了孙韶肚脐的地方,舌尖往外一勾,从孙韶的腹部和肚脐上方撩拨而过。 孙韶重重唔了一声后,小腹一缩,手撑在身后的饭桌上,整个身体向后绷成了一张弓,透身都是肌肉紧绷下的力与美。 易辉看着眼前的美景,唇下更是不客气,直接在孙韶的小腹和鱼尾线出就逡巡起来,孙韶的粗喘声当下便忍不住全部溢了出来,满室顿时一种说不清的情愫飘荡。 易辉一边围着孙韶的腹部来回舔舐,一边悄悄蹲下了身体,抽开孙韶的皮带,慢慢褪下他的牛仔裤,条纹内裤里包裹的小小勺已然很精神地抬头了,易辉隔着内裤,将唇舌印上去,孙韶刷地一下脸涨得通红,虽然两人在床上也算是疯狂,但是大部分情况下,还是易辉折腾孙韶,来回做活塞运动的多,很少会玩这些花样。 在易辉深邃悠远的眼神注视下,孙韶难得有了几分无措,他伸手按住易辉的额头,“别、别……这样。” 易辉勾起嘴角,隔着阻挡物又舔吻了一下小小勺,孙韶当即觉得有些腿软,任谁在自己的爱人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都会有些头晕目眩的感觉。 孙韶别扭地扭了扭胯部,想避开,却被易辉给禁锢住了腰际,易辉轻轻笑出声,“没关系,我想你快乐。” 说着,将孙韶身下最后一点遮蔽物给扒拉下来,精神奕奕的小小勺便毫无征兆地弹了出来,顶端都带上了可怜兮兮的泪珠了。 “呼……”孙韶粗喘一下,下面的小小勺已经被含如了一个温暖的地方,孙韶迷离着眼睛低头去看易辉的表情。 只见易辉英俊的脸庞在做着这种事时,带上了一种魅惑般的魔力,让孙韶几乎移不开眼。忽然,易辉加快了动作,孙韶胯下也不禁配合着做出挺进的动作,在他攀升高朝的一刹那,易辉才慢慢撇开了一点脑袋,让孙韶的灼液喷到自己胸前去。 孙韶微微喘息着半倚着桌子,易辉的手已经不知不觉地伸到他身后某个温暖的地方去了,直到他完全探进去后,孙韶才倏地回神,一眼便瞅到还半蹲在自己身前的易辉,胸前的家居服上还沾染着自己刚刚喷出去的东西,莫名地,他就有些觉得脸红耳朵燥的。 他伸手去剥对方的衣服,想将碍眼的东西从自己眼前挪开,易辉也很顺从地让孙韶毫不费劲地褪去自己的衣衫。 两人在没有任何衣物的阻隔下抱到了一起,慢慢地,室内就溢满了浓厚的麝香的味道,分不清是孙韶还是易辉的粗喘与低吟也飘了满室。 一夜放肆的结果就是孙韶第二天又没能如常爬起来,只能庆幸,孙母已经先行回老公寓处了,不然就这节奏,再来十个孙韶也不够看的。 大概真得是因为这段时间孙母就住在隔壁,即使知道这个公寓墙壁的隔音效果很好,但是夫夫俩也基本不敢太放肆,有时候憋得狠了,也都是尽量先互相撸一发了事,即便做,也都是战斗式风格地完成这些事。 现在孙母一走,完全就给夫夫俩挪了地儿出来,两人随后几天几乎夜夜笙歌,而孙韶也没有一天早上能早早爬起床的。 一直到腊月二十八,易辉手里几家店的事情才算是将将安排好,两人带着后座的食物和年货回了老公寓那里。 一进门就发现屋子里里外外都被孙母收拾了个遍,很是窗明几净的,两人不由地交口称赞孙母收拾整理的本事,孙母被两人夸张的态度给弄笑了,一边接过两人带回来的年货一边让两人去孙韶的房里看看他准备的惊喜。 孙韶和易辉好奇地往里头一转,顿时有几分苦笑不得,而跟在他们身后的孙母照旧沾沾自喜地道:“小勺屋里的床不比阿易那里的,两个人哪够睡,而且我猜你俩大概早腻了两个大男人天天挤一张床了,所以我特地去二手家具市场买了张床,这么一来,你们晚上就各自有床,不用挤了。就是这床一放,空间就更小了,不过也不要紧,就过年几天而已……” 孙韶看着易辉,眨眨眼——咱妈这真的还一点意识都没有呢! 易辉起先也是笑,但笑着笑着,眼里有了些深意,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孙韶和孙母,孙母虽然还是在絮絮叨叨,但是眼睛却一瞬不瞬地在他跟孙韶脸上打转。 他心里一惊,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地道:“妈真是英明,这法子挺好,小勺这床本来就挺小的,两人挤着确实膈得慌,我本来都做好了回来睡沙发的准备了。” 易辉这么一说,孙母眼里便滑过了些光亮,脸上的笑意松快了许多,“哪里会让你睡沙发,要睡也是小勺睡,你长腿长脚的,睡沙发太憋屈了。” 孙韶听易辉的话,心里也咯噔了一声,他俩本来就是准备回来挤一张床的,什么时候说睡沙发了,怎么突然这么说? 孙韶正准备往孙母看去的时候,易辉已经挽着孙母往厨房走了,“妈,你快看看我跟小勺给你带回来的年货,好多东西都是我从店里匀出来的,都是好吃的东西,你快看着给咱妈拟张年夜饭的菜单,到时候咱母子俩可要相互配合……” 孙韶看着走远的两人,心里有种微妙的感觉,但一时半会又抓不住,挠了挠头,便也不想了,趁着两人去厨房收拾食材的档口,他躲在屋子里收拾起两人带回来的衣服。 团聚的日子总是快得很快,转眼,便是除夕了,往年的除夕孙韶都是和孙母两个人过,再后来,就是他一个人过,然后给孙母挂电话,而今年…… 孙韶窝在沙发上,缩着脚看电视,老公寓这片儿没有暖气,家里冷得很,本来易辉说要装,但是孙母觉得都要拆迁了,装这个不合算,便就这么着了。 他趴在沙发背上,支着脑袋看在厨房里忙碌的两个人身影,心里有一个地方慢慢暖和了起来——这么平静就跨过了一个年了,事情美好得都不像真的。 而孙韶不知道的是,福祸相依从来不是一句空话,此刻的他只沉浸在这种宁静与祥和中,小区里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到鞭炮集中燃放点点起了炮竹,噼里啪啦声不绝于耳,好似鼻间也开始萦绕起硫磺的味道。 第六十四章 清闲的日子容易让人犯困,而无论是孙韶还是易辉,都不是一个会亏待自己的人,从除夕开始,便一路睡了过来,每天吃完就窝在沙发上,两人在这个城市也都没什么亲戚好走,也各自忙了大半年,早累得慌了,于是便什么也不干,困了就肩靠着肩头抵着头一起小憩,饿了就缠着孙母给他们做饭吃,直到年初五。 这天一早,孙母便受郝会计之邀,陪她去了一趟外面做活动的大商场,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靠在沙发上迎着窗外的冬阳打盹的两人,还维持着自己出门时的姿势,实在忍无可忍,拿着扫帚把两人给抽醒,一人塞了个红包,将他们赶地出门。 让他们出去耍去,过点年轻人的小日子,别见天儿跟俩老头似的。 孙韶愣愣地盯着自家门板发了会呆,才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易辉道:“得嘞,老太太发话了,出去走走吧。” 易辉莞尔,“去哪?” 孙韶脑中忽然一个机灵,就冒出了个人影,他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去看看你大哥,怎么样?” 易辉怔了一下,脸色忽白忽黑地轮转了几番也没答话,孙韶无奈地拉拉他的手道:“毕竟过年,你看我们这里团团圆圆的,大哥那里……多冷清。” 易辉像是被孙韶的话勾起了什么记忆,又像是顺着孙韶的话脑补了什么场面,下颚终于是几不可见地微微点了一下,孙韶随即高兴起来,“大哥住哪呢?你去过没?” 易辉和孙韶并着肩一边往外走,一边摇头,“不知道,没去过。” 孙韶:“……” 易辉瞥他一眼,慢悠悠地道:“我不知道,又不代表贺六不知道啊。” 果然,孙韶一个电话挂过去的时候,贺六人已经在易煜那里了,麻将都搓上了,孙韶挂电话的时候,真觉得自己被狠狠抽了一个巴掌——光电话里那真吵嚷声,他可实在看不出来大哥那里其实很冷清。 易辉看孙韶那尴尬的直摸鼻子的样子,不由伸手按了按他的脑袋,“你去他会很高兴的,跟热不热闹没关系。” 孙韶抽抽鼻子,“说错了吧,是看到你去大哥才高兴,我是爱屋及乌里的那个乌鸦。” 易辉失笑,“那也是个好看找人喜欢的乌鸦。” 两人一边进行着这些没营养的话题,一边慢慢朝外走去,打了车开到最新开发出来的一个高价别墅区后,两人被拦在了外面——高档住宅区,哪能容你想进就进。 就在孙韶无奈地戳着易辉让他再打个电话的时候,易煜穿着长大衣从里面走了出来,远远地就能看到他脸上的笑意。 孙韶努努嘴示意易辉看过去,易辉别扭地瞥了一眼,挪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如山的样子让孙韶很是哭笑不得,只得等易煜走进了,他率先招呼道:“大哥,新年好!” 易煜很受用地点点头,然后看向易辉,不说话,只看着。 孙韶的眼睛在兄弟俩之间转了两个来回,发现两人都各自端着,谁都不开口,看得他都火急火燎的,最后实在忍不住,悄悄用手肘捣了捣易辉的腰,易辉低头瞥他一眼,这才不怎么情愿地开口低声唤道:“哥……” 易煜的眼睛立即高兴地眯成了一条线,兴奋地应道:“哎,走吧,去我的窝里看看。” 说着,对门卫示意了一下,就带着两人往里走了。 三人一路朝着别墅区的顶里面走去,一路走过后,孙韶不禁在心里啧啧赞叹,他之前走开玩笑说易辉是土豪,其实和易煜比起来,完全是小巫见大巫啊! 这片别墅区要价高其实是其次的,最主要的是,这里不是你出得起价钱就能买到手的,因为里面住着的人,都是一群非富即贵的主,易煜能在这地方置办一套房产,显然是很有手腕的,已经不是土豪两个字能概括了。 但是,易煜一个黑道头头居然光明正大在这种地方安家,是不是诡异了点?孙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明白了。 正当孙韶胡思乱想间,易煜忽然开口道:“年在哪过的?” 孙韶莫名紧张了起来,他看着易煜,顿时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正在这时,易辉开口了:“在他家。” 易煜一怔,而后拧了眉,“你去给我倒插门?” 孙韶:“……”尼玛,这话什么意思?! 易辉扫了眼孙韶,看到他平静面具下的暴躁和呼啸,微微勾起嘴角,伸手勾搭了一下孙韶的手心,“不是,就是在一起过年……团圆。” 易煜眼神沉了几分,讥讽地出声:“团圆?” 孙韶觉得脊背一寒,白毛汗都冒了出来,他捏着手想了会,才开口道:“下次大哥也来吧,这样才是团圆。正月十五吧,小年夜呢!” 易煜看着孙韶,脸上表情松快了一点,然后不禁伸手撸了一把他的脑袋,那姿势行云流水的,跟易辉的习惯性动作一模一样,“不了,我去给你们惹麻烦,今天要不是在这地界,我都不会让你们过来的。” 孙韶听着脸上神色就一凛,表情立马就严肃了几分,看向易煜,易辉和孙韶交握的手不禁也紧了几分,脸上却变得刻板起来。 易煜看两人的样子,轻笑了一下,便转开了话题,“来得算正巧的,我那里一堆吃的,但是一窝大男人没一个能下厨的,给哥弄一顿吃的吧,一个年都没吃上顿像样的饭。” 易辉的脸当场拉下来,不言不语的样子,挺有几分易煜沉脸时的气势,只可惜他身边两人都是早摸清了他性格的人精,知道他只是故意摆这副脸子,心里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所以两人也不把他这副表情当回事,还是该说说,该笑笑,不一会儿走到了易煜的屋子前。 屋子的门正大开着,里面倒是确实很热闹,光麻将就垒了两桌,沙发边上还围着做了几个人,都拿着酒罐子一边喝一边聊,看到易煜带着孙韶和易辉进去的时候,这些人都不自觉地站了起来,易煜很随意地摆了摆手,众人才重新坐回去。 易煜也没有给众人互相介绍的意思,径自带着孙韶和易辉往楼上走去,孙韶穿过众人的时候,还看到坐在麻将桌边对他挤眉弄眼,孙韶默默看了半天收回了眼神——贺六爷,您那张脸真心不适合卖萌。 上了楼之后,孙韶才发现这别墅装潢得还挺有意思,厨房居然在楼上。这么说,其实也不准确,据孙韶刚刚从下面走上来时的粗略观察,其实楼下也是有厨房的,但是这楼上也有厨房客厅等等,卧室只有两间,其他的客房卧室一类,当初装潢的时候,应该都被改建成厨房客厅了。 到了上面后,易煜拿着壶要去烧水,被易辉伸手夺了过去,兄弟俩便一前一后走进了楼上的厨房里,孙韶若有所思地看了两人一会儿,决定还是多给这兄弟俩一点独处的时间,也许什么时候就不这么别扭了。 孙韶在楼上里走了一圈,趴着栏杆,往下看了看,又看了看上面,越看越觉得,这别墅其实就像被有意给割裂成两个空间了,就像公寓的上下层一样,虽然在同一栋屋子里,但实际上,就是两个家,两个地方,两个世界。 孙韶愣愣地看着下面那群热热闹闹的人,在看看上面这种洁净冷清的样子,心里扑簌簌地动了动,有了种似懂非懂的感觉,好像突然有些理解易煜把房子捯饬成这样的目的了。 要真是这么着,只能说,这真不愧是两兄弟,就连这种分裂自己的行为,都如出一辙啊! 孙韶正混乱地瞎琢磨着,就看到易煜叼着烟从厨房又走了出来,往旁边的沙发上一坐,然后抬抬下颚,示意了一下对面,孙韶走过去坐下,两人有一句每一句地聊起了天。 孙韶其实不是个话多的人,而易煜的话就更少了,基本都是问问题的时候才开口,但不知道为什么,孙韶看到易煜今天的样子,就忍不住想对他多说点话。 这么一来一往,两人倒也聊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易辉围着围裙往外端菜,两人才中场休息了一下。 这一顿饭吃得很慢,三个人,就着点小酒,前前后后吃了块三个小时,饭菜早就凉得透透的了,但是三人谁都没有先放下筷子,说吃饱了。 因为好像隐隐的,三人都明白,这筷子放下,吃饱喝足就得回程了,下一次,三人能再像今天这样,在年节里安安静静地吃上一顿饭,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但无论吃得多慢,也总有吃完的时刻,三个小时后,易煜率先停了筷子,孙韶和易辉也先后把筷子放下,易煜看着两人便笑了,对下面招呼了一声,立即有人捧着两个红包跑上来,易煜一人塞了一个,然后对来人道:“送他们回去吧。” 易辉捏着红包,脸又拉了下来,孙韶却觉得莫名悲凉,戳了戳易辉的腰窝子,让他说点什么,良久,易辉才低声道:“你安分点……” 易煜怔了一下,拍着大腿大笑了起来,“臭小子,连你哥都敢管了?照顾好你媳妇就成了。” 易辉难得的没有跟他计较,只翻了个白眼,然后接着轻声道:“下次饿了,就来家里吃饭……” 易煜这回是完完全全怔住,易辉不等他回神,就拉着孙韶跟着易煜的手下往外走了。直到下楼的时候,两人才听到背后易煜重重一声叹息。 和易煜哥哥在年里吃得这顿饭,事后,孙韶回忆起来,就跟做梦似的,飘飘忽忽,不真切的很,但是手里多出来的一张十万的银行卡却让他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 中国年,一般来说,腊月二十三开头,正月十五结束,在农村或者守旧的地方,这整个时段都是年节,要完完整整过全整了,才叫过年,但现代人已经很少有人能全须全尾地将年给过了。 初六才刚刚过去,易辉手边的电话就差点被打爆了,和他呆一个房间,看他接了一晚电话,嘴都快讲起泡了的孙韶,这才知道,这男人为了能跟他过一个年,实际上是对自己手下几家店的经理人下了死命令,年前年后一共七天,这七天里什么问题都得自己解决,解决不了的给他打电话,但是打了电话,就得包袱裹裹滚蛋。 于是初七一早,易辉就开着他的自由客上岗去了,走得时候还特地招呼孙韶孙母多过几天年。 孙韶则一直磨蹭到正月十五过了,学校开学了,他才重新鼓足了劲儿投到新学年新工作里去了。 但是收拾包袱走的时候,他和孙母之间却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争执,孙韶很自然地就当孙母会跟自己一起回易辉的公寓那里,但是孙母却一口回绝了。 “当时是我腿脚不好,就近住了方便,现在我都好了,为什么还去那里?你也少去,乖乖呆自己学校了,好好念书。”孙母责怪地看着孙韶,“阿易那是拿我们当一家人,他当然不介意这些,但终究,他跟我们不是一家人,住久了,难免有占人家便宜的嫌疑。而且,你看阿易那里也不宽裕,你们天天挤一个房间,不闷得慌啊?” 孙母的说辞让孙韶张口结舌,因为从孙母的角度来说,确实句句都很实在,唯一让孙韶有点不解的是,先前都还亲近得跟一家人一样,怎么年一过,你我又分得那么清了? 想了半天,孙韶也没想出个二五六来,只能先找个理由,“可你的工作室……” 孙母眼里透出了些不舍,但还是道:“我找个时间让阿易给我搬到这里来也是一样的。” “可是,妈,咱这不是要拆了吗?”孙韶忽然想起拆迁这茬。 孙母眼底带上了些担忧和狐疑,“小勺啊,你是不是特别想搬回去跟阿易住啊?” 孙韶一窒,下意识便摆手,“没有啊,我这不是有啥说啥吗?大家相处久了,不是有感情了吗?” 孙母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但是如果现在没有阿易,我们这屋子还是要拆,我们不也得自己想办法吗?去租个房子等回迁房下来,或者直接拿回迁款跑远点,再买套房子,总归,是会有地方住的,你怎么就……” 孙韶看孙母越说越清明的样子,当即抄起地上的包裹就往外走,“哦哦,我知道了,我就是随便说说,不搬就不搬,我先回学校了,找个时间,我跟辉哥把你工作室搬回来啊……” 话音未落,孙韶便一溜烟地跑走了。 出了家门后,孙韶回想起和孙母刚刚的对话,心里不禁有些打鼓的感觉。既期待,又忐忑,他也知道自己这么拖着不是事儿,但是真到了这种时刻,又有些担心老娘身体撑不住,或者气得怎么着了就完了,可看孙母那话语中微微有些明白的样子,又不禁期待孙母能谅解并支持她的两个儿子。 接下来的几天,孙韶怀着这种纠结复杂的情绪在学校宿舍里窝了两天,结果最后因为罗美玲最后一首歌的催稿,而不得不搬回易辉的小公寓里去住,学校的环境,实在没办法写歌。 罗美玲的歌一完成,五感那边又传来了消息,第一碟专辑有门路了,肖统同样抽了两首主打歌给孙韶,让孙韶全权负责。 于是整个三月,孙韶又在分身乏术的忙碌中走过,直到四月初的时候,刘勤电影和罗美玲的新歌同时面世,而且在各方有力的宣传,和自身实力为底盘的运转下,两人的作品一炮而红。 现在几乎大街小巷里谈论的不是刘勤的电影,就是罗美玲专辑里的那首主打歌《黑莲与蔷薇》了。 同时,作为罗美玲主打歌和刘勤电影背景音乐的制作人——孙韶,他的身价在业内也顿时升了起来,只是业内依旧少有人能把孙韶的笔名和孙韶这个人联系到一块儿。 大部分人还是拿着各种糖衣炮弹,妄图从肖统那里撬开一道口儿,让肖统引荐一下孙韶,顺便看看能不能也给弄两首歌做个主打歌什么的,谁手里还没两个小歌星啊,这年头,歌星易培养,好歌难求啊,尤其是这种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歌星的歌啊。 众人一高兴,便又约了饭局做庆功会,虽然不管是罗美玲还是刘勤,各自背后的投资大佬们一定早就给他们预备了盛大的庆功宴,但是这种时刻,这些年轻人反而更想和一起走过最艰难时期的人一起来庆功,这才是名副其实的庆功。 结果,这一高兴,结果就是众人都喝高了,幸好当时定的饭店是易辉的地盘,众人一喝高了,易辉就出现了,找人悄悄地将这几人都送到附近的宾馆,免得引起什么盯梢的狗仔乱攀扯。 然后自己带着孙韶准备回家,只是这一接手,才发现孙韶老毛病又犯了。 一碰上他,就开始搂着从上啃到下的。易辉只好一边艰难地搂着他,不让他乱动,一边开车载他回去,坐电梯的时候,也是被孙韶撩拨的实在受不了了,才终于按住了对方,啃了回去,就在两人在电梯里互相啃得忘乎所以的时候,电梯到层了,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 易辉听到哐当一声,立即惊觉,抬头去看,正看到孙母站在他们门边,白着脸,颤抖着唇瓣,手脚发颤,脚边跌落了一个保温壶,壶里的汤散了一地。 而孙韶则毫无所觉,还盘在易辉的胸前,一个劲地在易辉身上乱蹭,嘴巴也不老实地在易辉的脖子处乱啃。 易辉觉得这一瞬间,头都大成了两个了。 第六十五章 客厅里,孙母低着头,紧紧攥着孙韶的手,坐在沙发上。而孙韶则横躺在孙母空出来的沙发上,睡得正酣,丝毫感知不到客厅里凝重的氛围。 易辉端坐在孙母身边,就在刚刚,他已经将自己和孙韶之间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全部告知于孙母了,当然,在叙述的过程中,易辉将能拦的责任全部拦在了自己身上。 孙母捏着孙韶的手,嘴唇还在颤动着,但是比之刚刚在门外时的震撼,已经好了很多,晾了易辉近十分钟后,孙母才沙哑地开口道: “怎么、怎么就这样了呢?我应该再早一点发现的,早点也许就不会到今天这地步了,我其实早就有点觉得不对劲,但我、我从来没敢深想……” 易辉看孙母那自责的样子,心里也跟刀子割得一样难受,而他知道,那个现在还睡得像个孩子一样的小勺会在明天早上比他更难熬,一想到这,易辉便再次提起劲儿,走到孙母面前蹲了下去,双手将孙母和小勺交握的手给包裹在一起。 “妈——”易辉认真地与孙母对视,“这事不怪你,我跟小勺……这是天生的,跟谁都没关系,真要怪,那就只能怪我,是我主动招惹的小勺的。但我自己谁都不怪,甚至,我还感谢老天,是他让我变成这样的,但如果我不是这样的,我就遇不到小勺了,也遇不到您这样一位好妈妈了。” 孙母看着易辉的眼睛,眼底已经有了泪花在打转,越看越觉得无法与易辉直视,她心底其实明白着,这种事情,不管男女,都要讲究个你情我愿,谁还真能强迫了谁吗? 只是易辉的眼神太诚挚了,诚挚到孙母有一瞬间的恍惚,想起自己曾经说易辉如果是个女的,就让小勺娶回家的那件事情来。但是、但是,易辉终究是个男的啊,这在她看来,本来就不是一件对的事情。 “我……妈不怪你,妈知道这种事情,小勺肯定有责任。但是、但是……”但是了半天,后半段话,孙母迎着易辉的眼睛,说不出口,她微微转开脸,避着易辉的视线轻声道,“等小勺酒醒了,我带他回家去,你……你以后别再找他了,成不?你们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各自娶妻生子过日子,你们俩都还是我儿子……” 咯噔一声,易辉蹲姿便跪姿,膝盖重重垂在地板上,孙母怔了怔,话说不下去,噎在那里,眼睛睁得老大,里面都是惶恐和无措,同时隐隐有一些痛楚和怜惜。 她从来没敢想自己有一天会面对这样的情况,和易辉相处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她一早就真的打心眼里将易辉当成了自己的半个儿子。而现在,她的两个儿子居然搞到了一起?! 两个男人在一起的事情,她这段时间总是若有似无地听罗美玲那闺女提及过几次,但她从没往心里去,也是上次在年前回老公寓后,听郝会计无意识地随便那么一提,说他家小勺和她干儿子易辉感情还真不错,才影影绰绰地起了一点怪异的心思。 但是,一番若有似无的打探之后,孙母又觉得应该没什么,但是却没想到,今天去自家儿子看他,结果被告知,孙韶除了开学头两天,基本就不在宿舍歇夜。 孙母这才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妙,想都没多想,她便拎着保温桶到了易辉的公寓门口,可是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应。 本来孙母觉得自己这么想东想西不靠谱,本想这次就算了,反正也不赶巧,两个孩子,一个都没遇上,干脆下次再来看看他们好了,但是脚却像生了根一样,怎么也挪不动,最后便等在了易辉的公寓门前,直到刚刚,电梯门开的一瞬间,伴随着保温桶的跌落,孙母觉得自己心里有个关于信念的东西,也被两个孩子的行为敲成了碎片。 她是真的对两个孩子的现状和举动感到一种未知的惶恐和无措,她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她,一定要怎么怎么做才是正确的,但是当易辉这么重重地跪在自己面前后,那个声音又变成了无措的尖啸。 易辉跪在那里后,一言不发地静默了良久,才低哑着嗓子开口道:“妈,这个要求,我做不到,您要不高兴,您打我骂我都行,别让我跟小勺分开。我真的觉得,这辈子遇到小勺,是我这么多年来,最幸运的事情了……” 孙母张张嘴,心里本能地就想反驳,不管你说得多好听,男人跟男人,你跟小勺,这些其实都是不对的,但是一张嘴,眼睛就对上了易辉的眼睛,易辉的眼眶已经泛起了红血丝,眼底赤色的一片执着和坚决,顿时,孙母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径自捏紧了孙韶的手掌,坐在沙发里不说话。 气氛陷入一种怪异的僵持中,易辉跪在那里不起身,孙母则将头埋得更低不去看他,孙韶依旧睡得天昏地暗,三人在这小小的客厅里,像是被时间凝塑的雕像一样,以一种扭曲、僵硬而又痛苦的姿势摆在客厅里。 时间滑到后半夜后,孙韶被自己的尿憋醒,迷迷瞪瞪地揉着脑袋起身,一起身,就发现自己的手被人攥着,而易辉则跪在自己面前,他惊了一跳,酒意当即醒了五六成,再转头一看旁边正坐着自家老娘,当即酒意便全部从脑子里散了出去,他正经做好,便问道:“这是怎么了?” 易辉和孙母齐齐扭头过来看着孙韶,却不发一言,或者说,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孙韶看着两人的表情,心里打起了鼓,摸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屋子里现在很黑,灯都没点,只有窗外的点点星光透着阳台上的落地大窗子撒进来,黑暗里,孙韶只能看到自己身边和身前两个人黑乎乎的身影,和模糊的脸庞。 良久,孙母忽而道:“小勺,跟妈回家吧,以后别再来这里了,也别再见……阿易了,好不好?” 轰地一下,孙韶就觉得自己脑中有一口大钟撞响了,而且就响在他的耳边,让他出现了瞬时性耳鸣,他抱着嗡嗡地脑袋,看了看跪在那里,像是古代等候判决的犯人一样面无表情的易辉,顿时,心里一阵绞痛,想也没想,孙韶也跪到了易辉的身旁,凄厉地喊道:“妈——” 一看孙韶也这幅样子,孙母终于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失声捂着脸哭了起来,“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了哟……” 孙韶跪在那里,听着孙母的抽泣声,心里难受地像被人拿钝刀子一刀一刀割过去一样,但他却知道,此时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因为,母亲想要他做的,他做不到。 违心的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难做,这一点孙韶是知道的,但只要一想,违心的事情是要对现在正跪在他身边的男人做,孙韶就觉得心口处被什么利器豁开了一个大口子,冷风嗖嗖地直往里面灌。 所以,最后,孙韶只能无能地默默跪在那里,任由养了自己这么多年的母亲,通过哭泣去发泄负面情绪。 一夜折腾,先是来来回回奔走找小勺,后又等两个孩子等了大半夜,到最后,又被两人的事情这么一惊一吓,孙母的体力早就有些不支,于是哭着哭着,便昏了过去,吓得孙韶和易辉两人以为他们把自家的老娘给气倒了,当即两人就开着车,将孙母送到了医院急诊室。 全身检查一做,确定孙母是因为情绪起伏太大,而体力又不够才昏倒的后,两人才松了口气,这时,天际已经泛白,一整夜已经耗掉了。 孙韶和易辉瘫坐在病床两边的椅子上,无声地对视着。 许久之后,易辉神色黯然,嗓音低哑地开口道:“……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孙韶窒了一下,试图露出一个笑容安抚易辉,但嘴角这一刻重得像挂了铅块一样,最后,他只能坚定地对易辉摇头,“死也不会,除非你先撇开了我。” 易辉这才露出点笑意,只是眼光触及孙母的时候,又变得消沉起来,孙韶目光也不由投到躺在病床上的母亲,脑仁里一阵阵地抽着疼。 他曾经设想过不下于一百种出柜的方式,却从没有想过会是这一种,他甚至都为自己的出柜划定了五年计划,第二个五年计划等种种,但最终却全权夭折在摇篮里。 孙母这一睡,便一直睡到傍晚五点左右才醒来,她醒得时候,只有孙韶趴在她的床边陪着她,孙母当即鼻子一酸,想起孙韶八岁那年,自己也是生了场重病,被邻居送到医院后,也是当时小豆丁一样的孙韶跟前跟后照顾自己,小孩子最容易乏,两天一做,便经常累得在自己的病床便打瞌睡,但却从来不抱怨。 那时,她就想,自己家小勺是多好的孩子啊,这样的孩子,偏偏命苦,投胎投到了自己的肚子里。而现在,好不容易,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朝着好的地方发展了,但是这孩子又喜欢上了男人,这以后日子怎么往下走啊…… 想到这里,孙母忽然抹了抹眼,眼底飘过一些坚韧,她伸手将孙韶给弄醒,问他易辉去哪了。 孙韶看孙母一醒来就主动提及易辉,脑子里飞速地转了转,做出了些猜测,当即,脸上的高兴便掩藏不住。 孙韶老实地道:“医生本来说,如果你今天晚上之前醒不过来,最好能再住院观察几天,他就出去给你买住院要用的东西了。” 孙母听了,当场便掀了被子,“正好,你现在跟我回家。” “妈——”孙韶怔住。 孙母恶狠狠地盯住了孙韶,“你还叫我一声妈,就跟我回家,除非你以后再也不认我这个妈了。” 孙母这难得的决绝和气势一下震住了孙韶,等孙韶回神时,他已经跟孙母坐在了回家的出租车上,他呆愣了一下,立即想起来要给易辉发短信,结果手机才一掏出来,就被孙母夺了过去。 孙韶看着孙母这从来没有展示过的强势和霸道,有些怔愣,随后却也明白,孙母这一天一夜的转变,其实都是源自于他。 顿时,心里的愧疚排山倒海式地压倒了他,让他无法硬气而直挺挺地挺着胸膛昂着头颅对自己母亲说“不”。 父母与子女,从来就不是一场简单的敌我战斗。 最终,孙韶还是在孙母的强势和哀求中,颓丧地妥协,被无形的锁链禁锢在老公寓楼里。那天,孙韶和孙母前脚回到家,易辉后脚就跟了上来,但是孙母还是赶在易辉前将大门狠狠地拍上,孙韶也只能趁着门关上的那一刹那,以口型对易辉道:“别担心……” 之后的近一个星期里,孙母替孙韶用电话给他请了假,每日每夜地找着机会,拉着孙韶谈心,探寻问题的根源。甚至无师自通地知道了心理学上的一些东西,最后还对孙韶提出,给他找个心理医生治疗一番,他的问题其实就是一种心理疾病,是能治好的。 只短短几天,孙母就迅速地消瘦了下去,脸上也带上了浓厚得化不开的沉郁,看着这样的孙母,孙韶也越来越说不出什么话来,越来越多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里,上不上,下不下的。 基本孙母说什么,他都开始慢慢地以“嗯”回应,只有当孙母说道“和阿易永远断了吧,当是我这个做妈的不厚道,是我们家对不起他”时,他才钝钝地抬头看一眼孙母,然后闷不吭声地狠命摇头。 而其实,孙韶自己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看孙母消瘦的同时,他自己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神情越来越恍惚,有时候和孙母说着话,忽然就走了神,问他想什么,永远是摇头。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孙母也越来越焦躁,在这过程中,不断加重她的焦躁情绪的,还有楼下守着的另一个。 易辉自那天和孙韶被孙母隔开后,也几乎没日没夜地守在了楼下,每天都要在孙母经过的路上远远看着孙母,也不上前,就远远地看着,像是荒野上寻求同伴和认可的孤兽,晚上大半时间都是歇在车子里,他手里店面的事情,基本都撇在了一边。 几天下来,易辉也以一种非常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胡子拉碴,身形憔悴起来。 孙母在两个孩子的现状,和自己的担忧以及多年来的传统挂念里不断摇摆,她忽然有些怀疑自己做得到底对不对,她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 就在两个月前,她还是一个有着两个孝顺儿子,事业发出第二春的幸运幸福的小老太,为什么几乎短短几天,她和她的两个儿子都像掉进了地狱里一样呢? 到底是哪里出了粗? 终于,在四月的一天早晨,孙母一声招呼都没打地,就消失在家中。 孙韶躺在床上睁眼后,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像往日一样叫他起床的孙母,这才觉得不对劲,爬起来后,将屋子里里外外转了一遍都没看到孙母后,孙韶才惊觉自家老娘不见了,当场,他就慌了。 孙母这几天看他看得很严,因为易辉就在楼下,日以继夜地守着,等着,只等什么时候,孙母待见他了,他就能上来和孙韶见面了。所以孙母不管是外出买菜还是下楼办事儿,一准儿都是提前打招呼,并连声威逼利诱孙韶决不能下楼,也不能开门放易辉进来,更绝的是,她有时还找了对门的小宝给她当耳报神。 但今天,孙母居然什么都没说,甚至连早饭都没做,就消失在家里。 孙韶甚至不敢往下细想,穿着拖鞋就冲出了门,到了楼下的时候,一眼看到停在附近的自由客,立即跑过去,敲醒了睡在里面的易辉。 易辉睁眼看终于看到了孙韶,先是一喜,但随后看到孙韶表情不对,便立即摇下车窗问他:“怎么了?” “我妈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易辉也是一惊,立刻打开车门下了车。 第六十六章 孙母在与孙韶和易辉僵持了近一个星期后,突然从家中消失,吓得孙韶当场跑出去找了易辉,两人匆匆一合计,便将孙母最有可能去的几个地方给找了一遍,结果还是连个影子都没发现,最后两人觉得这样不是办法,孙母这两天态度其实已经有些摇摆,今早之所以招呼都不打,人就不见了影子,肯定是有什么两人没想到的原因。 当下,孙韶和易辉坐下来,逼着自己冷静地去想孙母到底去哪了?又做什么去了? 想了半天,孙韶脑中忽然一个激灵,人就直挺挺地站了起来——会不会去他老爹的墓地那儿了? 孙母和孙父是自由恋爱认识的,这在他们那个时代,也算是一件时髦事儿,而且,孙父家里本来是看不上孙母的,总觉得孙母命不好,年纪轻轻,家里人就走得差不多了,就只剩她和她的老母亲了。 这在当时,如果是个男人,人家也许还会夸赞一句,脊梁骨能撑起一个家,是条汉子,但放在女人身上,异样的眼光总是多过认可与夸赞,而孙母的老母亲还在孙母跟孙父谈恋爱的档口,一个老毛病犯了,没挺住,人就走了。 孙父家里的人就愈发不同意他俩在一起了,但孙父却执意娶了孙母,因为孙父违背了家里人的意愿,几乎是一结婚,两人就被赶出了家门。 那时,孙父连个像样的落脚处都无法提供给孙母,只急匆匆地找人借了不少月子钱,在离自己家里人远远的村子的另一头,起了间小瓦房。 两人便在那简陋的小瓦房里开始了新生活,但时日一久,孙父就发现,只在农村里瞎忙活,别说过好日子,就是起房子借得月子钱,大概一辈子都还不上。所以,孙父便毅然决然地带着孙母踏上了去城市打拼的道路。 孙父比起同龄人来说,骨子里其实有一种非常大胆的野望,看到一步多半就能想到五步六步以后的事情,于是没几年,孙父在城里也算闯荡出了点模样,买了城里的房子,跟孙母和孙韶一起定居在城里了。 但好景不长,就在孙父手里的小生意一点点要变得红火的时候,孙父却突然病倒了,并且一病不起,就这么去了。 从孙父病倒到孙父最终含恨而终,前后战线拉了快两年,这两年中,孙母早期被生活磨练出来的坚韧性子便一点点地显了出来,自始自终,孙母从没有抱怨过自己的命,也没有抱怨过孙父,每天都奔西走,一边操持孙父手里的小生意,一边照顾孙韶,还一边帮孙父寻医问药。 只是孙母终究不是做小生意的料,而且孙父的病越到后期越费钱,生意上的周转资金基本被抽干了,生意便就那么倒了。但是孙父的病还是要大把大把地往里头投钱,孙母便开始朝身边的人借钱。 借到孙父的家人那边时,居然只有两个老人家拿了点自己的棺材本出来,其余,诸如孙父的兄弟姐妹和亲戚朋友不但没有一个伸出援助之手,还一个个开始以讹传讹地说果然孙母的命不好,先是克死了自己屋里人,现在又克到了孙父,如果他们伸了手,以后肯定也要受到孙母连累了。 到最后,反而是他们的邻居帮着筹了点钱。但这些,孙母却从来没有跟孙父说过,每天只让他安心养病。 直到最后,孙父走得时候,孙母还笑中带泪地跟他说:“你别怕,也不用担心,只是你走了,一定要走慢点,等我把小勺好好养大了,我就去陪你……下辈子,我还是要跟你的。” 所以,如果孙母平常去过的地方都不在的话,孙韶能想到的,也就只剩这个地方了。因为,前几天清明节的时候,孙母为了孙韶和易辉的事情,根本没顾上去看看孙父,这在以往,是绝对不会有的事情。 孙韶把自己想到的这些一说,易辉也不耽误,抄起钥匙拉着孙韶就往往楼下跑,下楼后开了车便往孙韶父亲葬的那个墓地去了。 两人到墓地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除了入口处的守墓人住的地方还有点光亮外,整个墓地黑漆漆的,没丁点亮堂的地方。 两人看这情形,不由面面相觑了一下——这么晚了,孙母难道真的还留在这里面? 就是两个自诩胆子肥壮的大男人,一想到要走这里面穿过一圈,到孙父的墓地那里去找人,也不禁有些胆颤,更何况孙母呢? 孙韶几乎只要一想到,孙母此刻可能正在这黑漆漆的墓地里,抱着孙父的墓碑哭诉,心里就一阵绞痛,当下,他也不多说什么,埋着头就往里面冲,易辉紧跟在他身后。 十分钟的路程,两人硬是花了不到三分钟就跑到了,结果到孙父的墓前一看,两人就傻住了——居然没人?! 孙韶当场就懵了,在来这之前,他几乎就已经认定,自家老娘一定是跑这儿来了,不管是哭诉还是想找点寄托,孙母应该也只有这里可以来了才对。 一旁的易辉则掏出手机,弄亮了,照了照四周,确定确实没有人之后,才蹲下身子,这一下蹲,就看到孙父的墓前其实是有人来过了,墓前摆着一束还挺新鲜的花,周围还飘着点若有似无的酒味儿,肯定是今天刚有人来祭扫过,不然这酒味应该早就挥发了才对。 易辉将自己观察所得全部告知孙韶,然后推测:“妈是不是祭扫完,现在已经回去了,刚好和我们错开了?” 孙韶一想,确实有这可能性,便拉着易辉又往家跑,结果回家一看,屋子里还是空荡荡的,别说孙母了,连孙母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没看到。 孙韶绷了一天的神经有点趋于崩溃,早先,他还能尽量把事情往好的方向想,比如孙母已经有点动摇了,也许去跟父亲絮叨絮叨就能想开一点,也不要求她态度立即就来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但是只要看开了,理解了,慢慢地,总能都好起来。 但现在,孙母消失已经快一天一夜了,而他却一点对方的消息都没有,容不得他开始胡乱猜想。 易辉在旁边看到孙韶煞白着脸的样子,心里也不禁心疼得很,坐在沙发上,将孙韶搂在怀里不停地低声抚慰,也尽量挑好的可能猜测给孙韶听,两人在客厅里静坐了一夜,直到第二天破晓的时候,孙韶才因为易辉催眠一样话语,浑浑噩噩地眯了过去。 易辉低头看着孙韶白煞煞的脸色,心里也十分不是滋味儿,想了半天,还是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一接通,他就道:“帮我找个人。” “谁?” “小勺的母亲,我干妈。” “……”电话那头静默了一会儿,像是猜到他这边出了什么事儿一样,爽利地就应道:“半天时间。” “得……尽快点,哥。”易辉道,声音满是一种低落和无奈,有些像回到了在孤儿院和易煜相伴的那个时光。 “……知道了。”电话那头道,“也就这种时候才肯乖乖叫哥了,这事儿你应该一早就打电话给我,两个小时,等着。” 易辉一挂电话,孙韶忽然就从迷瞪的状态里惊醒,坐了起来,看着易辉便急切地道:“谁?谁打电话?是我妈吗?” 易辉摇头,“不是,我给大哥打了电话,他说等两个小时,他帮我们找人。” 两个小时对此刻的孙韶来说差不多跟两年一样难熬,好不容易两个小时过了,易辉的电话也响了起来,易辉接了电话,怔了一下后,便应了一声,挂了电话就对孙韶道:“大哥叫我们下去,他人在楼下。” “楼下?”孙韶脑子有些发懵,但是也顾不得去想易煜怎么知道他们在哪以及他家在哪这些琐事了,拉着易辉就跑下了楼,果不其然在易辉的自由客旁边看到一辆很低调的黑色房车,孙韶和易辉走过去,车窗就摇了下来,副驾驶座上的易煜咬着烟蒂对两人抬了抬下颚:“上车。” “去哪?”孙韶下意识便问。 “小孙庄。” “我妈在那儿?”孙韶惊讶地声音瞬间拔高了几度。 不怪孙韶惊讶,小孙庄其实就是孙母和孙父的祖籍所在,但是因为在孙父的事情上,小孙庄里的人不但没有伸出援助之手,还落井下石之后,孙母就再也没带孙韶回去过,就是孙父的两个长辈先后离世的时候,孙母也只是托人带了重重的帛金,可现在,孙母居然在小孙庄里? 在孙韶讶异的时候,易辉已经拉着孙韶坐进了易煜的车里,两人并排坐在了后座。 “大哥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孙韶回神后,看着不断向前驶进的车子,有些诧异。 易煜弹了弹烟灰道:“事情都成这样了,没有家长跟着怎么成?” 易煜话头一出,孙韶便不由自主地和易辉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些无奈和难堪,两人加起来都快六十的人了,到了这种时候居然被当孩子了。 孙韶清了清嗓子准备反驳,易煜从后视镜里笑着和孙韶对视:“一般孩子都喜欢强调自己不是孩子了。” 孙韶:“……”话全堵住了。 易煜受用地笑了起来,看着很乐的样子,易辉也跟着很郁闷,抿了抿唇,不吱声,自家老哥这欺负人的习惯,大概从他出生起就养成了。 在所有人都陷入自己心思里的时候,只有安安静静地给易煜开车的司机小哥,乘机瞟了一眼易煜和后座的易辉和孙韶,眼中飘过一些羡慕,同时也有些担心,最后变成一种深沉的沉思。 车子一直在路上,朝着小孙庄行进着。 但小孙庄这样一个地方,孙韶却是从没去过的。只在孙母提及孙父的时候,听她说过几回,但很多时候也都是一带而过。 听过,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路有多远,几乎每隔十多分钟就要问一问开车的司机小哥,还有多久。一遍又一遍的,直到易煜快忍不住要发飙的时候,小孙庄终于到了。 小孙庄离h市其实不断定远,开车的话,半天光景也就到了。 而且看得出来,小孙庄这两年发展也不错,一路开来,基本没有坑坑洼洼的乡道,路修得有款又平,村子里很多人家都起了小洋楼,不少人家还配备了不错的小轿车,这么一衬,反倒显得孙韶他们坐得这辆车特别不起眼。 这也直接导致他们开进小孙庄里,半天都找不到个人打听一下情况,最终还是死机小哥下车去打听的情况。 五分钟后,孙韶终于在这些光鲜亮丽的小洋楼里,看到了一间岌岌可危的小瓦房。而他挂念了快两天的孙母正在这间小瓦房里忙进忙出。 孙韶一下车,就扑到孙母身边,搂住孙母便道:“妈——” 孙母狠狠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她一边拍着孙韶,一边平静地看向始终跟在自家儿子身边的易辉。 母子两人相聚之后,说了没两句,孙母便对孙韶道:“都进来说吧,我好多年没回来了,人家本来就看着稀奇的很,现在这么一闹,估计没一会儿,门口要围满人了。” 易煜易辉和孙韶先后跟着孙母进去,司机小哥则很自觉自杵在了门口当门神。 一进门,跟在孙母身后的三人就忍不住对屋子里的情形皱眉,屋子本来就陈旧,而且这么多年都没住过人,没人收拾没人包养的,一股子阴湿潮气不说,里面的各种物件也十分老旧,很多都被腐蚀的不像样子了。 孙母对三人的神情视而不见,找了几个凳子,招呼着众人坐下,坐下后,孙母便看向了易煜。 易煜也不含糊,立即就自我介绍道:“我是阿辉的大哥。” 孙母点了点头,然后淡淡地道:“阿易以前都跟我说他是孤儿。” 言下之意,以前所做种种难道都是欺骗。 孙韶心里顿时有些紧张,易辉脸上也滑过无奈,只有易煜,笑得风轻云淡,“因为我不是个好哥哥,为了自己发大财,撇下他十几年,这么多年,他过得可不就像孤儿一样。” “哥!”易辉蹙眉。 易煜对他摆手,“阿姨,我今天来,其实就是想跟你把他俩的事情给办了,两个孩子被这么东折腾一下,西折腾一下,早晚得出大事儿。” 孙母慢吞吞地瞥他一眼,不应声,只转头看向孙韶和易辉,眼中还是有些不能接受,但却强自压抑住了,她望了望四周的墙壁,才慢吞吞地道:“我昨天去看你爸了,你爸告诉我,让我回来这里看看。” 易辉有些怔愣,和易煜一起诧异地看向孙韶——你爸还能给你妈说话呢? 要不是这档口实在不适合翻白眼,孙韶真想狠狠送这两兄弟一个白眼——这自然是孙母自己理解的,有时候一阵风,或者落下一个什么叶子,孙母都能把这些当成孙父在向她传达心意,真当孙母有什么困惑的时候,就会到孙韶父亲的坟头去扔硬币。 孙母对三人的小动作视而不见,继续慢悠悠地说:“我开始还不明白,他让我到这来是为的什么,但是当我走进这屋子的时候,我就想起了,我当年跟你爸的时候,那时候,我们可是什么都没有,他家里人还全部都一门心思想拆开我们,可是我们还是垒起了这个小房子,终于有了遮风避雨的屋檐,可以好好过日子了……” 孙韶和易辉听孙母说起过去的故事,一时还有些反应不及,但易煜却一耳朵就听明白了里面的意思。 孙母和孙父当年也是不受到大家认可的,最后还是冲破重重阻碍在一起了,看孙母现在回忆这口气,应该还是一段颇为甜蜜的回忆。 以古观今,孙韶和易辉现在的情形虽然不是十足十地与孙母和孙父的相像,但从某些层面来说,却还是有共通之处的。 孙母说这故事,心里差不多已经松动了。 孙母絮絮叨叨说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故事,然后才慢慢地停了下来。 听到后来,孙韶和易辉也都有些明白过来了,虽然孙母从头到尾没说他俩的任何事,但孙母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已经透了出来,正当两人脸上忍不住开始挂上欣喜的表情的时候,易煜却忽然踢了两人一脚:“你俩先出去,我有话跟阿姨说。” 易辉和孙韶齐刷刷地看向他——都这节骨眼了,大哥,你掺和什么劲儿? 易煜被两人给气笑了——还真是关心则乱,没见孙母一直絮絮叨叨只说自己和孙父的曾经,却决口不提孙韶和易辉的现在吗?孙母心里确实有些松动,但还是差了最后那么一点,而那层纸,还是要个懂内情的人来捅破。 最终,在孙母的默许下,孙韶和易辉还是被赶了出去,两人和司机小哥在外面大眼瞪小眼,瞪了足足一个小时后,易煜才伸着懒腰走出来,懒洋洋地道:“成了?” “什么成了?”孙韶和易辉不禁齐声问道。 “你们说呢?”易煜被两人逗乐了。 而事情到底算不算成了,事后,孙韶还真说不好。 当晚几人便接着孙母从小孙庄赶回了h市,也不知道易煜在屋子里到底跟孙母说了些什么,孙母已然不再排斥孙韶和易辉之间的那点儿事,但也仅仅是不排斥,要她一下就全盘接受还是有点困难。这就像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忽然就变闺女了,搁在谁身上,想必都不可能一下就接受。 虽然这事情在孙母面前已经过了明路,但是,孙母对孙韶的紧迫盯人态度还是没有松懈,孙韶纳罕了好久才知道,原来易煜送他们回来那天,甩给孙母一张巨额银行卡,说是聘礼。 惊得孙母连呼,怎么到头来还是自己儿子吃亏。 孙韶弄懂这回事后才知道,孙母这么防着他成天见易辉是源自哪般,孙韶哭笑不得之余,把易辉拉过来,当着孙母的面问他:“你说,咱们俩在一起的时候,是谁做饭洗碗?” 易辉不解他问这是何意,但在孙母面前却老老实实道:“我。” 孙韶又道:“谁负责洗衣打扫做家务?” “我。” “谁整理顶楼的花园?” “我。” “那以后要是咱俩在一起了,这些活儿都谁做?” “还是我。” 孙韶看对方这么乖巧的样子,眼珠子一转,又问道:“你是我媳妇儿不?” 易辉看了看孙母,又看了看孙韶,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道:“是。” “你看到了?”孙韶对自家老娘摊手。 孙母目瞪口呆,但是稍稍一回忆,以前他们三个住在一起的时候,这些家事,除了她做以外,好像确实都是易辉在做。 第六十七章 自从孙韶在孙母面前亲证了易辉是他媳妇儿后,孙母的态度终于又慢慢回转,只是一时半会还是很难完全以平常心对待易辉。 本来嘛,好好的一个干儿子突然就变她儿媳妇,是个人也没办法满心欢喜地就接受了这件事,只能说,为了自己的儿子,孙母已经在努力调试中。 虽然再也没办法像以前三人同住时那么自在,但是也不排斥,只能说,现在的孙母正为了自己的儿子,积极地摸索着怎么跟自己新上任的“男”媳妇儿处好一段婆媳关系。 把孙母接回来后,孙韶心里本来还是有些不放心,每天上完课,再远再麻烦也要坐车或者让易辉把自己给送回来,陪着孙母说说话,或者吃个晚饭。 一段时间后,孙韶从孙母的态度中,终于确定孙母是一点勉强都没有的,积极地接受着自己的性向,以及自己和易辉的这段关系后,他也终于松了口气,不再见天儿地往家跑,就近还是住在了易辉那里。 对此,孙母虽不再说什么,但骨子里的保守还是让孙母心里微有异议,孙韶又是一通连哄带骗,将孙母也弄到了小公寓那里,三人恢复到年前同居在一个屋檐下的模式。 孙母虽然觉得这样有些别扭,但是架不住两个孩子见天儿在她耳边嘀嘀咕咕,说大家住在一起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方便一类的,最后还是搬了过去,只是苦了易辉和孙韶,两人又上上下下将当初搬回来的工作室,又给搬了回去。 孙韶和易辉两个也算是过了明路,而易辉早就有心里准备,如果跟想跟孙韶在一起,是一定要把孙母给接在身边的,因为易辉心里明白着,孙母和孙韶之间的母子情,比一般母子都深得多。 而且,孙母在不知道他和孙韶的关系前,对他也是好得没话说的,说是干儿子,其实也就跟亲生儿子一个待遇了。再者,他现在和孙韶,也算是终于过了明路的了,孙母的性子,这么长时间下来,他也算摸得比较清楚。 只要是得了她认可的人,一般来说,她都是很护着的。而且有她在,孙韶反而不太会在自己面前乱折腾,玩些折磨人的小心思。毕竟,他在孙母心中,怎么说也是个“儿媳妇”了。 这样一来,将孙母接到身边,颇有点小夫夫带着岳母一起生活的意思。 所以,从心底来说,接了孙母一起来生活,易辉其实是很乐意的。 只是这么一来,他当初买下的小公寓就确实有些小了,因为这个屋子,不但是他们三人的家,还是孙母和孙韶工作的地方。 所以,除了居住外,还要给两人留出非常宽阔和舒适的环境去工作才行。 当然,这提议一出,孙母就不住地摇头,说之前几个月就是这么住的,也没见哪里小了。 只有孙韶在易辉这建议一出的时候,就下意识地觉得后面的菊花莫名一紧,当即猜到了易辉的真正想法——还能是怎样的?不就是觉得,他们的卧室和孙母的紧紧邻在一起,晚上做点什么分辨“到底谁是媳妇”的活动不好施展呗。 是以,当孙母摇头说这么做不大好的时候,孙韶很狗腿的在一旁拼命点头,易辉轻描淡写地瞥他一眼,惊得孙韶缩了缩脖子,但还是跟着摇头。 “现在是够,但再往后,人多了,可能就不够了,到时候房价又涨了上去不说,一时半会还不一定能找到特别合心意的,总归是个麻烦。”易辉淡淡地道。 孙母和孙韶俱是一怔,“人怎么会变多?” 易辉勾起嘴角,缓缓地道:“不是还有孩子吗?” “孩子?”孙母和孙韶齐刷刷地失声低呼了一声,随后,孙韶眼珠子一转,差不多就猜到了易辉所想,而孙母还是一脸茫然。 易辉笑着轻轻颔首,“嗯,我是这么想的,这再等个几年,小勺也毕业了,科技也越来越成熟了,我准备跟小勺找人给我们代孕两个孩子。” 孙母立即坐直了身体,微微朝易辉倾斜过去,“什么什么?代孕?这是怎么个弄法?你给我详细说说,你跟小勺以后还能有孩子?” 孙韶看着孙母兴奋得脸庞都微微发光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扶住额头,大厨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奸滑,他本以为易辉提换一套大房子是准备拉他做盟友的,谁知道,最后居然是拉自家老娘做盟友,一起来攻讦他。 事后,自然不用说,孙母的脑子都已经被她未来的某一年,她依旧能拥有两个可爱的孙子或者孙女的美好想象给充满了,孙韶嘀咕的反对声,直接被她忽视了。 只要一想到,她即将拥有两个孙子或者孙女,孙母也开始觉得现在的屋子确实小了点,而且易辉说得多对啊,这房价一年高过一年的,反正是要换的,当然早换更划算。早换了,她也方便早点准备准备,能有个庭院什么的就再好不过了,院子里养些花花草草,再给两个孩子架个秋千什么的…… 孙母一边想一边和易辉讨论得热火朝天,从生几个孩子,生男还是生女,一直讨论到换个什么样的房子,房子装潢成什么样的更适合小孩儿健康成长。 孙韶在一旁,看得很怨念,但他只略略表示一点反对的意图,孙母就非常不客气地跳过他所有的意见,只统统以一句:“你还小,以后你就知道了。” 孙韶欲哭无泪地瞅着易辉,眼里愤愤闪过不平,就差没咬着抱枕哭泣了。 最终,换房子的事情还是敲定了下来,三人坐在一起,收集了很多近期在h市开盘的房子,其中有三处孙母一眼就相中了,因为各项都很符合她当初和易辉提出的要求。 孙韶扫了那三处,两处是靠近北城城郊附近的别墅区,一处是老城区附近的开发区,选址离现在的市中心来说,都比较偏远,而且都还在筹建中。真正等到交钥匙房子拿到手,怎么也得两年后了。 本来孙母只觉得这么一来,好像不符合她们现在就想搬进去,然后开始规整,按着自己的喜好一点一点装饰布置的想法,想了很久,孙母都准备放弃的时候,孙韶倒帮着两人一锤定音拍板说,就定其中一处的房子,两年后就两年后。 易辉听孙韶那言辞,隐晦地看了他一眼。恰巧被孙韶捕捉到,当场弄得孙韶有些哭笑不得。他知道,易辉是误会了,以为他是冲着两年后才能交房,现在他们还得住在这里,依旧不方便易辉放肆地去做某些能证明他不是媳妇儿的事情。 而其实,孙韶之所以斩钉截铁地说定这一处的一栋别墅,是因为孙韶知道,再过两年,这一块会成为h市重点规划的一处适应城市新发展,而开发的新型居住环境建设区,到时候,围绕这整个别墅区将建成相应的绿化和民生设施,很符合后世绿色居住的主旨。 到那时,先别说房价了,就是你有钱,想买都不一定拍得上号,这世上缺得从来不是有钱人,而是如何自证有钱的身份。 孙韶见易辉误会自己,担心他一会就是要反驳自己,张嘴正准备找点理由说服他的时候,却意外地看到易辉也欣然点头了,“这一处虽然还在开发,但是我听人说过,据说很不错,而且绿化和环境是他们家的卖点,从长远居住来看,我觉得小勺跳得这处挺好的,妈,你说呢?” 孙韶心里暗自纳罕,易辉什么时候这么好讲话了? 结果不到一个星期,孙韶就知道这男人居然玩了一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戏码。他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们楼下,正下方那户人家的房子也给买了下来,要不是那天他提前回来,发现易辉带了一个设计师在自家屋子里转悠,商量着将上下楼房通,建一个楼中楼的格局,孙韶还真不知道这男人准备瞒到什么时候。 孙韶很无语地杵在一旁,看着易辉和设计师进行了最后的方案确认,然后送走对方,回过头来,没有丝毫愧疚地看着自己的无辜模样。不禁觉得心脏一阵无力,这幼稚的男人是谁家的,赶紧领走吧! 随后,无论是楼上楼下打通,并作一间楼中楼的事宜,还是去别墅区那边看房子定房子的事情,基本都不需要孙韶插手。 歌曲创作那边,罗美玲的专辑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五感还在集训,而且五感的路子,肖统还没完全敲定,所以歌也不急。于是孙韶便在肖统的引荐,和自己对后世的一点预知,接了两个刚出道,和人合作了几首单曲,只有些小人气,却没什么名气的艺人的单子,说给他们各写一首歌。 这两首歌,孙韶一早就完成了,因为这两个小艺人,在后世也算是二线里的小歌手,孙韶也听过他们的歌,一早就知道这两人适合的曲风,所以写起来非常快。 于是,在这颇为忙碌的四月末五月初,孙韶倒难得偷闲,中规中矩地上了半个多月的课,做了半个多月的乖学生。 这天,孙韶刚走到教室里,坐下,老师在上面讲了几句,刚进入高朝,讲得激情奋进的时候,忽然孙韶感到一阵轻微的颤动,他低头扫了眼手机,看到上面显示的时间点,脑子懵了一下,不到一秒,孙韶就站起来,顿时惊呼起来:“地震,快跑!” 就在孙韶呼喊出这一句话的同时,楼体开始出现轻微的晃动,教室里的师生陡然慌乱起来,一窝蜂地忘教室前后两个门的地方挤去。 孙韶混在慌乱的人群里,顺着人流往楼下跑,楼体的晃动越来越严重,他在人群中被人踩了好几脚,而他也无意中踩到了无数的人,但这种时刻,谁都没有时间停下来哭爹骂娘,幸好他们今天的课在二楼。 不到二十秒的时间,孙韶他们终于从教学楼里跑了出来,一楼比他们更早跑出来,教学楼里还不断有人再往外跑,而教学楼的楼体在震荡里显得尤为摇摇欲坠的样子。 率先跑出来的学生们都还停留在教学楼正前方,全部一副惶惶然不知所谓的表情,只有孙韶还拉着胖子在继续往操场那边的空地跑,一边跑一边嘶吼道:“别停,往操场或空地跑。” 人群里有人还不知所以然,傻愣愣地看着孙韶都已经跑出了教学楼了,还拉着胖子往外跑,但有些人听到孙韶的话,则立即反应过来,他们所在的区域基本没发生过什么地震,所以平常即使上一些应急措施和地震自救教育课,大部分人都是囫囵睡过去的,但还是有些人听进了耳朵里的,地震不是跑出来就行的。 如果这是一场大型地震,那么必定会造成一些楼体坍塌,到时候站在教学楼前面的他们就会被活埋。 人本来就是一种盲目的从众的动物,本来只看到孙韶和胖子两个人跑,大家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当跟着孙韶和胖子跑得人变得多起来的时候,基本上所有跑出来的人都跟了上去。 前后不到十五分钟时间,操场上聚满了学生,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副惊慌失措的弱小者的表情。 只有孙韶悄悄呼出了一口气,看来他们学校的教学楼虽然一直被学生戏称豆腐渣工程,但在这场地震中最严重的那栋也只是墙体开裂,并没有出现大面积坍塌的现象。当然,主要原因也是因为这里根本不是地震源,只是与地震源隔得有些近,所以受到些许影响罢了,比起他们这里,震中那里的城镇才真的是……人间地狱。 正在这时,孙韶的手机便响了起来,孙韶立即接通了,这种时候,周围许多人看了过来,有些人跑得太匆忙,根本什么都没带,有些人则顺手掐带上了手机,这个时候也想起来去打电话报平安了。 “妈,你在哪?”孙韶接了电话就道。 “小勺……”孙母的声音都打着颤儿,“你在哪儿呢?你有没有事儿?” “我没事,我在学校的操场上,你呢?” “小勺……我和阿易在一起,我没事,但是阿易为了护着我,腿被砸了一下,现在不能走,街上到处都是人和车……” “什么?!”孙韶只觉得自己心脏像被鬼手给握了一下一般,差点喘不过气来,“你们在哪?我马上过去。” 孙母将自己和易辉所在的地方报给孙韶,孙韶一听这地方,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今天本来是孙母和易辉最后一次去看看那个别墅区附近的环境,和他们挑中的那栋别墅的具体采光情况,如果没什么意外,这两天就要交钱了。 但是两人下午到了正在建的工地附近的时候,就这么不凑巧赶上了这场地震,周围都是罩着架子的办成品,自然就受到了严重影响,顶端没稳固住的水泥石块就这么滚落了下来。 孙韶挂了电话,就往外面跑,围在孙韶身边的人,基本都是听了他的话跟着他跑过来的人,无形中,这些人把孙韶的一行一止都当成了典范,现在看他一跑,也都跟着他准备跑。孙韶跑了几步发现这情形,有些哭笑不得,回头对大家喊道:“别跟着我了,我要去找我家里人,你们也去找家里人报平安吧,尤其是……” 说一半,孙韶想起现在这些人还不知道地震源在哪里,便又换了话头,“你们快打电话保平安吧。” 说完,就一溜烟地跑走了。跑到校门口的时候,才发现路上车确实非常难打,来往都是匆乱的人群和车子,根本没有一辆空的出租车,正在这时,一辆黑车停在他身边,车窗摇开,驾驶座上的是易煜,看他这狼狈忙乱的样子,孙韶当下话也不多说,拉开他旁边的副驾驶座就跑了上去,报了个地址后,车子就飞了出去。 一路上,孙韶悬着的心就跟易煜的车技一样,忽上忽下地在人群和车群里穿梭着,终于,两人到了目的地。 孙母正抱着易辉横坐在街头的空地处,易辉意识还很清醒,远远看到孙韶和易煜的时候,还很中气十足地朝他们喊了一声。 他们周围有不少和易辉一样被砸伤的路人,救护车和消防车以及武警都出动了,但是比起外面这些受到波及的路人,更严重的却是地震时正在施工的那些工人,有个别两个因为一时慌乱,没扶稳,就那么栽了下来。还有一些则是被工地里砸下来的东西直接给砸成重伤。 孙韶和易煜赶过去,匆匆看了下情况,就跑去跟救护人员借了辆担架,讲易辉小心翼翼地挪到了自家车上,然后飞一般地找了家近的医院,把易辉给送了进去。 前后一通检查,得知虽然被砸骨折了,但是因为防护得当,骨头没有严重错位,打个石膏,过段时间就能养好,一点后遗症都不会有,围着他的三人当场松了口气,尤其是孙母,一个劲地抹着眼泪,拉着易辉的手说:“痛吧?痛吧?……” 随后,几人关注了一下新闻,震中和震级都确认了,在中国曾经最富饶的天府之国,震级是7.8级。 孙韶盯着这个数字,苦涩地砸吧了一下嘴,呢喃道:“八级啊……” 重生以来,孙韶身边各种忙碌的事情就没有断过,就在四月份,他跟易辉的事情才由爆裂走向平静,这种种的事情交杂在一起,再过上几天幸福的小日子,让他早就不记得中国的这场国难了。 不过,即使记得又怎么样?难道还能跑到国务院去说自己有预知能力吗?孙韶有些无力地想。 随后,全国各地的目光,都开始朝这个地方汇集,而h市因为离震中算是距离适中的一个城市,大部分从灾区运出来的受灾者和受伤者,都在这里转运或者接受进一步治疗,短短不到两天时间,易辉所在的这家医院基本就人满为患,孙母孙韶和易辉三人一商量,便决定,他们提前办理个出院,每天自行来回就诊,把床位让给更需要的人。 社会各界也开始了义卖义演的捐款活动,以罗美玲这冉冉升起的新星的身份,自然也在义演的名单里。 但是,有人的地方,从来不会少了肮脏,就是这大灾大难当头,全国最普通的民众全部都奋起为国难出力的时候,还是会有人讲自己撇在这些东西之外,想借机踩人上位。 肖统找到孙韶的时候,嘴角都磨出了泡,“小勺……” 肖统看着孙韶,眼里都熬出了红血丝,看着十分恐怖。 “你说,这世上怎么他妈还真有连畜生都不如的东西?” 第六十八章 孙韶瞅着肖统吊着眼角,嘴角讥诮,暗暗发狠的表情,就知道虽然他跟自己这样抱怨,但是他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成算,他对自己说这些,不过是找个圈外的人抱怨和发泄罢了。顺便借着这个发泄口,把事情跟他说一遍罢了。 果然,没一会儿,肖统稍稍平复了情绪,讲事情大概地跟孙韶说了一遍。 原来是h市几家最近势头很旺的私人企业联合举办了一场大型的义演,聚集了大大小小各路明星歌手,同时也对本地各个行业的龙头和中小企业发出邀请,算是一场汇集娱乐圈和商业圈的共同募捐。 牵头做这件事的,献大爱,救国难,自然是重要原因之一,但是其中也未尝没有一点刷新企业形象,塑造良心企业,亲民爱国企业形象的意思。 本来被邀请参加这种义演,无论对谁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儿,但就如肖统骂的,大难面前有大爱之人,也必然会有猪狗不如的东西,就是不说后世重建受灾区时爆出来的各种贪污、大发灾难财的不义之举,就是中国这几千年的历史中,大发战争财,凭国难上位捞权或者沽名的人还少吗? 所以,孙韶听了肖统所说的事情,倒并没有太大的愤怒,只是有种无尽悲凉的感觉,这种义演,歌曲或节目宗旨虽然不会明确标出来,但是大家心里都是有一杆秤的,如果你自己发行的歌曲里正好有符合这种主题的,自然最好,没有的话,自然是找一首别人的歌,翻唱出来,也是完全可行的。 罗美玲受邀参加这种义演,这种演出里,如何选曲并且定造型,是很有一些讲究的。太过惊艳或者大出风头的造型以及情情爱爱的小曲调都是很受忌讳的,尤其罗美玲最近因为专辑大卖,风头正劲的时候,稍有不慎,前前后后多少好事者和八卦杂志等着爆热点呢。 所以,在受到邀请的同时,肖统便全方面衡量过后,挑了一首不显山不露水,但是唱得好的话,倒也能打动人心的歌曲。 可是,等到主办方和承办方那边将节目单发下来的时候,肖统却看到他给罗美玲定下的歌居然被人顶掉了,顶替的人选“这么巧”还和他们同一个公司,是一个比罗美玲小,但比她出道早的女艺人。 肖统在看到单子的第一时间就去找了对方的经纪人,结果对方只会跟他打马虎眼,三两下一接触,肖统才发现,这事情居然是这女艺人自己一手办成的。 而她看到肖统找过来,不但没有丝毫愧疚,还明里暗里告诉肖统,她更有潜力,与其为一个三十岁才出道的老女人规划,不如为来捧她。 自此,肖统才算是明白,这女艺人是怎么想的,原来她是觉得罗美玲出道不到一年,就已经超出她们这些在圈子里沉浮了三五年的人,主要是肖统手段够好,就像这次义演选歌一样。 女艺人也在受邀之列,但是她的经纪人给她选得歌,她怎么看怎么觉得不满意,最后垂涎上了肖统选得歌。而其实,肖统选得歌倒没有女艺人想得那么好,只是人就是这样,总是别人碗里的东西更香甜一些。 常言道,同行冤家,摆在这个圈子,也基本适用。公司里亲眼看着罗美玲从最底层,用十来个月时间,就爬到他们头上去的人不少。 这些人,心里早就觉得,罗美玲凭一首单曲就能跳出众人一直跳不出的小圈子,大部分功劳不是罗美玲唱得怎么样,而是她的经纪人肖统手腕够好。毕竟,罗美玲只负责唱一首歌,而歌曲从创作到mV拍摄等等事宜,和相关的人士,全部都要靠经纪人的手腕去联系聚拢。 这其实就是一种人心的常态,对自己的境遇不满,觉得自己其实是怀才不遇,从来学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只觉得是外界的阻力和条件不达到。 肖统当下被这位女艺人弄得倒足了胃口,甩了脸色就走,结果女艺人倒发了狠,直说他不要后悔云云。 肖统并不是什么狂妄之徒,觉得今天的自己就已经如何如何厉害,可以不将这番话放在耳中,他反而是留了个心眼,找人将这女艺人的底给查了一遍,结果果然查到点东西。 以肖统现在的能力,稍稍运作一下,将递上去的名单再改回来也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因为这位女艺人从中斡旋,承办方那边只跟肖统打马虎眼,说节目单已经改了,而肖统查到的那条线却告诉他,节目单根本没改,那边有人打定主意要给肖统和罗美玲使绊子。 肖统一气之下,便决定将计就计。 “你是想……”孙韶看着肖统。 “给罗美玲写首新歌歌,和她义演的歌曲同名,最好前奏也一样,我找五感给我现场伴奏,直接将场内的配乐给掐掉,我看他们还能从哪里插针进来整幺蛾子。”肖统冷酷地道。 孙韶点头,心里为肖统的决断赞叹。 确实,如果对方打定主意要使绊子,节目单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配乐,演出的时候,他给你的配乐就是那首配乐,除非你要弄成演出事故,硬是梗着不唱,或者直接退掉演出。但无论哪一项,在有心人的运作下,都能掀起大风浪,“当红御姐罗美玲,不屑出席义演”或者“现场开口唱不了,难道一直用假唱”等等,都是别人能切入的污点。 “行,什么时候要?”孙韶干脆地应下。 肖统看了一眼孙韶,孙韶干脆应了,他反倒有些迟疑了:“你现在是不是要照顾易辉,能有时间写吗?” 孙韶似笑非笑地瞥他,他跟易辉的事情,罗美玲应该没有跟他说过,但是以肖统的精明,大概多少察觉到了些异样,只是平常都很聪明的不往上面提。 这一次是因为易辉被砸伤了,罗美玲一早抽空过来看了一趟,发现两人的关系好像更进一步了,孙母那边也备过案了,所以大概略略也朝肖统透了点风,肖统才有了这一问。 孙韶摇头,“我妈跟我一起照顾着,反正这歌,我现在也挺有感触,应该熬两天就差不多了。” 肖统看孙韶确实不勉强的样子,便点头,站起身要走的时候,忽然道:“藏着掖着这么久了,应该能一起吃个饭了吧?” 孙韶笑眯了眼,“你们不膈应的话,随时可以。” 肖统笑骂:“滚你妈蛋,跟你过一辈子的人,我介意个屁,这年头跟狗啊猫啊过一辈子的人都有呢,也不见有谁有空去介意这个介意那个的,什么介意不介意的,纯粹见不得人好。” 孙韶闻言一怔,一想,到觉得肖统这话虽粗糙,理倒是很准。 肖统走了以后,孙韶将写歌义演和募捐的事情跟孙母和易辉说了一下。 孙母这两天除了照料易辉外,基本就天天守在电视机旁看救灾新闻,天天都看得泪眼汪汪的,这一听孙韶说募捐的事情,孙母立即便动了心思,问孙韶,她也想捐款。 孙韶当即便跟孙母说,他们住的小区里就有捐款的活动,到时候孙母把钱捐出去就行,但是孙母却皱了皱眉,期期艾艾地道:“一百多万呢,就捐给楼下那个捐款箱啊?” 孙韶一听,吓了一跳,“妈,你哪来这么多钱?” 孙母斜了孙韶一眼,有些憋闷地道:“阿易大哥上次不是给了张卡,说是……” 聘礼两个字,老太太憋了半天硬是没憋出来,孙韶看孙母的神色便猜到了她想说的,摸了摸鼻子,有点心虚,立即接话,“里面有一百多万?” “整好一百万二十万,我再添个十万。”孙母自开了工作室以来,手头上倒也慢慢有了不少余钱,这十万块,是她这大半年来积蓄下来的第一桶金的三分之一,虽然这么拿出来有些心痛。 但是自己这工作室已经有了一批固定的客源,而且因为罗美玲的身价上去了,连带着她手里出去的定制服装,也水涨船高起来。有舍有得,有得有舍,是孙母向来的处世之道。所以,虽然肉痛,但是这钱如果能真的花在那些可怜人身上,也不为是一种好事儿。 “而且,我寻思着,这钱吧……还是捐出去,就用阿易大哥的名义,他也是个可怜人,这往后……也算是给他积点福报。”说着,孙母悄悄看向易辉。 孙韶闻言,又看孙母这反应,怔了一下,随后明白,自家老妈这是看再观察易辉的反应呢。那天易煜在屋子里和孙母说了什么,孙韶和易辉至今不得而知。但看样子,不管是哪方面,易煜都说了不少给孙母知道。 易辉沉思了一会儿,慢慢地点了点头,“我再加两百万,都用大哥的名义捐出去,最好……找个什么慈善基金,能有点什么凭证,以后……也许真的能有点福报的作用。” 孙韶一听就明白了,易辉这是在为易煜做打算,天命里的福报不一定有,但是某些时候,也许今天的这些事,多少还真能有点用。 孙韶当即便点头,“我没那么多钱,就出三十万吧,也用大哥的名义捐了。” 孙韶这近一年,在酒吧唱歌时就已经累积了十多万块了,后来给罗美玲写得几首歌,肖统也66续续给他划了点钱意思意思,当时大家处境都艰难着呢,孙韶也从没想过靠最先几首歌赚钱。 但是自罗美玲的第一炮专辑打响后,通过肖统接到的几比单子,倒是给了相当高的一笔创作费。现在细细想想,户头里也差不多有个五十万的样子,拿出一半多的钱捐出来,不但不会让孙韶心痛,反而让他有种弥补愧疚的感觉。 毕竟,他自重生以来,几乎就没有想过这件造成这么多人家破人亡的国难性灾难,见天儿都是忙着经营自己的小生活,虽然,他也知道,这种事情,就是他时时刻刻惦记着,也不一定能比现在做得更多,但是孙韶现在只要一看电视新闻,看到那些救灾时拍摄下来的凄惨场面,心里还是会一阵阵地缩着疼。 最终,易辉又添了四十万,三个人凑齐了四百万,将捐款的数额给定了下来,但是往什么地方捐又成了个问题。 此时,孙韶灵机忽然一动,现在的捐款慈善虽然已经越来越趋向透明化,但是真的要弄点什么证据性的凭证,还真是不容易,但如果上了电视的,就不一样了,影像资料和数据资料一结合,关键时刻,说是一项铁证也不为过,不管什么人都揭不开这一页去。 想到就做,孙韶立即打了电话给肖统,让他帮忙想办法弄到了那场义演的一个出场名额,其实这个名额本来就不难弄到,只要你愿意捐款,基本就能搞到这个名额。 可是,想上台报个名字,露个脸,数额就要达到一定程度,刚好,孙韶他们凑到的这四百万,高出承办方定下的数额不少。 只是这么一来,众人本来说好要买的房子,现在显然泡汤了,但三人却一点懊丧的情绪都没有,倒空前地感到一种轻松和振奋。 随后两天时间,孙韶便扎根在书房里,写起了歌,整整熬了两宿,一首歌才算捯饬了出来,当即便打电话将肖统叫来了。义演在明天下午就开始,从现在到明天下午,众人只剩下二十四个小时都不到的时间来熟悉和练习了。 五感也被肖统给紧急召回了,众人又再一次聚集在了一起,简单地互相交代了一下最近的近况后,便甩开了膀子练起来了。 到义演开场的当天下午,众人看到孙韶居然和他们挤在一辆大巴上,这才得知孙韶也在受邀捐款的人员名单里,只是他反正没有交通工具,就过来蹭了他们的大巴。 而更叫众人惊讶的是,孙韶居然也捐了款,数额还不小。众人纷纷开玩笑,孙韶这是趁他们不在,在哪里发了大财。 弄得孙韶哭笑不得地对他们解释,这不全部是他的钱,只有少许是他们的。大部分都是易辉哥哥的钱。 只是吧,易煜肯定不可能在这种场合里露面,便由易辉和孙韶做了易煜的代言人,连易煜的身份,他们也想好了,就说是野腾马集团的老总。而其实,这事儿,他们压根儿就没跟易煜报备过。 众人纷纷好奇,这野腾马是个什么集团,他们怎么从来没听过,孙韶悠悠地一句:“正在筹办中,你们当然没听过。” 众人静默了一会儿,忽而齐声高喊:“土豪啊!这集团都还没影了,就先往外砸钱了?!” 孙韶只是笑了笑,不再往下说,只顺着众人的话乱扯,总不能说他们是在为易煜积德谋后路吧? 只有范旭阳木愣愣地突然开口:“其实……我们也能捐点。” 众人一愣,许晔率先反应过来,他知道范旭阳说得这捐一点并不是捐个千把块,而是抽出他们身上现有积蓄的一大半,甚至全部。 众人沉默了一下。 虽然集训期间,他们与外界的联系不多,而且他们集训的学校里也已经统一组织大家捐了款,不过他们几个,平均也就每个人捐了千把块钱而已。这其实是大部分正常人在这种场合里能做的最正常也最多的事情了,再多的,其实他们是真的没有想过。 但是,在这样的大灾面前,连孙韶——他们这里面年纪最小的,都将自己身上一多半的钱都捐了出来,众人不得不说也是受了一定感触和影响,他们一直说用心唱歌唱歌做音乐,而其实,音乐之外,难道就不能再做跟多与人心有关的事了吗? 沉默片刻后,众人纷纷点头,“就今晚吧,我们几个凑一凑,差不多也能捐个整,捐在这里好了。” 孙韶看着这一幕,心里异常地平和和喜悦,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受自己影响,但是在自己能力有限的范围里,尽最大可能去助人,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因为孙韶和易辉做了易煜的代言人,但是以易辉现在的状态出席这种场合显然不实际,于是便只有孙韶一人来了这里,呆在后台,等着到时候上台举个放大的支票,做一个捐献仪式,走个过场,而钱也会在同一时间由在台下通过电子银行转账到户,留下相应的捐献证明。 虽然不符合节目组安排,但是孙韶在众人节目还没开始前,还是和众人混在了一起,众人正说笑的时候,一位刚演出完,还带着妆的女艺人笑得颇有意味地走过来和罗美玲打招呼。 “肖统确实会选歌,这歌反响不错。”女艺人笑得颇具风情。 众人在旁边冷眼看着,差不多都能猜到这位主儿是哪一个,当下,众人就回以一记更有深意的微笑。 女艺人明显怔愣了一下,罗美玲都懒得跟她寒暄,只懒洋洋地瞥她一眼,便又回过头和孙韶他们侃起来,女艺人对这种冷待,倒也不介意,反而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像是料定罗美玲现在被她阴了,翻不了身,马上就要演出了,自然心情不好一般,然后,她耸耸肩,姿态优雅娴静地施施然地走开了。 等到她走远了后,赵卓才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这女人是把我们当隐形人吗?她怎么就自我感觉那么好,看到我们出现,都想不到我们有了救局的方法?” 罗美玲轻描淡写地接了句幽默的话语:“这世上不是所有女人都像我这样的,智慧、实力与美貌兼得。” 众人捧腹。一番痴笑嬉闹后,罗美玲的节目就到了,众人走去侧面等候室做准备,孙韶则绕到了台前,坐在了他的席位上。 罗美玲登台的时候,孙韶眼尾的余光瞟到侧台边上站着的那个女艺人,她身旁是肖统,她似乎正在和肖统说些什么,肖统只是冷冷地瞥她。 肖统越是这样,她反倒掩着嘴笑得越发花枝乱颤。 轻巧的鼓声响起,而后是一阵伴奏曲,笑得正起劲的女艺人当即愣住,她扭头不可思议地盯着场上看。 罗美玲抽空飞给她一个媚眼,然后开口: “谁在最需要的时候轻轻拍着我肩膀 谁在最快乐的时候愿意和我分享 日子那么长我在你身旁 见证你成长让我感到充满力量 谁能忘记过去一路走来陪你受的伤 谁能预料未来茫茫漫长你在何方 笑容在脸上和你一样 大声唱为自己鼓掌 我和你一样一样的坚强 一样的全力以赴追逐我的梦想 哪怕会受伤哪怕有风浪 风雨之后才会有迷人芬芳 我和你一样一样的善良 一样为需要的人打造一个天堂 歌声是翅膀唱出了希望 所有的付出只因爱的力量 和你一样……” 第六十九章 因为义演是选在灾后第四天开的,主办方和承办方为了达到义演的各种效果,邀请了不少从灾区被转移出来的人民代表和受灾群众的家属。 这些人就坐在比较靠前的位置,前面六七个节目过去,他们都只是木然地跟着观众们鼓掌,他们只知道,这是为了他们的家乡再募捐,但是巨大的灾难和失去亲人家乡的痛苦,已经让他们的心痛到麻木。 主办方邀请他们的时候,说了各种需要的效果,以及希望他们配合的反应,他们当时虽觉得这种时候,谁有心情出席这样的场合,但是如果真的能为家乡募捐到重建的资金,再没有心情,也是要上的。 但是真正到了这一刻,他们其实什么都做不出来,前面四五个节目过去,他们看着就像置身事外的感觉,虽然上面的人唱得动情动性,摄影机扫过来的时候,大部分的灾区人民代表脸上都是挂着僵硬的表情,愣愣地跟着鼓掌。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样的表情和临场反应是很不符合主办方需要的效果,但是这种时候,谁都是妈生爹养的,几个方位的摄像大哥都很能理解他们的心情,所以,每每拍到这样的镜头,他们都只是默默地迅速地切换了镜头,将焦点放回到台上,即使监制人在一旁都急得流汗了,也没有人真的去开口抱怨什么。 但等到罗美玲的节目出来的时候,几个方位的摄像大哥就立即发现场上的群众表情出现了异动,当即就依次调转了镜头过去。 只见,当台上罗美玲的歌声唱到最高朝的时候,这些人脸上纷纷出现了松动的,虽然表情还是有点不自然,但是各个的眼眶都开始泛红。个别受到很深感触的,甚至都已经忍不住泣泪齐下了。 这一场面通过摄像头的捕捉,再投放到大屏幕上的时候,场下很多人都震撼了,起先那些抱着些许其他目的来此观演,或者一直也没有进入状态的观众,看到这一幕,也终于沉下了心来,纷纷陷入一种沉思般的静默里。 “和你一样,我们都一样……” “……日子那么长,我在你身旁 见证你成长,拥有为你们鼓掌……” 场上正中央的摄像头自始自终没有离开过舞台,忠实地将罗美玲的表演给记录了下来,最后收声之后,以受灾群众代表为中心,周围漫出了开演以来最热忱的一次掌声。 罗美玲放下话筒,微微朝下面鞠了个躬,将自己的祝愿深深地蕴含在里面,然后走下了台,台侧的肖统和他身旁的女艺人在这一刻完全呈现了两种表情,五感众人跟在罗美玲身后,6续走过那位女艺人的时候,都纷纷咧嘴送她一个大大的笑容。 女艺人眼中怒火丛生,脸色气得煞白,手指都掐进了掌心里,面上却要做出无所谓的样子,甚至还要挤出笑容,形势比人强,这关卡再扯破脸,只有她自己的难堪。 正在这时,她的所属经纪人跑了过来,看了罗美玲和五感们一眼,眼底也飘过些嫉恨和贪婪——这几个好苗子要是他手里的该多好! 罗美玲和五感他们看着经纪人和艺人之间的态度,不由怔了一下,随后在心里失笑哀叹——还真是臭味相投,物以类聚啊! 几人不再与他们墨迹,纷纷走到后台准备去找孙韶,炫耀一下自己刚刚的演出是多么的成功。 后台的监制在罗美玲唱到一半的时候,也终于松了口气,开场这么久,气氛终于朝他想要的方向调动了起来,一度,他都想调换一下节目顺序了。 因为,在他看来,这气氛调动不起来,原因固然多,但总得来说,还是台上的演员或明星不够给力。 这场一度没有活,大概是他们在安排在前半段的几个节目和演员明星们的知名度不够高,人气不足,调不起观众的兴致和共鸣。 而就在他想着,要不要把中间和后面压轴的一些大人物,给稍稍调两个到前面的节目来的时候,没想到这个罗美玲居然打开了今天义演的局面。 想到这,他又透过屏幕,深深地看了一眼在台上鞠躬的罗美玲,抖开了节目单,手指一划,停在罗美玲报上来的节目名称上,眉头先是蹙了一下眉,而后像看懂了什么一样,松开了手指,招手让旁边的人过来联系一下罗美玲的经纪人。 这场义演,他虽有心想做得干净点,纯粹点,但是很多时候,人总是有力不从心的时候,但从这个小局到可以看出这个罗美玲和她经纪人手腕都不错,尤其是这首歌,显然是新做的,如果不是他们早有准备,那么就是急赶工做出来的,就不知道请的那位大角儿捉的刀了,以后倒是可以经常合作。监制如是想了一番,然后又重新将注意力投注在眼前的屏幕上。 果不其然,后面的义演慢慢就进入了状况,不管是现场的氛围还是舞台上的节目,都很到位了。 而这首歌的真正造就者,孙韶。在这整个过程里,反而显得尤为平静,他眼中波光不兴,一脸宁和,其实,不是他无所感,而是感觉在写歌的一瞬间就已经喷发过一次,到了此刻,反倒有种走过万千,能够平复下来的味道。 他做他该做的,以及能做的,做完,便无须愧疚或邀功,仅此而已。 随后,在中场的时候,轮到各方捐献代表上台走过场,一个名字一个名字过去,然后由代表人举着一张放大的支票转交给受灾代表。 等到这些套路都走完后,孙韶跟着众人下台,刚坐回自己的位子,他的手机就突然震天响了起来,他掏出来一看,居然是易煜,他心里顿时闪过不好的感觉,他走出去,到演播厅外面的走廊上,才将电话接了起来。 其实这中间,电话已经因为时间太长没接,错过两次,但每次几乎间隔不到一秒,就会重新响起,这让孙韶真切地感受到了电话那头易煜的执着,莫名让他压力更甚。 “喂……大哥……”孙韶接起电话,期期艾艾的喊道。 “你们办得这是什么事儿?钱多的烧是不是?”易煜火大地在那头吼道。 孙韶被他吼得直捂耳朵,然后试图解释:“内啥……我们就是觉得这种国难面前,有能力就捐点……” “那为什么用我的名字?”易煜冷哼。 孙韶:“……这不是想着往后……” “把你们那些心思都给我收起来,真为我想,就让我消消停停自在两年,往后什么谁知道,这地震还不是说来就来,指不定哪天就世界末日,我们全部都下地狱去了,你管那么多往后!”易煜在电话那头训道。 孙韶不吭声,任由易煜训斥,心里却一句一句地反驳着,好半天后,易煜看孙韶这乖顺地态度,才终于觉得火气有点散了,但是一想到这群死孩子将钱散掉了,不由又冒了火气。 “呵……”易煜冷笑,“就是捐了,这年头,你怎么知道这钱就是花在那些需要的人身上?指不定到哪儿就给贪得干干净净了,不过被当猪猡宰了一回!” 孙韶默了一下后开始支支吾吾,还真接不上话。据孙韶所知,后世不断爆出的新闻里,这种方面的新闻还真不少,易煜对这些人的劣根性把握得还真透彻。 易煜将孙韶骂的狗血淋头后,让他去把钱给要回来,让孙韶哭笑不得的同时,却也强硬地对易煜说了一个不,这钱捐出去,就没有要回来的可能,就是有,孙韶也绝对不会往回要的。 就算易煜说自己不需要他们做这些,他也觉得自己和易辉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而且还是暂时看不到明路,只期望以后多少能在易煜的坎坷上起点作用的事情,他怎么说也不会将钱收回来的。 孙韶顶着易煜的骂,快速地挂了电话。 回家后,发现易辉把自己的手机摆在茶几上,慢悠悠地跟孙母在喝汤,虽然不是开外音,但孙韶一走进,还是能听见,易煜正在那头骂得起劲呢,翻过来倒过去地说嘲讽易辉脑子进水了,被驴踢了,有钱怎么不去囤两套房子变大款去,巴拉巴拉一堆的。 孙韶坐到易辉和孙母旁边,低头扫了一眼手机上的通话时间,不由咂舌,乖乖,都骂了一个多小时了,几乎是自己一挂他电话,他就给易辉打过来了。 易辉看孙韶回来,倒是对他甩了个无奈的表情,然后淡定地抄起电话便道:“小勺回来了,我们要吃晚饭了,不跟你聊了,下次记得回家吃饭。” 孙韶:“……” 原来这是两兄弟聊天方式的一种!? …… 当时间慢慢走进六月的时候,国难带来的沉重悲痛终于从人们的心头上慢慢散去,人们也终于恢复了以自己的生活为重心,然后在生活之余去关注一下那些灾后重建的事情的生活模式。 孙韶信步走在街道上,掏出手机看了看,觉得时间还早,便转进了路旁的一家书店去了,临近考试,图书馆里基本专业课的书都借不到了,只能去书店看看。 一进书店,店里的音乐声就飘进了孙韶的耳朵,一个低哑的女声无限惆怅地低唱着: “爱与爱的絮语 总盛开在花季 好像黑莲与蔷薇 交替交织并蒂 永远无法忘记 我们的曾经 是美好的经历 还是偷来的回忆 …… 黑莲的行囊 蔷薇与歌唱 他站在她的身旁 幸福净水流长……” 孙韶听了这歌,不禁笑了一下,正站在收银台后的小妹看孙韶的表情,不由也会心一笑,与他攀谈道:“罗美玲的《黑莲与蔷薇》,还不错吧?” 孙韶一边点头表示确实挺好的,一边上前去问小姑娘这家店里有没有自己要的几本专业课的书,小姑娘麻利的在电脑上一搜,便指了指西南边的书架道:“在那边的书架上。” 孙韶过去找到了自己的书,到收银台边结账的时候,发现小姑娘在收银台前面摆了一张罗美玲的专辑,他有些不解地看她。 小姑娘嘻嘻一笑:“不买一张吗?” 孙韶怔了一下,这书店的业务员什么时候还干起导购和推销员的活了? 小姑娘腼腆地道:“这是我最近新喜欢上的一个女歌手,我家是四川的……那天,咱们市里的那场义演直播,我透过电视看了,我觉得,她很好。而且,后来,她还把她这张专辑的所有收入都捐出去了,我希望好人能有好报,其他的,我也帮不了,希望她专辑多卖几张吧。” 孙韶一听,便立即明白怎么回事了。 时隔那场大灾难过去快一个月了,而离当初那场义演结束也有二十多天了。当初因国难而凝结起来空前强大的全国性的热血和凝聚力,也渐渐被平凡的日子消磨。 华夏就是一个这么有意思的民族,在国难与外敌面前,他们会变得血性而凶悍,只为扞卫这一片土地上的祥和与生命,而当安逸慢慢遍布时,种种问题便会层出不穷。 罗美玲在那场义演中,倒并没有表现得多出色,只是因为占了先机,成为挑起氛围的第一人,等于说,那场义演,是由罗美玲开始,才算是真正意义上拉开了序幕。 随后几天,罗美玲那首歌的传唱度和网络点击率蹭蹭爬了上去,当初想给她使绊子的人,不但没有成功反而推了她一把,让她攀得更高。 但这首歌毕竟是有一定局限性的,只在一定环境和氛围里,能挑起人们的感触,但是人类都不喜欢时时刻刻让自己沉浸在悲伤里,于是进入六月后,这首歌的热度就慢慢下来了。 这本来也在众人的意料之中,肖统和罗美玲倒完全没有什么沮丧,也没有想过要抓住这首歌做点什么文章,便也随它去了。 但谁知道,有时候,也许世上还真有命运或者天理报应这么一说,六月以后,灾区进入紧急重建中,也许是为了筹集更多的资金,媒体开始多方播报当初各市各地各个行业人士的捐款,一方面是为了嘉奖,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通过这种鼓励式新闻让更多人参加到这种捐助活动中来。 结果这么一翻媒体宣扬,一定的鼓励效果是达到了,而意料之外的一些情况也频频出现了。其中闹得颇为沸沸扬扬的,就是一线的一些明星捐款和身价比问题了。 捐款这种东西,捐得其实就是一份心,多或者少,本就没有标准。说得更直白一点,不管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即便别人有个千万上亿的身价,这也不代表他就一定得捐出八百万来表示他的慷慨。毕竟,他的钱终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心意重的,能舍得些,就捐个高额的数字;心意一般的,总是会肉痛点,捐得少了,但这却并没有什么对与错之分的,人之常情的一种。 但在正统媒体之外,却总有一个声音,见天儿地盘算这个富豪的身家,那个明星的身价,再与他们捐出去的款项做个对比,本来,这些人捐得数额,单独来看,其实并不少,但随着对比数据的出来,便一堆在微博上抨击来了:“赚的这么多,却捐这么点儿,九牛一毛都算不上,这些人就是这么回报社会的……” 总之就是一通巴拉巴拉的,各种抨击论证或说辞都有。 虽然,这一切在孙韶看来,不过是好事者或者仇富者的一场无聊的网络骂战,但有时候,事情又确实是两面性的,虽然一些捐赠比例不高的富豪和明星被骂得各种凄惨,但经不住这些事情对孙韶他们来说,也确实有好的一面。 这些自诩“社会卫道士”的人们,为了能更好地证明这些土豪明星们捐得确实不多,又拉出了一些社会各界其他人士的捐款和身家对比数值比较高的人。 而罗美玲和五感都榜上有名,因为罗美玲和五感统共加在一起也不过捐了不到五十万,但是架不住人家身家底子本来就薄,这么一对比,倒捐出了身家的三分之一来了,当即,罗美玲和还没有正式出道的五感,被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这么一来,罗美玲倒真真切切地给自己竖下了非常亲民又慈善的形象,连带着,肖统的公司将五感的出道时间提前了一个档期,并将他们第一次的正式出道形式也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再不是什么,搭着谁的顺风车,或者抱一把谁的大腿,而是正儿八经让他们将专辑做好,争取一炮打响。 “帅哥,帅哥,我看你也挺喜欢的,买一张她的专辑呗。”小姑娘脸红彤彤地看着孙韶,显然做这种事并不是很习惯,但为了自己偶像,还是豁出去脸做到这一步。 孙韶拿起专辑看了看,问小姑娘,“你自己买了吗?” 小姑娘脸更红了,磕磕巴巴地小声道:“这些专辑是今天才到的,店里放得这张就是我自己掏钱买下来后的。” 孙韶点点头,付款的时候,多付了一张专辑的钱,然后却把专辑递给了人家小姑娘,“店里那张算是我买的吧,希望能一直留在店里播放,这张你带回家吧。” 小姑娘张着嘴看孙韶。 孙韶笑道:“这专辑,我家里有好几张。” 这是大实话,专辑一出来,罗美玲就甩了十多张签名后的塞给他,美名其曰:“留着,等以后姐大红了,这都是能叫上价的,这最初的几张签名版,都在你这了。” 将手里的专辑一股脑儿地塞给小姑娘后,孙韶捧着自己的书走出了书店,再拿出手机一看的时候,时候就差不多二楼,当即,他也不再耽误,快速地就朝街尾的一家茶吧走去,刚进门,就看到肖统对自己示意性地招了一下手,他默默地朝肖统那个方位看了一下,除了肖统,还有四个人,孙韶琢磨着,肖统今天约自己来,难道又是给自己介绍顾客? 随着这罗美玲和五感势位的上升,再加上这段时间来,孙韶给罗美玲的几首高质量的歌曲,以及在国难前,孙韶卖出去的几首小歌,现在都发行了出来,孙韶的名声也算是在圈内定基下来,只是孙韶自己低调的很,一般很少主动去招揽这些。 肖统也比较慎重,一方面自然也是想给孙韶提供一手信息,另一方面,他现在实力毕竟有限,也确实担心,太早将孙韶这张底牌报给别人,他以后还会不会有优势。 所以,通常情况下,找孙韶求歌的人大半还是要通过肖统的手,肖统也会先进行一轮删选,对此孙韶也不觉得有什么,只当自己也多了个不要钱而又慎重的经纪人便罢了。 起码肖统看人能力还不错,有他把着关,倒不至于让孙韶被人阴。 孙韶走过去,坐下后,肖统便一番介绍,孙韶顿时有些愕然,眨着眼看肖统——这是什么情况? 肖统不动声色地对他眨眼——先听下去。 第七十章 孙韶听了不一会儿,终于摸清这几个人的来意了。 肖统给孙韶介绍的这几个人,没有一个是找他谈歌曲的事情的,又或者说,他们谈得其实是比一首歌两首歌更长远的写歌创作的事情。 正中间,面对着孙韶的这个四十多的中年男人,叫李成兵,名字普通,人看着也不起眼,但却是圈内很数一数二的人物。 早年也是个经纪人,看人的眼力一直很受圈里人的追捧,现在圈里有三个一哥一姐级的人物,当初都在他手里呆过,其他还有不少现在发展得很稳定的艺人,也都跟他有不浅的关系,要么就是他挖掘的,要么就是他曾经带过的。 和这人眼力一样出名的,还有他的脾气和性格,他最开始入行的时候,是做经纪人的,而他手里的几个艺人一直都发展得很好,当初的一哥一姐在他手里时,便已经有了要大放光芒的趋势。 但就在他风头最盛的时候,他居然跟自己的公司闹翻了,为的什么事情,众说纷纭,大概除了当事人,其他人都说不清。闹翻后,他手下几个艺人也纷纷高调宣布要跟他走,但是他都给拒了,但都给这些人找了非常不多的东家。 等于是他自己走了,同时也阴了公司一把,将公司手里的几支强大的潜力股给连根送到了对手手里。而后,他便沉寂了两年,再活跃起来的时候,就不再是经纪人,而是自己开起了工作室。 十五年前,他的这种工作室,其实算是个新潮的行业,当时别说他工作室的性质了,就是“工作室”这个名词也不过在国内刚刚兴起,那时候,大家聚集了资金一起做事,最不济也是要去注册,然后称为一个某某公司的。 他的工作室并不为艺人服务,也不是另一种经纪公司。而是直接承办省市里各种大型活动的,从明星的演唱会、到各种省市里的节庆晚会,地方台春节联欢晚会、演出、或者大型商演等等。 他的工作室主要就是为这些活动做策划,设计舞台,联系演员场地,监制演出等等,这工作室一出来,经营了不到两年,就开始受到追捧,原因无他,首先,是这种工作室实在太对口市场需求了,其次是李成兵做经纪人那几年,积攒下的人脉是真的宽的吓人。 工作室,算上他自己,常驻工作人员其实不到二十个人,但是一旦办起活动来,各种大神就会神出鬼没,从晚会总导演,到晚会能请得动的演员和艺人;从舞台设计师到晚会的灯光师;一个比一个,冒出来的都是重量级人物,总而言之,可以说,只要主办方能出得起相应的费用,他们就有办法给出相应档次的活动演出。 到了今天,看到李成兵成功的人,有赞叹的,也有直说他走大运的,而其实,在李成兵的那个年代,能敢为他人不敢为,先看到他人看不到的,光这些,就已经注定了他要成为一段传奇。 至此,这李成兵在这一行业里,虽然这么多年,工作室还是那个小小的工作室,但实质上,却早已是这一行的领军人物了。 现在,这位传奇的领军人物找到了孙韶和肖统。 虽然具体目的,这位大佬级的人物东拉西扯说到现在,也没往核心内容上靠,但精明如肖统,透彻如孙韶,还是通过他话里的一些潜藏信息猜到了一些东西——这位大佬级人物的工作室,最近准备开发新业务。 说来,这其实也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孙韶在心里暗忖,这个工作室维持到今天,龙头的位置虽然还是稳稳的坐着,但是也不得不承认。 这年头,不管哪行哪业,市场竞争都越来越强烈。后起的新人,以及年年岁岁的各方中外势力变更,还是会给这位李成兵的工作室带去巨大的压力,在这种情况下,能有变革自然是最好的出路,正所谓,变则通,通则达。 相信他应该比他们更熟知这个道理。但是,到底是什么新业务,居然这么看得起他和肖统,他们手里有什么东西是这位主儿看得上眼的呢?孙韶暗暗纳罕。 “就不知道,你们年轻人现在这唱片公司、经纪公司和艺人个人发展有没有什么看法?”李成兵东拉西扯,稍稍透露了点自己的意思后,便忽然话锋一转,不再自己说,而是把话语权交给了孙韶和易辉。 孙韶和肖统暗暗交换了个眼神,眼中都有几分明了——原来新业务还是跟他自己原来的老本行挂上了钩,是针对艺人的。 肖统低头蹙眉思量了一会儿,孙韶也静默不动,捧着杯子做木头人,李成兵则淡定地看着两人,同时和他身边其他三个人聊了起来。 这时候说什么,怎么说,其实是非常重要而且必要的。 李成兵虽然说得模模糊糊,但是人家好歹已经撤掉了墙壁,只留一层纸在那挡着,诚意已经给足了,端看肖统和孙韶怎么看待和考量了。 而孙韶此时,也差不多猜到李成兵想开发的新业务是什么了,李成兵的眼界确实很远,这种专门针对艺人的服务,到他后世那个时间点,也不过是兴起而已,而李成兵现在就已经看到了这个市场了。 思量了好一会儿,肖统才抬头,看了看孙韶,示意——我先来? 孙韶轻轻颔首,顺便,他也需要再看看这位李成兵大佬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再决定说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李哥问的是哪方面的,我就照自己这几年的一些感想,浅陋地说几点我的拙见,说得不好,李哥别见怪。”肖统客套地道。 李成兵笑着摆手,催促他快点说。 “虽然现在的唱片公司,经纪公司等等,一茬接一茬地像雨后春笋往外冒,大大小小,数量就先不说,这质量嘛……”肖统顿了顿,“想必大家心里也有数,除了行业里几个资历和资金雄厚的大公司,其他的,不说也罢。” “按理说,这种现象好像预示着这唱片公司、经纪公司、娱乐文化这块好像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是个大发展的上升期,但我却不这么看。”肖统慢悠悠地道。 李成兵眼都放了光,弹了弹烟灰,“接着说,接着说。” “我还是直说咱们业内都认可的几家大公司的一些情况,这些年,各个公司,不管是给天王天后,还是新出道的当红偶像,每年都要出不少的唱片专辑或者单曲,但是,你这些唱片专辑到底卖出了多少?” “这经纪公司也一样,一年年的,通过各种途径吸收新鲜的血液和脸孔,来增加娱乐文化这一块的活力,唱歌跳舞,拍电影拍电视剧,真的是每天都有新面孔。但,我们先不管这些人给公司带来了什么,就从艺人自身来说。 “这些年,走出二三线,长居一线,同时面向国际的,又有几个呢?看看现在在国际上活跃的那些东方面孔,或者在全国知名度都受到认可,被人当一姐一哥的,哪一个不是十多年前走出来的?”肖统接着道,脸上表情淡淡的,对自己一竿子打翻了一堆人倒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李成兵听得两眼放光,直勾勾地盯着肖统问道:“那你觉得这是什么原因?” 肖统想了想,最终出自自己的职业道德,不好当着这些人的去抱怨公司里的不公和内斗问题,最重要的是,他还准备在里头干到金牌经纪人呢,再不好,也算是自己的老窝不是,于是他便笑着抿了口茶,不再说话。 李成兵顿时有些失望,收回了眼神,孙韶瞥了两人一眼,倒接过了话茬,慢慢说道:“归根究底,两个原因,跟不上时代和尾大不掉。” 李成兵刷地一下将目光投注到孙韶身上,虽然他一直表现得很隐秘,但是孙韶还是从一开始就感觉到了这位李成兵对自己的不重视,肖统刚开始介绍自己的时候,他眼中确确实实闪过了欣赏,同时还伴着一抹失望。 孙韶当时还玩味地想了一会儿,现在看来,这人大概是觉得自己太年轻,没有定性。 年轻人会写歌,只能说是有才情,但是有才情的年轻人往往也很轻狂和自傲,到了李成兵这个年纪的,他欣赏这样的年轻人,但真正要论合作的话,他还是宁愿和肖统这样的人合作——有干劲,有野心,同时并不自大猖狂。 随后众人喝了两圈茶,李成兵中间几次试探性地停顿,孙韶都没有做出反应,只是捧着杯子做个好听众,肖统都适当地迎合了两句话,既不急躁又能显出他的见识,但孙韶自始自终都没有对李成兵的话做出任何反应。 从那时起,李成兵便渐渐将注意力都放到了肖统身上,孙韶便受到了忽视,直到刚刚他提出问题,转交话语权的时候,他虽然说得是“你们年轻人”,而实际上,眼睛是只盯着肖统在看的。 现在,孙韶看到这位李先生重新将估量的眼光投注到自己身上,倒不疾不徐地冲他笑了一下,接着道:“李先生要不介意,我就接着说?” 李成兵笑笑,摆手,“不是说了叫李哥吗?是不是看着我显老,跟你们不是一辈儿的人,不愿开这个口?” 孙韶从善如流地改口,“那李哥,我接着说?” 李成兵点头催促显然兴趣被吊起来了。 跟不上时代,其实很好理解,随着这网络科技的兴起,各种新媒体的力量也逐渐强大,地域性的界限其实越来越小,各种新的文化娱乐活动几乎可以在全国各地同一时间面世,从宣传和打开新局面来说,这是好事儿。 但是,同样的,因为界限的逐步消失,各种文化娱乐的副产品,电影、音乐、歌曲、电视剧等等这一类的,基本在网络这个无形的数据库中,都可以同步传播了,这些东西,已经不能像以前一样,给公司带去巨额利益了。 虽说,现在看着,在一定程度上,各个公司不断推出新人,新片,新歌。一个时期内,以数量来说,还是具备一定优势,但孙韶知道,这越到往后,着仅有的一点优势也将消失。 这就是跟不上时代,如果想要维持住辉煌,只在这些东西上做文章是远远不够的,必须应用这些新技术和新媒体开发新的利益链。 而另一方面,即使这些公司想做这个,也确实会尾大不掉。 越是庞大的有雄厚实力的公司,在这种时候,想要革新,想要调转方向,就越是困难。 就是暂时不说革新,只谈内部消停和团结,就不可能。在这些公司内部,各种新人嫩模越来越多,而蛋糕却是有限的,无限增添的分食者,有限的粮食,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场永远无法停止的内斗。 孙韶说完,微微笑了一下,将肖统想说而不好说的给说了之后,也顺道说了点自己的看法:“李哥的想法是好的,但是这业务却不好开展。” 李成兵一怔,深深地看了孙韶一眼,“这话怎么讲?” “我也就是说说我的猜想,说得不对或者不好,李哥别见怪。” 李成兵点头。 “我猜,李哥你大概是想针对获得资源不易,但是本身又很有实力的艺人开展新业务,大体内容,总归走不脱集中资源,针对个体进行包装、培养、潜能开发、实力展现、多渠道发展、走向国际型宣传吧?”孙韶说着,看到李成兵身旁那三位他工作室里的员工纷纷露出诧异的表情。 这些东西其实并不难猜,因为就是在公司里,艺人也是走这一套套路的,他们诧异的是,孙韶短短几句话就将他们策划了近一个月的方案给总结了一遍。 孙韶目不斜视地接着道:“其实这两年已经渐渐有一些艺人脱离了经济公司,独自开了转为自己服务的工作室,这类工作室的性质其实和李哥你们想开发的业务就差不多了。从这一点上来说,能支付得起相应服务费用的艺人,肯定更希望拥有自己独立的工作室。” “这样一来,你们所面向的潜在客户源便缩小二楼,而且,这种业务是完全不同于李哥你们以往的业务的,你们以往的业务,长则半年,短则半个月,一定就已经完成进入了备档。但这种业务,该以什么来定性完成呢?一个艺人走到哪一步才算到达业务目标,可以收尾呢?这是一个没有时限的业务,不好做。” 孙韶说完,李成兵和他身旁的三人都陷入沉思。 肖统在桌子底下对孙韶暗暗地竖大拇指,孙韶失笑摇头。 忽而,李成兵对孙韶道:“小孙,你来我工作室吧。” “哈?”孙韶愣住。 随后经过李成兵的一番解释,孙韶才知道,李成兵是看自己和工作室员工商讨了近三个月的策划,居然三两句话就被自己给找到了这么大的问题,心里起了爱才之心。 孙韶下意识便准备拒绝,虽然他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但是他志不在此。可李成兵当场便截住了他的话头,“小孙,你再考虑考虑,年轻人做事情,还是要三思再三思的好。这新业务,也不瞒你们说,我确实有点这个意向。” “今天你给老哥我找了这么大一个漏洞,我自然要好好感谢你,这漏洞,我再让他们好好想想怎么补,这新业务,我是一定要开的,一味死守,那就是什么也守不住。既然你能看出这个问题所在,我相信,你是一定能想到办法让这个企划变得完美,老哥我还是希望你能来我工作室的。待遇这些东西,你不妨问问我身边这些老伙伴!”李成兵既豪气又诚恳地对孙韶道。 同时也不住地在心底感慨:“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最终,孙韶只答应会好好考虑,然后几人转换阵地去吃了顿饭,饭桌上推杯换盏,李成兵发扬了“哥俩好,喝到倒”的精神,像孙韶表达了自己的热情和扫席以待的诚恳,结果就是孙韶被灌了个半醉,被肖统送回家。 开门等他的是易辉,孙母因为这两天接了几个大单子,埋头在工作室里熬了几天,今天被易辉给弄出来,早早送上楼睡觉去了——楼中楼也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改建好了,楼上基本就是孙母的工作室和卧室,以及众人吃饭的地方,楼下则是夫夫俩的私人空间,只可惜,最近因为腿伤,即使有这么个私人空间,易辉也从来没有肆意地吃饱过。 开门将醉得歪歪倒倒的孙韶接过手的时候,易辉脸上便有些不好看,他是知道孙韶喝醉了的坏毛病的,他只觉得这一路,自家这兔子还不知道被这肖统占了多少便宜。 但肖统却将易辉的黑脸误会成自己让孙韶喝得这么烂醉,便只摸摸鼻子,准备解释的时候,突然看到孙韶贴在易辉身上就扭了起来,扭动着扭动着,就一个吧唧,亲在了易辉的嘴唇上,嘴里还低喃着:“哥……” 肖统看得目瞪口呆,知道是一回事,但是真目睹了这男男相亲的一幕,对他来说还是有些震撼的。 “我、我先走了……”肖统匆匆甩下一句,便要离开,疾走了几步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易辉的黑脸从哪来的,便又回头高声道:“内啥……孙韶对我可没这样,就是安安分分地歪在我肩膀上睡回来的。” 说完,便飞一般地跑到电梯前,按开了电梯门走了。 而孙韶也因为感受到了自己熟悉的气息,身体里隐匿起来的一些东西便蠢蠢欲动起来,支使着他往身边这个软软的摸起来很舒服的肉体上蹭啊亲的。 “嘶——”易辉忽然倒抽一口气,按住了某只非常不安分的爪子,真是,一段时间没实践,都不知道自家这小男人已经进化到这种级别了。 以往就是喝得再醉,也不过是蹭蹭亲亲,各种技术性动作比如解扣子、拉拉链、摸进裤裆找睡着的某个物件什么的,是从来做不来的。而现在…… 易辉眼中神色狠狠一暗,屏住一口气,碰地关上了大门,抄起某只软兔子就朝卧室走去。 今晚一定要开荤。连续一个月因为腿伤只吃了点肉汤的易辉恶狠狠地在心里对自己道。 一夜荒唐的结果就是第二天两人都扶着墙起来,易辉是乐极生悲,做到最后,孙韶被他做得实在受不住了,哭着闹着要逃跑的时候,踢到了他的伤腿,直接导致今早起床,易辉腿骨就不住地发疼。孙韶则是实实在在被吃得狠了,早上起床,小腰一挺直就酸得慌。 两人扶着墙,互相对瞅着,既为对方的惨状好笑,又为自己的惨状悲痛。直到最后,还是忍不住互相大声嘲笑着对方。 一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孙韶迎来自己大二最后一个暑假的时候,李成兵的电话便打了进来:“小孙啊,有没有空,我们喝个茶?” 第七十一章 李成兵是真的看上了孙韶,给了孙韶半个月时间考虑后,终于向孙韶要答案来了。 孙韶深思熟虑后,还是选择了拒绝,虽然李成兵开出的条件很具有诱惑力,而且据孙韶的记忆,如果自己不从中拦这么一下,李成兵会按照原本的企划开展新业务,先期倒确实吸引了不少眼球和客户。 等到后世,各种工作室借鉴他的模式开了起来,同时个人工作室也增多后,他这一业务便也就进入了瓶颈期,直到孙韶最后重新回到这里的时候,好像也没听说他的工作室找到什么好的突破方法,其实突破方法不是没有,只是,他们的前期投入太多,投入的越多,就越舍不得轻易放手。 但,就是在这种境遇下,李成兵和他的工作室,在业界领头人的地位却一直没有丢失过。由此可见他工作室的实力。 而现在,这位实力强悍的业界老前辈向他伸出了如此友好的橄榄枝,他却拒绝了。倒不是他拿乔,而是孙韶知道对方想要从自己身上挖的,和自己能源源不断生产的绝对不是一样东西。 他看重的是孙韶这种极富远见的眼光,和孙韶这种有才情却不骄不躁的气度,但孙韶自己却知道,自己哪里是有远见看得长远,而是他就是从那个时候走过来的。 无论什么单位职业或者上司,用人都像是在挖矿,他需要的是你源源不绝的能量和财富。孙韶自觉,自己在这一方面无法满足李成兵的要求,他只能提供短暂的一段时间的矿藏。 如果他看重的是自己的创作才能,大家还有坐下来商量一下的余地,孙韶在心中也不无可惜地这么想着。 同时,经由李成兵的出现,不得不说,孙韶心里其实也萌生了一点其他的想法,他自认自己没有什么做老板的魄力和本事,给人做做狗头军师还差不多。 但是工作室比之一个公司,资金周转上不需要大量前期投入,人力资源上不需要运用到太复杂的管理,运作形式上,也自由开放得多,经营方式,性质等等,完全是多种多样的,个人可控的,就像他们给自己老妈捯饬的那个工作室一样,好像个人能发挥的地方还是挺多的。当然,这在孙韶看来,目前也只是他一点不成熟的想法。 但他之所想,李成兵可是一点都不知道,他只觉得这是有才华的少年人一点抬高自己身价的手段,倒是颇具刘备三顾茅庐的气度,一而再再而三地执着邀请孙韶加入自己的团队。 孙韶最后被他这谦和的态度弄得实在不好意思,只能直白袒露地将自己所思所想给说了一遍,当然,不能说的自然一个字都不透露,只告诉对方,自己的长处和兴趣不在这一方面,主要还是想做音乐。 同时,出于道义,和以后发展的需要,将自己以后可能也会独立弄个音乐创作方面的小工作室的意思也透露给李成兵。 谁想,李成兵对此倒是看得非常开明,不但没有任何不悦,反倒很支持孙韶的想法,直说年轻人有梦想有想法是非常可贵的事情,但是在梦想没有全权到来之前,路可不好走,希望孙韶能坚持下去。 孙韶一听,算是终于明白李成兵在这个圈子里人脉是怎么打下来的,又是怎么走到今天甚至走到后世艰难的时候,还是可以屹立不倒那么久了。 经营手段和先一步抢占商机固然重要,但这胸襟气魄却才真的是立人之本。 看到孙韶因为他一番话内心深有触动,李成兵见机提出让孙韶干脆乘着暑期去他工作室里帮帮忙,顺便也可以为以后学点有用的东西,最后,李成兵还笑言,这些在学校里可是学不来的。 至此,孙韶才算知道什么叫老狐狸,就是到了这一刻,李成兵还是不死心地想把孙韶拐进他的工作室。可能在李成兵看来,孙韶所谓的梦想和他现在亟需从孙韶身上挖出来的矿藏一点也不冲突。 即便不能永久占用一座矿产,但是,在先期能够开发一点出来为自己所用,也是一件大好事儿不是? 从本质上来说,这也算是一场双赢,孙韶想不到自己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于是在暑假开始不到一周的时间里,他给自己找了一份暑期工,第二天就要去上工。 在孙韶开工的第一周里,他就在李成兵的工作室里感受到了一种规则之内的自由徜徉的味道,工作室很开放,无论是气氛还是言行举止上面都很自由,但是每个人的职务,所在小组和每日任务也很明确,无论你怎么开始怎么做,在规定时间里高质量地完成你职务下所对应的任务,是必须遵守的规则之一。 进去第一天,李成兵就把他扔到第一次跟在他身边和他与肖统见面的一个男人——洛克手里,而最后,果然不出孙韶所料,这个男人现在就是负责开发工作室新业务的小组负责人。 李成兵招了孙韶进来,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这个新任务,孙韶在心里好笑的同时,倒也确实有几分投桃报李的心思,毕竟,李成兵是在知道他的心思的情况下,依旧敢用他,同时也给了他这个千载难逢学习的好机会。 开工一周后,在看到孙韶差不多已经熟悉了环境,同时也翻阅完了他们小组里所有最新数据和资料后,洛克就毫不客气地支使起孙韶出卖起劳力和脑力来了。 既然你指出了企划里的大漏缺,不如你想想有什么办法能修缮? 对此,孙韶很直接地告诉他们,“如果只想修缮,不从根本上改变,企划到五六年后还是会爆出大问题。” 洛克和他小组里的成员沉默了很久,洛克偷偷瞄着小组其他成员的脸色,眼里飘过对孙韶的赞赏,其实他倒挺欣赏孙韶的这种直接。 在孙韶当初提出这个问题时,他就已经回来和组员讨论了快二十多天了,几乎所有人都不甘愿放弃现有企划,再另起企划,只一味地搜集各种最新资料和数据,企图完善它。 洛克其实很了解这些组员的想法,这份企划,他们做了快四个月,才有了今天的成果,不到万不得已,谁想全盘放弃呢? 而孙韶这一番直白的话却给了这些人重重一击。让他们不得不正视自己的问题。 于是在经过两天的调试之后,在最新召开的一次小组会议上,洛克率先表态,要将企划全盘推翻,组员或苦着脸或松了口气或带着些不甘愿,但最后,推翻企划的事情还是就这么定了下来。 企划推翻后,新业务的开发还是得继续,在众组员都还没有从谷底的状态中调整过来时,孙韶已经开始一点点地铺叙自己的一些想法了。 想做活一个艺人的生命周期,确实很难,也不好定性最后的成功与否,而且很难和传统意义上的经济公司划开界限,但是不以艺人为单位呢? 只以艺人为服务对象,然后以一首歌,一部电影,一张专辑,甚至只是一次宣传和艺人出席的活动曝光率的策划为单位呢? 众人一听,宛若自己面前被人打开了一扇透亮的窗,因为他们工作室这几年来,基本只接大的义演汇演晚会或者知名艺人的演唱会等等,做得久了,眼界都高了起来,一说开发新业务,基本都是从高投资高回报上去思考这些问题,像孙韶提及的这些,好像被他们有意识地跳过来一样。 而现在走到死胡同以后,再经他这么一提,却发现,确实如孙韶所说的,低成本并不就一定意味着低回报,关键还是看他们怎么运作。 这么一来,洛克小组的成员又重新鼓足了干劲,开始收集数据资料准备先确定一个方向,然后做新的企划。 就在孙韶和洛克他们忙得如火如荼,新的企划方案开始一点点完善,只待最后实践了,只有实践才有助于发现问题,只有不断解决问题,才能完善企划,最后变成工作室里一条完整的新的业务线。 就在这时,李成兵给洛克他们带来了两个实践方案用的样本。 来得人里,一方是以肖统为代表的,最近正在积极筹办出道专辑的五感乐队,另一方则是近两年来在荧屏上一直比较活跃的当红偶像——宁晓宏,对于这两方人马之间的渊源了解得比较透彻的孙韶来说,这两方人马能凑在一起,真的让他打心底觉得不可思议。 但是五感的众人却都表现得很好,既没有争锋相对,也没有在说话间冷嘲热讽,反而都在脸上挂了些很有风度的笑意。 倒是宁晓宏这个人,面对五感的时候,脸上各种表情混转交加,一会儿闪过尴尬和不自在,一会儿又带了点居高临下看五感的傲慢,总之,这一切看在一旁的孙韶眼里,很有几分跳梁小丑的味道。 李成兵将两方人马带到洛克面前,互相介绍了一下,然后稍稍提了一下对方的来意,在寒暄了一会儿之后,就把会客室的空间交给了洛克的团队,洛克和自己的组员坐在长桌的这一边,肖统、五感以及宁晓宏和起经纪人坐在长桌的另一边。 三方人马围着桌子坐下后,对面的五感就忍不住自己的惊讶和诧异,朝孙韶不断地挤眉弄眼,赵卓还无声地问着他:“我说你怎么那么能折腾,哪儿都能瞅着你啊?” 孙韶被他们弄得失笑连连,最后在洛克的严肃眼神中,终于端起了专业人士的面孔,咳了两声后,暗示五感——回头再说这个,现在说正事儿。 两方人马今天之所以能到这里来,不得不说李成兵的手腕足够高杆。 虽然李成兵看着对手底下人做事都很放得开,从来不过问他们做什么,怎么做,只求最后能拿出点东西就成,但是洛克其实将组内工作的所有进度,时时刻刻都报备给李成兵了。 而洛克这边才说了最新的企划还是要实践过后才知道到底可不可行,那边李成兵就已经发挥起自己手里的人脉关系网将自己新业务的消息给放了出去。 当即,就有不少公司或者个人冲着李成兵的面子,将自己公司里最近有类似规划的艺人就给送了过来,李成兵经过深思熟虑以及洛克对方案的解读后,挑了这么两个各自极具特色,而且很符合洛克他们前期实践所需的各类特征的“实验品”给他们。 两方人马到此都是为了出专辑,所以最后,洛克的小组挑选了企划中“专辑篇章”的方案,准备为这两方人马服务。 所谓专辑篇章,就是以艺人为服务对象,然后以专辑为单位,从选曲、录制、拍摄到后期的修片宣传等等,全部由他们一条线负责,一张专辑为一个工作周期,时间跨度有限,费用收取则直接从卖出去的专辑中抽成。 众人当天就服务事项和相关规则,以及双方对彼此的要求和各方面的配合注意事项交流了一番,就算圆满结束。 散会后,孙韶悄悄跟五感打招呼说晚上在“乱”碰头了再说,然后就投入到小组的内部会议中去了,一直讨论到下班,众人也才堪堪将五感和宁晓宏的评估资料理出个头绪,其中,孙韶因为和五感私交甚笃,基本就被当做五感的资料收集机,虽然孙韶一边秉持着赞赏五感的态度提出五感的全方位资料,一边不断强调自己这种态度是有强烈主观色彩的。 但是小组内成员还是齐刷刷地将他的话当成第一手资料记录在案。 笑话,大半个月的共事,孙韶虽说人有点墨迹,没脾气,但是做人做事还是刚刚的,能让他这么评价的乐队,就是没有十成十,八成八也是有的。 记录完五感的,再去搜搜宁晓宏的,当即,众人感叹,孙韶刚刚说得还是太公正了,看看网上一群小萝莉对人家宁晓宏的评价,那就是在赞扬天神啊,哪里是艺人? 众人一边说笑,一边忙着手头的工作,直到天边擦黑,洛克才摆手让众人下班。 孙韶几乎是一刻不停地赶到“乱”,但还没进门,他就被正门旁信步走过来的两个人给吸引了目光,其中之一是易辉,而易辉身边站着的男人却是他没见过的。 那个男人看着和易辉差不多大的年纪,身高只比易辉少矮一点,身形不胖不瘦,也只比易辉稍单薄点,比自己是强多了。穿着上面很讲究,都市雅痞的风格,领口开得很大,一双眼睛明明不是桃花眼,但是眼里的桃花却满场乱飞,时不时扫向易辉的眼神让孙韶觉得莫名不舒服。 两人一边朝“乱”里走,一边聊着天,易辉神色看着很平静,只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对方的话,以孙韶对易辉的了解,此时的易辉正处于走神状态,所以各种无意识地乱搭话。 离孙韶还有十多米远的时候,不知道那男人突然凑到易辉耳边说了什么,易辉下意识地点了个头,对方一下就笑得很灿烂,易辉这才回神,略带无奈地瞥他一眼,再一转头,看到站在“乱”门口的孙韶,眼里微微发亮,加快步伐走了过来。 “怎么来这了?”易辉低头看他。 “约了旭阳他们。”孙韶道,看了看旁边正拿奇特眼神扫着他们的男人,忽而心思就动了动,又懒洋洋地加了一句:“顺便来视察视察领地啊。” 这是孙韶和易辉之间常有的玩笑话,因为易辉在床上时,对上孙韶,总会将平日里隐藏得很好的占有欲全权展现出来,折腾孙韶是其次,总喜欢在孙韶身上隐秘的地方留下印迹,或者吻痕,或者轻微的咬痕,让孙韶心里大呼自家大厨哥怪趣味的同时,也常戏言,他是兽类,有在自己领地留下痕迹的习惯。 易辉对此倒是承认的很坦然,同时也戏称,不介意孙韶将自己也当成领地,允许对方无条件占领并留下痕迹什么的。 今天,孙韶说着这视察领地,自然只得是易辉。 易辉闻言,眼底飘过浓厚的笑意,压根儿没多想,正准备伸手拉孙韶的时候,他旁边的桃花男开口了:“阿辉,这是谁?” 易辉这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个人,便给两人介绍:“程柳,这是我爱人,孙韶。小勺,这是我初中同学,程柳。” 程柳听着易辉的介绍,脸上微微诧异了一下,稍稍打量了孙韶一圈后,似乎有些惊异于孙韶的年轻。 因为孙韶虽然在李成兵的工作室里上工了,但是因为工作室里对职员的着装方面实在松乏的很,爱怎么整怎么整,所以孙韶再做和大热天的,一律白T恤家洗白的牛仔裤搭配帆布鞋,再加上,他的脸不怎么出色,只是不显年纪,乍一看,确实跟高中生一样。 随后,诧异结束,程柳脸上挂着古怪的笑,颇有深意地伸出手去跟孙韶握手,“孙韶弟弟好年轻,上大学了吗?刚刚阿辉说得可不精确,怎么只是初中同学了,我可是记得,初中的时候……咱俩关系可亲密着呢。” 孙韶一边不动声色地笑,一边道:“大学都快毕业了。我听他说过,初中时有个很好的朋友,一定就是你了。” 大家松手的刹那,孙韶不禁蹙了一下眉——这程柳居然在松手的刹那,用指腹骚了骚他的手心,亦或者,是偶然的? 易辉则没看出这么多门道,只淡定地揽过孙韶,低声笑着对孙韶道:“今天中午他到我在明光路上的那家店吃饭,刚好遇上了,这才知道他今年回国了。” 孙韶低声失笑,眼睛斜睨着易辉——怕我吃醋,解释呢? 易辉一摸鼻子——得,越解释越多事儿。 三人不再多说,相携走进“乱”里,一进去后,窝在角落里五感就让服务员把孙韶给劫走了。 和五感的几人聊了一会儿,看到众人面前的酒水都喝差不多了,而“乱”里也到了人潮最高峰的时期,服务员跑来跑去,几人又都不敢高声喊,怕引来不必要的注意,于是孙韶便好心地替几人跑一下吧台,准备将几人的饮品给端过来。 刚交代完阿金要点的酒水,坐在吧台前方的高脚椅子上等着,旁边的位子上就立马落座了一个人,孙韶撇头,发现是程柳,便笑了笑,“玩得怎么样?” 程柳端着酒杯,抿了一口,意有所指地道:“挺好,没想到这么多年没回国,国内也开放多了。” 孙韶装傻:“是吗?” 程柳一边晃着酒杯一边冲孙韶笑,“没想到一别这么多年,阿辉居然从厨师做到了小老板,也……入了圈子,找上了伴儿。” 孙韶笑笑不答话。 程柳接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先是说易辉当年,后来就变得对孙韶的事情很感兴趣的样子,说着说着,人就越贴越近,孙韶瞥了瞥他,心里想到当初易辉提及这发小时的语气和神情,便忍了忍,往后挪了点。 而对方居然得寸进尺,后慢慢地就将手摸上了孙韶的大腿。 孙韶低头看了一眼在自己大腿和大腿根部附近来回游走挑动的某只爪子,心里默念几声平心静气的话,然后默默地抓住那只爪子,狠狠给扔了回去,正在这时,阿金端了一餐盘的酒水过来,“给,好了。” 孙韶利落地端起餐盘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七十二章 因为五感现在身份多少有些敏感,不能在酒吧里留得太晚,不到午夜,五个人就在肖统的索命连环招中回去了,几人的聚会算是到此告一段落。 孙韶伸了伸懒腰,四外看了看,没见着易辉,同时也没看到那个程柳,摸了摸下巴,便慢悠悠地蹭到了后厨去了。 果不其然,孙韶不但在那里发现了易辉,还看到了像牛皮糖一样粘着他的某棵柳树,孙韶慢慢地晃过去,易辉和程柳都背对着自己,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 “阿辉,你那只小绵羊哪里找的?给我弄一只呗!”程柳围着易辉一边转悠一边啃着苹果道。 易辉低头翻着手里的单子,闻言,头也不抬地道:“自己找去。” 程柳状若无心地笑眯眯地道:“就你家这只我看着就挺不错,小羊羔一样啊,嫩得很,才刚进圈子吧……在你身边呆了多久了?” 易辉顿了一下,侧目看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程柳咔哧咔哧啃着苹果,眼神乱飘:“你听出什么就是什么了呗?你进这圈子多少年了?里面的道道还有看不透的吗?” 易辉蹙眉,认真地看了程柳一眼,想说些什么的感觉,但是最后只深深看了程柳一眼,什么也没说,继续低头翻阅自己手里的东西。 程柳被他这一眼弄得浑身不对劲,苹果也不啃了,拉着易辉的手肘,重新引起易辉的注意力才问道:“怎么,又是老同学,又是志同道合的,看不惯我这样啊?” 易辉摇摇头,认真地道:“人各有志。” 程柳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么多年不见,语文水平见长啊,成语都用上了。” 他扔掉手里的果核,忽而做出一副沉痛的样子对易辉道:“听哥一席劝,哥是过来人。别跟你家小羔羊来真的,你真他可难真,年纪那么点点大,又是刚进圈子,以后有得玩呢,哪有那么早手心,随便谁招招手摸摸腿的,也许就跟你散了……” “屁!”听到这儿,孙韶终于忍不住,像背后灵一样贴在了程柳身后爆了句粗口。 易辉和程柳双双转身看他,程柳脸上表情凝滞了一瞬间,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笑呵呵地跟孙韶打招呼。 易辉倒是很温缓地看着孙韶。 孙韶看了看易辉,又看了看程柳,才慢悠悠地说道:“大厨哥,你这发小真有意思,刚还摸我大腿来着,现在又来挖我墙角。” 说着,转脸过去看着程柳,“您这情敌得靠谱点啊,到底是想做我的情人,还是想做我男人的小蜜啊?” 易辉听到孙韶说程柳摸了孙韶的大腿的一瞬间,脸刷地一下就黑了下来,神色十分难看地盯着程柳。 而程柳脸上的笑也终于挂不住,顶着易辉微微不爽发黑的眼神,禁不住流下冷汗,目光不住地在孙韶和易辉之间打转,心里叫苦不迭,这小羔羊刚刚在外面还温和无害的样子,怎么一出手就是毒蛇级别的啊?还真是什么都跟易辉说啊?两人之间关系这么牢固? 一瞬之间,程柳脸上的神色十分精彩地向孙韶展示了一下,什么叫“五光十色”,什么叫“变脸比变天还快”,从挂不住笑,到微微慌乱,到最后镇定下来,若无其事的样子,前后不过十多秒的时间。 最后,程柳哈哈地说道:“玩笑嘛,玩笑嘛!你们要是愿意,我还想三人行呢!” 说着,似乎还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主意,不由颇为自得地拿手肘捣了捣易辉,“这主意正经儿不错啊,怎么样,我一个人战你们俩,放心,绝对让你们舒服得妥妥的?” 孙韶和易辉同时怔住,易辉怎么想的,孙韶不知道,但看他那黑得快跟锅底一个色的脸就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想法,反正他自己内心是撒过瀑布汗——看来他高估这棵柳树了,这柳树完全就是名副其实的花柳,这样的人如果能成为他的情敌,那估计uFo明天就会来带走自己了。 易辉额头青筋一跳一跳地,他先是抿紧了唇,扫了眼孙韶,似乎觉得自己记忆里唯一美好的东西今天呈现在孙韶面前,居然是这样一幅场面,让他觉得异常难堪。 但是看到孙韶那傻乎乎的表情后,又不由心里升起担忧,确实如程柳所说,孙韶几乎从没有进过圈子,当初也不过是半只脚踩在门口,硬是被他拉进来的,一直不知道他们这里面的混乱程度。 不知道经过程柳这么一茬的污染,他叫软兔子一样的小勺会不会就此走上黑化的道路,越想越觉得来气。 最终,易辉秉着气,压着火地对程柳低喝道:“滚你妈蛋!你他妈念了这么多年书,还念到国外去了,难道就学了这些?” 面对易辉的咆哮,程柳依旧痞痞地,他伸出一个食指,贱贱地对着易辉和孙韶摇着,一边道:“这叫成长,成长知道不?” 易辉看他这副样子,心里蓦然升起一股烂泥扶不上墙的感觉,不由讥讽地道:“你这要是叫成长,那还真恕我书读得少,没见识过,我倒是宁愿我认识的程柳是那个还没成长的,明明不会做面,还想弄一碗面讨好……” 说着说着,易辉觉得这个时候说这些挺没劲的,便收了声,浅叹:“算了,还是那句话,人各有志吧!” 然而,就是易辉那没说完的话,和这声浅叹,反而让程柳眼底几不可察地飘过些难堪和痛苦,而后又是吊儿郎当地道:“这不是挺好吗?及时行乐,才是人生快事!” 孙韶在旁边,若有所思地瞄他一眼,恰好被程柳逮到,不由想往孙韶那里凑,被易辉连脖子卡住,往外一扔,将孙韶拉到自己身边,而后对程柳道:“你给我离他远点。” 程柳被易辉这一举动给震慑住,心里纳罕易辉也有这一面的同时,倒不禁升起一股被挑战的滋味儿,说白了就是贱,越是不叫做,他就越想做。 易辉和孙韶回程的路上,易辉看孙韶一直不怎么说话,像在想什么的样子,不由问他:“想什么呢?” 孙韶下意识地答道:“程柳。” 易辉脸一黑,车子都不受控制地打滑了一下,惊得孙韶立即回神,“怎么啦?” 易辉顺势把车停到了路边,危险地眯眼看着孙韶道:“你想他干什么?” 不待孙韶回答,他便伸手将孙韶禁锢在自己和座位之间,接着道:“他今天说得一切东西,你最好都给我从脑袋里扒拉出去,扒拉得干干净净。” 孙韶恍悟,自家大厨哥这是吃醋加担心呢!他心里自然明白,自己并不若易辉或者程柳所言,是只刚入行的小羊羔,即便没有真正进门吃过猪肉,但是猪怎么跑的,孙韶在上辈子也见过不少。 黑的白的自然都是像看戏一样瞅过不少,而他之所经历的,即使说出来,信得也没有几个人,只他自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重要的是什么,该守住的是什么也也便够了,所以,他也从没有萌生出要将自己这一切的经历找谁说出来。 但不明所以的众人,还是经常被他白的像相片纸的过去和年纪欺骗,以往,可能是两人之间太顺遂,在没有经过孙母那关前,两人心里只把这当成横在两人面前最大的砍儿,好似除了这个,其他一切外界的风风雨雨都不存在似的。 而最后,就是孙母这关,在两人死活不说放弃的坚持下,再加上易煜的保驾护航,最终也算是安稳过关。 所以,直到今天,易辉在程柳这不靠谱的情敌的无意之言下,才意识到,原来他还有那么多需要担心的事情,想守好自家后院的一只软兔子,不是随便喂喂胡萝卜就行的,还得把院子外面的那些鲜嫩的野草给拔干净才行。 因为这是一只没有去过外面的家兔,而不是已经历经风雨,知道家中最好的野兔子。 虽然,其实孙韶嫩兔子的外壳里,装得其实就是一只穿过了风风雨雨找到了家的野兔子。但易辉这不是全然不知情吗? 想通这些,即使知道这么做不厚道,但孙韶还是抑制不住心里冒起的乐呵的泡泡,只见他一边笑眯眯的,一边伸出胳膊环住易辉的脖子,乖乖应道:“嗯,都扒拉干净,从现在开始,只想你。” 闻言,易辉瞳孔中的眼珠眼色深了几分,心情开始好转了一些,但是忽而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低头看了看孙韶的大腿附近,“他刚刚摸你哪了?” 孙韶失笑,伸出手在自己大腿上比划了个区域:“这儿和这儿。” 然后,他又无辜地眨着眼看着易辉道:“怎么办?我觉得我被那棵花柳被污染了?你要不要帮我消个毒?” 看着孙韶这难得装出来的神色,易辉不但不觉得奇怪,反而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冲动,他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嗓音都低沉了很多,几乎是凑到了孙韶的鼻尖上,才开口道:“那你说……怎么消毒好呢?” 孙韶歪着头,建议:“用口水?” 易辉整个人压在了孙韶身上,声音含糊地道:“你这是在玩火!” 孙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易辉,唇边勾起笑意,看了易辉一会儿后,才慢悠悠地伸手指了指后视镜:“哥,我觉得,你再不开车,交警大概就该来询问情况了!” 啪唧,孙韶觉得自己一定听到了什么火苗被浇熄的声音,易辉无力地往孙韶身上一摊,十多秒后才重新爬起来,坐到驾驶座上,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咕哝:“早晚有一天别你玩死……” 孙韶则快意地大笑出声。 易辉侧目瞥他,看着笑得异常放肆张扬的孙韶,眼中不自禁地滑过暖笑,先前的一些担忧莫名其妙地就散了,但看着看着,暖笑不禁换成了微微有深意的笑容——回去再看谁笑到最后! 最终,孙韶不得不在第二天腆着脸打电话去工作室请一天假,他实在挪不动步子走出门,李成兵倒是很大方地让他好好休息,顺便叮嘱他年轻人一定要保重身体,多锻炼,身体才是本钱一类的。 而洛克则在另一头,悄悄地给孙韶挂电话,问他到底哪不舒服,小感冒什么的,是男人就要挺过去! 啥?腰酸背痛? 常年坐办公室的,谁没点这个小毛病啊?是男人不?是男人就要学会负重和扛事儿!赶紧的,组内成员都等着呢!这一周得把那两个实验品的各自专辑筹划方案给敲定了! 哈?其实是屁股疼?洛克哀伤地捧着话筒,忽然觉得找到了知音——闹半天,是痔疮发作啊!这个痛,他特别深有体会啊! 算了,算了,这个就不用扛了! 洛克最后挂电话时那种理解与安慰的语气,让孙韶捧着电话哭笑不得,还不得不蛋疼地顺着他的话往下扯。 歇够了一天,晚上稍稍好转后,孙韶非常不要脸地,使出各种手段,终于成功地跟易辉约定了七大条八大项以后,睡了个安稳觉,第二天才终于准时踏出了家门,正常去上工。 一到场,就受到了洛克和组员们深情的慰问。 倒不是孙韶的“痔疮”有多受关注,主要是孙韶一不在,他们的进度会被拉慢很多。因为,他们手里的整套企划,和各个细小的分支方案,孙韶都是主要设计者。 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共事,他们发现孙韶看问题的眼光,真的非常具有开阔性和长远性,往往在他们看来,只是一个小小的漏洞或问题,经孙韶一分析,就能发现它在未来五年内可能发展成各种难以挽回的大问题。 所以,如果没有孙韶,实践过程中出现的问题,很难及时被发现并引导回来,可以说,在他们的新企划没有完全被修缮到一定程度,并发展成为一条完整的业务线前,孙韶都是他组内不可或缺的一员! 从企划到最后落实,发展出一条完整的业务线,成为工作室另一经济大支柱的整个过程,洛克心里微微估计了一下,大概需要十个月到一年半左右,端看他们实践过程的顺利与否了! 什么什么?你说孙韶只是暑期工?暑期结束就要回学校学习?不可能花大把时间就为了帮他们做这个企划? 暑期工什么的,他从来没听谁说过啊,洛克无耻地摇着脑袋望天。 于是在孙韶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被拉上一条轻易难以下来的黑船上了。 所以,无知者往往幸福的多,此刻的他,还在为五感和宁晓宏的专辑策划而忙碌着,跟着洛克他们这么一转,他心中再次为李成兵工作室的人脉关系咂舌。 只可供挑选的音乐制作人,不但各个都是业内早已形成自己创作风格,且成名已久的音乐制作人,而且数量还多到孙韶差点挑花了眼。直到在中间看到自己的笔名的时候,他还晕晕乎乎地想着,这是哪个创作大神,听着挺耳熟啊! 后定睛一看,扫了眼后面附录的资料,后知后觉地发现,居然就是自己,他哭笑不得地指着单子上自己的名字问组内成员,“这是怎么回事?” 负责制作这份名单的一位萝莉脸姑娘扫了一眼后,以为孙韶不认识这位新人制作人,便乐呵呵地解释道:“组长让我整理的,他只给了我一个标准,‘只要是咱们能请得动的,又小有名气的音乐制作人,都拉到单子上来’。” 萝莉脸一边解释,一边说着自己收集到的数据:“这是最近新冒头的一个音乐制作人,罗美玲的几首大红的歌曲都是出自他的手。曲风尚且不算成熟,目前还没摸到规律,但是,好像特别能迎合时机,上一次咱们承办的义演上面罗美玲那首挑动全场气氛的关键一曲,就是出自他的手,我知道咱们工作室的头后来好像找过他,但一直没下文。” “最近有几个不出名的小歌手也纷纷爆出了几首不错的歌曲,也是出自他的手。所以,虽然圈外的人还不怎么知道,但是从圈内来看,这个新制作人,近来身价大升,很多人想找他写歌的。但是人太低调了,一直没在公众面前露过面,好像只能透过罗美玲的经纪人才能联系到他,算是肖统私藏的一张底牌吧!” 听到这,孙韶才知道洛克和李成兵根本没把自己就是这个新制作人的消息对内公布过,或者说,他们从开始是为了孙韶写歌的才情,到发现孙韶在工作室这份新企划上的眼界和能力后,早就忘掉了他的正职了! “我本来不准备把他列上单子的,但后来我一想,这罗美玲和五感是同一个经纪人啊,而且五感乐队不是很坚定地说,他们有一首自己乐队的本命歌必须要放在专辑里,叫《王座》,也是他写的。这样看来,应该也算是我们能请得动的创作人才对。”萝莉脸最后肯定地点头,像是告诉孙韶,你放心大胆地定计划吧,咱们一定能请到人的。 直到此刻,孙韶才知道,自己原来在圈里也算是有了点小名气,还被认可到这种程度了!说不高兴没有陶陶然,肯定是假的。只是这中间闹出的乌龙却让他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开口。 正在这时,从李成兵那里刚汇报了工作进度回来的洛克,抽过孙韶手里的名单一看,指着上面的孙韶的笔名诧异地对组员们说:“咦?我难道没说过,这个是孙韶的笔名啊!我上次说和李哥去接触的非常有潜力的创作人就是孙韶啊,不然你们当我们是从哪里认识的他,还把他挖过来的?” =o=!!!——你根本什么都没有说过!!所有人回答道。 第七十三章 孙韶就是新晋大热的音乐制作人的事,经洛克的口,算是终于在工作室里被披露了,众人经过好一会的惊讶和沉默后,倒没有显得特别失衡。 毕竟,孙韶能中途以暑期工的身份来,众人就已经觉得够奇怪了,比起他们猜测的种种深不可测的后台与背景,这个新晋音乐制作人的身份反而没有那么不可思议,呃……好吧,其实已经够狗血,够不可思议的了! 他们甚至猜过他是哪个给力的土豪富二代,或者圈内谁家的子弟,被硬塞到李哥这边来锻炼锻炼的,但他们从没想过他是创作音乐的! 最重要的是—— 他是玩音乐的啊!玩音乐的!居然比他们这些常年坐办公室里卖点子弄文字的还要擅长这些,这让他们情何以堪!工作室里众人前后诧异了不过半天,便就恢复了各自的工作状态中去了。 众人怨念地盯着孙韶看了好一会儿后,才在洛克的咳嗽声里幽怨地收回了视线,重新开始工作,孙韶被众人这一茬弄得莫名其妙,只有洛克看懂了,想笑又笑不出,憋得难受。 随后,在敲定最终的音乐制作人的名单的时候,众人便开始起哄,让孙韶直接自己上了,拿下整张专辑算了,还省得他们出马去邀请人,最重要的是,孙韶的时间是可控的,如果邀请名单上其他制作人,档期能不能遇上,遇上之后对方愿不愿意接,还是会问题重重的。 但不管他的这些组员到底是为了省事儿,还是为了给他机会,让他在这一圈里再升一筹,孙韶都没有答应,写一首歌,跟制作一张专辑可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先不说他现在完全没有这样实力,就是有,他也不能只为自己考量,毕竟,这是五感的第一张专辑,既然他们这里能帮五感筹集到更好的资源,自然是要邀请更有分量的人给五感写歌才最好。 但以现在五感的尚未出道的身份,想要名单里某一超重量级的人士,给他们专门量身打造一张,肯定不现实。最多能邀到一首两首单曲就不错了,所以,最后,孙韶和众人敲定的方案,是尽量集合重量级人物的力量,即使没人只能给出一两首歌,只要他们能都受邀,那么一张专辑也不成问题。 最重要的是,这样一来,也能给五感的这第一炮保驾护航。 至于孙韶,最后也还是在五感的音乐制作人名单上占了个小角落,毕竟,那首《王座》是已经定下来的歌了,再由他执笔写两首,也未尝不可。 而且能和这些音乐制作界的前辈同场工事,虽然,最后只是名字被刻录在一张专辑上,但对孙韶来说,这还是让他由心地感到愉悦和振奋,让他有一种不知不觉里已经开始走在向上的台阶上的感觉。 上升与前进,总是会让人振奋。 带着这种振奋,孙韶的这一天以一种非常快速的姿态滑过。 下班后,孙韶在这种愉悦的振奋中,忽然想起自己和易辉认识好像都一年了!真正算起来,如果以他第一次吃上易辉的那碗草头青丝面算的话,其实已经一年多了,但是如果以孙韶去后厨蹭饭,两人在“乱”的后厨里第一次正式见面为准的话,好像还有四天左右。 孙韶摸着自己的下巴,为自己难得升起的浪漫情怀好笑,但是脚下的步子还是不自觉地转到了附近的一家名品店里去了。 易辉别看着身家算得上一方小土豪,但除了吃,在生活的其他方面,还真没什么追求,就是穿衣,以前还会定期去他习惯去的几家店里按季换几身衣服,但现在,自从孙母上手接过两个儿子穿衣的活儿以后,他连衣服都不再买了。 孙韶晃进店里,左转右转,衣服不需要买,鞋帽什么的,也都由孙母搭配好了,看了半天,只能往钟表袖口等装饰品那里走了。 走到一个柜台旁,看着摆在柜台,里的手表,暗自琢磨着,给易辉买块表做周年礼物,要不要顺便给自家老妈也带点什么东西,重生以来,除了一双鞋,好像也就没再给自家老娘买过什么礼物了,大哥那边好像也需要表示表示。 对于生活中礼物所带来的情趣和惊喜,孙韶自认,自己算是自己这一大家子里唯一有点这个细胞的人了。易辉是除了看重吃喝,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识,而大哥,除了会甩钱,大概也就剩下骂人和威吓手下了。 看着看着,觉得其中两块表不错,正指了表准备开口让专柜的柜员给拿出来看一下的时候,旁边一个男声带着笑意便说道:“美女,能将这块表拿给我看一下吗?” 柜员小姐为难地看了看说话的人,又看了看孙韶,孙韶比说话人先一步到的这里,而且专注地看了有一会儿了,只是后这位先生开口。 孙韶扭头看了说话人一眼,对方很高兴地对他眨眨眼,孙韶脸上淡淡地,挪开了视线,对柜员小姐点头,“你拿给他看吧,把另一块拿给我看一下。” 说话人——程柳立即又道,“两块一起拿给我看一下。” 孙韶窒了一下,安静地看了程柳一眼,什么话也不说,转身就走。 程柳立马拉住他的胳膊,“别走啊,小羔羊,你看重什么了,叫一声哥哥,我买给你啊!” 程柳这说话的腔调,让孙韶当场洒了一地鸡皮疙瘩,他忍了一下,慢慢扒拉开程柳的拉住他胳膊的手,认真地对他道:“易辉跟我说了,让我离你远点。” 程柳痞子相十足地趴在柜台上看他,“你这么听话啊?是不是不听话,他打你啊?” 孙韶平静地摇头,“不是,我是怕他打你。” 程柳:“……” 孙韶看他不说话,也不是真心有意要买那两块表的样子,便又站到了柜台边上,让柜员把表拿给他看看,孙韶看了一会儿,又跟柜员了解了些相关的信息后,便让柜员将两块表给包起来。 一旁的程柳看着这整个过程,饶有兴味的样子,直到最后孙韶刷卡签名的时候,他瞥了一眼,看到了单子上的金额,又看到孙韶签卡签的是自己的名字,才啧啧地道:“看不出来啊,小羔羊还是个富得流油的羊崽啊!” 孙韶瞥他,不搭理他,拎了袋子就往外走,程柳一路跟在他身后,“两块表不是情侣款啊,其中一块嘛……大概是给阿辉的,另一块给谁的?” 孙韶埋头往前走,准备出门就拦车,将身后这只苍蝇给远远地丢了。 程柳信步跟在他身后,嘴里颇具深意地道:“昨晚还是只乖巧的小羔羊呢,怎么今天就被我逮现形了?没话讲了?没事儿,哥哥不拆穿你。咱们是同道中人啊,怎么样,今晚一起去喝一杯……” 看孙韶还是不搭理他的样子,程柳眼珠子一转,身形转到孙韶正前方,懒散地横在孙韶前面,拦住了他的去路,“你要不陪我喝酒……那我就去找阿辉啦!也许喝着喝着,我还能安慰安慰他,啧啧,他视若家羊的小羊羔出了轨,你说他怎么看?会不会痛哭流涕,然后……” 说着,程柳暧昧地抿了抿唇,笑着。 孙韶看着这人的贱样子,忽然脑中清明。 这世上吧,其实有一种人,不是看不懂拒绝,而是太会自我脑补。一来,这人毕竟算是易辉曾经的发小,二来,他一直受那晚这个花柳那个一瞬间走漏真情的眼神的影响,总觉得这人成为今天这样子,也不是必然的,指不定背后怎么狗血天雷的苦逼事呢。 苦逼事儿造就苦逼人,所以,虽然从两人相遇开始,程柳就一直耍贱,但孙韶对这人的忍耐性提得非常高,只想着避开他,但只能说应了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他抬眼和程柳直直地对视着,看了不足十秒,倒是程柳忍不住先挪开了点视线,挪开的一瞬间,程柳才觉得莫名其妙,明明被逮现形的是孙韶,怎么到最后,反而是他在孙韶那双透彻的眼睛下心虚了呢? 孙韶举起装着手表的两个纸袋子,在程柳面前晃了晃,“第一,我有名字,如果你脑容量不是很足,或者年纪轻轻就得了阿尔兹海默症,记性不好记不住别人的名字,请以最普通的尊称称呼我。第二,钱是我赚的,我爱买什么买什么,爱买给谁买给谁。虽然我知道,你这一看就是典型性缺爱,从来只有你掏钱给人买东西没人给你买东西的份儿,但是嫉妒这东西,请你放在心里,大庭广众的,这副样子可真不好看!” 说完,孙韶也不管对方什么反应,大步阔斧地朝大门处走去,一出门,拦了车就远驰而去。 程柳呆在原地,怔愣了半天,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黑的,轮转了好几番,最后反而大笑起来,一边拍着腿一边说有趣,笑到眼角都出了泪,也不知道是笑出来的,还是其他什么泪。 孙韶路上绕到一处商场,给孙母买了串珍珠项链后,才打道回府。 晚上吃完饭的时候,孙韶将礼物拿出来送给孙母,立即让孙母惊讶地不得了,连连直呼今天是什么日子,孙韶笑着摇头抱怨道:“不是年不是节就不能送自家老娘两样东西啊?” 孙母立即安抚孙韶,说他孝顺,然后笑得合不拢嘴,直说刚好可以改天做一身旗袍配着穿。 易辉在旁边端着碗,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顿了一下,然后慢吞吞地吃起了晚饭,孙韶在一旁看着,心里下意识解读易辉的这个举动,解读半天,没解读懂,这到底是看孙母有礼物收,他却什么都没有,心里有些想法还是受自己行为感发,觉得这个举动很有生活小情趣可以学起来呢? 晚上两人收拾妥当回房的时候,孙韶乘着易辉进浴室,将纸袋子里的表给拿出来,这样那样折腾了一会儿后终于找到一个自己满意的位置——易辉的枕头上,一掀被子上床就能看到。 易辉洗好澡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坐到床边,孙韶抽着眼角的筋静待他发现枕头上的礼物,可易辉却不急不躁地背对着孙韶慢慢地擦着头发,孙韶看了半天,觉得自己气都快提不上来了,这厮儿还在那磨蹭,不由从床上跃起,跳到易辉背后,一把抢过他的大毛巾便道:“我给你擦。” 易辉诧异地睨他一眼,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 孙韶将大毛巾按在易辉的脑袋上,一通乱揉之后,朗声笑道:“好啦好啦,可以睡觉了。” 易辉被他弄得无奈的很,一把掐过对方的小胳膊,一个旋身,把孙韶拽到自己面前,“今天怎么了?这么兴奋?” 经易辉这么一提,孙韶便想起白天的事情,当即眼睛都亮了,张嘴便将今天在工作室发生的事情跟易辉分享。 易辉坐在床上,膝盖微微拱起,朝外大张着,然后将孙韶揽在自己的双腿之间,下巴抵在孙韶的肩膀上,听孙韶絮絮叨叨讲述他今天发生的种种,微微侧目便能看到孙韶晶亮的眼睛,虽然,孙韶说得东西,他能听懂得不多,但是,在这一瞬间,易辉还是觉得自己好像差不多都明白了一样。 他只觉得,自己怀里好像搂了棵苹果树,就是曾经那棵长在他们孤儿院里的苹果树,但那时,这棵苹果树不能属于任何人,上面结的果子等不到熟的时候,就会被院子里的孩子偷偷摘光。对那时的他们来说,能有一棵完全属于他们自己的苹果树,并且静待果子成熟,然后全权享用,似乎就是世间最美的事情了。 而现在,他觉得他找到了这棵苹果树,果树上的果子正在慢慢的成熟。这个想法莫名让让他的心里甜软成一片儿。 忽忽悠悠间,孙韶说着说着有些累了,靠着易辉便神思游离起来,慢慢就打起了呼噜,等到易辉低头再看的时候,孙韶已经贴着自己的手臂睡得透透的了。 易辉失笑,轻轻将他放平了,掀开了被子准备盖住两人一起睡去的时候,恰好看到摆在枕头上的一个小盒子。 狠怔了一下,低头看了看熟睡的孙韶,他才伸手将盒子拿起来,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后,才打开盖子,一块表,和一张小小的卡片。 易辉将手表拿出来,戴在手上,转了转腕子,脸上露出内敛的笑意,然后打开卡片: “大厨哥,我爱你。一周年快乐!” 他摸索了一下卡片,小心翼翼地将卡片塞在自己的枕头底下,然后爬上床,戴着明明睡觉绝对不舒服的手表,以及其安详舒心的表情搂着自己的苹果树睡去。 而他这快乐没能维持太久,第二天出门的时候,昨晚那种满心满眼的快乐倏地被孙韶塞进他手里的东西抽走一半。 “把这带给大哥。” 易辉黑着脸,朝纸袋子里看了一眼,抿抿唇,不说话。 孙韶看他那样子,眼珠子一转就猜到对方在想什么,嘿嘿讪笑两声安慰道:“大哥是顺带的,顺带的。我不是想着,都给你跟咱妈买礼物了,不给大哥买,多说不过去啊!” 易辉脸色稍霁,趁着没人,拉过孙韶啃了一口,才不甘愿地点头表示会将礼物送到易煜手里。 随后几天,孙韶总算和洛克他们将两套方案给敲定了,约了两方人马来过目,没问题的话,确定各方面的档期就要进入筹备阶段了,先是去邀歌,然后录制,再拍摄,最后还要做种种后期修片合音以及宣传等,这其中凡是涉及到技术性工种的,虽然都不需要他们工作室的人出马,但是各方面的汇接联络和人员到位情况,却全部得孙韶他们跟进。 而孙韶在这之外,还需要挪时间给五感写歌。 结果会谈的时候,五感那边还什么话都没说,宁晓宏那边倒不乐意了,他指着双方的方案问道:“为什么我的音乐制作人名单里没有他?” 孙韶和自己的组员瞟了一眼,脸上都闪过莫名其妙。 宁晓宏指出的那个人正是孙韶。 但是,这两份方案本来就差异很大,因为两方人马虽然都做专辑,但是无论是受众还是面向的粉丝亦或者两方公司和个人提出的要求都不同。 而音乐制作人这一块,两边除了一个人员名单是重合的,另外三个都不一样。而且,如果较真地去比较的话,其实给宁晓宏提供的方案整个档次都要高出五感一定程度,因为宁晓宏无论是从知名度还是其他,确实要比五感强一点。 宁晓宏名单上的人,孙韶不是没想过划到五感这边来,但是人家音乐制作人也是爱惜羽毛的,就是李成兵这边关系硬,也不是什么人的单都接的。 一首歌,是写给名不见经传的乐队唱,还是写给一个当红偶像去唱,凡是有些想法的人都知道怎么做出选择。 总的来讲,宁晓宏那边的音乐制作人名单其实比五感的要强大一点,所以,孙韶他们还真不知道为什么宁晓宏会特地指出孙韶来。 洛克他们带着笑问道:“请问,宁先生是否对方案有什么不满?” 宁晓宏斜了洛克一眼,道:“我问这个人?为什么我的这份名单里没有这个制作人?” 洛克道:“请问,宁先生是对你原先的制作人名单不满意吗?如果你是想替换的话,请问你想让他替换掉你名单里的谁?” 闻言,宁晓宏和自己的经纪人对视了一眼。 第七十四章 自宁晓宏提出两份名单不同起,坐在他们斜对面的肖统和五感脸上就露出了一种要笑不笑的神色,尤其以赵卓的神色最为明显和张扬,斜睨着宁晓宏的眼神,和他那微微翘起的嘴角,无一不嚣张地向宁晓宏宣示着——小样儿,就你还想跟我们抢人? 宁晓宏瞥了眼五感和赵卓,抿了抿嘴唇,看向坐在自己身旁还暗自犹疑不定的经纪人,越过了他,径自朝洛克开口道:“我不换人,你把这个人也加到我这份名单里。” 洛克脸上笑意更浓,悄悄瞥了眼孙韶,礼貌地问道:“请问,我们可以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宁先生,你要知道,虽然这只是预拟名单,最终能否从这些制作人手里邀到歌,还不得而知。但是……相信你一定已经从这份名单里看到了我们小组的诚意,你的这份名单里所列的制作人,无论是知名度还是实力,已经十分强劲了,而且四个名额,十二首单曲,是我们早先定好的。你如今提出这个要求……” 言下之意就是,我们已经够给你面子和诚意了,你要是想换人就算了,但你又舍不得给你配备的原班人马,又想加人,还是由你这么随便指定人员,起码给个够诚意的理由先。 宁晓宏张了张嘴,眼角的余光又不自觉地瞟到五感那头,洛克和孙韶顿时有感,这事儿里面难不成还有点啥猫腻不成? 这时,宁晓宏的经纪人赶在他之前开口了:“洛克啊,你看,我们不也是刚刚知道你这里关系这么广,这新晋的制作人,我们圈里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啊。要是早知道,我们肯定会跟你打招呼了嘛!” 洛克笑了,这经纪人看似说了理由,实际上也不过是打了哈哈,他状若无奈地耸耸肩,依旧坚持,“这不是理由。” 宁晓宏的经纪人摸了摸鼻子,接着笑道:“这新晋制作人近来风势很强啊,你看只半年,凭一张碟儿就已经红到这个程度的那个罗美玲,还有最近两个凭借两首单曲爬到音乐榜不错的位子的小艺人。可见,新人新风向,势力很足,我们这不也是想借一把东风嘛!” 洛克点头,这确实可以算是一个理由,现在的世道千变万化,新风向有时候确实比老牌实力派能吸引人,但要说这就是理由,还是有点牵强。 毕竟,如果真的只是想借孙韶这个新人的新风向,完全可以选择将名单里他们觉得势微的一位制作人给换下下来,可是他们又不换,显然是对原名单很满意,既然满意,又何必再拖一个孙韶进来呢? 洛克的眼神在五感和宁晓宏身上转了一圈,脑子很快地开动起来——总不会这两方私底下有点什么摩擦吧?这事儿看着更像赌一口气! 不管脑子里怎么想的,面子上,洛克最后还是为难地表示这个做法不合适。 宁晓宏抿了抿唇,坐在位子上,摆出一副“你不合作我也不合作”的表情,让他的经纪人十分头大地两头打转儿,心里叫苦不迭。 他并不是宁晓宏的第一个经纪人,当初挖到宁晓宏的那个人,在宁晓宏红起来的第二年,就被宁晓宏给踢开了。 他们这些明眼人,其实都看得挺明白。就像坐到了最高位的皇帝,或者突然变得光鲜亮丽的乞丐,怎么能忍受看过自己最落魄,或者见识过自己最龌蹉的一面的人,一直杵在自己面前提醒自己有关于过去的种种呢。 当然,他们也都知道,宁晓宏的出身确实不够好,但是这行里,有几个是出身顶级的呢? 所以,他们只能猜测,这宁晓宏是有什么梗藏在心里,忍受不了有人天天拿这戳他一下两下的,最后便踢开了他原先的经纪人,索性做得倒并不过火,算是拿钱封了口,那人也识趣,像是一早知道宁晓宏终有一天会这么做,所以走得也干脆。 他也知道自己算幸运,毕竟,宁晓宏现在算是一棵鼎盛时期的摇钱树,在公司里,不管找哪个经纪人都是经纪人捧着他的模式,不一定非得找他。 双方相处了一年多下来,他倒真心觉得,这宁晓宏能红绝对不是偶然的,虽然他的外形条件真的占了很大便宜。但他能红到现在这个地步,甚至还在一直上升的趋势,不是只有外貌就行的。 这个宁晓宏,在圈子里,是难得一见的有眼见力而又识趣的艺人。什么人能抱大腿,值得抱大腿,什么事儿该往上凑,值得分一杯羹;什么人什么事儿又是不该搭理,不能沾染的。他比他这个经纪人更门儿清。 更难得没有什么狗屁傲气,或许说难听点,叫没有脊梁骨,但这在他这个经纪人见多了的经纪人看来,却是极大的好事儿,他见过多少拿着自己两根穷骨头不放,最后落得只剩穷骨头的艺人。 所以对宁晓宏在大事情上面能屈能伸,不会一味地拿强掐高的态度。 对内对外,对上对下,不管真假,也都能做到笑脸相迎,所以,他们两人一直也勉强算合作愉快。 要真说这宁晓宏有什么让他不满的,那就只有一点——他从来不会全权听从经纪人的安排,一些通告节目或者小事儿就算了,但是,凡是艺人个人发展上的重要时期的大小事儿,他都喜欢自己拿主意。更喜欢做经纪人的主。 一年下来,让他这个经纪人郁闷的也是这一点,这个宁晓宏是真的把自己的艺人生涯当成一件人生事业在做,很多时候,他给自己找得路子,接得线,在事后证明,确实还有那么点高杆。 就像这一次挤破了头要成为李成兵工作室的第一批新业务的客户,这在他看来,其实不够明智,毕竟,别人这业务才刚刚冒头,他现在已经是他们公司里数一数二的角儿了,帮他弄一张专辑,还不是集中了全方位的资源去帮他弄。 可惜,这位角儿大概开始嫌公司这座庙小了,隐隐觉得公司能提供的资源,再也无法帮助他更进一步了,所以力排众议,硬是和那些新人一起挤破了头来这里。 幸好,在一众报名的客户里,宁晓宏的人气确实要高出那些新人甚至没出道的人很多,所以,最终,他们俩算是成了这工作室的第一批客户。 但在他们俩还没来得及高兴的时候,就发现,他们不是唯一的第一批客户,而是与寰宇的一个尚未出道的新人组合一起,成了这个工作室的第一批客户。 几乎是一碰面,他就察觉到了宁晓宏得怔愣和惊愕,甚至,还有些许慌乱和底气不足的感觉。这在他看来,宁晓宏在外人面前能有这么失态的表现,是极为少见的,虽然那个表情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但他还是放在了心里。 果然,整个三方会面的流程上,宁晓宏基本没什么表现,而出门后双方各自上了保姆车,宁晓宏的脸立马就拉了下来,让人去把寰宇里那个未出道的新人组合前后给查了一遍。 这查到的资料往宁晓宏桌子上一把,他前后扫了一遍,视线就盯在了一个人身上——邵亦,一个近来风头十分强劲的新人音乐制作人。 但是为人很低调神秘,除了给罗美玲写了几首大红的单曲外,到目前为止,只有近来两个蹦跶得厉害的小艺人是唱得他的歌,再有,就是这份资料上显示的,这个未出道的乐队里据说已经有了一首这个邵亦的歌《王座》。 至此,他们心里其实多少有数,这个邵亦十有八九会在这次的专辑筹备中,继续捉刀帮五感写歌,他以为,他和宁晓宏其实已经达成了共识。 觉得,如果有可能,他们也确实有必要借一借这个新制作人的风向和风力。 只是,这是有个大前提的。这个前提就是,他们没看到这份这么极具实力的制作人名单。这份名单上,前面几位都是圈内一等一的实力制作人,就是最末等的那位,近两年来虽然已经很少出有影响力的作品了,但是十年积累的名声在那儿,求平稳的话,选这些人,是一定不会出错。 而宁晓宏现阶段的发展,就是要的这份平稳,他相信宁晓宏这个对自己发展看得这么重要的人,一定是比他还清楚这一点的。 可现在宁晓宏这种魔障一样的坚持的态度,却让他很迷惑——怎么突然这么执着,他们手里的这份名单实力显然是超过了五感那份的。 想来想去,终究觉得,不好拆自家人的台,只能帮着他去圆回来,可是李成兵工作室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这一来二去的,双方就这么进入了僵持阶段。 最后还是孙韶出声打破了僵局,孙韶将两份名单并列到一起,说道:“如果宁先生对我们的方案不满,我们自然可以做出调整,但是,我们只再次声明,即便我们将他列到了你的名单上,最后能不能从他手里邀到单曲,也不做任何保证。” 孙韶一说话,宁晓宏便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像是评估他话里的分量,又像是在打量他,忽然,他开口道:“你不是曾经五感里的吗?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有偏帮?” 说着,转头看向洛克,“你们不会不知道这位和五感乐队的关系吧?就这么大咧咧地将这位职员放到这次的工作小组中,合适吗?或者,这就是你们工作室的专业能力?” 洛克脸色一凛,被质疑工作的专业性,简直就像是在往他脸上泼粪,但他还没出声,宁晓宏又接着道:“除非……你让他帮我在这次的专辑中写首歌。” 宁晓宏直指孙韶。 众人愕然,五感那边的赵卓是最先反应过来的,拍桌而起,怒笑道:“我说呢,整了半天,弄了这茬在这等着,一早知道咱们小勺就是邵亦了是不?你说你,现在不大不小算是个演艺红人了,怎么尽还是过去那一手?” 众人恍然,原来这宁晓宏一早看透孙韶就是邵亦。 如果是从罗美玲那边着手,孙韶就是邵亦的事情,还真不一定能被挖出来,但如果是从五感这边查起,这种事情虽然明面上没什么证据,但只要想一想,确实是能想透的。 五感这一年来发生的变化,几乎就是从孙韶进入五感开始的,而最后孙韶又没有和五感一起签约走人,最重要的是,孙韶曾经公开承认过,范旭阳的那首《朋友》,是由他修缮的。 稍有心一点,将这些事情联系到一起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儿,外界一直说孙韶弄得神秘又低调什么的,主要还是他们找错了方向,而孙韶一开始也没想过要营造这种感觉,只是觉得弄个笔名很方便,不会把他现在的学生生活给搅乱罢了。 就是被人知道他就是邵亦,邵亦就是孙韶,之于孙韶来说,其实也没什么不同,唯一要说真的有什么影响,大概就是肖统手里没了所谓的“隐藏”的王牌而已。 而实际上,所谓的“隐藏”的王牌也不过是种戏称,无论你处在哪行哪业,将别人当成自己的王牌,才是死得最快的一种方式。 至于现在,孙韶悄悄瞥了眼眼里微微流露出一些洋洋自得,好似胜券在握的宁晓宏,心里只觉得这人其实自己陷入魔障都不知道了。 就因为五感的出现,让他太猝不及防,才使得他一时看不清前路了,这点小事儿也值得拿出来这么前后折腾一番? 孙韶静默了一下,洛克和他的组员也跟着一起沉默地眯眼——脾气再大,个性再古怪的艺人他们都接触过了,但是不得不说,这一个虽然脾气性情都还没古怪到惹人厌的地步,但是就是让人觉得讨嫌。 孙韶合上面前的文件夹,慢吞吞地道:“所以,现在,宁先生是越过了我们工作小组,亲自找我邀歌?” 宁晓宏怔了一下,虽然孙韶态度这么一个大转弯让他无法反应过来,但本能地,他就觉得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门道,嘴上立即否认:“当然不是。” 孙韶笑得开怀,“那就请在我们的文案上签字吧。” “什么?”宁晓宏反应不及,还有些懵。 “你要将邀歌的权利交予我们工作室,由工作室出马帮您解决制作人方面的事宜,请你在再看一遍你的文案,尤其是涉及到往后为你和你的专辑工作的人员名单那块儿,没有异议,就签个字,我们好开展后续工作。”孙韶一本正经地道。 宁晓宏脸有些白,是气的,“这份名单我并不满意!” “所以,你可以选择替换,但是你替换过后的名单,我们工作室也不保证能完全按照你的心意邀请到这些制作人为你写歌。”洛克很快反应过来,也立刻摆出了公事公办的态度说道。 宁晓宏深深地看了对面的孙韶和洛克等人一眼,然后起身,双手撑着桌子,身体微微前倾,道:“这就是……你们对待客户的态度?” 洛克深吸一口气,正待说些什么的时候,宁晓宏转身大步走了出去,他的经纪人怔了一下,立即起身朝洛克他们尴尬地打了声招呼,便追了出去。 这边人一走,孙韶心里倒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洛克,洛克只对他轻轻摇头,然后看向五感那边:“请问,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以肖统为代表的五感,齐刷刷地摇头,然后签下了文案,互相握手笑道:“祝我们合作愉快。” 洛克微微苦笑,这可不是合作愉快吗?指不定这第一批客户最后就只剩这一个实验品了,他们新业务线的名声打不打得起来,就看这一战了。 事后,孙韶明显感觉到组内成员对自己之前的行为略有微词,但孙韶只在心里一哂,便不放在心上。 他知道他刚刚所为,不符合工作室全体的利益,尤其伤了他们这个工作小组的利益,因为这是他们这份企划试行期间第一批客户,而且,他们除了想完善企划外,不得不说,还抱着借这第一批客户将他们这新的业务线给全方面打出去的念头。 李成兵所选出来的的两方实验人马中,显然,目前看来,宁晓宏更具有帮助他们实现这一目标的潜力。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虽然宁晓宏这种种作为和态度不那么讨人喜欢,但好像孙韶接下宁晓宏的邀约,写上一两首歌,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事情,何必这么固执,为了一时的私人之嫌隙,而不顾大局利益。 至此,孙韶心里算是更加坚定了暑期工一结束,大家就好聚好散。 因为他就是这种会为私交做出有碍公事的人,人一辈子才能活多久,什么都得妥协,什么都得顾虑,还有个什么劲儿,最主要的是,在这种还不是生死攸关的时候,就去妥协,他可做不出来,他更宁愿做一点能让自己的兄弟朋友快意的事情。 之后,洛克照旧将小组工作进度向李成兵汇报了,李成兵对此倒是看得很淡,反而还有些更欣赏孙韶的意思,弄得洛克工作小组里的几人对孙韶的态度更复杂了。 孙韶对此一律不管,随后几天,宁晓宏和他的经纪人确实没有再出现,孙韶也懒得过问他们是准备放弃了还是正在协商中,反正,他现在只顾一门心思做好自己该做的,将五感的文案尽善尽美地做好就行。 这天,一下班,孙韶跟众人打了招呼,也不待他们反应,便背了自己的包下了楼,结果一到楼下,就看到一辆十分眼熟低调的小黑车停在对面路口,正在他暗自犹疑猜测的时候,小黑车后座的车窗摇了下来。 果然是易煜,他对着孙韶招招手,孙韶紧了紧包带,颠儿颠儿地跑了过去,“大哥。” 易煜很受用地点头,开门让孙韶上车。 孙韶刺溜蹿进去,“大哥特意来找我啊?” 易煜含笑地看他,晃了晃手腕子,上面戴着一块新表,笑道:“请你吃饭。” 孙韶看易煜这做派,知道大概是收了礼物,尤其又是易辉递给他的,心情很不错,所以来找他吃个饭。 到了地儿后,孙韶一看,便忍不住笑了——来得是易辉的地盘。 两人下车带着司机往里头走的时候,跟领班遇上,领班一边十分殷勤地给孙韶和易煜带路,一边悄悄偷偷瞥易煜,眼睛都差点看抽筋了。孙韶在旁边瞄到这个情况,忍不住失笑,这领班大概是觉得易煜和他们老板实在太像了点,心里忍不住猜测这和他们老板什么关系呢吧! 进了包厢后,易煜扣了扣桌子,让领班把他们老板叫来,领班得令,麻溜儿地去了。 孙韶坐了一会儿,便起身打了个招呼往洗手间去了。 结果刚走出门,没几步,就迎面与程柳相遇,孙韶心里嗟叹,脸色不变地准备与他来一场擦肩而过,但显然,程柳如果让孙韶如愿了,世上大概就没有了“阴魂不散”这个词了。 “哈!巧了!”程柳脸上带笑,眼里带针地把腿一抖,横在孙韶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孙韶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安静地停了下来,看这个程柳这次又准备整点啥。 第七十五章 孙韶无声地打量着拦在自己面前,抖着腿笑得很“贱”的程柳,心里其实充满了莫名,他是真的弄不懂程柳跟自己卯上了的这股劲儿是哪来的? 他自认自己与程柳之间的关系,就是说得再近,也不过是易辉曾经的发小罢了。而现在,相信就是易辉站在他面前,两人之间说有多熟悉,大概也谈不上。更别说他和程柳之间了。 但这程柳三番两次看到了他就忍不住上来犯贱,第一次是谈着谈着就上手摸大腿,然后转身又去易辉那里明着暗着挑逗易辉;上一次更是话里话外又威胁又利诱地想拐他。 孙韶自知自己这长相和条件,不管是圈内圈外,其实都算是很普通的,很难给人什么第一眼就“非你不可”之类的深刻印象。所以,即便这个程柳一直表现得对他很有兴趣的样子,孙韶打心底也是不相信的。 可是,这棵花柳树到底是冲着他来的,还是冲着易辉来的,或者纯粹就是见不惯人好,非得上来插一脚一类的,孙韶还真猜不透,其实说白了,孙韶是觉得这人虽然神烦,但好歹没上赶着往自己和易辉面前凑,所以从来不把他当回事。 即便上一次,他在卖场那里说得话很重,差不多把这人给狠狠得罪了一把,但在孙韶心中,他还是觉得自己和程柳是八竿子打着的关系。 至于程柳今天见了他就摆出的这副“冤家路窄”的样子,不可调和的矛盾什么的,在孙韶看来,根本就是令人啼笑皆非的闹剧罢了。 即便上次他说得确实过火了点,但主要也是因为程柳没眼色地率先找上他的,他可从来没主动去招惹过这个人。就像现在,孙韶是十万分地蛋疼又尿急地被阻在走廊上,十分恶劣地揣摩着,这货不是真的准备让自己被尿憋死以达成他打击报复的目标吧? “怎么,那天嘴还伶俐着呢!今天又装哑巴啦?”程柳笑眯眯地,一边道一边朝孙韶逼近,眼底却一股一股地涌出各种恶意。 孙韶稍稍往后退了两步,不解他何意,低头想了想,然后一摊手,做出无奈状地道:“不是,就觉得跟你没话说,内什么,话不投机半句多。” 程柳嘴上虚应着:“是吗?我不觉得,你那天话不是说得挺溜,我看其实挺有话聊啊……” 眼神却一闪一闪的,甚至趁孙韶不注意,悄悄越过孙韶的头顶朝后面瞟了一眼,然后颇有技巧地将孙韶逼到一个包厢的门槛处,两人此时形成的角度和姿势,远远得从侧面看着,很有一种小情侣之间在调情的感觉。 几乎在被逼进这个门槛的一瞬间,孙韶心头就略过狗血淋头的阴影,当机立断一拳打在程柳的鼻梁上,将他逼得连连退了几步,然后孙韶才掸了掸衣摆从门槛处踏出来,侧目一看,发现易煜正抱胸斜倚在他们定下的包厢门口处,叼着烟看着他。 孙韶正准备张口说话时,程柳立即捂着鼻子赶在孙韶前开口,声音里带着让孙韶能起鸡皮疙瘩的温柔和宠溺地道:“大庭广众的,怎么就喜欢玩这一套啊,咱们不是说好了,这种情趣留着床上用嘛!” 闻言,孙韶和那边离他们十米远的易煜都不禁挑高了眉,孙韶心说,这程柳不会被自己一拳头给打傻了吧?这唱得哪一出呢? 而易煜则很有兴味地看着孙韶,那眼神那意思——原来你喜欢玩这个?在家也这么折腾易辉那愣小子么? 程柳放开捂着鼻子的手,眼眶里还带着泪,脸上却已经做出了风度翩翩而又风情万种的样子来了,他朝易煜那边飞快地瞟了一眼,然后故作恍然地掩饰性地道:“啊——易辉也在这儿呢,那下次吧,下次再定个时间……” 孙韶顿时明白了这二货花柳树唱得是哪出,他似笑非笑地瞥他,忽而出声,正儿八经地问道:“你是不是近视?而且矫正后视力也不高?” 程柳一怔,揉了揉眼眶,“哈?你怎么知道?” 孙韶忍不住捂着肚子笑出了声,他说这花柳树刚刚是在干嘛呢? 敢情隔着这么长的距离,他把易煜给直接当易辉了,刚刚那一出独角戏是准备给易辉上眼药。虽然即便是易辉在场,这花柳树拙劣的演技和低俗的自导自演的狗血剧也肯定是没什么作用的,但是给他们两人添堵是肯定的了。 只可惜…… 孙韶正准备解释的时候,易煜叼着烟走了过来,随手把烟掐灭掉了之后问道:“这整的是哪一出呢?” 孙韶忍着笑,悄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快速地在易煜耳边给他说了一遍。 这厢鼻梁终于不酸,眼中朦朦的水汽也终于散去,最重要的是,易煜已经从十米开外走到了他近前的程柳,已经完全愣住了——这凑近了看,虽然非常像,但这周身黑压压很压人的一股气劲,根本不是易辉啊! 我操,怎么不是易辉?!他这一拳头不是白挨了? 那边易煜一边听着孙韶说这程柳三番两次挑衅的事情,一边不住地拿镭射光一样的眼神上上下下剖析着程柳,眼睛里的精光时不时就一闪而过。 在这堪比x射线的视线扫射下,饶是自诩各种大场合都趟过的程柳还是忍不住心里有些发虚,当下忍不住就想开溜,却被易煜给兜手领着衣襟给拦住,“跑什么?” 程柳一听不乐意了,甩开了易煜的胳膊嘴硬道:“谁跑了?还不许人有个三急啊?” 一说起这个,孙韶才是真的急了,眼睛上下往易煜和程柳身上一扫,摊着手就对易煜道:“大哥,我是真急了,走了,去厕所。” 易煜颔首,依旧像蛇盯牢了青蛙一样,一瞬不瞬地看着程柳,“听说你挺会玩啊!” 程柳一扬下巴,笑得含蓄:“看你说哪方面了。” 易煜眼底冒着黑滚滚的邪气,嘴角上扬,显得很感兴趣地问道:“就你刚刚给小勺说得那个,我就觉得不错,那叫什么来着,对了,行内有称号的,∫M是吧?” 程柳窒了一下,笑容变得有些勉强和干巴巴的,不住地拿眼神瞄孙韶——这到底哪位大神啊? 孙韶看程柳这副样子,再看看易煜这架势,忽而觉得程柳今天这茬儿上,大概是得结结实实地撞一次铁板了。 他也不禁在心里反思,自己刚刚给易煜说得情况是不是有些严重了,把护短的易煜给弄得有些毛了,想好好教训程柳一顿,要不要上去改改自己的证词呢? 正犹疑着,生理上又实在忍不住尿急,在原地磨蹭了两下,还是把心一横,往厕所那个方向跑了。 看孙韶一点不搭理他,一溜烟儿跑得没影,程柳急得干瞪眼,心里暗暗将孙韶给踩了个来回,但面上却依旧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扭了脖子回来继续硬扛着和易煜说话。 …… 等孙韶解决完膀胱里的废液后,跑回来,发现走道上已经没人了。 解决得这么快?!孙韶一边纳罕地摸着鼻子,一边默默地走回了包厢,进去的时候,发现易煜和易辉都在,但是程柳不在,给易煜开车的那个司机小哥也不在。 他蹭了蹭地板,跑过去坐好,问易煜:“大哥,那个程柳呢?” 听孙韶这么一问,本来还挺别扭地跟易煜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表现得十分懒散的易辉,立即也竖起了耳朵,“程柳?程柳怎么了?” 孙韶看这情形,心里不禁打起了鼓,他去趟厕所,前后不过十分钟不到,而看易辉和易煜坐在这里的情形,也有两三分钟了,可易辉居然没碰上程柳,在那不到六七分钟的时间里,大哥也不可能对程柳做什么才对啊? 可是如果没有教训一顿程柳,依照易煜这性子,就这么轻拿轻放地让程柳走了也不可能。这程柳该不会被大哥给杀人灭口了吧? 易煜看两人穷紧张的样子,不由失笑道:“他说他很会玩,我就请他陪我玩玩儿呗,我让小曲把人给我送我那地界儿去了。” 孙韶看易煜说得那么风轻云淡的样子,心里却忍不住泛起瀑布汗——易煜这是直接把人给绑走了吧? 但看易煜的神情,倒也不是很较真的样子,眼底也没什么火气,反而有些兴味。孙韶的脑子飞快地转了一圈,猜易煜大概只是想让程柳吃点苦头,不至于真的弄出点杀人灭口或者其他恶性事件来才对。 这么一想,孙韶心里便松了一半,花柳这几次三番地确实有点找人嫌,吃点苦也好。但这心还没放到安全地儿,又被易辉接下来的话给提了起来。 “哥,你别尽招惹不能惹的人,你把程柳弄哪去了,赶紧给送回来。”易辉脸上带着浓厚的不赞同和焦急。 孙韶立即觉得话中有话,“程柳是什么身份?” 易辉低头瞥了孙韶一眼,低声道:“他是h市检察院里的……” “哈?”孙韶顿时傻眼。 易辉轻声解释,“他在国内学了四年法律,出国深造学得也是这个,三四年前他回来就进了体制内,今年刚被调到h市,不出意外,下半年就该升到……” 易辉比了个手势。 孙韶一看,眼睛瞪得老大,心里直叹老天无眼,这么个二流子居然还有这本事儿,但不管他到底是凭自己本事儿,还是家里背景,这人他们惹了也就算了,反正他和易辉是一清二白的小老百姓,但易煜可不同啊! 当下,孙韶便和易辉一起急躁地看向易煜,“大哥,你把人弄哪儿去了?” 易煜自听到易辉说得话,眼里也冒了点惊讶,但脸上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轻轻敲了敲桌子,眼中满是兴味,道:“原来还是个检察官,那我就更该陪他玩玩了,不然,他还不以为自己能在这盘地界儿翻天了?我可不喜欢有人见天儿来挖我弟的墙角……” “哥……”易辉有些哭笑不得,“你别玩了,赶紧把人给放了,他不过就是那种……那种……” 孙韶看易辉说半天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立即帮他把话给顺下去,“就是有点‘贱贱的’性子,其实也没什么大威胁性,也什么恶意。” 本来孙韶只当他是个出国渡过金的土豪富二代,所以性子有些恶劣,孙韶懒得搭理。但现在想来,能在检查机制内混得不错,按理来说,手段应该还是有一些的。可他几次堵上孙韶都是恰巧遇到,从头到尾都没有真的运用手里的资源或者关系专门找孙韶出来,找他茬或者麻烦。 确实没有什么大威胁,大概就是性格上有些习惯性想“犯贱”的那种,或者,就是纯粹自己受过什么情伤,看不得易辉和孙韶过顺遂了一类的。 再或者,上次孙韶那话戳到了人家的骨髓里,让人一直隐隐作痛,才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想从孙韶这里找回场子。但,即便这样,他找场子的手段也还都是靠自己那点儿不够用的拙劣的演技和恶趣味,倒没有真的上手伤人或坑人。 “行了,我有数,会放回来的。”易煜摆手,话虽这么说,可表情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先吃饭,你们不饿,老子是已经饿得不行了,赶紧让人上菜。” 孙韶和易辉面面相觑,易辉头疼地揉着太阳穴,看样子又是想冲易煜发火的样子,孙韶赶紧从中斡旋,两兄弟好不容易不再一见面就掐了,可不能今天又破例。 但,程柳的事情,他们还真是一时半会拿易煜没任何办法,虽然孙韶和易煜接触不多,但只看易辉和他因为抽身江湖圈得事情争执到今天就差不多知道,易煜从来就不是个知道“妥协”两字怎么写的人。 第七十六章 终究,孙韶和易辉的“小小”建议权没能撼动易煜这棵大树,程柳还是被易煜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孙韶和易辉也曾经担心易煜会不会做得太过火,甚至孙韶还神经兮兮地连着关注了几天新闻,看看有没有什么杀人抛尸一类的恶性社会新闻出现。 自然,一连多日h市当地各类社会新闻的版块还是证明孙韶脑补过头了。除了房价又升了,好像再没什么能掀起大风浪的新闻了。 由此,孙韶明白,程柳应该没什么事,易煜多少还是把他跟易辉的话听进去了才对, 其他的,孙韶不敢说,但是体制内的人,朝九晚五是要准时去上班的,尤其听易辉说,这程柳在里面还是个不大不小有点实权的人,不可能被人绑了四五天没消息也没人去找他。 虽然易辉和孙韶有段时间没有直接遇到过程柳,但是也没见程柳的同事或者家人来报失踪,然后有人找他们询问行踪什么的,可见,那棵花柳树在众人看来,应该还是好好的在到处蹦跶着。 这么一来,要么就是程柳已经被易煜给小小地惩戒了一下,就放了回去了。要么就是易煜手段更高杆一点,把后续事情都摆平了。当然,孙韶由衷地希望是前者。 另一头,孙韶和工作室里洛克小组成员的关系进入了空前紧张的阶段,说来,也确实好笑,孙韶因为五感而对宁晓宏无好感,也不管宁晓宏到底抱得什么心思,非要让他给他写歌,他都是拒绝得决绝的。 自此,孙韶这一举动,算是把宁晓宏给得罪了,本来这就已经让洛克小组里几个组员私底下对孙韶略有微词了。只是,李成兵对孙韶这一举倒是颇为赏识,而洛克也觉得这其实并没有什么影响,所以这阵异议也就算压下去了。 随后,他们小组里有个毕业进了工作室一年,表现一直平平,但又十分渴求能有机会表现自己的人,自告奋勇地找洛克请示,接下去与宁晓宏协商的任务。 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算是把宁晓宏又给劝了回来,或者,用小组里这几个成员的话叫做,大家协商已达成一致,可以继续合作下去了。 只是这合作条件中有一项,孙韶必须全权退出为他服务的专职工作小组。 洛克听到这条件的时候,眼皮子跳了好几下,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个进工作室已经一年的组员,觉得这大概是自己这几个月来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一件了——让整个企划的最初提议人退出? 那位组员立即提出异议,“不是退出我们小组,而是退出为宁先生服务的小组。我只是觉得,既然双方有矛盾,这样避开我觉得对双方都好。而且,宁先生觉得,如果孙韶同时接了他和五感的工作,难免会有一点……” 他不再说下去,只隐晦地瞥了眼孙韶,其他组员也静默地跟着他瞥了眼孙韶。 孙韶支着下巴,脸上还是笑,但眼底却已经隐隐地藏了不耐烦的黑风暴。 那人接着往下说,“宁先生要求,前面有孙韶参与的文案全部推翻,然后,再由我和阿卡几个可以重新为宁先生拟定整套专辑定制方案……” 洛克怒,“我不……” “我同意。”孙韶赶在洛克之前道。 洛克微微怔了一下,蹙眉便道:“我才是小组组长,我说我不同……” “我同意。”孙韶眼神平静脸上带笑地再次打断洛克的话,其实孙韶倒觉得宁晓宏多此一举了,他知道宁晓宏摆出这副谱是为了什么。 一来就是想让李成兵的工作室在他和无感乐队之间做出个选择,二来,他大概以为孙韶是李成兵工作室里的员工,这一举动其实基本就是逼着孙韶在这里呆不下去。 只可惜,他不知道,五感和他在他们工作室的大方案面前,都是不可能放弃的实验品。 李成兵的工作室就等着这条新业务线出来呢,不管是像宁晓宏这样的红人,还是无感这样籍籍无名的待出道者,都是工作室新业务线上的重点对象。 其实由孙韶后世的眼光看来,这越往后,高端的知名艺人都将成立自己的工作室,全权为自己服务。李成兵的工作室的这条新业务线反而是在像五感他们这样的人群中更有市场。 其次,孙韶给自己的定位一直就是个暑期工,他不觉得这对自己有什损失,于是,他接着道: “我觉得他们说得没错,也许在之前,我还能勉强保证我一定会公平公正地将这两方都当做最普通的第一批实验客户,但现在……” 孙韶以眼尾的余光略带嘲弄地扫了在座的,刚刚都很复议那人说得话的几个组员,接着道:“你觉得我还能这么无私吗?” 洛克的眉毛都快搅到了一起,唇瓣抿成了一条缝,可见组员的不合让他很难办。 孙韶看他的样子,反而笑着安慰他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其实,你大可不必担忧,虽然我不能跟进两个案例,但是只五感一个,我相信能发现的问题都能发现,而且……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哪一方,才是真正能达到最大利益的那一方不是吗?” 组内这些人之所以宁愿闹得组内不合,也要去把宁晓宏给劝回来,大部分人还是觉得,比起五感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乐队,宁晓宏本身就有一定人气和知名度。 在此基础上,弄出一张专辑,不管是制作还是后期宣传,做起来都要容易得多,也更有可能达到他们最初的目标——一张“大红大紫”并大卖的专辑。 因为只有在专辑大红大紫大卖的同时,他们的新业务才能自然而然地受到更多圈内人士的关注。 这是他们所求的双赢,大家忙活这么久,自然不可能纯粹是为了看谁不顺眼上去捅刀子,这一点孙韶很清楚。 说好听点,就是政见不同罢了,难听点,就是他们觉得牺牲一个孙韶,换来所有人乐意,自然再好不过。 只是,孙韶知道归知道,心里终究觉得不痛快,索性挑白了话说:“我觉得五感能行,大家既然信不过,就各自为营吧。到时候倒可以看看各自眼光如何。” 孙韶话一说完,洛克就一怔,先前支持那位组员的人也都跟着一怔,等到想通孙韶话里那隐匿的意思时,脸色纷纷变得微妙起来。 这里面也不是所有人对孙韶都不满的,就是先前有些不满,但随着时间的过去,然后他们组员中有人重新把宁晓宏拉回来后,又听了宁晓宏提出得比较折辱人的条件,心里反而都有些对不住孙韶的感觉。 因为宁晓宏的意思其实很清楚,他这态度直接表明了,他是要跟孙韶跟五感杠上了。宁晓宏现在正是当红的时候,虽然说,大部分情况下,音乐制作人其实独立在圈子之外,而且只要有才情,自然会有人上赶着去求着你的歌。 可是说来说去,人是社会里的人。孙韶毕竟只是新晋的制作人,虽然现在有不少人想搭孙韶的风向。 但这圈子里上赶着想抱宁晓宏大腿的人其实更多,毕竟,唱歌在很多艺人看来,只是一个打响知名度的工具,他们首先是艺人,然后才会选择唱歌,而不是像有些歌手,是真的因为唱歌才走上艺人这条路的。 这些人只要想抱宁晓宏大腿去红一把,自然就不会买孙韶的帐,好歌是不容易得,但是抱住宁晓宏的大腿绯闻一把,红火起来更不容易不是? 其实,和圈子里像韭菜似的一茬一茬冒不停的新艺人小嫩模一样,音乐制作人也是一年一年地往外冒个不停的,除非你已经站到了一定位子,不然,随时也是有可能被人替代掉的。 那些不需要抱宁晓宏大腿的,或者需要宁晓宏去抱大腿的,则基本都有自己固定的合作对象,他们的合作对象无一不是圈子里的老派实力战将。这些人,以孙韶现在的实力来看,他是搭不上线的。 他们虽然不是直接混在这个圈子里的,但终究和里面形形色色各类的人接触了多少回了,看得也清楚,基本能猜到,这么一来,宁晓宏其实就是想将孙韶逼到绝处,要孙韶不得不向他妥协。 所以,大家心里其实也有一番属于自己的挣扎,孙韶怎么说也跟他们共事了这么久了,虽然,他们其实都觉得宁晓宏那条线才是正道,但终究觉得这么对孙韶和五感好像有点不道义。 而孙韶却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番话,那话里的意思,好似在嘲笑选了宁晓宏的他们站错了队。这本没有什么输赢,其实不管谁最后能达到最大利益,对工作室来说都是好事。但孙韶偏偏说出这种跟输赢挂钩的话,好像他与五感才是正道。 这实际上是无形中甩了众人一个锅贴,因为大家虽然没吭声,但是心里其实已经站好了队。 这时,曾经与孙韶关系不错的萝莉脸姑娘拍桌站了起来,萌萌的小脸蛋上一股大义凛然的味道:“行,孙韶,姐挺你。最看不惯这种唧唧歪歪的事了。” 孙韶失笑,洛克被他们这一茬弄得也有些头疼难耐的样子,最终却不得不在双方都同意的情况下,不点头也不摇头,但实际上是一种另类的默许,默许组内暗自分成了两拨开始斗气。 说是两拨,其实是完全不公平的两拨,孙韶这边除了萝莉脸的姑娘外,也就只有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了,组内另五六个全部站到了另一边去了。 对这个情况,孙韶是一点也不意外,其实对有人能站到他这边,他就已经够奇怪了。 毕竟,李成兵的工作室什么层级,大家都很清楚,在这里混了下来的人,就像佛祖前的灯芯一样,成不了佛的也都成妖了。 孙韶明明挂着暑期工的名号进来,一进来就各种受重视和重用,本来众人猜测他是不是有什么强硬的后台一类的,结果最后只是一个新晋的音乐制作人。 有才气的人,大家自然会高看两眼,但是这是在大家还是利益共同体的前提下。而孙韶先前对上宁晓宏的一些不妥协,甚至把人给气走了的举止,已经伤害了大家共同利益,自然就难以再让人认同他了。 萝莉脸姑娘是骨子里的那些义气和血性还没有被社会磨干净, 事后,洛克头都大了地将这事报给李成兵的时候,李成兵却呵呵地乐了,“我看这情况挺好,咱们工作室里那一帮早就该被人搓搓锐气了,一直接的都是大单儿,眼界养高了是好事,但眼睛高过头顶就不怎么美了!” “你是说,你觉得孙韶能……”洛克有些诧异。 李成兵打了个马虎眼,不想多说,只一个劲地笑,洛克一看这情形,干脆地把文件夹一合,暗道,得嘞,反正工作室是你的,你都不怕里面人这么折腾了,我还担心什么。 虽然洛克打定主意保持中立,但实际上,多少受了李成兵的影响,对孙韶那边种种进度格外关注了起来。 甚至很多时候,他看到孙韶那边因为联系人员出现堵塞时,会主动带着孙韶上门去亲自求教见面,只为了将先期给五感邀的歌都邀到。 几番运作,当各方面人员都落到实处后,孙韶的暑期也过去了,他跑到李成兵那里打了个招呼,说开学后接着来,直到把五感的这个专辑全部敲定了,打工期才算结束。 李成兵和洛克自然巴不得能这样,一早,洛克已经从自己的美梦里醒来了,知道就算他装傻,孙韶他们工作室也是留不住了,但是能多留一段时间是一段时间了,起码,要等到这条新业务线被完整地给捣腾出来才行。 于是,孙韶一开学,就又忙得没边儿,对于他自己的专业课,他已经抱着绝望的态度在学了,课余时间基本耗在了工作室那边,五感邀约的歌先后到了几首,其中几首质量非常高,孙韶直接拿给肖统,让五感开练着,然后这边自己和萝莉脸还有洛克他们去联系录制组的。 不过,歌曲里也有几首孙韶看着觉得最好能再返返工润润色的。可惜,那些大手们基本不会在为五感这样的小乐队返工耗费时间了,孙韶无奈,只能在获得对方同意的基础上,自己动手,同时,他也必须着手为五感写新歌了。 只是孙韶终究是人不是机器,这么连轴一转,终于在九月大夏天的一个半夜,他红通着脸蛋,窝在易辉怀里烧迷糊了。 半夜易辉被孙韶的痛苦的呓语给惊醒,抬手一碰,被孙韶额头的热度给吓到了,连忙抄起被单将孙韶裹了,给孙母留了纸条,带着孙韶跑去了医院。 一通急诊再加上易辉的强烈要求,孙韶第二天中午醒来,发现自己光荣地住院了,而易辉则熬红了一双眼,凶狠地盯住了他。 孙韶莫名心虚地拉起被子埋住了脑袋,易辉恨恨地将他从被子里扒拉出来:“心虚个什么劲儿!你还知道自己有错啊?” 孙韶摸摸鼻子,顾左右而言他,“你给我守了一夜的床,累了吧?要不要睡一会儿?” 易辉气得恨不得磨牙咬死他,但顶着他那乖顺的小目光又实在没辙儿,最后只默默地闭了闭眼,站起身道,“算了……你向来这样……” 这话说得孙韶鼻子莫名就是一酸,伸手去攀扯住易辉的衣摆,“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 其实在身体跨下来之前,易辉已经多次不满他这种不顾身体拼死工作的状态,经常在半夜把他抓回卧室睡觉,但他都是等易辉睡了之后又偷偷跑到书房里写歌改歌,第二天还要应付上课,以及工作室的事情。 直到现在,身体跨下来,烧得人都住院了,一通检查下来,孙韶估摸着,大概还有其他种小问题,所以易辉才气得狠了。 易辉低头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想想昨晚拿到的那一小叠的体检单,心里也抽抽得觉得难受,脸上便也没什么好看的神色,但终究重新坐回了孙韶的床边,孙韶得寸进尺地握住易辉的掌心,摩挲着。 “你别生气,也别不理我,我真的知道错了……”孙韶可怜兮兮地接着开口,“我就是太急功近利了,和工作室另一组的人……也太较劲了点儿。但我以后肯定不了。” 易辉还是不说话,手却回握了孙韶一下,让孙韶心里更加难受,“我以后肯定注意,我知道有个好身体的重要性的,我还要孝顺咱妈呢,也还要陪你变成老头子呢!” 易辉终于抬眼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微微叹了口气后,看着孙韶干得都翘皮的嘴唇,闷不吭声地从旁边端了一杯温开水,扶起孙韶喂给他喝。 孙韶高烧刚被控制下去,醒来又连着说了这么久的话,现在手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好就着易辉的手慢慢地喝水。 孙韶一边喝着水一边瞟易辉,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终于把易辉逗得嘴角微微翘起来一点,孙韶夸张地松了口气,喝完水后,捧着肚子叫饿。 易辉从旁边拿了孙母上午送过来的保温桶,里面装着白粥,他舀了一碗出来,慢慢地喂给孙韶,孙韶吃饱喝足,又有易辉陪着,不禁觉得还是很累,想睡一会儿。 看易辉眼里的红丝,也觉得心疼他,便让他上来和自己一起睡。 易辉想了一会儿,便脱了鞋子挤了上去,将孙韶小心地给箍在怀里,然后长吁一口气,凑在孙韶耳边轻声道:“算了,以后看紧点你,晚上再不睡,就做到你没力气,总不能半夜再偷跑了。” 孙韶嘴角抽了两下,终究没吭声,往易辉怀里凑了凑。 第七十七章 孙韶终究是仗着身体年轻,半夜烧到四十度的事情,饱一顿饿一顿弄到胃都犯了病的事情,最终在住了两天院后,基本好得差不多了,然后被医生给强制开了出院证明,让他回去静养就行了。 易辉替孙韶办妥了出院证明后,领着他往外走,走到半路,突然想起什么,还是觉得不放心。于是,便让孙韶在大厅里等着,他再去问问医生回家之后,饮食休息上有没有什么主意事项,尤其是孙韶都闹了胃病这事儿,易辉心里很是介意。 对易辉这难得的龟毛,孙韶一边觉得很没有必要,一边又控制不住心里暖融融的,便也不阻止他,乖乖地坐在大厅的长椅上等着。 正当他百无聊赖地坐在大厅里左顾右盼打发时间时,便看到了一个带着墨镜,身形十分熟悉的男人,鬼鬼祟祟又别别扭扭地进了医院,跑到咨询台那里去跟导询护士搭话去了。 孙韶定睛一看,心里不由大呼,巧了,居然这种地方也能遇见他,是程柳。 下一刻,孙韶想的便是——幸好大哥没有真的杀人灭口什么的,这个程柳还能这么活蹦乱跳的,看来,大哥应该只是惩戒了他一番才对。 程柳遮遮掩掩地不知道问了什么问题,孙韶小心眼地想,这整个人的猥琐气质在这一刻简直毕显无疑。 然后孙韶便看护士微笑着回答了一句什么,然后抬手指着一个方向对程柳示意。 结果程柳就像炸了毛一样,蹦跶了一下,随后便紧张地前后左右四顾了一下,然后就这么很不期然地看到远处坐着的孙韶,并与好奇地看着他的孙韶对上了眼,当即脸色唰地一下拉了下来。 孙韶不禁又把心提了起来,心说,这花柳树不会又来吧……看来,大哥给的教训还不够。 正这么想着呢,谁知程柳却像见了老鹰的兔子一样,头也不回地撒丫子跑出了医院,这一幕看得孙韶大大地“咦”了一声,被他这举动弄得一愣一愣的,等到易辉过来后,他都还没回神。 “怎么了?”易辉接过他手里的东西,看他傻愣愣的样子,不由出口问道。 孙韶抿抿唇:“我刚刚看到程柳了。” 易辉也跟着怔了一下,“是吗,他也来看病?” “不知道看病还是探望人,他看到我,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居然头也不回地就跑了。”孙韶稀奇地道。 易辉失笑地点头,“这不挺合你意的。” 孙韶点头,“看来他大概早就被大哥给放回来了,就不知道大哥到底怎么整得他,居然这么乖,看着我现在都绕道走。不过我就是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 “怪?哪里怪?”易辉一边接话一边揽着他往外走。 孙韶耸肩,“不知道哪怪,就是觉得怪,好像哪里都怪,走路说话表情什么的都挺怪的。” 这场巧遇从孙韶跟着易辉上了回家的车后,就立即被他俩扔到了脑后。 回家后,孙母又拉着这段时间消瘦了不少的孙韶唏嘘不已地叮嘱了很久,孙韶生病这两天,孙母也跟在后面急的不行,但是她手里刚刚接了两个单子。 其中一个是搭着罗美玲这根线过来的,也是这段时间知名度和人气升的很快的一男艺人,定的工期比较急,所以孙母就是再急,这种情况下,也实在挪不开整片的时间去医院陪着孙韶,只能抽空给孙韶炖点汤送去医院。 幸好易辉仗着自己是老板,连着三天把工作全交代了下去。然后全天候地在医院陪着孙韶,要不是这样,孙母还真不知道这一时半会的能怎么办。 而易辉在孙韶生病这几天的表现,孙母全程看在眼里,虽然嘴上没说过什么,但心里对易辉的认可度又高了许多。 其实自孙韶和易辉在他面前曝光了关系后,这新的一段时间处下来后,从孙母最为一个“婆婆”的角度来说,易辉不管是对孙母还是孙韶自然都是没话说的,又能赚钱,又会做饭,洗衣做家务什么的,虽然没什么时间做,但也绝对做得比她自己的儿子孙韶多。 孙母自从办了工作室后,接触的人多了,交际面也越来越广了,心里自然也越来越明白清楚,这年头,你就是找个女儿媳妇,能做到易辉这么好的,也几乎没有了。 更何况,这之后易辉已经连以后生几个孙子孙女的事情都帮他解决了,两人在一起,除了稍稍不符合现在的社会大流以外,几乎没什么让孙母不放心的了。 但,孙母心里看着自家儿子和易辉的相处,还是时不时会有些隐隐地觉得空落落的,似乎还是有什么让她不放心的地方。 想来想去,最后孙母觉得主要原因是两个孩子的敢情生活太顺遂了。 这在所有长辈看来,小两口感情好,自然是件大好事,但是孙母和孙父当年是历经过各种波折走到一起的,在一起之后,一起共患难然后才同享福的。 说透了,就是在孙母保守而古板的内心深处,她是觉得这两个孩子自在一起为止,基本就没共同患过难。 尤其这段时间,孙韶的书是没怎么好好读,倒是上蹦下跳折腾出各种事情,一忽儿组乐队,唱夜场,一忽儿又帮自己弄了个工作室,还联系到了这么单子,一忽儿自己又做起了写歌人,现在,又到了什么工作室里帮上了忙。 首先,撇开其他不谈,光论赚钱和为人处事上,孙母私心里是觉得小勺是顶有本事的,但另一方面,孙母又不得不觉得,这些事情恰恰是自己儿子没定性,年轻不经事的表现,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的。 所以捣腾到今天,虽然钱搂了不少,人也跟着活泛了很多,但在孙母看来,却不得不疑心,这孩子对待自己的事业这个德行,会不会对感情也这样,过了两三年,万一又觉得人家阿易不好了,转身又跟自己说喜欢上了其他男人,她可承受不住。 也觉得没脸面对阿易,毕竟,阿易现在,她也是真真切切拿他当半个儿子看的。 但经过这次孙韶生病之后,孙母心里忽然就这么踏实下来了。 虽然孙韶生病一事,在今天这个社会,在两人之间,也不算什么大灾大难,但只这小小的事情看看易辉的表现,再看看自己儿子在易辉面前那副乖觉的小模样。 即便心里略有些儿大不由娘的滋味,但她也同时终于看清楚,不管孙韶年纪多小,心有多不定,易辉都绝对是能拿住孙韶的人,也一定是能守着他过下去的人。 因为易辉就像当年的孙父一样,是将心头人真的放在心头第一位的。 这类人,也许他们平常会有很多俗务,总是在忙碌里和你相伴一天又一天,但在你真的需要人站到你身边时,不管多难多不容易,他们都会在第一时间站过来,然后握着你的手。 孙韶自病好后,易辉果然采取全程盯人的态度,晚上绝对是折腾够了他,让他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才箍着他一起睡觉,白天三餐基本都要抽了时间来看着他吃饭,有时间,就自己做了饭找孙韶一起吃,没时间就在外面吃,实在抽不出空,也要打电话一遍遍让孙韶吃了再做事儿。 这般盯人的态度让孙韶有些抓狂,闹着一头仓鼠窝一样的短发瞅着易辉:“你这段时间不是也很忙吗?” 自五月份义演上,孙韶弄了个什么“野腾马”饮食集团的挂名公司去捐了一次款后,易辉和他背后的团体果断看到了他们这些店面和产业发展的新台阶新方向,立即就投身到筹建这个饮食集团中去了。 所以,这段时间不光自己忙,易辉也是真的忙,就因为这样,所以易辉上段时间才略有些顾不上孙韶,时不时就让他半夜偷溜了,直到那天孙韶半夜烧到四十度,才把易辉给真真切切地吓了一大跳。 “筹建企划上个月就做好了。再说,我本来也就不懂那些,呆在那里也不过是让他们有点压力,好好做事儿罢了。”易辉一边说话一边将车里的保温盒递出来,让孙韶端着。 孙韶一时语塞,易辉看他那郁闷的样子,不由顺毛捋了一把他的脑袋,哄着说:“再说,现在比起来,自然看着你更重要点,省得你什么时候把自己的身体器官都给糟蹋完了,到时候,我还找谁陪我一起变老头子?” 孙韶一听这话,无奈之余,又忍不住笑了,便也就拉着易辉往工作室下面二楼的食堂走去。 李成兵的工作室是在一栋五十层的写字楼的第十七层,这栋写字楼上上下下分布着各种大大小小的公司,大的直接包揽了五六层,小的,可能两个公司共用一层楼。 为了方便在这栋楼里上班的员工,写字楼初建的时候,楼下一层和二层便是按照餐馆和食堂的规格来建的,所以,现在一层是被各种特色的小餐厅或者快餐店给承包了,二层是一个大型的员工食堂。 这段时间,只要易辉过来找孙韶,两人不是在楼下小餐厅里点几个菜吃饭,就是拿着易辉带来的食物,去二楼找个桌位解决民生大事。 撇开易辉这种对他不信任的紧迫盯人一举,孙韶其实还是很享受每天工作学习之余,能有心上人陪着一起吃中饭的,尤其吃得还是易辉亲手烹制出来的饭菜。 这给了孙韶一种每天中午被人强制约会的感觉,主要是两人在一起这么久,就没正儿八经约过什么会。在家,早晚饭都是和孙母一起吃的,吃饭时想说点什么私密的东西,或弄点小动作,调戏一下什么的,都不那么方便。 所以这么一个强制型的每日中饭约会,孙韶面上虽然每每都要吐槽,心里却还是挺享受其中的乐趣的。 自然,孙韶这七拐八弯式的想法,易辉是全部都不懂,也不知道的。或者说,他脑子里在浪漫与情趣这一方面,和孙韶从来就不是一个波长上的。 但孙韶那种每每故作的烦躁中又带着小得意小乐呵的表情,易辉还是看得懂的,便也就每次不管孙韶面上怎么抱怨,还是会风雨无阻地来陪他吃中饭。 两人挑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坐着,把食盒摆开后,就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地吃上了,间或地互相夹个菜喂个食,正吃得和谐万分的时候,孙韶一瞥眼,看见食堂门口走进来五个光芒万丈荷尔蒙四射的男人,他怔愣了一下,直觉是找自己的,他顺手一摸口袋,果然,吃饭下来忘记带手机了。 幸好,虽然这五个人的荷尔蒙很足,但毕竟还没有正式出道,明星范儿有了,但是人气显然还没到一定程度,往食堂门口一堵,只是吸引了绝大部分的注意力,倒没有人围上去。 孙韶很顺利地冲他们一招手,把人给引到自己这里来了。 五人一看孙韶和孙韶对面坐着的人,都先是一怔,神色微妙了几分。 孙韶也不管他们想什么,径自问道:“你们怎么来了?肖统呢?” 这不提还好,一提,五感坐下的五人立即都带上了微微的担忧看着孙韶,“你小子怎么什么都不说,要不是我们最近歌练好了,可以录制了,跟着肖统往这里跑得勤了点,我们还都被蒙在鼓里呢!” 孙韶困惑:“什么蒙在鼓里?我没瞒你们什么啊?” 范旭阳敲了敲桌子,“被宁晓宏那小子算计了,一个人挑起了五感的大梁,忙得跟陀螺一样,上周都忙到病了,烧到四十度进了医院去了,还叫没瞒我们什么?” 说起这个,易辉眉头也不由地跟着挑了起来,孙韶一看,心里暗暗叫苦,不住地给范旭阳打眼色,让他别再提这茬。 范旭阳看孙韶眨得快抽筋的小眼睛,眼神在他和易辉之间转悠了一圈,心里动了动,却终究没再说什么,五人并着孙韶和易辉在一起岔开话题说了会话,关怀了一下孙韶最近的身体后,便又说道宁晓宏身上。 本来队伍里,只有赵卓一提起这号人,就恨得牙痒痒,但经此一役,连一向看得开的范旭阳也开始蹙眉咬牙,心里暗恨。 众人推演了一番宁晓宏这番行为到底缘何,推演来推演去,还是孙韶一句话给总结了:“还能有什么,见不得曾经被自己摒弃的人,现在居然一步步赶超他呗。” 范旭阳摸摸鼻子,提醒孙韶,“其实,我们现在连他的脊背都还望不到呢……” 孙韶激动地一拍桌子,“妄自菲薄,没看人家拿你们当劲敌防着的样儿吗?最熟悉你的不是朋友,而是敌人,这话不是没道理的。他现在就打压你们和我,说明他还是有点真本事的,起码能看出来,现在不打压,等到你们上去了,他连翻个身的机会都没了!” 孙韶嘴角微微挑起,笑得一脸灿然而明亮,“正好,什么叫置之死地而后生,什么叫绝地大反攻,我觉得他大概没见识过。” 范旭阳和五感其他人一听孙韶这话说的,心里不禁也都觉得通透得很,也十分舒坦,明明不是激励的话,却硬是把他们的一腔热血给调动了起来。 于是不自禁地,他们便附和起孙韶的话,气压丹田,齐声道:“好!就让他看看!” 易辉置于桌子下面的手微微往前探了一下,刚触到孙韶的指尖,孙韶便下意识地将易辉的手给握住,易辉微微侧脸眯眼看着这样的孙韶,心里笑开了——就是因为孙韶这副模样,他才怎么也放不开他,更不可能相信他会记得按时吃饭这回事儿。 不是他足够了解这个时刻的孙韶,而是这样的孙韶,就如同曾经扑在厨房里和现在扑在野腾马上的自己一样,他不是了解孙韶,他是了解自己。 第七十八章 一阵紧锣密鼓的准备和录制,五感的专辑终于在十月底前完成,即将面世,只待他们和肖统商量之后,敲定最终的宣传计划,就能面世。 与此同时,也不知道是工作室里另一队针对孙韶的小组有意为之,还是宁晓宏故意这么要求,他们为宁晓宏制定的专辑居然和五感的专辑选在了同一个时间点开始发售。 孙韶知道,这是对方想逼死他们的节奏,饶是在整个专辑制作的过程中,对方不断使绊子也一直很沉得住气的肖统,也被他们这最后一根稻草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在他们这边还没弄出完整的宣传企划前,宁晓宏那边的宣传已经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几乎还没发行,大半少男少女的市场已经被宁晓宏给抽走了。 肖统头疼时,孙韶也兀自犹疑着,肖统他们不知道该如何打开的局面,孙韶心里其实早有办法,虽然还比不上后世,但现在的网络民众其实已经壮大到了众人已经不敢想象的地步。 但是大家还是习惯依靠原有的媒体,很少通过网络去获取第一首消息,而且现在的网络基本也是虚拟大过现实,很多人一边享受网络之便,一边也不把上面的种种当真。 所以,肖统他们还不知道,在网络上收买一群得力水军,会比硬碰硬去跟宁晓宏拼宣传有用的多。 是的,水军。虽然现在网络上真正理解水军这个词的人还不多,也没有太多人把这种力量当一回事,但看过后世各种水军颠倒黑白,影响事件走向的孙韶,却不敢轻视网络上这群人的力量。 只是,想归这么想,这一时半会儿,孙韶还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操作,才能将自己这一方利益最大化,同时降低对五感的不良影响。 起先,孙韶是想将宁晓宏和五感曾经的那点事儿,和现在宁晓宏打压五感,变相承认五感实力,怕五感抬头的事情拿出来掰碎了再粉饰一下,找个文笔不错的写成内幕消息放到各种网站上去。 再找一群水军将这件事儿给闹大了,说透了,就是借用网络力量,在宣传中踩低宁晓宏抬高五感。但随后再仔细一想,孙韶便觉得这么做很不,这么一通做完,目标太明显,而且宁晓宏的粉丝中,不理智的少年少女居多,很有可能,五感最后反而被一群脑残粉逆袭。 想来想去想不出完美办法的孙韶,只能将肖统、五感和自己组内的唯二两个组员给找来一起商量。 结果孙韶才稍稍介绍了一下网络力量和水军这一部分内容,众人眼里便冒出了光,像看到胜利曙光似的,个顶个的精神抖擞起来。 等孙韶把自己的想法和担忧一说完,众人也纷纷意识到他们开始看到的曙光又慢慢微弱了下去,一个个地拖着下巴想招儿去了。 只有肖统稍稍咀嚼了孙韶话里的意思之后,便笑了出来,众人一致扭头看他。 肖统笑着道:“确实,不管是旧有媒体宣传套路还是利用网络上的新媒体和媒介,五感对上宁晓宏,硬碰硬的结果一定是五感死无葬身之地。” 这番话说得众人直翻白眼——这不是废话吗?虽然他们看不上宁晓宏那样儿的,但架不住人家会做面子,怎么也算是个演艺歌坛双栖的当红偶像,人气很足啊! 肖统慢悠悠地接着道,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所以……我们为什么要跟他对着干?” “哈?”众人一怔。 孙韶脑子一转,当即反应过来,深深地看了肖统一眼,“老狐狸,果然够狡猾。” 肖统笑意更浓,“过奖过奖,你也不遑多让,这办法的起源还是在你。” 众人蚊香眼底看了看肖统又看了看孙韶,肖统怎么说也是他们的经纪人,五感总觉得他身上又莫名的老谋深算的味道,而孙韶可是他们的好基友,果断一起扑向孙韶,范旭阳摇着孙韶的脖子不住问道:“到底打什么哑谜呢?打什么哑谜呢?是嘲笑我们智商低吗?” 孙韶赶紧将自己脆弱的小脖子给救出来,安抚着众人,然后才道:“肖统的意思是,我们最终应该明确自己的最终目的,跟宁晓宏硬碰硬确实是个傻逼的做法,但是如果反过来呢?” 怎么反过来?众人眼中闪过这个疑问。 肖统微微叹气,有时候真的不得不说,没有把孙韶一起签下来真的是他的一大损失,又才华,有歌喉,难得的是自己还这么有主意有脑子。 他接过孙韶的话茬道:“我们先说网上那一部分,同样一件事,换个说法效果绝对会天差地别。所以,我们为什么要把五感和宁晓宏对立起来呢,为什么,我们不干脆借他的人气和位子用一用呢……” “什么?!”肖统话还没说完,赵卓就炸了毛,“你让我们去低头哈腰去求宁……” 话还没说完,赵卓就被五感的其余几人给按了回去,许晔赶紧连腰搂住了安抚顺毛,“你能不能听肖哥把话说完,小勺和肖哥能想到一块去的办法,怎么可能是你想的那样?” 肖统也颇为头疼地看了一眼赵卓,便也不再卖关子,快速地把他的办法给说了一遍。 其实,说白了,就是顺手借一把宁晓宏的势罢了。 同样的故事,说宁晓宏背弃了朋友,然后今日再种种打压,自然能博得眼球,但是处在暴风中心的五感能不能讨得了好,也是一半一半的命数,说不准,最后名声是有了,但是芙蓉姐姐式的声誉不是五感所求的。 而反过来,将故事说成,五感早预料宁晓宏有“大才”非池中物,为了不让宁晓宏被他们拖累,在星探发掘宁晓宏时,不顾宁晓宏得不舍和不情愿,最终选择放宁晓宏高飞,而后乐队众人自己发奋图强,从而也走上了正规的演艺圈乐队道路。 现在,宁晓宏知道五感要出专辑了,两人毕竟分属不同公司,他又无法直接伸出援助之手,只好借着给自己专辑宣传之便,然后帮助五感乐队。 五感众人听着肖统瞎掰出来的故事,下巴差点惊掉,“他又不是傻子,你就是把着故事编的再像那么回事,他不搭理不就还是扯淡吗?” 范旭阳和许晔却双双摇头,“不,在这个故事被放出去之前,他肯定不会提及我们半分,但是这个故事如果放到网上,被小勺说得那什么水军一运作,他不帮也会帮的。” 孙韶点头,“最好的谎言就是九真一假,这件事有心人一查就知道五感和宁晓宏过去确实是一个乐队的,而且宁晓宏确实被单独签走了。但真相到底怎么样,除了你们,也就他知道了。而这个真相,他比任何人都担心被人挖出来,所以只要舆论导向这么说,他不做也要做。” “但这么一来,那混蛋不反而在这件事中获利了吗?”赵卓气得鼻子眼都要挪位了。 “就他,还不舍不忍不愿意舍弃我们,然后我们硬逼着他走向高途?”阿船也做出一副被恶心到表情。 肖统郑重地点头,“必须这么来,虽然故事失真,但这个故事对双方都有利,尤其故事中,还将他塑造成了有情有义,符合他在他那群脑残粉心目中惯常的形象,这些都让他不得不妥协,他不但得妥协,甚至还得卖大力气在自己做宣传的时候,帮我们做宣传。毕竟,当舆论将故事被摆到台面上时,很多事就不由他了,除非他更愿意承认另一种形象。” 范旭阳微微一思量,一阵见血地道:“也就是说,他吃定我们这个哑巴亏了!” 赵卓和阿船等人闻言也安静了下来,想通个中关节后,纷纷露出了一个笑容,“听你们这么透彻地一说,忽然觉得……” “好爽!”几人齐声道。 于是众人便凑在一起开始合议具体的实施细则,损招商议结束后,众人才开始正儿八经商量着五感乐队第一张专辑的宣传策略。 什么?已经搭上了宁晓宏的顺风车了?让他帮着宣传不就行了。 不不不,宁晓宏的顺风车要搭,他们自己的宣传也要做到位,双管齐下,不才能保证效果最佳吗? 当天,孙韶和肖统联系了上次给罗美玲写mV脚本的大神,人家自那次以后,在圈内也陡然间就红了,前前后后接了不少微电影、广告和mV的脚本编写的活儿,现在正一步步朝电影和电视剧剧本创作迈进呢。 一接到孙韶和肖统的电话,听了他们说得事情,带着点难抑的兴奋,当场就应下来,不到一天,一篇以知道内幕的小人物口吻写下的,狗血洋溢,催人泪下,塑造了六个鲜活而有血有肉的少男形象的“写实型”“爆料式”的小道消息类型的文章就出来了。 孙韶让人把这个放到各大中文论坛和网站上去了后,又雇了一大批水军不停地在下面刷新顶贴,时不时地自己和朋友们也顶着各种马甲,以略微的知情人身份上去掺和两脚。 不到几小时,这极具“内幕感”的帖子被宁晓宏的粉丝后援会看到,顿时引以为傲,引为大作,纷纷转发到粉丝群中,不停的共享。 而不到一天,这些帖子经过宁晓宏的粉丝不断美化修缮,里面的宁晓宏几乎被塑造成一名绝世大圣人,就差没直接说,宁晓宏即便牺牲自己,也要回报曾经的朋友了。粉丝们纷纷响应,为了他们最爱的宁晓宏,他们也要支持一把五感。 终于,新旧各种媒体也对此投以关注,在五感乐队的宣传活动还正式没开始的前一天,宁晓宏的经纪人和工作室为宁晓宏工作的那一组的组员,分别就给肖统和孙韶打来了电话,肖统和孙韶对着众人笑了一下,示意大家安静一点,分别走到角落里接通了电话。 于是一时之间,众人呆在办公室里屏气凝神,只听两个角落里纷纷传来肖统和孙韶装傻充愣和惊讶的声音。 “什么?”孙韶声音不高不低。 “啊?有这事儿?”肖统故作诧异。 “哟,听你这么说,我还得时时刻刻关注你们那组的动向啊?抱歉,我们还真没怎么关注,最近一直忙着我们这边的宣传方案了,这不,前天才定稿,今天才刚刚联络好了各方面的单位,明天,我们才开始宣传呢……”孙韶慢悠悠地道。 “啊,这对你们那边是好事儿啊,宁先生的形象陡然间变得更为纯粹高洁了,在粉丝心中地位也攀升了不少嘛……”肖统也轻飘飘地说。 “啊?跟我们合作宣传,呵呵,这就不用了吧,之前你们也间接表态了,五感这边你们是看不上的啊,再者说,两边的艺人私底下还是有点摩擦的,一来一往出冲突了,大家都不好做啊!”孙韶挠挠脸颊,一脸淡然地盯着墙角。 “我们宣传方案都弄好了,不求其他,我们按部就班就好,就好……”肖统打着哈哈。 “哦,不需要我们做什么,按照我们自己的方案走就行啊,只是如果有记者提及宁晓宏时,最好能顺势美言几句……这……不是我不答应,主要是宁晓宏先前那态度那意思你也看到了,就算我没脾气,这边的这几个艺人你也知道的,我们这边……”孙韶蹙眉一脸难办。 “既然你们都做到这一步了,我们什么都不应也不好,毕竟,以后大家可能还是要经常合作的嘛,我只能保证我乐队里这几个孩子不乱说话,如果你那边非得需要我们这里出席几次宣传活动,做做大家哥俩好的样子呢,你也懂的……” “哦,那这是你们要求的啊,到时候宁晓宏再有个什么不合理的要求,你也知道……唔,不会自然最好了。” “那行,话都到这份上了,不配合也显得我们不识抬举。那就照你们说得先这么办着,后面再有不合适,再议吧。” 说着,孙韶和肖统先后挂掉了电话。 众人齐刷刷地扭头看着他俩,两人纷纷亮出一个杀气四溢的笑容,“好戏开锣,接下来就看你们表现了。” 随后几天,宁晓宏无论是为自己做宣传,还是拍戏赶通告。几乎走到哪,都是话题人物,一群人围着他问来问去,谈来谈去,说得基本都是宁晓宏出道这么几年,虽然一路顺遂地凭借各种因素红了上来,也基本都走哪都是笑颜相待,但实际上,无论是圈内还是圈外,对他那种格外珍惜羽毛的小心谨慎的为人处世的准则还是十分有数的。 这么久以来,还真没见过他这么下力气地为哪个人或哪个乐队做过这种全然白工似的宣传。 如今闹出这么一波,倒真的掀起了点风浪,成了一时大热的话题。大家几乎都卯足了劲,等着宁晓宏带着五感出席一次自己的宣传活动,看看这曾经的一个兄弟般的组合,今天又会演绎怎样的娱乐圈团聚情。 虽然宁晓宏确实享受这种被时刻关注的感觉,和被记者聚焦的荣誉感,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乐意给五感做免费宣传。 于是,宁晓宏面上笑得有多纯良多快乐多振奋,内心就忍痛忍得有多伤,几乎每天应付完记者和粉丝后,一个人呆着时,就会一口老血吐出来。 大概也是实在还没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或者纯粹就是不想为五感做嫁裳,宁晓宏的专辑宣传攻势陡然弱了下来,带五感一起出席他的宣传活动什么的,暂时看上去还挺遥遥无期。 而孙韶他们则趁着这档口,一鼓作气将五感的宣传活动全部打了起来。各种当红的节目娱乐档都做足了宣传,五人的每次出镜的行头造型,该说的该唱的,该表现的东西,孙韶和他的两名组员也下足了功夫,早早给几人全部按套路定了下来。 尤其今晚,连着避着五感这股劲头三四天的宁晓宏,终于正面回应了大众一次,说今晚会和五感一起上一档娱乐脱口秀节目,到时候,兄弟相会,还有同场各自秀新歌等等,期望大家捧场。 他的粉丝们当即纷纷响应,说一定会支持到底。 孙韶他们也各自意会地挑起嘴角,这宁晓宏是想通过同台竞技,用自己的人气和新歌打压五感势头,让他们知道,就是设计了他帮着做宣传,五感也还是不如他? 众人纷纷交换着眼神,嘴角含笑。 第七十九章 “……你为何如此自私任性 不肯驻留任何土地 你成了我永远的上帝 深深爱着你的我 迷醉在你的笑涡……” 舞台上,宁晓宏声情并茂地演唱着他此次发行的专辑中的主打歌《流亡之爱》,台下他的粉丝们举着电子版轻轻摇晃,显然听得很入迷。 后台处,五感个个都抱着胸在旁观看,脸上都是很惬意和轻松的神情,旁边的几个主持人坐在那边小声聊天,并复习着后面的节目流程,时不时地偷偷打量几眼五感,眼中神色都很微妙。 能在这个h市当地收视率颇高的娱乐脱口秀节目中担当主持人,别的本事不一定有,察言观色的本事肯定不算低,之前接到导演组的通知时,说是接了最近大热的两方话题人物来做表演,众人还挺兴奋。 细细一打听,发现确实是最近名字和图片在各大网站和论坛频频出没的宁晓宏,另一组人物,自然就是伴随着他出现,必然要在人前露一次头的新人乐队“五感”。 起先,他们想着,导演组真有本事啊,这各大媒体平台都等着,什么时候宁晓宏姿态摆足了,神秘玩够了,带着他曾经的兄弟同台宣传一次呢。 毕竟,网络上那个知晓内情的人将宁晓宏当年的各种内心挣扎和无奈,以及他这帮兄弟的深明大义写得是十分真挚动人的。 现如今,宁晓宏曾经的队友也终于凭借自己的本事踏足娱乐圈,宁晓宏喜极之下,头一次豁出了所有在帮他这帮兄弟呢,只是前期都是再铺垫作势,一直没等到他领着自己这帮曾经的兄弟亮相。 所以,各大媒体平台都眼巴巴地望着,这第一次集体亮相能花落谁家呢,没想到,最后真的就落到他们节目组来了。 可是还没等节目组那边高兴几天,众人便微妙地发现其中的一些猫腻,这不都说,宁晓宏为了自己这帮兄弟,特地借着自己宣传之便帮助五感乐队做宣传了吗? 怎么宁晓宏的经纪人与节目组商量节目流程的时候,一边要求出场演出必须全权让宁晓宏担当也就算了,但节目中间的嘉宾现场秀时间,他们定的表演曲目居然是宁晓宏专辑主打歌? 而另一头,五感乐队的经纪人也随后做出要求,将五感乐队本来的热场一刻升级为完整的曲目表演,毫无意外的,也是专辑主打歌。 这还是在展现互帮互助的宣传攻势与感人肺腑的兄弟情谊吗?众人困惑加疑惑,同时也微微有些兴奋。 因为双方动作的背后蕴含的某些深意,对节目组来说,似乎都更有爆点和话题啊!爆点,话题,这才是收视率长青不衰的保障。 但刚刚前半场节目做下来,几个主持人差点hoLd不住。他们不由在心里叫苦——目前为止,爆点一个没出现,但他们差点就全军覆没了啊! 倒不是双方有人故意挑衅,恰恰相反,不管是宁晓宏这个老练于各种娱乐档节目的红人,还是五感的这几个刚刚出道的年轻大男孩,在台上都非常配合他们,回答的答案看得出来,全部都精心准备过了,每个问题都答得滴水不漏。 但整个场上的气氛就是各种诡异,面和心不合的情况,几个主持人自诩也是见过不少的,但是到宁晓宏和五感这种程度的,还真不多见。 明明,双方在台上都是各种吹捧对方,五感将宁晓宏那些不为人知的驻唱生涯描摹得亦梦如幻,虽然他们听得只觉脑仁发疼——亲,你编也编得靠谱点,你确定你吹嘘的这个人是站在旁边的宁晓宏? 但,他们还是莫名能感受到五感中一个队员,恨不得背后抽刀子捅死宁晓宏的那股冷意。 宁晓宏在这方面,表现得也不比五感好到哪里去,只能说,这整场节目是比过去任何一场节目都要作秀的作秀。 好不容易,撑到嘉宾秀的时间,宁晓宏独自挑起了全场,他们也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在这观众瞄不到的后台,这几个坐在一旁的主持人还看不出什么门道的话,他们也白干这一行了。 是以,虽然面子上,他们都在专心致志地翻着手里的文稿,而无论是他们乱飞的眼神,还是漫不经心的动作,早就出卖了他们的内心——哇靠,看到没,五感几个小孩儿的眼神! 别管那么多,工作做好就行。主持人中的老前辈以眼神警示几个小辈儿。 众人一致点头。 孙韶趁着工作人员不注意,凑到幕帘后面,从旁边偷偷探了个头,扫了一眼后,撇撇嘴,收回视线。 肖统恰好一直跟在孙韶旁边,瞄到这一幕后,不禁笑着戳戳他,“看不上眼?” 孙韶眼神扫了一圈四周,示意他声音小一点,毕竟,他们这是在借宁晓宏的势,“歌本身其实挺好。” 肖统失笑,声音压低了点,“但唱歌的人实在差了点,是吧?这宁晓宏出道凭的是歌喉,但是红起来确是因为出演了一部偶像剧,自那之后,歌越唱越少,演艺事业倒是蒸蒸日上了,算起来,出道快四年了,这才是他的第二张专辑。” 说着,肖统瞄了一眼前台,比起宁晓宏的歌声,他的那张忧郁而深情的脸蛋,和他在台上表演出的那副沉痛而又迷醉的神态,显然更能吸引粉丝们的尖叫。 肖统摇头,“啧啧,现在看来,我们早先那些担心都白搭了。” 孙韶笑着摇头又点头,肖统说得其实对又不对,宁晓宏毕竟是五感里主唱出身,不管是音色还是歌喉其实还是有其自身实力和特色在的。 如果选对了歌,又真的用了心去唱,再加上他本来就已经积累的这些人气和粉丝,今天这阵仗,五感能不能压住还真不好说。 但是可惜就可惜在这儿,宁晓宏本身形象就偏阴柔秀丽,自从一部偶像剧红了起来后,便一直以靠近偶像剧里那个形象示人,长久以来,对外形象比较接近美人王子型,粉丝们私下里也一直各种王子殿下的称呼。 紧接着,近年来几部收视率不错的电视剧和上座率较高的电影拍下来,在圈内也奠定了他偶像派领军人物的地位。 而说直白了,其实就是一张皮相,再加上一定的表演技巧。无形中,已经将他箍在一个模子上了,大概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扮演还是本色了。 现在,就连专辑里十二首为他量身定制的歌曲,基本也不脱离他的这个形象了,或深情或忧郁或纯爱或虐恋的各种情歌,离当初宁晓宏出道时唱的曲风和路线已经偏了十万八千里了。 不适合的曲风,表演大过真情的演唱,天时地利,宁晓宏自己都给送上来了,就剩下…… 孙韶拉过肖统低声问道:“观众那块儿安排好了没?” 肖统眨眨眼,低声示意道:“自然,我找了‘乱’里那个经理梁城,不得不说,他也确实有大本事,不到一天,给我找来这么多五感的死忠,放心吧,一会儿看着就行。” 孙韶微微颔首,抱胸等在一旁。 宁晓宏一首《流亡的爱》唱完,下面观众尖叫鼓掌之后,在舞台开灯的一刹那,主持人带着五感乐队再次上台,然后顺势将宁晓宏各种夸赞一番后,又闲侃了一会儿,引出五感的演出。 紧接着,舞台终于落入五感的手中。 五感今天的造型都是一身剪裁合体而又异常简洁的黑色制服系衣衫,再加上微微摇滚朋克的铆钉饰品,和浓厚的重金属妆感,各种男人的阳刚豪气尽显无疑,先前闲侃做节目玩游戏的时候,跟宁晓宏分别站在主持人两侧的时候,与一身柔和文雅的宁晓宏,无论是气场还是感觉,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若不是先前已经铺足了势,台下的大部分观众大概都无法相信,这两方如此迥异的人马,居然是一个乐队的。 而现在,当这方小小的舞台归属到五感手中时,演播室一角被肖统安排进来的五感的死忠粉丝们,陡然叫爆出嘹亮的尖叫:“五感!五感!” 范旭阳逆着光朝那个角落里挥挥手,随即,握着话筒亲切地问候道:“你们来了?” “啊——五感,五感!”一众人在范旭阳这亲友般的问候里,一致高声尖叫,“。 现场大部分观众都是宁晓宏的粉丝,看这场面,纷纷侧目过去。 正所谓,人都有一定的盲目和从众性,这些宁晓宏的粉丝们看这情形,脑子一转,心说,这是宁晓宏哪个分部的粉丝后援会?怎么这么不矜持呢?人家都还没唱呢,什么谱都没摸着就开始嚎叫了。 转而又觉得,这个分部不会是想凭这个吸引宁晓宏的注意力吧?也对啊,他们家王子殿下本来不就对外宣称,说今天主要是提携他当年当做兄弟的那个新人乐队吗?肯定哪个分部的粉丝越支持,他才越会重视。 越这么想,就越觉得有理,当下,各个区域的粉丝们联合起来,在五感还没开唱前,就已经支持地吼叫了起来。 范旭阳微微勾起唇角,扭头朝幕后的孙韶和肖统抛去一个“看我们的”的眼神,随即,阿船的鼓槌敲击了三下,一阵撕裂静止空间的吉他和电子琴的声音爆了出来。 “啊——啊——啊—— 乌鸦喑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腐枝败叶里沉睡千年的躯体 在铁蹄踏踏声里苏醒 声音声音居然都是哀戚的叹息 生与死的隔阂瞬间消弭痕迹 黑夜与黎明进行最后的交替 在杀戮遍地的场景 嘶吼嘶吼为了呼唤血脉里的壮丽 ……” 电子乐和范旭阳的嗓音混合出的魅力,让这首《铁蹄》陡然间魅力无限,一声强过一声的鼓点和乐调,形成波浪震撼地敲击在现场观众的心扉上。 五感完成沉浸在这首歌中,孙韶在后台和肖统对视了一眼,肖统再次于心中感叹,没能把孙韶签到五感中,也许会成为他此生最大的遗憾。 五感的主打歌一共选了三首,这是其中一首,全权出自孙韶的手,本来,依照孙韶的意思,并没有将这首《铁蹄》列为主打歌的打算,因为风格太过硬朗彪悍,而且不管曲调还是歌词,都没有什么小情小爱在里面,所以,比较难以打开局面。 但是,恰好今年先是国难,紧接着又是奥运大丰收,本以为今年差不多该走向平稳的时候,西南那边又发生了泥石流,与邻国那个小岛国又发生了领土上面的小摩擦。 一度,紧张的国际关系和国家多灾多难的现象,使国民陷入一些低迷和愤懑中,但即将迎来的新一年度,又是中国的六十周年建国纪念。主流媒体和民众的精神上,确实都需要这种强劲而有力的文化去敲击。 衡量再三,肖统还是强硬地要求将这首《铁蹄》放进了主打歌里。 现在,从五感的演唱效果来看…… “看来,即便是脑残粉,也有一个中国人的大前提在那里摆着。”肖统笃定地道。 孙韶看他的模样,不由失笑,心里却感叹,确实,这与哪国人其实没关系,只是此情此景,谁心头都藏着一股热血,而五感所做的,不过是将这股热血给用火星给引发了出来。 “……无上的荣光不再封印 追随者已经舍开了生死的差异 你找到你 是血色之后最无声的希冀 人间炼狱也不退后半尺地 生 便背负着天命 火燃去腐朽灰烬 铁蹄遍处华夏九州地 嘿呀……” 声音拔到最高,忽而又转低,台下观众一片震撼,就连后台本来没有认真去听的主持人,现下也微微走神怔愣。 “五感!你们最棒!”再次带头叫出来的,还是五感原来的那些死忠歌迷,他们已经习惯五感总是这样带给他们震撼和惊喜,所以能率先从歌声里回神,以不输于五感演出时的那种嘶吼劲儿,大声表达着自己的喜悦和爱。 随即,宁晓宏的粉丝们也由开始的“顺带”喜欢一下,“顺带”鼓掌嘶吼一下,变为发自内心地由衷的为五感呐喊与欢腾。 于是,整个演播室里充斥着极为响亮和给力的欢呼声与鼓掌声,只一首歌的时间,孙韶相信,五感的名字已经合着他们的形象,被刻印在这些观众的心里,是作为五感,强劲有力而彪悍的五感乐队,而不是任何什么“宁晓宏曾经呆过的乐队”或者“宁晓宏提携的新人乐队”之类的。 自然,其中也许不乏一些类似“果然是我们家宁王子曾经的小伙伴”、“这新人乐队也算是值得咱们家晓宏殿下这么给力的帮忙提携”的想法,但总得来说,只要今天有了这个开端,再往后,宁晓宏与五感在众人心里的地位如何高低排序,可就不好说了。 主持人在场务的提醒下快速上场各就各位,五感和宁晓宏也跟着再次上场,站在主持人的两边。脸上都挂着十分灿烂的笑容,甚至灿烂的有些过头,像是评比谁的牙长得更白更齐似的。 尤其五感里的赵卓,不但笑得开怀,还非得对着宁晓宏笑,时不时地就要凑到宁晓宏那边哥俩好似地与他搭话,又是谢谢他给他们这个机会,让他们再次有了“同台”演出的机会,又是担忧地询问宁晓宏现在唱得歌曲风变化很大,会不会不习惯他们五感的风格云云。 宁晓宏的表情就宛若被人狠狠地,劈头盖脸地甩了几个巴掌,但还要强笑着将另一边送上前被人甩巴掌一样,以至于他脸上的灿烂笑容都快呈现一种出狰狞的状态。 但终究,宁晓宏不是白混的,即便心里气血翻腾,心肺绞痛,恨不得现在有刀就直接封了赵卓的口,但嘴上还不住地夸赞着赵卓和五感,甚至声情并茂地向他们表达,他们果真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等等。 主持人看这双方快要明着掐起来的样子,那些看好戏的心态纷纷收了起来,插科打诨将气氛调和了回来。 再接着往下做节目时,虽然面上不显,但各人心里都有数。各种照顾与区别待遇已经略有苗头。 这更受到照顾一点的,自然是五感。 虽然不至于说五感一首歌就让这些主持人或节目组的人看到了未来巨星的光环,但是这场暗地里的较量结果,这些人精心里自然有数了。胜王败寇,在哪都是一样的法则。 节目播出第二天,五感和宁晓宏的这种明争暗斗终于被摆到了台面上,除了一众只看热闹和一心一意为自己偶像的粉丝们,内行人基本算是看明白了这两方人马的态度。 但是看清楚归看清楚,没凭没据两方人见面还是哥俩好似的互相吹捧,谁没事儿干去给局外人分析这个,不管是娱乐节目还是媒体界,大家需要的不过是话题和爆点。 于是,充斥着新的爆点和话题的人物——五感乐队,在他们的第一张专辑发售时间到来的这一天,直接取代了宁晓宏,成为各大报纸版面和娱乐头条的宠儿。 与此同时,李成兵工作室里这一场属于孙韶和另外一组成员之间的角逐也出了结果。 第八十章 孙韶上午特地看完了上午电视转播的娱乐新闻,然后才慢悠悠地晃了出来。 不得不说,电视上宁晓宏被记者问及,自己的专辑与五感的专辑同天上市,但是却未能抢占到各大娱乐头版,和日销售排行榜首位的感受,是否感到“特别欣慰”时的表情,真的很值得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回味一番。 是的,这群在孙韶看来十分给力的娱乐记者们,问得是“是否欣慰”? 毕竟,前面孙韶找人铺垫了那么久,而宁晓宏的粉丝群又那么给力,宁晓宏的圣父形象已经遍布所有人心扉了,咳咳,好吧,应该是深深地刻印在他的脑残粉的心中了。 所以,宁晓宏在回答这个问题时,一脸吞了大便,但还硬是笑出风轻云淡王子范的点头表示确实很欣慰,还很欣喜,他当年的朋友,今日能有如此局面。 出于对宁晓宏的这个表情的恶趣味欣赏,于是,他在上午上完学校里的课后,颠儿颠儿地跑回家打开电视,独自一人借着电视重播节目的机会,再次温习了一遍对方的这个表情,然后才心情大好地踏着悠闲的步子来上工。 他一路轻哼踏进了电梯,只是刚一出电梯,踏进李成兵工作室范围,惠丰大厦的第十七层楼时,他就知道自己错了,他应该毫不客气地将今天当成休息日,而不是还上赶着来上工,把最后的工作给收个尾什么的。 今天的惠丰大厦十七楼,气氛实在太微妙,微妙到他刚踏出电梯,就一堆人对他行注目礼。 几乎想也没想,孙韶脚下步子微微一顿,脚尖就换了方向,准备再次回到电梯,麻溜儿地往家跑却被洛克一眼瞅到,“孙韶!” 十七层里二十多个员工,齐刷刷地停下手边的工作,对孙韶投以钦佩目光的同时,眼底各自流转着他们自己才能明白的情绪和心思。 孙韶摸着鼻子默默地转身过来,看了洛克一眼,笑道:“好巧啊……” 洛克被他这副作态给气笑了,走过去给了他一拳,“巧个屁啊巧,这里是工作室,你以为你来这里是干嘛的?” 孙韶想想回答:“偶遇?” 洛克被他这幅样子弄得没脾气了,摇头发笑,“去大会议室吧,李哥今天也到场了,就等你了。” 孙韶一听这阵仗,心说,不是吧,他们早说好了,五感的cass做完他就撤的,难道李成兵现在又改主意了?这是准备摆鸿门宴? 就在孙韶胡乱揣测着李成兵这是准备出什么招的时候,他已经和洛克走到了大会议室的门前了,洛克把门一推,示意孙韶先进去。 孙韶挑眉,走了进去,一进门,本还在半空中飘荡的那颗心忽而就落了下来——原来闹这出呢! 孙韶几乎在看到里面坐着的众人的那一瞬间,脑子就瞬间清明了起来。 李成兵坐在会议长桌的一头,他的左手边顺溜儿地一排过去,坐了五个人。右手边则只有区区两个人,而双方的气场和气势却与各自的人数形成反比。 人数多的那边,各个都低着头,或纷纷盯着面前的水杯出神,或对着面前摆着的文件,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非得给这五人归结一句话来定性他们的表情的话,那就是一副陷入泥潭,面上还非要带着讳莫如深的面具,似乎不面对,就不用看着自己被泥潭里的烂泥淹没的场面似的。 而这边的两人,虽然人数上不占优势,但很明显的,心情和气场好到没边儿,清一色地气色红润,面上含春,嘴角带笑,手上不住欣喜地反动着手边的文件,越翻笑意越浓,与对面五个人比起来,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 孙韶慢悠悠地走过去,坐在两人的这一边。几乎他刚一落座,除了还优哉游哉坐在主位上喝着茶的李成兵,其余七人全部齐刷刷地朝他看了过来。 其中两道视线满含钦佩和笑意,同时夹杂一些得意,而另外五道视线则复杂得难以形容,不满、难堪、无奈同时也有点微不可查的心悦诚服。 孙韶坐下后,李成兵便示意他看看摆在他面前的文件,孙韶丈二和尚似地拿了起来,快速地翻了一遍。 一遍翻完后,脸上就露出了韵味深长的笑容,李成兵也带着兴味的笑容看着他,“怎么了?洛克的这份报告不合格?” 孙韶失笑,连忙摇头,“这份报告要是还不合格,那我就只能说李哥你是高标准到一定程度了。” 小半年相处下来,他也知道洛克这人做事,最大的优点不是能力高超,而是对李成兵足够忠。但还是没想到,他居然会忠诚到这个程度。 洛克确实有大小事都喜欢跟李成兵汇报的习惯,但是孙韶翻阅起面前这份报告时才明白,洛克的这个汇报还真不是一般的汇报。 这份被摆在众人面前的报告,明面上说是最终新企划和新业务线的敲定报告,但其实在孙韶看来,就完全是一份监察报告。 几乎将孙韶进工作室参与到新企划以来,所有重大事件的汇总在里面了,里面不但有早期众人商议企划和方案时讨论的各种文字记录和阶段性问题,甚至连孙韶和对面五人起冲突,然后分成两派,各自明争暗斗的全过程,和最后定局的数据分析都在里面了。 孙韶瞄了一眼,数据分析中最显眼的两栏,就是五感和宁晓宏的成本对比,与到昨天为止双方售出的专辑数量对比图了。 孙韶嘴角微微勾起,手指在这些数据上滑过,然后翻到最后几页,这整个报告里,在孙韶看来,也就最后几页是他今天来的目的了——最后几页纸才是李成兵这次工作室的新业务方案修改一稿。 孙韶抽出新业务修改稿,将那份齐全的报告给扔在一边,然后对李成兵和洛克笑道:“确切的说,是太合格了,我只是没想到我昨晚才将从五感的文案里总结出来的,企划小修的建议传给他,他居然在一夜之间就已经将企划重新完善好,并汇总到这份报告里了。这实在是……” 太他妈牛了!孙韶看了看李成兵,又看了看对面坐着的那一群如丧考妣的五人,识趣地将自己这句不文雅的感慨咽了回去。 李成兵倒无所顾忌地笑开了,举着茶杯对他示意,“这是洛克的本事之一,不过,你才是这里面最大的功臣。” 他伸手轻轻敲了敲摆在他面前的报告,孙韶眼角的余光瞄到对面五人脸色更差了,不由笑得更欢。那五人一看孙韶这表情,脸上就连勉强维持的笑容都垮了下来。 孙韶看自己只几个表情变换,对面那五人就已经这副德行,心里不由一乐,想想也觉得已经玩够了,便拿起刚刚抽出来的那个新业务修改稿,摊开了摆到自己面前,开始说起正事儿。 昨晚他也只是粗略地将自己从五感的cass中发现的问题浅略地提了一下,现在洛克将这些问题修正后,孙韶透过文字方案倒能更清晰地表述自己的问题,甚至从中将深层次的,这一次cass中未出现,但是可能是隐患的问题一一给抓了出来。 本来等着孙韶落井下石的五人,和孙韶这边颇有些自得的两人,被孙韶这一举动弄得都是一怔,倒是对面的五人率先反应过来,互相悄悄递了个眼神后,都松了口气,然后翻开报告,将最后的文案抽出来,快速翻动着,一边翻阅一边听孙韶说。 洛克是这里面最快进入状态的,不但翻阅起文案,时不时地还会就一些细节和隐患问题与孙韶展开讨论,渐渐地,孙韶这边的两人有切身感受地也加入了讨论,再然后,对面的五人也开始补充问题。 因为两方在五感和宁晓宏专辑制作到最后发售的整个过程,食物安全独立操作完成的,现在讨论起终极新业务成案,双方出现的问题有相似的,也有完全不同的,这么坐下来,心平气和地一深入讨论,发现相似问题的都是表象问题,也是他们必须修改的,而能形成互补问题的都是往后会存在的隐患。 整个过程里,只有坐在首位的李成兵一言不发,满脸带笑看着这一幕,讨论了一个多小时后,孙韶不经意地一抬头,不期然地和李成兵对视上了。 李成兵笑眯眯地看他,同时眼神微妙地从他左手边的五人身上飞快地飘过——就这么轻拿轻放了?甘心? 孙韶无奈地撇嘴——大哥,这是给你省事儿,好吗? 李成兵眨眼——不用在意我,你狠狠甩这几个年轻人一耳光也是好事儿。 孙韶挪开视线,不屑——哥不做坏人好多年了。 李成兵失笑,端着杯子喝了口茶,施施然地起身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琢磨,这孙韶难道没有什么办法留下来?不行,我得好好琢磨琢磨。 而这边,还没等李成兵琢磨出什么靠谱的好法子时,孙韶便独自找到了李成兵的办公室了,几乎是孙韶落座的一瞬间,李成兵就猜到了孙韶的来意,那一刻,他几乎本能地想站起来告诉孙韶,自己忙着呢,有什么事下次再谈。 可惜,孙韶只一句话就把他轰趴在座位上,让他毫无转圜的余地。 “李哥,我来报备一声,明天开始,我就不再过来了。改天请你吃饭,感谢你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学到这么多东西!” 李成兵和孙韶黑漆漆而又格外认真的眼睛对视了一会儿,才无奈地抹抹脸,然后笑道:“寒碜你李哥了是吧?还感谢我?是觉得我没明着对你说声谢,心里不舒坦呢,是吧?” 孙韶连连摇头,“李哥说笑了,我这谢是发自内心的。” 李成兵笑道:“行了,哥也说声发自内心的谢,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饭。有空就经常回来玩玩,我这庙虽小,但香火还不错,尤其那那几个小子,现在可全部唯你马首是瞻了。各个现在看了你都要交韶哥了吧?这要不说透了,谁能想到你才是他们那里面最小的那个。” 听他说起这茬,孙韶才不禁腼腆地笑了一下,实际上,孙韶自认那几声哥,他还真受的住,只是旁人看来不觉得这么回事。 自那次孙韶轻拿轻放,跳过了所谓的比赛竞争的问题后,那五人心里都满含对孙韶的感激,到这关卡,这几人也算终于明白,为什么孙韶当初挺五感挺得那么义无反顾。 尤其那份成本数据对比和销售额对比,没有比那更大脸的事实了,当天其实就算孙韶不拿那个说事,看工作室总Boss那姿态,和洛克这个小组长的态度,他们也知道,这一茬其实是揭不过去的。 但偏偏,孙韶不但没有不拿这个说事,还帮着他们把这事儿给揭过去了,五人现在只要一想起这茬儿,脸都不禁发烧,心里对孙韶的这种胸襟气度算是实打实地心悦诚服了,得饶人处且饶人说来简单,但是做来向来不易。 就是换了他们,也难保不会志得意满一番,但偏偏,一个比他们都小的孙韶能做到这份上。至此,他们算是透彻地明白,他们的总Boss为什么这么看重孙韶了。 最后的新业务成案修订,一行七人,再加洛克,对孙韶指出的种种尚未浮现,但有可能的隐患一一排查,找出应对措施,然后齐心协力去将这最后的成案给修缮得尽量完美。 一周多的高强度工作,终于在今天,孙韶对他们说了一句“成了”,众人听了,比做学生时听到教师的一声夸赞还让他们觉得舒坦。 只是,众人没想到的是,前一刻还跟他们一起欢欣鼓舞,举着茶缸子庆贺新业务文案终于搞定,下一刻,他人便已经在李成兵的办公室里说结束打工期的事情了。 直到后面孙韶连着几天都不再出现后,洛克和他小组里的成员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这件事,当即,各个脸上都难看得不得了,宛若别人糊了几张烧饼上去。 在这之前,他们还能说学学孙韶的胸襟的话,现在,他们是觉得自己大概拍马也追不上孙韶这份气度了。 这事儿,工作室里上上下下没有人心里不清楚,虽然孙韶自己一直还挂着零时工,短期工甚至编外人员的号儿,但就凭他带着他们整出这最后的新业务成案,他就是现在大学肄业,工作室里众人也得将他给供着,原因无他,新业务,功臣,五个字足以说明一切。 要知道,虽然这个工作室没有挂个什么国内一流大企业的名号,但每年多少一流毕业生也是挤破了头想进来的,更别说孙韶现在留下来,在这里面的地位了。可他倒好,居然就这么拍拍屁股,一片云彩也不带走地就飘远了。 洛克和他组内的组员表示对此接受无能,李成兵倒是大手一挥——反正这人我没留住,但是你们之中又谁能把他给拐回来,我记他大功一件。 于是,孙韶的电话和电子邮箱开始再也没有空闲的时候了。 孙韶在这头一边觉得心里熨帖,一边婉拒众人的邀请,这半年,他确实学了很多,但最重要的是,他终于在这种环境里明白,自己果然还是不大喜欢这种环境和这些需要伤脑子,争来争去,又算计来算计去的工作,还是一个人单干最靠谱。 这天,孙韶上完课,一时半会又不想回家,正准备顺路拐去易辉那里,看看他弄得那个野腾马饮食集团到了那一阶段时,他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他瞄了一眼来电显示,不由头疼地揉了揉额角,然后才接通了,“洛克……这次又是谁想出了什么我‘必须回去’的理由了?”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笃定地道:“……这次,你还真的得来一趟了。” 孙韶喷笑,“你每次都这么说……” “不,你没听清我的话,我是说,你得来一次工作室,而不是回来,你懂吗?不是作为我们工作室的一员,而是作为……邵亦。我们工作室能请得到的大热音乐制作人,邵亦。” “哈?”孙韶愣住。本文由魔爪小说阅读器下载。 第八十一章 电话那头,洛克听出孙韶的怔愣,不由笑了出来,随后,他快速地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给了孙韶听。 其实综合起来,就是一句话:他们工作室的新业务第二批客户上门了,客户指定要孙韶写歌。 新客户上门来访新业务,工作室的众人自然高兴得很,几乎全员出动,不过,众人也吸取了之前的教训,知道贪多嚼不烂的事情,所以在一堆来咨询并要求合作的客户里,细细沟通交流然后精心删选,最后留下了档期刚好错开的五位客人。 而这五位客人各有其来头暂且不说,五位客人来了李成兵这里,也都知道双方算是合作关系,基本都是好声好气,没人掉智商地耍个大牌闹个脾气什么的。 工作室的众人因为已经做过了五感和宁晓宏的两张专辑,其中各种流程和路数也谙熟于胸,当即给这五人做起了预案。 结果,预案里所有的项目,他们都愿意全权配合,唯独草拟的音乐制作人一栏里,都要求加上邵亦。 原来,虽然工作室内部就宁晓宏和五感的两张专辑做了种种比对,最后觉得五感远胜于宁晓宏,但实际上,其他人可没看到这些。 他们看到的,只有这段时间宁晓宏的第二张个人专辑和五感的第一张专辑,齐整地在各大影像店和书店卖得红火的场面。 于是,连带着工作室在圈内的新业务线,自然而然地开出了一条阳光大道。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这两张大卖的专辑,给宁晓宏和五感分别带去了怎样的人气和好处,只要是圈内稍有头脑的各个人士自然都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宁晓宏自不必说,虽然这张专辑并没有显出他多么惊为天人的唱功,但是架不住人家人气足,脑残粉给力,前期宣传实在是到位。 以及,为他这张专辑保驾护航的一众音乐制作人,也都下了大本事。 所以,虽然第一天售出的专辑数量被五感给死死压制着,但是最后全国范围的发行总量其实和五感是不相上下的。 他的经纪人和团队这次倒是学乖了,开庆功宴,祝贺他专辑大卖突破十万张时,是五感的影子也没往上提一点。 只可惜,他不提不代表别人就能忘记这茬儿,各路娱乐记者们自然是在后面穷追猛打,变着各种法子要套五感乐队众人的种种消息。 为什么?这群娱记这么没眼色么?没看人家给自己开庆功宴呢,就是同门师兄弟,人家前期宣传时提携得还不够给力吗?都说了是宁晓宏“专属”“专场”庆功宴了,正庆祝人家终于成了名副其实的歌坛影视双栖大明星的大事儿呢!你们怎么还老抓着五感那茬儿不放呢? 就是他们私交再好,老被你们这么搅合着,也该出岔子了! 一众娱乐记者们四十五度望天,明媚忧伤地表示自己也很苦逼啊,他们也不想啊!可谁让比起宁晓宏这个偶像派的红人,五感才是这一场“明着合作,暗里角逐”的最终受益人呢。 想想,五感在今天以前是谁,到底有几个人知道?就是在宁晓宏各种提携时,又有几个人是撇开了宁晓宏谈五感的? 但是,世事就是如此奇妙,前一秒还是透明人的五个小伙子,专辑一出,几首好歌一唱,再配上他们那颇为抢眼的造型之后,就立即成了各大头版抢着要的爆点和热点,这势头远超宁晓宏这个当红炸子鸡! 他们上面顶头上司掐着他们脖子,摇着他们脑袋,耳提面命要求着,必须每天挖一点五感的新闻出来啊! 啥?你说为啥五感红成这样? 古语有云,天时地利人和,你懂不懂? 哦!深奥了是不? 那就掰开了说,首先,人家五感出道时机好啊!这不,棒子国最近一个亚洲级的人气偶像团体闹分裂呢,一众小粉丝们各个心都碎成了渣了,忽然,咱们自己国家就冒出了个这么闪亮的团体。 最重要的是,人家是既有长相又有实力,而且还汇聚了各种风格,不管是个人气质还是团队性质,一下就远超了国内各种男子小团体了好么!和那些成天这不蹦跶一下,那边蹦跶一下的纯偶像团体,或者唱功了得,但长得实在让人意银不起来的大叔们不是一回事啊! 其次,这年头出道头一张专辑就卖出和宁晓宏不相上下的成绩,这两年,还真只有五感乐队一个。虽然离圈内的腕儿角儿级别的那些天王天后还是差得不少,但是能追平宁晓宏,实际上就是一种超越了! 再次,看看为这张专辑保驾护航的那群人。制作人名单,虽然比之宁晓宏的班底稍弱,但,这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聚在一起的一群人了;宣传时,各种手段层出不穷,方式方法都是前人闻所未闻,可见背后力挺他们的团队之强大;宁晓宏又各种亲自提携,还有近一年来,大热的人气御姐罗美玲及和罗美玲私交不错的各种实力派唱将夸赞。 最后,五感乐队的这张专辑,十二首歌,虽然曲曲不同,但是风格突出,一张专辑就已经精准地定位了自己,开拓了往后的发展路线。尤其他们选出来的三首主打歌,那首《铁蹄》,是中国元素与电子乐轻摇滚的结合,汇聚各种元素,融合的天衣无缝,最重要的是,迎合了市场需求,调动了一种新风尚。 其他,更不用说专辑mV里各种造型,妆感,以及拍摄手法等等。说与国际接轨,那都是浅的。内行人看了,无一不在心里惊叹,这专辑里的造型就是放到五年后,也不会有丝毫落伍的迹象。 一个新人团队,仅凭一张专辑就能做到这种地步,稍有眼见力的都知道,这只团队不会是池中之物。各大需要爆点的新旧媒体自然不能放过五感乐队。 可,最坏的地方就卡在了这里,五感乐队在专辑卖到十万张,宁晓宏都开了庆功宴的当口,居然被经纪人带着,集体玩起了失踪,各种公众活动的邀约统统不出席,而且都给出了各种合情合理的理由。 无奈之下,这群可怜人只好曲线救国,所以,各种与五感有关的人事物,无论在什么地方,被他们逮到了,正经事儿问完了,总要被拉着炮轰一通关于五感的种种。 于是,在肖统带着五感玩起欲擒故纵,策划着什么时候,蓄势够了,神秘玩足了,再来一出高调亮相的时候,为五感制作专辑的这一行班底里的人员纷纷上了各路大神的眼。 而其中最受瞩目的不是其他人,正是作为新晋制作人邵亦,不,更准确的说,现在该称为炙手可热的音乐制作人——邵亦。 孙韶最初化名邵亦时,正是罗美玲的第一首单曲发行的时候,也是自这一首歌,罗美玲走上了红得发紫的道路,现在看去,这红火的劲头并不是一时之风。 此时,邵亦被圈内有心人注意到。但也只是注意到,毕竟,这圈子里,偶有写出一两首曲子不错的制作人,比那些红不起来的小艺人小嫩模还多,最后也都证明,他们也只写得出这一首两首。 但是,偶尔写出了一首,可以叫偶然,但接二连三的这么来,可就不是偶然可以概括了。 现在回过头来看,细细数下来,自邵亦出现在群内人耳朵里,来回不过七八首歌,但好似每一首歌都是切在了紧要的点上,一曲曲一首首,现在想来,居然没有一首放空了的。 从罗美玲的第一首单曲《突然间的事》,到罗美玲专辑里的两首主打歌,间或着,通过肖统的手,又流出了两首不错的歌,一时也推了两个小艺人。 再来,就是五月份那会儿,迎合时事,为国难写了首《和你一样》,再次将罗美玲推向一个小高峰。 直到现在,短短一年半的时间,罗美玲在歌坛里就获得了各路实力派唱将认可,甚至在上一周,他还凭借她最初的那首单曲《突然间的事》,一路斩将过关,获得了圈内一个颇具重量的新人歌手奖项,算是奠定了她在圈内的一定地位。 如今,这种有如神助般的光环,又再一次降临在五感乐队身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乐队,经由一张专辑,几首强劲的主打歌曲,奠定了风格和未来走向,自此踏上星途大道。 圈内各路有心于此的人士,不得不开始审视起邵亦这个人,这么一审视,当目光集结与邵亦的几首作品上时,真心钦佩之人便一茬一茬涌了出来。但等到众人互相打听着,上哪去结交这个人时,才忽而发现,这个邵亦一直低调得几乎没几个人认得。 但就是这么一个不显山不漏水的人,居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在他们的圈子里掀起了两股巨浪。 人总是对未知与神秘抱有一份极大的求知渴望,当即,众人发现,除了肖统外,就只有经由李成兵的这个工作室能接触到这个人了。 刚好,他们中也确实有些人需要筹备新的专辑了,李成兵这工作室弄得两张专辑确实让人啧啧称赞,所以,便一窝蜂地涌到了这里。 其他都可以妥协,唯独音乐制作人名单里,我们希望能有邵亦这个人。 “你说得这五个人……都点名要我写的歌?”孙韶再次问道,语气里还是带着点不可置信。 洛克在那头称是,“你还是过来一趟吧,顺道也看看这五个客户的资料,要不要接自然还是你自己决定,我们都说过了,名单只是初拟,最后还得看个人意愿和档期。” 说着,洛克忽然笑道:“照我说,你不如照单全收。反正你现在也闲着,没什么正经儿事,这五个人专辑的档期也刚好都是错开的。” 这话听得孙韶在电话这边直抽嘴角——这话说得,好像他读书就不是正经事儿似的,就好像他写个歌就跟去菜地里拔大白菜似的,想拔多少都是一句话的事情。 两人又说笑了几句,说定了孙韶去工作室的事情后,才挂了电话。 最后,孙韶去了李成兵的工作室一趟,五个客户的资料一翻,看得孙韶有些瞠目结舌,然后对工作室众人的眼界真心称赞起来。 当然,最后,他肯定没有听洛克他们的调侃,把这五人的邀约都接下来,一翻深思熟虑,加之自己后世积累的一些见识,挑了其中两个人,对洛克他们示意了一下,让他们安排着见个面,看看对方对歌曲的要求后,便说要走人。 被众人眼疾手快地拦住,按在位子上,轮番上阵灌输了种种回到工作室的理由后,才终于在他坚定的态度,众人失望的眼神里脱身。 出了工作室后,孙韶不禁停下步子,握拳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慢慢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虽然之前在工作室里,他一直表现得很淡定平静和牛逼,但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听到那几个点名要他写歌的五个人的名字时,他心里是有多震撼。 原来,不知不觉里,他已经努力走到了这一步了! 只这么一想,他心里便忍不住一阵激荡和快意。 孙韶心里这么一高兴,便不由想到易辉,十分想将此刻的快乐带去和易辉分享,于是脚下一步不停,拦了车就跑到易辉那里去了。 因为易辉最近一直在准备筹建“野腾马”,所以各个店面去得很少,倒是和他手下的智囊团租了一处写字楼,正儿八经地办起公来,所以第一站,孙韶便冲着那处写字楼去的,谁想,刚到那里就扑了空。 孙韶打电话问清了他的动向后,才在一家店面的后厨里看到他。 恰好遇到他刚做好一道甜点,正在摆盘,孙韶轻手轻脚走过去,刚一凑近,眼睛就笑眯了——这甜点眼熟得不得了啊! 但转瞬,他脸色又不好看了起来——易辉居然亲自下厨了,还做了这道“专属”于他的甜点小勺,他都一年多美吃过了,他今天做给谁的? 虽然,这道小勺只是当初易辉一时兴起做给孙韶的,也从没有说过什么专属不专属的问题,但在孙韶看来,这一切显然早就打上了他的烙印。 易辉刚摆好了盘,看着面前被装饰得十分可口美味的甜点微微笑起来时,孙韶就很看不过眼地伸出手指过去戳了一下甜点的顶端,立即让上面软绵的那一层凹下去一个指头印。 易辉脸色黑沉地快速转身,正准备喷毒液的时候,看到是孙韶,表情顿时又阴转晴了,“这么快就到了?” 孙韶漫不经心地嗯哼了一声,眯眼盯着易辉问道:“给谁做的?” 易辉怔了一下,眼神飞快地在甜点和孙韶的脸色转了一圈,心里顿时豁然开朗,心情也跟着大好,“你说呢?我记得有人在电话里说自己跑了一下午,饿得能吞大象了。” 孙韶眨眨眼,瞬间明白自己大概闹笑话了,这道甜点应该是易辉接到自己电话后特地给自己做的。 他想了半天,只仰脸望着易辉,一脸无辜地跳开这个话题,直接道:“我饿了……” 易辉失笑,伸手端过面前的甜点,慢悠悠地举到孙韶面前,“可惜了,本来做得挺完美的一道甜点,谁知道……” 孙韶一把抢过来,“还是很完美,完美爆了!” 说着,拿过一旁的小勺子就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满足地眯眼,易辉在他旁边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看着他。 孙韶吃着吃着,突然舀了一勺递到易辉的嘴边,“吃一口?” 易辉笑着张口吃了进去,吃完之后,眸色深沉了几分,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勺子,忽而深沉地道:“我觉得……小勺很好吃。” 孙韶喉结上下颤动了一下,拿着勺子的手都不稳了,一股热血朝他身体的某个部分汇集而去——尼玛,这男人要不要这么不要脸啊,吃个甜点都要勾引人,最重要的是,他被勾引了,这男人的这表情性感得他腹部都打结了! 孙韶囫囵两下把盘子里的甜点“小勺”吃完,一抹嘴,拉着易辉往外冲。 第八十二章 当这一年的第一场雪终于飘飘洒洒地落下来时,易辉手里的野腾马饮食集团终于低调地成立了,他手下曾经的智囊团成员,直接转为现在的集团核心成员。 虽然现在这个名字很霸气的集团,里里外外,就是加上易辉本人,统共也不超过二十人,但是知道其中底细的孙韶可是知道,这不到二十人的饮食集团不出四五年,就会变成一家在饮食界颇具地位的大集团。 即便是现在,撇开他们那寒碜的办公楼和员工数量,单论,他们手里握有的流动资产,孙韶估计,差不多就已经能惊掉一大批人的眼睛了。 别人不知道,孙韶可是多少了解一点,这个集团可是统领着易辉名下几个店面的,易辉光数得上名号的星级饭店就有两家,其他诸如各种特色早点店,面馆,餐馆,小吃店,快餐店,甚至酒吧还不知有多少呢。 把这些店里的资金统筹在一起,作为集团的启动资本,显然是绰绰有余的,所以对易辉在资金方面的问题,孙韶是一点也不担心,更不会去过问。 而孙韶自己,在这多灾多难式的一年终于走过之后,也终于跻身人气音乐制作人的位置。 原因无他,就是肖统终于玩够了神秘,在五感的专辑突破四十万张时,在寰宇的高调支持下,召集了各方记者,举办了一次大型庆功会,庆功会上,五感十分感念孙韶在背后为他做得种种,于是各种有关于他们的主打歌音乐制作人“邵亦”的各类消息层出不穷。 但是由于五感口径太统一,都是种种好话赞叹不要钱地往外说,而且把“邵亦”说得太奇妙了,写写歌,做做制作人就算了,说到后来,五个人居然一脸感念,说他们的今天,都是邵亦一手打造的。 众记者当下用自己内心的那一套去解读了,脸上不由露出心知肚明的微笑。庆功会嘛,自然是要感谢感谢这个,感谢感谢那个,虽然这个邵亦被他们说得夸张过头了,瞧瞧,一会儿说是他们的幽灵队员,一会儿又说这个邵亦无所不能,上到制作音乐,下到把握圈内各种事态走向,简直无所不能了都。 很显然,主要原因是这个邵亦确实帮了他们不少,不说其他,专辑里几首主打歌绝对是成就这只乐队今天这个地位的基石,可这人嘛,带了感情看问题,自然就有些过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更感兴趣的不是他们想感谢谁,而是五感本身有哪些新闻和热点,以及下一阶段的发展等等。所以,最后写出来的新闻和播报,对于邵亦的这些奇妙事件只是略略带过。 在看热闹的外行人眼中,以及纯粹追星的各个粉丝耳朵里,也就是一眼一耳朵的事情,可到了圈内,却已经足够让人窥见其间各种东西了。 再加上,十二月初的时候,在歌坛一位老牌天王级的人物新出的专辑中,孙韶作为专职音乐制作人制作的一首单曲,也赫然在列。 虽然不是主打歌,只是众多歌曲中的一首,但是在与孙韶私交甚笃的李成兵工作室里各个小伙伴的有心经营下,这首歌的传唱度和热度基本不输给几首主打歌。 孙韶在圈内的知名度和人气便陡然爆热了起来。 但是,因为孙韶本人实在足够低调,或者说,孙韶其实除了制作音乐时会对这个圈子各种关注外,回到自己的生活里,简直就屏蔽了所有来自与此的消息。依旧本本分分地做他大三的学生,顺便规划一下自己未来生活。 所以,除了个别与孙韶面对面见过面的人外,圈内连孙韶长得是圆是扁都摸不清楚,更别说搭上他这条线,让他写个歌制作几首单曲什么的了。 众多有心人就是想直接上门自荐求个歌什么的,也做不到,一时半会还真只能靠着这圈内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去搭上孙韶。 但是,目前看来,他们能走的,除了肖统似乎就只有李成兵工作室这条路了。 李成兵那边就不用说了,除非你成为他的客户,不然,想搭上这条线显然是绝无可能的,毕竟,谁乐意把自己手里的资源摆出去给人抢呢! 而肖统……人家现在手里现在一个罗美玲,现在再加一个五感乐队,个顶个儿是实力派与偶像派兼得的人物。自己多方收集资源都还来不及,怎么会白白将孙韶这条线给介绍出来,除非你开出足够高的好处。 人家最近的口头禅就是:“互惠互利,诉求双赢。” 最后,孙韶自己心里也是有本帐的。 虽然他这两年来,好像折腾鼓捣了不少事情,但是归根究底,他觉得自己最乐意做得,还是写歌,并看着他写出来的歌按照他的想法呈现到众人面前去。 所以,他也是极为爱惜自己的羽毛,秉持着多一首不如精一首的想法,他接受的邀约全部都是深思熟虑后的,就像上一次,洛克将五个顾客的资料都拿给他看。 最后,他选择接下那位老牌天王唱将的邀约。那位大腕儿在与孙韶见面后,一方面惊异于孙韶的稚嫩外貌,心底不由有些没底;一方面又好像有很多自己的考量,最后,人家通过自己的经纪人很直接地告诉他。 他这张专辑需要一些新鲜的曲风和元素,以及新的视听感觉,但不会将孙韶的歌作为主打歌,毕竟,孙韶本身的实力和各方因素也确实是他们必须要衡量的东西,不知道这样,孙韶是否还是愿意合作。 孙韶听罢还是点头同意。 虽然对方的话说得很直,就差没直接说,跟你见一面之后,我们担心你太嫩,外面盛传的势头有些夸大其实了。但是我们还是想找你约歌,如果这次合作的好,以后自然好说。 但孙韶却并没有什么不悦的情绪,本来,他这段时间对人被捧得很高,但实际上,这也只是为他带来更多机会罢了,抓住了,才会平步青云,抓不住,他有得也不过是这些空落落的名声罢了。 鸡头凤尾向来各有支持者,但在孙韶看来,鸡头虽好,但是层级就摆在那里,而凤尾,谁也没说凤尾不能再往凤头走不是吗?首先,最重要的是,你得踏进凤凰这个族群,而不能一直逗留在鸡群里。 最后看来,孙韶的选择并没有错。 他的生活里,依旧没有几个人知道孙韶,但是邵亦在圈内的声名算是扩散了出去了。在农历新年即将到来的一个半月前,那位与他合作愉快的老牌天王唱将,向他邀约了新歌——他新年里一档小年夜晚会上需要演唱的。 与此同时,肖统带着罗美玲和五感的新歌邀约也跑了过来,同来的,还有三个与肖统达成“互惠互利,诉求共赢”的新伙伴。 “我不管,这两首歌你肯定得在年节前帮我搞定。”肖统一副周扒皮的嘴脸,强横地说着,“美玲那边本来就没得挑的,那头给什么歌,我们就得唱什么歌,可我问过了,调子我们还是能改一改的,这种在全国面前露脸的机会,虽然是和一堆明星扎堆出现,但只要把握住了,后面的事情还是很有……” 肖统说一半,做了个大家都懂的眼神,然后又转过头说五感的事情,“五感这边,因为年节里邀约太多,甚至一晚上赶两场的都有,但是又不能都唱他们那张专辑里的几首主打歌,其他歌曲吧,又不是很适合这种气氛,所以,你看着必须弄出一首应景的歌,不然,他们就要去唱别人的歌了。” 在肖统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的时候,孙韶一边分神听着,一边在心里细细思考着。 其实他有些不太懂肖统这一反常态的唠叨是在做什么,他相信,以肖统对自己的了解,必然知道,只要是涉及罗美玲和五感的歌曲的这些事上,孙韶很少有拒绝的,甚至有时候,会比肖统更尽心尽力,因为这不单单是合作写歌与唱歌的关系在里面。 但肖统今天说得却尤为啰嗦,而这种啰嗦里又带着一些刻意,像是刻意宣扬大家有多熟悉,关系有多么亲近,同时好像还有一些其他孙韶还没有看透的东西。 想到这儿,孙韶隐晦地瞥像坐在圆桌周围,听得非常聚精会神的三个人,这是肖统这次带来的三个人。 起初,这三人刚被肖统带着进包厢,乍一眼看到自己时,眼里纷纷滑过些许惊讶,但很快就转为一种自来熟的热络,不待肖统介绍,就争先恐后地跑上前和他自我介绍起来。 而肖统看他们各自已经和孙韶报了个名字后,便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们,拉着孙韶招呼众人赶紧坐下,坐下后,却并没有详细介绍这三人的身份,反而像是比较急,立即就开始絮絮叨叨说起五感和罗美玲近来的一些情况。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这次肖统约孙韶出来的目的,给五感写一首歌,同时帮罗美玲修一首歌的配乐,话语间,肖统确实带出了一些属于朋友间的默契,和熟人之间不客气的支使在里头,但孙韶敏锐地察觉其中也有一些肖统刻意而为的心思在里面。 因为对面三人看到肖统和他那种熟稔劲儿后,脸上都不禁露出喜不自禁的神色,就好似,跟孙韶这么熟的不只是孙韶,也有他们一样。 孙韶正琢磨着这三个人的表情和心思所代表的含义时,就听到肖统最后说道:“嗯,亲兄弟明算账,佣金还是老规矩抽成给你。” 说着,还暗示性地端起面前的茶杯,做了个动作,孙韶再看他旁边三个人的表情时,顿时感到福临心至,便也学着肖统慢悠悠地端起杯子道,蹙眉为难地道:“我们之间从来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我最近实在是……” 说着这话时,孙韶便偷偷看向那三人的神情,当即三人脸上都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当即心里有底,差不多明白这三人来此的目的了。 肖统接了孙韶未尽的话语:“别别别,知道你最近接的都是大宗的邀约,不是给天王就是给工作室写着歌呢,但是美玲和五感的这歌真就靠你了!” 两人互相对着眼色,推托又请求了一会儿后,孙韶才故作一脸无奈地应了下来,应下来后,孙韶又与肖统闲扯了几句,肖统才将旁边被晾了好一会儿的三人正式介绍给孙韶,尤其着重说了一下他们三人的身份和来意。 这三人中,一个是寰宇旗下的音乐监制,另两个是已经小有名气的经纪人,起码是比肖统现在这个地位还要高出一层的。 这个音乐监制其实就是来认识认识孙韶,偷两手师,顺便扩展一下人脉的,而两位经纪人则是正儿八经有事求上来的。 他们两人手里都握着不错的艺人。 一个是演艺界里与宁晓宏齐名的一位女艺人,两人还经常出演各种荧幕情侣,最近刚得了不错的电影角色,而且近来有心想学宁晓宏,往歌坛发展,演而优则唱嘛! 刚好,这次从新剧导演手里获得一次机会,电影中有一首十分重要的背景乐可以给她唱。 但是导演先前选定的音乐,这位艺人怎么唱都唱不出导演要的感觉,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他们自己找一首既能唱出感觉,又很符合导演需要的感觉的背景乐,要么就换人。 这大好的机会自然不能就这么放过,于是这位艺人的经纪人挤净脑汁地想办法,想来想去,最后把目光放到了最近大热的音乐制作人邵亦身上,这么一注目,就发现邵亦曾经给刘勤的一部电影写过主题曲和背景乐。 而他们的这位导演,恰好与刘勤曾是同门师兄弟,对电影的看法就是不同,也不会南辕北辙,所以,当下决定找邵亦,也就是孙韶帮他们打造一首既合适那位艺人演唱,又能贴合导演心思的背景歌曲。 另一位,情况则简单一点,人家就是看上了孙韶的才华,想让孙韶给他手里一个长得不错,也有歌喉,但是一连唱了几首歌都不上不下的艺人量身打造两首歌曲。 孙韶一听完这种种,就高高挑起了眉头,他偷偷瞥向肖统——难怪你能这么亲力亲为的出马,还把人直接带到面前来,你收了人家多少好处? 肖统打着哈哈,摸鼻子,笑着对孙韶使眼色——互利互惠而已,再说,我刚刚也帮你抬了身价啊!怎么说,我们才是老铁啊! 孙韶眼皮微阖,像是在沉思,对面的三人倒也不敢催,因为孙韶毕竟也没说到底接还是不接,但是刚刚看肖统跟他这么熟的样子,请他弄两首歌,他开始都随口拒绝了,又尤其,肖统刚刚说得,这位邵亦现在接的单子可都是大腕儿的。还真让他们心里没底。 于是,一时间,有求于孙韶的两个经纪人像等着判刑的囚犯一样,时不时地就伸手抹抹额头,最终,还是肖统看不过去,道:“就当给哥一个面子,可以的话,就接了吧。” 孙韶抬眼瞥了肖统一眼,眼底无奈——他刚刚拒绝他时说得那些不全是做戏啊,他确实忙的好么! 肖统被孙韶的眼神给震慑住,理亏地摸摸鼻子。 孙韶思量很久才道:“到年前,是真的没有时间了……” 谁知话还未尽,对面两人连连摆手,“不急不急,这事儿我们能等。” “电影配乐要到很后期的时候才做,只要邵先生你应下来,我自然回去想办法稳住导演……”其中之一说道。 “我这边也是,今年也只剩几场年节里的晚会了,歌都是主办方定下来的,没什么挑得余地,所以我们也不急,端看邵先生你什么时候有空……”另一个说道。 孙韶在心里给自己排了排日程表,又看了看对面两个快四十的男人以那种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最终没抹开面子情,应了下来,“行吧,那什么时候先把两人带到我这里看看,我先听听他们的先天条件。” “不是两个……”其中之一忽然弱弱地开口。 “嗯?” “一共是三个,我手里有两个艺人,都想请邵先生你……” 孙韶怔了一下,听他们一口一个恭敬的邵先生,觉得自己牙都酸了,最后,他摆摆手,“你把两个都带来吧,我先听听。” 第八十三章 经过上次生病,被易辉好一顿收拾之后,孙韶深知有个好身体的重要性。所以,年前因为要应付期末考,肖统介绍来的那两个经纪人的邀约,孙韶本来有心想在年前先见一见那两个经纪人手里的艺人,听听她们的嗓子,但是思来想去,还是只将五感、罗美玲以及那位天王级唱将的歌给搞定,其他便不再往身上揽事儿,一门心思休着假,等着过年。 孙母也在年前将该忙得都忙定了,然后开始筹划年节的事情,她一边做着各种规划,一边跟躲在家里享清闲的孙韶商量着,要不要继续回老城区的公寓里过年。 听到这茬,孙韶不由惊奇地叫出来:“咱们家老公寓还没拆呢?” 孙母闻言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拆迁款还没谈拢呢。” 孙韶咋舌,“还没谈拢?” 因为这一年,先是孙韶向她出柜,好不容易,她克服了心里层面的问题,接受两个孩子的特殊情况,与孩子们住到一起了,但每天不是忙着适应新生活,就是忙活着她工作室的事情,这越往后,随着接触的各种各样的人多了,孙母又将自己读老年大学的事情提上了日程。 这么一来二去的,一整年下来,回头看,才发现她已经忙碌而充实地走过了三百多个日子了,而老公寓那头也一直没有通知她们该做签约什么的,便一直搁置了。 直到上周,她把手里的单子全部交接出去后,才终于清闲了,回去看了看老邻居,和郝会计她们一聊才发现,怪不得一直没人通知他们回去签个字搬个家什么的,原来这都一年了,拆迁款和回迁房的事情还没谈拢。 “咱们那块儿小区,你也知道,有不少退休的老干部一类的,而且住的也都是中老年人居多,都住了大半辈子了,临老还来这么茬,谁都不乐意动。而愿意动的那些,自己又做不了主,外面工作打拼的儿女们一听要拆迁,就全都赶回来了,各个都有自己的想法。”孙母一边说一边叹气。 孙韶笑着揽住孙母的腰,“怎么样,还是我这样的儿子省心孝顺吧!” 孙母失笑,戳了戳孙韶的腰窝子,笑他皮厚,转而又道:“ 所以,郝会计跟我商量了,说不管他们怎么吵吵嚷嚷怎么想的,我们图个省心,就不掺和进去了。找个时间,我去找开发商把合约签了,不等回迁房了,直接全部折成现金。我估摸着,这些钱再加上我手里的今年的进项,还是能到不错的地段给你全款置办一套房子。” 孙韶听了,心里不禁动容,“妈,钱你自己留着吧,买那么多房子空那儿干什么?” 孙母不赞同地看着孙韶,“我都这把年纪了,你们俩又这么孝顺,就连家里的花用都一分都不要我出。我留那么多钱在身上干什么,这钱放银行也是越放越不值钱的,其他投资什么,我又不懂。就给你们小两口再买点固定产什么的,就是不住,往外租,或者以后需要用钱了,卖掉也行啊。” 孙韶最后拗不过孙母,只能按照孙母的意思办了。心里同时也心算自己卡上有多少闲钱,孙母说得不动产的事情也确实打动了他。 他明年下半年就该大四了,他的专业课,虽然没挂过科,但也只能说马马虎虎,靠专业课吃饭,肯定是天方夜谭。 如果真的专职在家做soho族,把音乐制作当成谋生的工具,那么再喜爱的事物,最后也变得压力无限,容易倦怠。很有可能,到最后,也许为了向市场妥协,就没有了现在那份自在。 想来想去,孙韶还是觉得自己得给自己再弄个副业,投资点资产或者不动产,不求变土豪,起码要保证自己衣食无忧,能真正地在音乐上按照自己的想法走。 于是,如此这般,孙韶跟孙母说了自己的一些想法,买房买哪个地段,看着容易升值;既然他们也不缺住房,不如买几个往后发展不错的门面房,用来收租;最后又提及了几个日后会有大前景的公司,看看能不能投资。 说着说着,孙母又想起他们上半年的时候说好要买的那套别墅,当时还正在筹建呢,只是后来把钱都捐了出去,然后钱不够了,就耽搁下来。 后来也没再去看了,这都大半年过去了,那套当初看好的房子也肯定卖出去了。不然那一套她倒是很心动,她手里这一年的进项,孙韶手里的,再加上拆迁折现,最后再由易辉添一点,一家人加未来的孙子孙女往后住得大房子就能定下来了。 现在,只能说一声可惜了,暂时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按照孙韶说得来做了。 母子俩紧接着又说了一会儿年节前后的事情,母子两人说着说着,同时说起了一个人的名字——易煜。 “阿易大哥好久没看到了,过年会回来吧?”孙母问道。 孙韶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说起来,确实很久了,上次和他一起吃饭,还是三个月前。过年会来的吧……” 孙韶也不确定,孙母谴责地看他一眼,“我让阿易去说一声,平常就算了,过年……不管什么行当,再忙也得一家人团圆了。” 孙韶笑着点头表示自己绝对赞同,但是,经由这茬,想起好久没见到易煜,好像连相关的消息都没怎么听到,心里不禁飘过一丝阴霾。 房子的事情说定没几天,孙母就麻利地跑到老城区那里,和郝会计一起,把自家公寓的拆迁合约给签了,款项三五个工作日就到账。 孙母便想借着这几天功夫,将老公寓收拾一遍,能带走的就带走,带不走的也得处理一下。但是因为她没和邻居们站在统一战线,率先投降签了拆迁合约,不好意思在临走前弄得太大张旗鼓担心惹了众怒,只能自己和孙韶两个人一点一点捯饬。 母子两连着三天都呆在老公寓这边,一边收拾一边看着旧物回忆各种过去的趣事,孙韶还好,孙母到了这时,每每说着说着,便有些不能自已,尤其说道孙父的时候,眼眶里总是带着泪在笑,孙韶看着心里难受,又觉得这样也好。 每晚易辉工作结束都会过来给母子两人送饭,顺便搭把手。 前面三天,母子两人将屋子里的小件物品全部处理干净,到了第嘶天,老公寓里便只剩柜子沙发那些大件,两人还真搞定不了,就在他们忧郁着要不要还是找邻居来帮忙的时候,易辉带着易煜出现了。 孙韶母子两人是又惊又喜,一边让两人帮忙,一边问易煜这段时间忙什么,总不见人影。 易煜笑着敷衍了几句,只说瞎忙活。孙母不觉有异,但是孙韶却敏锐地察觉了些什么,到底是什么,他一时半会也说不好。 暗自观察了好半天,直到看到,易煜和易辉卷起袖子,亲自上阵,和孙韶一起,三人合力搬着大柜子下楼时,孙韶才终于知道这违和感来自哪里。 易煜这次过来,居然前后都没有一个人跟着,往常,就是人最少的时候,他身前起码也是会跟着一个司机兼保镖一样的人物的,可今天,孙韶四外瞄得眼睛都快抽筋了,也没看到一个人影儿。 起先,他还想着,是不是跟电视剧里演得一样,暗地里其实有一堆人盯着或者怎么样,直到易煜夸张地拍着大腿嘲笑他,他才知道自己想岔了,他顶着易煜的嘲笑,易辉藏在眼底的笑意,摸着鼻子默默转身走进屋子里。 晚饭,大家是在老公寓附近的一家川菜馆子里定了一桌菜,让送到老公寓里来。 屋子里已经被搬空了,四人在地上铺着报纸,将菜全摆在地上,席地而坐,甩着筷子就吃上了,吃着吃着,再者和空荡荡又确实老旧的寓所里,众人不自觉地聊开了。 先是孙母说过去和孙父刚出来时,也是这样,那时候确实穷,租个小小的屋子,除了一张床以外,连个像样的家具也没有,吃饭都是将菜放到小凳子上,人坐在地上或者蹲着吃。 然后是易煜和易辉也说起他们在孤儿院的时候,那时候孤儿院里吃顿饱饭不容易,都是要靠抢的,抢到足够多足够好的食物的孩子,从来不再桌子上吃,因为保不齐,吃一半就被别的孩子抢了,抢到食物的,通常都是跑到角落里,或者院子没人的地方蹲着或者坐在地上吃饭。 易煜和易辉在一起的时候,都是易煜凶悍地抢到食物就跑,易辉傻愣愣地跟着他跑就行,说到这,易煜便嘲笑起易辉小时候跟在自己身边做跟屁虫的阶段,又愣又可爱。 再然后,易煜走后,不到一年,易辉便也学会了自己抢食物,然后找地儿藏起来蹲着吃了。 说到这里,易煜忽然沉默了很久,只不停的喝酒,孙母和孙韶看气氛不对,赶紧岔开了话题,易辉也觉出不对劲,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从哪说,他刚刚说自己学会抢食,也不过是看兴头足,随口那么一说,却不知道易煜会这样。 易煜也不再吃菜了,一个人默默地灌了三瓶酒,才笑得十分难看地看向易辉:“哥后来没回去找你,你恨不恨我?” 易辉怔怔地回视他,好半晌才闷闷地道:“起先恨,后来又遇到你了,就不恨了。” “为什么?” 易辉闷闷地拿起一旁的酒瓶子,也喝了大半瓶才理所当然地道:“你是我哥。” 易煜的眼眶因为这句话,忽而就红了,孙母和孙韶一时间也被这氛围弄得鼻头微微发酸,说不出话来。 气氛沉默了好一会儿,易煜才低声地呢喃:“我也不想的……要不是、要不是……我一定会去接你出来的,就是再苦,我也会带着你的。但是……” 易煜苦笑,不再往下说,易辉神情微动,却不接话,孙母听着,只悠长地叹了口气。 孙韶直觉易煜没说清的话里一定藏着什么过往或者隐情,但是到了今天,这些过往或隐情,也只能变成故事,说多了,反而更难受。 他揉揉鼻子,大声道:“难得一家人团聚,虽然还有一周才过年,但我们这也算是提前过年了!一家团聚,开心快意就成,借机干一杯吧!” 众人附和,就连一向不沾酒的孙母,也端着纸杯子倒了一点,和众人干了一杯。 这夜过后,易煜又一声招呼都没打就消失了,这个消失是真的消失,孙韶和易辉连着打了几天电话,不是占线,就是一直没人接。 两人一度找到贺六那里,只是贺六这里能获得的消息也实在不多,只是,不管怎么说,当年也在江湖上飘过,多少还有点路子,打听到这段时间上面打黑力度很强,贺六说大概是近了年关的关系,往年都会这样,越近年关,上面各种肃清活动都会加大力度。 孙韶听了“打黑”两字,心里忽然一颤,不由想起自己上辈子时的事情,今年一过,明年在西南地区,会有一场有史以来最高强度的打黑运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拉下马了好几个声名在外的大人物,同时也双规了不少高位者。 这场活动下来,曾经一度还被当成一种新型模式在全国推广,h市与西南地区就算不是紧邻着的,隔得也不远了,这场活动…… 想到这,孙韶强忍着自己心里不好的感觉,自我安慰着自己,同时,眉头紧蹙,十分想找个时机,最好能将这消息透露给易煜。 于是,在联系不上易煜的这几天,孙韶反而显得比易辉更忧心匆匆,使得易辉还要反过来不断安慰他,每每这时,看着易辉的脸,孙韶心里便一阵阵地感到难受。想起那晚,易辉说给易煜的那句话“你是我哥”,只一句话,能说的不能说的,都在里面了。 易煜是易辉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如果,易煜不能在这场肃清活动里安然退身,最难受的,应该是易辉吧。 想到这儿,孙韶便狠狠抱住易辉的脑袋,催眠一样告诉他,自己会永远陪着他,看到孙韶这翻唱的样子,易辉的安慰也变得苍白了,心里只要一想到易煜,也是时刻焦灼的感觉。 如此过了几天,就像易煜忽然消失一样,他又忽然出现了,带着他的一帮小弟们,驼了一堆东西,说是年礼,送到了易辉的小公寓门口。 随后,易煜遣散了自己的小弟们,笑吟吟地走进屋子里:“回来过年。” 孙韶和易辉都有些呆愣,倒是孙母率先反应过来,一边责备他上次不告而别,一边又说他真铺张浪费,顺便问他这次能呆几天。 “三五天吧,过年嘛……哪行哪业都要消停几天,给大家过个安生年的。”易煜说得含糊,孙母心里有数,有心想劝,但又知道口头上的话说什么都苍白,最后只在心里悄悄叹气,面上热络着招呼易辉和孙韶把东西收拾进去,然后把客房赶紧收出来。 “幸好前几天扫尘,我把被子都晒了,不然这被子睡了可不舒服……”孙母习惯性絮絮叨叨。 孙韶和易辉被她指得团团转,易煜瘫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一幕,脸上含笑,眼中宁静,忽然,他朝着孙母喊了一声:“妈!” 孙母怔了一下,随即跑过去,看着他应道,“哎!怎么了?是不是饿了?” 易煜笑着摇头,又静静地看着三人,不再说话。 孙韶一边和易辉来来回回的从门口搬东西,一边瞄易煜。不由觉得这场景,就像远在外地工作的大哥回家过年,母亲心疼哥哥,自己围着哥哥转,然后将两个小儿子使得团团转。 第八十四章 这个年节大概是近二十年来,易辉和易煜过得最舒坦最合心意的一个年了,身边除了彼此之外,还有孙母这位母亲和孙韶这个弟弟爱人,尤其是易煜,虽然说今天的位子好像在外面也有几分风光,但是在孙韶他们看来,实际就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干活。 终于,这易煜不但能和易辉正儿八经坐下来在一个桌子上吃上几顿团圆饭,还能整天整天地坐在一起,平平静静地与他聊天说地,孙母时不时地会看到一些事情,回家与几个孩子絮叨两句。 孙韶则常常捧着个碗在家里一边吃一边转悠,依照孙韶自己的说法,那就是过年得养他个几斤膘才对得起自己,不然一开年,不但他自己要忙,易辉也估计忙得没空去定时定点投喂他了。 听到这,易煜才好奇地往下一打听,怎么过完年,易辉就要忙到那种程度,随即,易辉将自己弄得野腾马饮食集团的事情说给他听。 结果,这一听,易煜就表现了极大的兴趣,连着几天拉着易辉在问这件事,最后还拍板要求,把贺六他们手里的几家店也并到易辉的这个集团名下。然后,他再抽点钱一道塞进这个集团里,易煜原话是:“既然做,就要做大的。三年内名声要出去,五年内牌子要起来!” 易辉看易煜眼神灼灼的样子,不由失神,都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看到这样易煜了,最终便也点头默许了易煜的想法。 倒是局外人孙韶听了易煜对野腾马未来走向的种种畅谈,反而心里若有所思,依照孙韶后世的记忆来看,易煜的想法才是野腾马未来会走的道路。 但是易煜现在所说的种种,在孙韶听来觉得亲切耳熟,但是不管是对野腾马还是对易辉来说,都是一堆畅想,想要将这些变成以后野腾马会走的道路,必须是易煜真的进入野腾马主持大局。 私心里来说,孙韶十分希望看到这样局面,先不说易辉本身确实不是个强势的领导者,除了做菜外,对于管理上面,大部分时候都是放羊吃草,然后高薪养人的政策。只要一想,如果野腾马最后真的是由易煜发展起来,起码说明……易煜最后应该会没事儿。 想到这儿,孙韶不由觉得有些暴躁,因为这年节都过了一多半了,眼看着易煜再呆几天肯定就要走了,但是关于明年下半年会席卷全国的大型打黑肃清活动,他还没有找到机会不动声色地告知易煜。 一方面,是孙韶找不到合适的借口,不知道怎么才能将这还未发生的事情,不引起任何怀疑地透露给易煜,让他提前做点准备和防范;另一方面,也是易煜这两天见天儿拉着易辉说野腾马的事情,他压根儿找不到时机单独和易煜说上会儿话。 如此又过了两天,在年初五的晚饭上,众人正像前面几天一样,一边听孙母说着小区里各家各户的一些小八卦,一边和和美美地吃着易辉掌厨的大餐,易煜忽然就插嘴说了一句他明天要走的话。 桌子上立即沉默了下来,最后还是孙母这块老姜够辣,顺着易煜的话说了几句关心话,好似她完全不知道易煜说得走,以及易煜是做什么的,就跟真的送大儿子出远门去工作一样。 孙韶听着心里不禁一阵酸,再看易辉的时候,却发现易辉脸上异常平静,像是早知道这事儿了一样。 孙韶看了,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同时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于是晚上趁着易辉洗澡的功夫,摸到了易煜的房间门口,敲门走了进去。 易煜正坐在床上出神,看到孙韶进来,调侃地笑道:“怎么?知道我明天要走,舍不得啊?” 孙韶看着易煜认真地点点头,“大哥,我……有话想跟你说。” 易煜看他这个样子,不由也跟着收敛了些笑意,“替阿辉那愣小子来做说客的?” 孙韶点头又摇头,“不是,易辉那边,他还什么都没跟我说过。” 易煜愣了一下,“那你……” 孙韶看了看身后的房门,跑过去将门给掩了一下,然后快速而轻声地问道:“大哥,你现在……真的不能脱身了吗?” 易煜失笑,“还说不是做说客的?” 转而,他掏出一根烟叼上,也不点燃,就咬在嘴里,看着孙韶道:“你说呢?” 孙韶苦笑地看着他,“我哪知道啊?我要知道,还问你干什么呀?” 易煜又掏出打火机,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手里玩着,“这么跟你说吧,你们上学的时候不是都学过那什么……能量守恒还是什么的,这世上其实很多事都是这个道理,要走当然行,但是这么多年……债太多了,代价太大,我出不起了。” 易煜看孙韶还想问到底什么代价的样子,便截断他问话,接着道:“这就跟你去赌场赌博,赌赢了一场大的,赚的金银满钵,但整个赌场除了你,所有的人都对你虎视眈眈的。这个时候,你能怎么办?而尤其,你还不是一个人进得这家赌场,你带着你的家人朋友一起进来的,你不可能带着这笔横财一走了之。” “但是,想舍了这笔横财吧,你又能舍给谁?舍给赌场,那那些眼红你的其他赌棍呢?分给那些赌棍,那被你赢走这么多钱的赌场呢?所以,你只能坐在那里,接着往下赌……直到……” 易煜停顿了一下,声音忽而变得阴森而冷冽,“你赢了所有人的命,或者,你输了自己的命。” 孙韶听着,禁不住心里冒起无边的寒气,虽然易煜说得这个比喻,孙韶分辨不出来,到底和易煜现在的真实情况有几分类似,但是却也能听出来,易煜现在是走是留,早就由不得他自己了。 他狠狠深呼吸了一口,然后道:“那,大哥,你回去之后,就要小心,有些东西,不能碰就千万别再碰了……最好……” 最好怎样,孙韶也说不出来,他看了那么多黑道电影电视剧的,到了今天,落到他的亲人身上,才知道再好的电影,也比不上生活的无奈。 “小勺!”易煜目光如炬地看着他,“谁跟你说了什么?” 孙韶在易煜的这种神色里不禁局促了一下,但是想想现在不说清楚以后会有的后果,孙韶便不知哪里冒出一股气势,心神一下定了下来,故作讳莫如深的样子,含含糊糊地道:“不是谁特意跟我说的,你也知道,我现在不是经常跟演艺圈里的人接触嘛,有时候他们会有各个地方的小道消息,因为大哥你……所以有时候,遇到这方面的事情,我就不自觉地留心听了一点儿……” 易煜眼光放柔,伸手搙了一把孙韶的脑袋,悠悠叹道:“小勺……” 孙韶赶紧截了易煜的话茬,“大哥,我也就是将听到的一说,你自己留点心,可以先观摩着,如果事态和我说的有趋同的趋势,你就小心点,能做准备的,就做点准备……” 于是,不等易煜说什么,孙韶赶紧将全国可能会有一场大范围强力度的打黑肃清活动告知于易煜,但因为孙韶上辈子也不留心这些,所以对其中的各种情况,知道得实在是少。 翻来覆去,能说的,也只有他知道的一些了,他也只知道这场活动会从西南地区开始,而且上面不拉下几个巨头,是绝对不会停手,这场活动差不多会涉及不少人员一类的。 易煜起先听着,还觉得孙韶有些听风就是雨了,但是听到后来,虽然孙韶说得很宽泛,也没有点细节和实质性的指示,但是他作为泥潭里的人,还是嗅出了不一样的气息,不由也重视了起来。 等孙韶说完,易煜已经一脸凝重,孙韶看他这样子,心里反倒松了口气,能听进去就好,怕就怕易煜把他说得话当成一场笑谈,只要能听进去,多少做点防备和退路,再不济,也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吧!这是孙韶的想法。 之后,易煜一早走得时候,孙韶和易辉一再要求,不能再像年前那样,手机打不通,人又找不到了。易煜这次口头上倒是应得很爽快,孙韶和易辉心里一再怀疑,随后一周,孙韶和易辉轮着岗地偶尔不定时地给易煜打电话,十次里总有一半还是打不通的,心里无奈的同时,多少有些欣慰,起码还有一半是联系上了。 而孙韶更是多想了一层,说不定易煜已经发现了点什么苗头,做起准备去了,所以人忙了点,不可能时时刻刻等着他们夫夫俩打电话去查岗啊。 于是,年节随着易煜的离开,孙母工作室的开张,易辉的忙碌而结束了,孙韶也准备趁着还没开学,将年前肖统介绍来的那两个经纪人的事情给处理一下。 这天,孙韶在易辉的一家馆子里,约了肖统和那两个经纪人,同时要求他们将需要约歌的三个艺人都带过来。 孙韶因为是邀约的人,便搭着易辉的顺风车,早一个小时就到了,跟着易辉去厨房蹭了顿点心,就进了包厢,然后是一脸春风得意的肖统,可见他最近小日子应该很滋润。 果然,坐下几句话一聊,就知道,他趁着这个年节各地各种晚会,于幕后运作了一番,将五感和罗美玲的人气又给翻了一翻,最为直观的证明就是,现在连五感的出场费已经达到了宁晓宏的水平,虽然说一个团队的出场费才和一个宁晓宏一样,但是毕竟时日长短和圈内地位不同,五感能仅仅半年就到这里,宁晓宏知道的话,血大概都吐了三升不止了。 等了没一会儿,那两个经纪人带着自己的艺人也赶到了,双方再次互相介绍了一下,这次的重点是在孙韶和那三位艺人之间,三位艺人态度都挺好,其中两位倒都是熟面孔,电视网络上常见的,能不熟吗。另有一位年纪很轻的,则不熟了,看样子应该是刚出道的。 两个经纪人的态度还是和上次一样,阿谀为主,奉承为辅,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是十分想搭上孙韶的这般顺丰车的。 孙韶也不跟他们摆谱,让人先上了点茶水和点心,就办起正事来了,让三个艺人轮番在他面前唱几句歌。 两个经纪人显然在来之前就已经跟这三人打过招呼,所以三人从进门看到孙韶,到孙韶要求他们唱歌,脸上都一直带笑,态度从表面上看着,倒都是很谦和的样子。 孙韶这边一开口,两个面熟的艺人中的女艺人就问道:“唱什么歌?” 孙韶微微一笑,“随便,想唱什么唱什么。” 三人怔了一下,还是那位刚刚开口的女艺人率先道:“那我先吧,大家见笑了。” 说着,便开口唱了起来,一边唱还一边悄悄打量孙韶的神色,只是她一整首都唱完了,孙韶也没做出任何表示,她不禁有些失望,坐了回去。 随后,两位面熟的艺人中的男艺人也客套了几句,然后挑了一首歌唱了起来,唱完后,孙韶终于微微蹙了下眉,但是还是什么表示都没有。 直到最后一位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时,她才支支吾吾地道:“我不如两位钱别,没出过专辑……也没唱过什么比较红的歌、我唱一首我家乡的歌,行不行?” 刚刚这男女两位熟面孔的艺人,唱得歌全部是他们曾经出过的专辑里十分红火的歌曲。 孙韶微笑地道,“我说了,想唱什么唱什么。” 小姑娘顿了顿,便也唱了起来,起先几句还有些打颤,但是进入状况后,整个人豁然有了一些鲜活的感觉,不若刚才开口时那种没有底气的样子,孙韶若有所思地瞄了她身后的经纪人一眼。 等到三人都唱完后,孙韶才道:“我写他和她的歌,至于她,恕我无能。” 被他指到的那个略有人气混了脸熟的女艺人脸色当场挂不住了,她的经纪人也立即上前打圆场,“邵先生……你看,KIKI才是我手里现在的王牌,怎么反而……” 孙韶悠悠地道,“没办法,我写不了她能唱的歌。” 第八十五章 孙韶那句“写不了”一出,在座的几人脸上神色纷纷流转,就连一直不插话的肖统都微微诧异地挑了挑眉看他。 因为这近两年多的时间相处下来,孙韶在他的生活与工作里几乎就扮演了一个全能的救难者角色,几乎每次他那里有点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过来跟孙韶侃一会儿,就基本有头绪有门路。 这两年满打满算,孙韶写了不过十来首歌,数量不多,但是这个质量却足够傲视圈内了,尤其是,孙韶这两年给五感和罗美玲写得歌,以及为圈内那位天王唱将写得歌。虽然有些外力经营得当的原因,但是撇开这些来看,也差不多能算得上首首都是精品了。 最重要的是,这几个人的曲风完全是南辕北辙型的,就是这样,也从没听孙韶说过一句写不了啊! 可现在,孙韶居然以“写不了”为由拒绝这件事儿。肖统眼里透着不敢相信。 在场的人中,也就肖统比较熟悉孙韶了,其他人对孙韶所有的认知,都停留在“邵亦”这个名字,和他出现在圈子里以来,一连缔造的几起神话。 如果说肖统多少还猜测里面是不是有些其他什么隐情,让孙韶不接这个单子,那在座的其他人,则全部都认为孙韶这是在摆架子,或者有些其他心思,比如记仇什么的。 在座的众人多少也从圈子里听闻到一些,宁晓宏在他的上一张专辑筹办过程中,曾经为难过邵亦,而今天这个稍有名气的女艺人,则更宁晓宏合作过多次,两人是很受欢迎的荧幕情侣,私下里交情也是不错的。 现在,这位女艺人想学宁晓宏演而优则唱,借助给电影唱背景音乐的机会一把跳进歌坛的大水洼里,也是受了宁晓宏的影响。 女艺人的经纪人左右为难,不停地将求救的眼神抛给肖统,肖统不动声色地看着在座众人眼神闪烁的样子,又悄悄环顾了一下全场,看到那位被拒的女艺人一脸寒意,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脸色就红了白白了红的,又看了看孙韶,只见他还是一脸平静。 最后,肖统在心里掂量了一下,悄悄站在了孙韶的后方,选择装作没看到对面那个经纪人的求助视线。 孙韶看众人这神色,便也不卖关子,看着众人,很诚恳地道:“你们不用想太多,我说这话,是诚诚恳恳实实在在地为大家好。写一首歌给你们,确实不难,但是写出既适合她唱,又还要符合你们那难搞的导演胃口,还要达到你们期待的效果的歌,以我目前的水平,是真的做不到。” “我们没什么期待……”她的经纪人急忙争辩。 孙韶眨眨眼,看着他,“你是说,这首歌写出来后,配到电影中去,电影火了,演员火了,但是这歌到底是谁唱的却无人问津,你们也觉得没什么?” 经纪人语塞,郁闷地看着孙韶——这怎么可能?如果是这个效果,他们还眼巴巴地弄什么演而优则唱啊? 肖统恍然,支着下巴,若有所思。虽然他们说得那位导演,他目前还没有什么机会接触,但是既然说和刘勤是一路风格的师兄弟的话……肖统瞄了瞄那位女艺人,想想她早前唱得那首歌,大概还真唱不了那位导演想要的东西。 于是,他便抿抿嘴,安心做他的雕塑,不准备插话打圆场。 女艺人不甘心底道:“我刚刚不过唱了一首歌,你想听什么类型的,我都能唱。” 孙韶微微失笑,轻叹道:“我刚刚在让你们自选歌曲的时候,有两个目的,第一,听听嗓子和歌喉,第二,这种不指定的情况下,你们能在第一时间想到的歌,一定是你们最擅长的,或者最喜欢的,这就已经奠定了你们适合什么样的歌。” “这首歌,我是能写,但是我担心我写了,只会给你带来两种后果,一,歌被导演看重了,但是也更突显了你的不合适,直接替换掉你,二,歌与人都被导演给拍死在沙滩上了。”孙韶不急不缓地道:“我不接,是我尚且有点自知之明,既然做不到,就不耽误你们,也给你们时间和机会去找其他制作人,总比在我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的好。” 他这番话说完,在座的众人,除了肖统,皆露出一些不可思议的神情。 本来初见时,他们看到孙韶这么年纪轻轻就成了圈内大热的音乐制作人,心里微微感叹英雄出少年的同时,都已经做好了,他要摆点谱,端点架子,甚至展现点恃才傲物,年少轻狂的脾性的准备了。 却不想,他确实是拒绝了他们中的一人,但却完全不是出于他们想的拿乔或者提升身价,而是这种清醒的自知。 一时间,众人的表情都有些凝滞,不知作何反应,因为从孙韶的神情和言辞来看,他确实说得诚恳之极,他们就是心底稍稍还有些不信,却也说不出口什么反驳的话。 尤其是被拒绝的那位女艺人,脸上各种表情交替,让人叹为观止。 肖统适时地开口打圆场,先是说孙韶能说道这一步,是真的诚恳不拿大家当外人,不然也不会推掉摆到面前的好机会了。 然后又随口扯了几个有经验有实力的音乐制作人,让他们可以试着联系其他人。两名经纪人和顺利约到歌的一男一女艺人率先点头,虽然有一人被拒,但是他们四人都算没白跑,甚至可以说,过程顺利得让他们不敢相信,尤其和被拒的女艺人比起来。 于是,他们没有任何不满地和肖统聊了起来,时不时地也投桃报李地说一些肖统不知道的消息给他。 众人一边说,一边又叫了服务员进来,满满当当点了一桌子的菜。随后,众人便推杯换盏吃了开来,酒桌上,孙韶和肖统算辈分的话,其实只能说是晚辈,但是那两个经纪人和他们的艺人倒是都来敬他俩。 虽然孙韶十分不喜这种场合,但真的应付起来,却也丝毫不必肖统逊色,于是一顿饭,除了那位被拒的女艺人还有些闷闷不乐,其他人都吃得还算开怀。 酒足饭饱之后,肖统和孙韶笑嘻嘻地将这一行人送走。 “你看那女人不爽啊?”直到确定那群人远的听不到两人的谈话了,肖统才捣了捣孙韶,问道。 孙韶瞥他一眼,懒洋洋地道:“没有啊。” 边说,边寻思着,他家易辉还在店里呢,刚刚就顾着喝酒了,根本没好好吃点什么,去后面再蹭点东西。 肖统摆出一副不相信的表情,“他们不知道也就算了,我还不了解你吗?你细数数你写出的这么多首歌,哪一首不是要求严苛,而你全部达标的?” 孙韶听了,心说,肖统确实还算了解他,他不想给这位女艺人写歌,确实是两人曾经有过节,但不是这辈子。 他永远记得自己最后一次能登台做一个歌手唱歌时,她那些戳在自己尊严上的犀利的言辞,只是那些属于上辈子的糟心事离现在的他越来越远,他的心也被温养得越来越平和,不再纠结过去,但是他还是没大度到,当这些没发生过,甚至上赶着,去为这个女人的再次攀升做出贡献。 再者,他刚刚所言,也并不全是假的。他自己的斤两他自己自然清楚,外界眼中现在的他,看上去似乎炙手可热,但是其中耗费了他多少心血,只有他和他身边的人才知道,他的今天,远远没有外界所言的,一朝成名,满腹才华,任意一首歌,都绝对是能红的。 孙韶最后还是失笑地肖统摇头,“那也不代表我是天才,能永远按照别人的要求去达成目标啊!我只是个普通人,不可能每首歌都能达到众人的期望,也不可能首首都会红火的,之前给五感和罗姐的歌,哪一首不是我们被人被逼到极限了,置之死地而后生,超常发挥罢了。再说,这女人最好还是不要招惹上的好。” 肖统眨眨眼,耸了耸肩,“也是,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既然能跟宁晓宏处得那么好,不可能不知道自己跟宁晓宏有间隙,但即使这样,她还是能让自己的经纪人找上你,可见心思不是一般的沉。开始就拒绝,总比合作了以后,防着被她捅刀子要好。反正,是‘邵亦’实力不够,所以不接单子,你这面子也给足了她了。” 两人又说了会话,肖统便挥手先走了一步,孙韶也转身往店里走,准备去找易辉。 结果在经过大堂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已经快半年没出现在他面前的人——程柳。 在孙韶看到程柳的同时,对方也看到了他,而且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程柳脸上还闪过一抹孙韶看不懂的欣喜。 看到自己这么高兴?和那次医院的态度南辕北辙啊!孙韶摸着下巴纳罕,因为这棵花柳树太久没出现,孙韶后来也不记得问问易煜,他到底怎么整治这棵柳树了,让他看到自己就自觉回避。 想到这儿,孙韶又抬眼看了对方一眼,却惊讶地发现对方不但没有像上次一样,看到自己就立刻避开,反而带着一脸荡漾的笑意朝自己走来。 孙韶瞎琢磨的时间里,对方已经走了过来,热情地伸手出去要与孙韶握手。 孙韶惊讶于程柳的这番作态,程柳却顾不上这么多,双手握住孙韶的手,“好久没见了啊,最近怎么样?你老婆还好吧?” 听到这一句,孙韶忽然惊觉了些什么,眼神悄悄地四外一瞥,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但还是配合着程柳侃了起来,“都挺好,你最近过得挺滋润呀,瞧瞧这腰身,又添了一圈吧?” 程柳面颊上抽了抽,脸上的笑差点没挂住,“哪里哪里,不如你,你最近也过得不错啊,看来是阖家欢乐啊!” 说着,程柳忽然半垂了眼睑,轻声道:“转告那人,山林失火,自己斟酌。” 孙韶心里一惊,准备追问的时候,忽然有人上前招呼程柳道:“小程,遇到熟人啦?” 程柳笑靥如花地转身,“主任,刚好遇到个朋友,说两句话。” 说着,又转过身,风情万种地对孙韶道:“我还有饭局,走了啊,以后常联系啊!” 说完,就和被他称呼主任的人相携一边说笑一边朝电梯走去,等程柳走远了,孙韶才匆忙回神,一边牙疼地想程柳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一边猜测,他到底是脑子抽了呢还是脑子抽了呢? 那不成还以为自己在演什么碟中谍呢,黑话代号一套一套的,那个人?鬼知道他说得那个人是谁?孙韶一边想一边感到好笑的摇头。 结果,头摇一半,人就愣在那里,笑也僵住了。 碟中谍?! 他的呼吸不禁加快,然后撒丫子就跑,穿过大堂,长廊,然后到了后面专属于易辉的休息室,果然在里面看到了易辉。 易辉间孙韶跑得这么气喘吁吁的样子,不禁奇特地道:“有鬼在追你?” 孙韶稍稍平缓了一下呼吸,也顾不得和易辉说笑,赶紧将刚刚发生在大堂里的事情,尤其是程柳对自己说的话说了一遍,最后,他道:“他的意思是不是让我把这话转达给大哥?” 易辉自听完孙韶的话,便陷入一种沉默,现在听到孙韶发问,嘴里也莫名感到一阵干涩。 孙韶上前去握住他的手,“我想来想去,觉得这话好像是程柳让我转达给大哥的,否则,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了?” 易辉沉重地点头,随即掏出手机开始播易煜的号,索性,这次易煜还算给力,几乎是一通,易煜就接了电话。 易辉也不废话,直接奔着主题就去了,“小勺刚刚在我的店里碰到程柳,他让小勺转话给一个人,说山林失火,自己斟酌。是不是要转达给你的?” 因为开得是外音,孙韶清晰地听到那头易煜的呼吸声陡然轻了许多,然后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知道了,你们别掺和进来。” “哥……”易辉蹙眉想说什么。 易煜立即截断他的话,“我心里有数,如果成功的话……好了,你们千万别掺和进来,不然十个我都换不到我想看到的结局。” 说完,电话便挂掉了。 孙韶和易辉相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无奈。 第八十六章 当孙韶和易辉从易煜那里确定了程柳的口讯就是传给他的之后,夫夫两人连着几天都在揣摩这件事情。 两人既琢磨不透程柳那句口信的意思,也不知道程柳和易煜什么时候站到了统一战线上去了。 而尤其,当两人推翻自己猜测的第七十八种口信的含义后,孙韶终于有些招架不住,往床上一倒,蹂躏起枕头来了。 易辉看他那样子,不由宽慰他道:“猜不到就别猜了,这句话肯定不是明面上的意思,搞不好程柳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大哥收到旗下了,也许握住了他什么把柄,然后和程柳定下各种暗号的含义,这句话到底指什么意思,估计只有他们俩人知道。” 孙韶郁闷地坐起来,易辉说得他何尝不知道,但是就是因为他知道得太多,知道一些事一定会发生,但能确定的东西又太少,根本摸不清易煜最后到底会怎样,又到底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或者,听进去后到底能不能做些什么有效的措施和防备? 只要稍稍往深里一想,孙韶就有些痛恨自己此刻的无力,他上辈子只顾着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沦,不认识易辉,更不认识易煜,所以即便他有后世的一些记忆,但到了这种时候,也只有旁敲侧击地给予一点提示的能力,其他的,他什么也做不了。 即便他的理智也告诉他,易煜可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好人,甚至,也许刨开易煜脚底下的泥层,堆积的都是厚厚的血水和污秽。 可是,在孙韶这等尚且做不到忧国忧民水平的凡人心中,好人从来不等价于家人,不是吗? 孙韶只是想尽自己所能,保自己家人的周全,但现在细想想,他毕竟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里面的圈圈绕绕他全然想不透,也不知道自己那点微末得提示对易煜是否有用,所以,他才犹如被火烤着一样,觉得这种保护性的隐瞒对他来说是一种煎熬。 不光他,他想,虽然易辉没有表现出来,但是一定比自己现在更焦躁,想到这里,孙韶不由伸手揽住易辉的腰,将自己的脸颊贴在易辉的小腹上。 “应该没什么事儿,虽然那天大哥语焉不详,但是那语气,还是透着自信的,不管怎么样,现在来看,事情一定在大哥的掌控中,对吧?” 易辉低头看了看孙韶,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他牵起嘴角笑了笑,低头将额头抵在孙韶的额前,眼睛对着孙韶的眼睛,微微眯起,轻轻地应道:“嗯。” 而后,易辉闭了闭眼,将下巴抵在孙韶的头顶,搂着孙韶的脖子,盯着窗外微微出神。 易煜是他的大哥,可以说,他是这世界上除了易煜自己外,最了解易煜的人了。所以,他一早就看透,易煜的那个语气,不是出于对局势尽在掌控的自信,而是一种将自己置之身外,只求保全他想保全的人和物的态度。 夫夫俩互相安慰了一通后,面子上,两人终于过上了正常的生活,每天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易辉照旧隔三差五巡视一下下面的店铺,然后把大半精力放在他新成立的野腾马饮食集团上。过年时,易煜曾经对他说过的种种,他虽然还是不怎么懂,但依旧招来了集团里现有的核心成员,将易煜的想法告知他们,然后由他们去将这些东西变成可执行和操作的企划。 孙韶则一门心思扑在新接到的邀约上,写谱填歌词去了。 两人每日这么过着,看似再正常不过的样子,就连孙母都说两人最近日子过得十分规律,规律到好似有些怪异。而实际,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他们暗地里是有多么焦躁。 每天主要看到哪个台在播放新闻,就忍不住驻足,有时候从这些新闻栏目里看不出什么和易煜有关的东西,他们又忍不住上网去搜索一些新闻或者传闻,每每从一些细枝末节的小道消息里嗅到点什么不太好的讯息时,总是会下意识地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易煜,确认易煜还没什么事儿。 直到被这夫夫俩折磨了近一个月,易煜才首先受不了地警告二人,再这么神经质,就别怪他再玩点儿“失踪”和“拒接电话”的游戏了。 同时,易煜对易辉和孙韶这种关心则乱的举止既无奈又温暖,为了安两人的心,也只得稍稍透露点东西给两人。 原来,孙韶先前对他的提醒,确实引起了他的一些警惕,程柳因为一些被他握在手里的把柄,不得不为他去探听一些东西,但是程柳的位子毕竟有其局限性,只能摸个轮廓,更详细的也拿不准,只是确实落实了孙韶曾经提醒过他的一些事。 他现在只能说,比起同在一个泥潭里等着被逮的瓮中鳖多了些预见性,他已经再策划防患措施了,顺利的话,不出一年,差不多就能出结果。 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结果,易煜却并没有说,只说,那会是最好最周全的结果。 话说到这个份上,孙韶和易辉知道自己不能再强迫易煜做出点什么“一定没事儿”“全家幸福”的承诺了,只能吭吭哧哧地、闷闷地点头表示心里有数。 此后又过了小半个月,两人还是习惯性关注了一阵子此类的社会新闻,但是依旧H市里依旧还是看不出什么苗头,无奈之下,夫夫俩只能听易煜的,将这件事真的放下。 这期间,孙韶之前接的那两支歌的约也如期完成,稍作运作后,陆续投入市场,但可能因为孙韶这段时间杂念太多,加之他只负责谱曲填歌词,而并没有参与全程监制,投入市场后,虽说效益已经达到了那两位经纪人和艺人的期许了,但是孙韶自己却知道,这两首歌本可以更好。 这之后,天王唱将又陆续给孙韶介绍了几位歌手,其中不乏一些国内顶尖的实力唱将,自然,也有一些是人情上过不去,介绍过来的,两三流的偶像歌手或者只唱了一两首歌,还没有发专辑的实力派歌手。 孙韶惊喜地从中发现了两位后世颇有知名度,但现在还是新人的两位歌手。这两位歌手说来在这个圈子里的命运也是沉浮不定的,唱功和歌喉都是一等一的,天赋也一定是有的,不然也不可能被天王级唱将看重,还介绍到他这里来。 比之自己当初什么都缺的运数来说,这两位不缺人捧,不缺天赋,不缺幸运,要说还有什么缺的,唯一缺得大概就是星运了。 也不能说缺星运,只能说星运上不够顺坦不够完满,前期要经历种种磨砺和选择,磕磕碰碰了四年后,两人才终于摸清了自己的发展路线和风格,而后一个慢慢积累人气变成实力派,另一个背后团队推手够给力,在网络上各种运作,然后一夜之间名声大噪。 而现在,这两位缺少磨砺和选择的新人直接蹦跶到了孙韶面前来,是他们的星运的完满,同时未尝不是孙韶再次缔造神话的契机。 当即,为了掩人耳目,也为了掩饰自己的小心思,孙韶故作考虑之后,慎重地将自己实在忙不过来,而且为了精益求精等原因告知众人,然后接下了三个人的邀约,其他的则推拒了。 除了这两位现在还籍籍无名的新人外,另一位是已经红了有些年头的老牌歌坛一姐,但是近几年非常低调,也很少再出新歌。 大家看孙韶这番选择,心里原先还有些不痛快的,立即也就看淡了,因为他们本以为孙韶说那意思,只是大腿想找粗的抱,他们这里面谁现在在圈内的位置最高,就接谁的单,但现在看看,倒觉得这孙韶确实是个聪明而十分有分寸的人。 因为虽然天王唱将陆陆续续介绍了这么些人来,但是众人心里都有数,这位老大哥就是搭个桥而已。 不管是他们,还是孙韶,在约歌的过程里都是双向选择。也就是说,以他们中有些人现在已经有的实力和地位来说,孙韶现在在圈子内虽然炙手可热,但他们也不是非他不可,还有很多其他他们能选择的金牌音乐制作人可以选择。 而孙韶毕竟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制作团队,为了保护他的招牌不掉,同时也为了保证他写出来的歌能继续保持在一个水平上,他也不可能接下他们所有人的邀约的。多而不精的道理大家都懂。 大家等的,其实就是孙韶这最后的选择。 这老牌歌坛一姐,连着都有两年没出新歌了,这一出新歌,就把其中一首歌的橄榄枝递给孙韶,不管出于什么考量,孙韶自然都不能拒绝。随后,孙韶如果还想接单,其他稍重量级的人物,孙韶选谁都容易得罪人。 而最后,孙韶选得是两个新人,众人心里自然将这解读成——我精力有限,一次接了三个人的约,而我的主要精力是要放在歌坛一姐的邀约上的。这种情况下,我接谁的都得罪不起,所以选择新人吧。 于是这两个新人在受到众前辈爱的洗礼眼神下,欣喜地与孙韶套着近乎。 只有孙韶将这一切蛋疼地看在眼里,却不可能跳出来告诉众人他心里的计量。 这之后,时间又匆匆走过五个月,当七月的炙阳再一次临幸大地,当孙韶终于拿到了自己的大四实习单准备蹭到易辉的野腾马饮食集团里随便盖个章混实习成绩时,孙韶的另一个名字“邵亦”已经成了圈内大小明星艺人公认的“梦工厂”——能圆歌手艺人们最大的梦想,出人头地,红遍大江南北。 虽然,孙韶,或者说邵亦,无论是出道的时间、资历、年纪还是作品的数量,都远远追不上那些获奖无数作品无数的前辈。但是,这圈子里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一个音乐制作人或者作曲者,能做到孙韶这样的程度——出手必是红作也便罢了,而且几乎做到了一首歌唱红一个人啊! 当然,这一梦工厂的称呼,其实先前在五感、罗美玲和后来两位得偿所愿的艺人之后,便有人小范围地戏称了。而真正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其实主要是拜那两位最近势头直追去年五感风头的新人所赐。 因为孙韶知道这二人在圈子里的沉浮史,所以一上手,孙韶写给他们的几首歌的曲风,便是与他们后世风格成型后的曲风相合的。两下一合拍,再加上这两人自己的实力也确实高超,后面又有天王级唱将那样的人物提携,简直比五感那会儿出道好太多了,自然又是一夜爆红的速度。 孙韶不过是占了点先机,只是这一点外人一辈子也想不到;老牌唱将的提携,和五感背后自己的血汗努力和肖统煞费苦心的经营,他们也都看不到,或者说,不想看到。 所以他们最后看到的便是,孙韶的歌,唱红了一个又一个歌手,小有名气的,唱了孙韶的歌,多少都会再攀登一个等级,而那些籍籍无名的,如罗美玲,如五感,又如后来这两位新人,居然直接由籍籍无名者,一夜爆红。 这如何不使人趋之若鹜呢? 只是众人越是上赶着,反而越发显出了孙韶的低调与神秘,有心人前后一查,全国两百多叫邵亦的,常年定居H市有十七个,但好像没有一个是做音乐制作人的。 现在,整个圈里,就是暂时不需要搭孙韶这条船的,也觉得多认识这样一个给力的朋友也是大好事一件,可是,除了那么十多个与孙韶合作过的人见过他,有他的联系方式外,外人根本搭不上这条线啊! 而那些与孙韶合作过的,人家显然也不是个个都愿意牵线搭桥,其中有一些愿意牵线搭桥的,两厢一联络,还被拒了,那头人家邵亦说了,最近实在是忙,暂时不接邀约了。 众人一寻思——这又是潜心准备捧那位新人了?! 而实际…… 孙韶只是苦逼被自家男人抓到身边圈养了起来。为什么?他不是拿了实习单跑过来,准备走一走易辉的后门,让他给敲个章,混个高点的实习成绩,谁知,易辉一看,觉得这是一个发展办公室XXOO的好机会,便故意扣了孙韶的实习单,美名其曰是说,他都快大学毕业了,多少得拿点真东西出去,不能一直混成绩。 而实际,就是因为易辉年后提出了各种想法和点子,让他手下的团队忙成了一锅粥,每天都要他在公司里坐镇,时刻需要向他汇报进度,以及下一步的规划。 所以在孙韶接了新单的五个多月时间里,易辉也忙得一比那啥,夫夫两相处的时间陡然间少了一多半。再加上,易辉实在不擅长处理这些事情,每每呆在公司里实在让他憋闷得很,所以,现在孙韶要来他公司实习,他自然不能放他走,索性拉着孙韶一起驻足公司,在他的专属办公室里,做起了昏君和妲己。 虽然孙韶觉得自己和妲己的距离,长得能绕地球两圈都还有余,但是他家昏君显然不觉得,还是每天把他箍在身边每天各种投喂圈养。 孙韶也觉得难得暑假,天气又这么热,总之找尽各种理由,给自己放了个长假,天天就呆在易辉这边,两人每天朝九晚五地,跟上班似的,看得孙母好笑之余不免偶尔要出声调侃他们俩。 如此这般,在公司众人敢怒不敢言的眼光中,易辉很大胆地拉着孙韶在自己的地盘各种秀恩爱。 在这一周之后的某一天,智囊团递送到易辉办公室里的下一阶段行动企划,被孙韶无意中翻到,随即,他很意外地一声咦,将他自己上辈子对野腾马的所知和这份企划里的出入随意那么一对比,当即就被智囊团里的几人以亮闪闪的目光给锁定了。 自此,易辉享受了一周的昏君生活,最终以他圈养的宠物被拉走而落幕。 当然,大部分情况里,孙韶对这一行业所知其实也基本是零,除了大方向上能凭借记忆将上一辈子他的所知说给众人听以外,他其实也做不了什么。 但是易辉的这一智囊团高薪不是白拿的,有时候,他们缺的就是那么一个大方向和模板,里面的细枝末节,他们完全有能力自己去填充。 在孙韶一边忙着做被圈养的宠妃(宠物),一边时不时地被抓去卖点主意和想法的日子里,时间又流逝了三个月。 就在这一天,他们再次接到了易煜的电话,或者说,是易煜让人打电话传过来的口信。 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什么都别说。” 第八十七章 就在孙韶和易辉暗自揣摩这话到底什么意思时,一群套着制服的警察忽然就出现在夫夫俩面前,询问了二人身份后,孙韶便被撇在了一边,而易辉则被请去配合他们正在进行的一宗调查去了。 易辉走前,两人互视了一眼后,双方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诧异和惊愕的神情,但幸好对易煜的事情,他们早就给自己做了完全的心理建设,所以对于这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情况,他们还是能保证自己做到镇定自若地接受。 易辉一被带走,孙韶就抄起电话打给贺六,问他知不道易煜那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贺六在电话里说得支支吾吾,孙韶不耐烦去猜,当即打车跑到贺六的店里,去了才发现,店里出了贺六外还有好几个他不认识的人,这些人看贺六带着孙韶进包间,不由质问地看向贺六。 贺六将门一关,低声介绍起孙韶的身份:“他是孙韶,辉哥的……呃……内人。” 孙韶听着贺六的介绍,嘴角抽了抽,但是现在也没什么精力计较这些了,他只是定定地站在那里,接受着在场众人的眼神审视。 直到其中曾经与孙韶有过一面之缘的武彪率先开口:“行了,别看了,他跟辉哥一样,都是大哥舍了命也要保的人,让他们知道知道内情也好,省得他们以为今天这无灾无难的好日子都是天上掉下来的!” 武彪的话让孙韶心里动了动,但是因为接到贺六的暗示,孙韶还是将想问的话吞了回去,其他人也一一将投注在孙韶身上的视线给收了回来,但孙韶依旧能感受到这些人对他的防备,和气势上的一些压迫,甚至,好像还有些不满。 孙韶苦笑,如果武彪的话确实代表了一定的含义,孙韶想这些人出于对易煜的维护和死忠,会对自己不满,都是轻的了。 这时,孙韶便听到贺六发问:“行了,接着说之前的事儿,你们说这一次的事情全部是大哥自己安排的,这消息哪来的?到底可不可靠?别是为了安抚我们,胡乱放出来的消息,你们知道的……我是不可能让大哥……” 其中一人沉着脸便道:“就是不知道真假,所以我们才坐在这里商量,不然你以为我们在干什么?” 随后,众人七嘴八舌地交流起来,声音都不高,气氛也较为凝重,孙韶闷不吭声在旁边停了小半会儿,终于摸清了事情的大概。 原来是因为上个月,西南那边的打黑和肃清行动取得了十分给力的效绩,上面开始将此发展为一个模式,准备在全国推行,而离西南那边较近的几个城市,成了首批试点城市,H市很“荣幸”地成为其中之一。 然后这个月一开始,H市里各股势力就非常动荡,但是时局却又被当局者牢牢掌控着,所以外界几乎没有一点风声,而就在五天前。上面终于带人下来一阵大扫荡,将H市里几个盘踞在地界上的势力头子和主要人物全部以协助调查的理由给拉走了。 随后,又在这些人被扣留协助调查的时间里,上面难得雷厉风行了一次,将能掌握的东西全部握在了手里,然后开始了他们的肃清活动。 基本小头目和地痞级的,已经纷纷被安了各种罪名接受起诉去了,而像易煜这种级别的,基本都还在取证过程中,主要原因大概是那些好不容易抓到这种级别的,肯定不甘心随便用点名头就起诉了他们。 自然是想着能挖出他们身上最大的那宗案子,好做一次尘埃落定的大局,所以现在的局势,从易煜他们的角度来说,算是进入了胶着的状态。 孙韶又留心听了一会儿,发现每每说到重要的地方时,这些人就会不自觉地换上他们才懂的行话和黑话,孙韶知道他们还是在防备自己,但是现在这里是他唯一能获得信息的地方,所以,即便感觉到了,他还是选择装作什么都不懂地在旁边安静地听。 同时,边听边迅速从这些人口中提炼有用的信息,然后迅速整合处理成自己能理解的东西,可是这几个人越往后说,各种孙韶不懂的词句就越多。 最后,孙韶只大概知道了一点东西,好像和易煜同级别,H市里其他几个势力的首领的各种把柄和犯罪证据都多少被挖出来一点,而易煜被翻出来的东西还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东西,本来,听到这里,孙韶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说明易煜一定是做了准备,不然跟他同样级别的几个大佬都多少被挖出东西了,他怎么可能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所以,易辉才会被那些人给查了出来,然后请去协助调查,大概是想从易辉这里看看有没有突破的可能。孙韶暗道。 但是当孙韶看道在座几人神色肃穆的样子后,他心里忽而透彻,情况一定不是这么简单。 虽然,这些人因为事先就被易煜给剥干净了,所以易煜事事都不再与他们通气,让他们对时下的局势摸不太清,但是怎么说,这些人对这其中的事情,一定是比他这个局外人看得明白。 即便易煜现在看着好像没挖出什么东西,但这似乎并不代表易煜就一定能成为一条漏网之鱼,尤其是……他跟不知道易煜到底有什么绝对不能被挖出来的东西。 而现在,在座的这些人,根据自己的门路,把一直跟在易煜身边不肯脱身的两个左右手,想办法给捞了出来。因此,也从他们口中得知,这次事情易煜心里其实早有定数,也是他自己一手促成的,现在只等收网。 但,显然,这些糙汉子看着虽糙,但心里还是有想法的,这两人告知于他们的,到底是真的,亦或者只是易煜让人转达的安慰他们的话? 接下来,包间里陷入了长时间的静默,良久之后,武彪忽然看着孙韶道:“小子,听了这么久,说说你的想法。” 几乎武彪开口的一瞬间,房间内所有的视线都汇聚到了孙韶的身上,饶是自觉内心一直足够强大的孙韶,在这一刻也难免不怵了一下,但也仅仅是那一下,随即,孙韶稳了稳心神,挑着自己知道,而这糙汉子可能不太了解的地方说了一点。 比如易煜过年的时候就知道西南那边会有肃清活动,然后活动最后会波及H市;又比如他和易辉帮人给易煜传过一次口信,那次口信的大概内容一类的。 至于孙韶自己的想法,孙韶觉得,自己说完这些,这些看似粗糙实则精明的汉子们应该立即就不再需要了。 果不其然,孙韶说完这些后,这些人以一种极为复杂,好似嫉妒又好似无奈的眼神再次审视了他一遍后,又各自陷入沉默,最后,其中一人站起来,刷刷地几大步走到门口:“我差不多懂大哥的意思了,我要再去问问那两个嘴巴紧得跟蚌一样的家伙,看看到底能不能挖出一点详细的东西。”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纷纷站了起来,低声道:“我也去,就算现在我们是一群什么忙都帮不上的‘废物’,我也得在一旁做个明白的‘废物’。” 而再最后一个人踏出房门前,他忽然对内说了一句:“往后,要还有什么消息,希望也能告知我们这些‘废物’一声。” 闻言,孙韶尴尬地张嘴想说什么,又被贺六拉住,对他轻轻摇头,然后示意他答应下来。 孙韶只得道:“我知道了。” 然后那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贺六虚笑一下,对孙韶道:“你别想太多,跟你没什么关系,他们就是心理又落差。” 孙韶摇头,有些奇怪地看着贺六,问道:“你跟他们不一样?” 贺六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腰那一块,然后苦笑着摇头,“不是,只是他们跟在大哥身边的日子都比我久,所以用情用心比我深。我是大哥南下路上才跟着大哥的,但可能就是因为站得距离不同,所以看到的东西不一样吧,他们太感情用事了,大哥是为我们好。” 孙韶咂摸了两下贺六的话,莫名觉出一点苦涩的味道,也不再接话。两人静静地在无人的包厢里坐了一会儿后,也各自散去。 孙韶出门后,想了想,给孙母打了个电话,编了点借口,跑到了警局去了,像无头苍蝇一样撞了很久,才在别人的指点下找到了带走了易辉的那个部门。 只是,据那些人说,易辉正“配合”地协助调查来着,等友好的警民合作结束后,他自然能出来。 孙韶听了,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一时半会也做不了什么,尤其现在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更找不到靠谱的人去商量什么。所以也不纠缠,径自跑到外面走道上的长椅上靠墙坐下,闭眼等了起来。 来来往往的警务人员看孙韶这样,似乎也司空见惯的样子,其中还有几个意图不明的人尝试着和孙韶去搭话。 但孙韶则牢记易煜曾经让人传的话,从头到尾扮演了一个合格的被锯了嘴的葫芦,什么语句都不往外吐,那几人看着也套不出什么,早先一路摸下来的时候,只发现这孙韶和寡母与易辉住在一起,好似是易辉认了人家老母亲做干妈。 但听人说,这易辉和这孙韶也是有点什么的,只是,现在还没有到将这些人也拉到里面来审问的份,所以也不便强制地做些什么,只能算了。 孙韶这一等,就足足等了近二十个小时,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越来越焦躁,整个等待过程里,他根本无心吃饭和休息,越等,心情越糟糕,总是忍不住地想去猜测易辉的状态,直到易辉的下属带着律师突然出现,和这里的人员交涉时,孙韶才意识到,他们还有法律这条路。 只听那位带着黑框大眼镜,高高瘦瘦的男人,以一种平缓而又极为有度的声音说道:“……不管是什么理由,你们已经扣留我的雇主超过二十四小时了,你们无权这么做,同时,请容许我提醒你们,如果你们想要查阅野腾马公司的账目,也请按照程序来,现在,请将我的雇主给放出来!” 随后几经交涉,易辉终于踏着稳健的步子走了出来,孙韶一看到易辉只一夜,便憔悴了许多的脸色,便心疼地迎了上去,“你怎么样?” 易辉借着孙韶的扶持,微微稳了稳身形,看了看四周一眼,低声道:“出去说。” 几人了悟地点头。 几乎是一上车,易辉便瘫软在后座上,头靠在了孙韶的肩膀上,孙韶心里十分难受地揽着易辉的脑袋,“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易辉顿了好久,才缓缓摇头,“就是问问题,问大哥的问题,他们想知道的,其实我是真的都不知道,但是他们不信,就车轮战一样,不停地换人问,熬鹰似的……” 说着,易辉有些犹豫,看了看前座给他开车的下属和那位律师,便又不再往下说了。 前座副驾驶上的律师似乎看出了什么,透过后视镜看了后座的两人一眼,抿抿唇,也不说话。 随后,孙韶尽量将易辉摆弄得舒服点,好让他能稍微休息一下。虽然易辉心里还有些记挂的事情,但是显然人的精神已经熬到了极点,没一会儿就在车上睡过去了。 孙韶动作轻缓地将易辉的身体放尽量放平,让他的脑袋能枕在自己的大腿上,手掌轻轻地抚着易辉的脊椎,一下又一下,十分规律和轻缓。 直到到了公寓楼下,孙韶才将易辉叫醒,然后对易辉的下属和那位律师道:“如果公司里没什么事情的话,先让他休息一下……” 那位律师很快开口:“我还需要了解一下他们还对你做了什么。” 易辉和孙韶一齐怔了一下,随后猜测,这位律师先生是准备用法律维护易辉的权益?但现在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于是夫夫两人齐声道:“不用了……” 谁想对方却忽然扶了扶眼镜,揉着眉头道:“我是想问关于易煜的事情。” 孙韶和易辉这次是真的惊讶到了,他们互相看了一眼,易辉已经在车上稍稍睡了一会儿,现在脑子已然清醒了不少,最后,他对对方点头,“好吧,你跟我们上去,小王,你先回公司,我下午去公司。” 第八十八章 孙韶和易辉两人犹疑了一会儿后,还是将这位律师给带进了家门。由易辉先将他带进书房,而孙韶则负责向孙母解释两人一夜未归而且易辉还一脸憔悴面容的原因。 好不容易安抚了孙母,顺便撒娇卖萌让孙母去给他们弄点吃的后,孙韶进了书房,就发现里面的气氛异常压抑。 易辉正怔怔地看着对面的那位律师,嘴唇抿得很紧,眼底漆黑黑的,好像什么光都透不进去一样,孙韶站在门边看了,心里无端地联想起,二十年前易辉守在孤儿院门前没等到易煜回来时的样子,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 他看易辉这副样子,心口处抽抽地疼了一下,快步走过去,伸手握住易辉的手,紧紧地握了握。 经由孙韶这一动作,易辉才陡然回神,低头看了一眼孙韶,眼里的光才慢慢地回来了,孙韶微微撇头,看了看坐在对面的那位律师。 张口,却发现自己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 “叫我崔棋就行。”对方适时开口。 孙韶从善如流地点头,“崔棋。” 崔棋看孙韶过来后,易辉的情绪很快平复,心里有了计较,不由多看了孙韶几眼,然后再次将事情说了一遍。 起先说得是易煜和当前的一些情况,孙韶听了,心里暗道,和他之前从贺六那边听到的也没有什么大的差异,和易煜分摊H市地下势力的几个头目基本算是倒台倒定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人的各种犯罪证据基本都被挖出来了,不出半个月肯定要被起诉。 而易煜的情况则依旧在胶着中,所以那边的人已经不顾底线,开始从各种地方挖证据了,不但易辉被拉了一脚进去,现在各种和易煜有点关联的,都要接受调查。 所以挂在易辉名下的野腾马也将接受商业调查,各种资金来源问题和税务问题,凡是可能的,都要被清查一次。 如果再查不到,再不过不久,大概孙韶和孙母也会被牵扯进去。毕竟,不管是套着一身制服的,还是已经落马注定要付出代价的,谁都不会甘心放过易煜的。 易辉听到这里,眉头再一次蹙起,索性崔棋紧接着便说,孙韶和孙母毕竟牵涉不大,只要按程序来,关碍不大。 就在孙韶暗自狐疑,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他进来的时候,看到易辉的表情是那么的…… 没等孙韶疑惑多久,崔棋话锋忽而一转,“虽然,他什么都没跟我说,但等到现在,我也差不多知道,他肯定是已经率先布置好了,想从涉黑这一类上去抓他小辫子,肯定不行,但是……” 孙韶感到身旁的易辉身体一僵,顿时知道,这才是重点。 据崔棋所言,他和易煜认识十多年。 比之易煜和易辉来说,也许是幸运,也许是更不幸,他遇到易煜的时候,正是易煜刚从孤儿院里出来,而他那时也不过比易辉大两岁的年纪,却已经在外靠拾荒来维持生计了,家里还有一个瘫痪的母亲。 一次偶然,两人相遇,可能是崔棋让易煜想到自己还在孤儿院里等着自己回去领他出来的弟弟,所以几次偶遇后,易煜便也顺手照顾起崔棋,一来二去,两人关系应该也不浅。 而后两人相处一类的个中种种,孙韶相信应该也是十分曲折跌宕的,但是现在并不是忆苦思甜的时候,所以对于他和易煜的相识相知,崔棋基本没提。 他只对两人说了一件事情——易煜当初没能守约去接易辉的原因。 易煜刚出来的时候其实处处碰壁,一个半大的小伙子,除了在孤儿院和义务制学校里学了点逞凶斗勇的本事外,一没学历,二没人脉,三没技能的,自然只能靠卖体力。 而后有一天,崔棋的母亲因为瘫痪在床,崔棋毕竟是个半大的孩子,每天光是要拾荒养活自己和母亲就很难了,更别提能给一个常年瘫痪在床的病人提供良好的环境了,所以,崔棋的下半身严重溃烂,需要截肢,但是由此产生的巨额医疗费,却根本不是他能承担的。 就在这时,易煜又听说住在孤儿院里的易辉生了大病,每天都烧得稀里糊涂,他听到后,去看过几次,易辉都在昏迷中。 从孤儿院出来的易煜深知再这么下去,易辉一定会死,因为孤儿院不可能给易辉提供更好的医疗措施了。 在双向的经济压力下,和易煜一同做工的小伙忽然给易煜介绍了一个来钱很快的活儿,兜售毒品。在那样的情况下,易煜几乎想都没想就同意了,但是,就在易煜稍稍尝到点甜头的时候,上面又出事了,他和几人被帮派里一个小头目给抓了,准备拿出去做替罪羊。 而且,还不是那种会给一大笔安家费的替罪羊,而是那种准备制造他们分赃不均,大打出手,然后不幸全死掉的替罪羊。 当下,易煜知道,自己再不反抗,自己这一生就要像一个蝼蚁一样,消失在这都没人知道的黑巷子里,奋起之下,易煜说通了和他一起被抓来的几个替罪羊,众人一起将绑他们过来的三个打手和一个小头目给割了喉,然后搜刮干净这些人身上值钱的东西,各奔东西跑路了。 易煜则把那些不算多的钱送到崔棋手里,想分一半给他,顺便让他把另一半送到孤儿院给易辉看病,谁知到了崔棋住的地方时,崔棋的母亲因为不想再这么继续拖累儿子,自杀身亡了。 事后,崔棋将钱全部送到了孤儿院里,然后在社会机构的帮助下,草草处理完了母亲的后事,在社会机构要将他送进孤儿院的前一晚,跟着易煜跑了。 两人一路躲躲藏藏,北上跑到东北那里。说到这里,崔棋眼中飞速地闪过一些类似怀恋的神色,孙韶看到后,脑中闪过一道白光。,但没等他想明白,就听到易辉沉重地问道: “所以……我哥,他为我杀过人?” “不是为你!”崔棋皱眉,立即反驳,随后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里有一些半遮半掩的嫉妒和其他的东西,“是为我们!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这只是他在这条路上的开始……” 孙韶深吸一口气,飞速地剥离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力求冷静地问道:“所以,这才是大哥这次案件的关键是吗?” 崔棋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扶了扶眼眶,点头,“这是他手里的第一笔血债,而且,当年我们跑路又跑得那么急,后来,即便他回来建成了属于自己的势力,但这笔债已经隔得太远了,不管是我们想还债,还是想抹干净……都有心无力了。” 孙韶和易辉一起陷入沉默,双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不知道是在平复心情还是在接受现实。 “如果,最后这件事最后被挖出来,我哥,会怎么样?”良久之后,易辉哑着嗓子问道。 崔棋眉头一蹙,整个人也陷入一种暗黑的状态,“这个被翻出来,又被找到决定性证据的话,最好的状况……无期徒刑。” 孙韶和易辉一起窒了一下,陡然间觉得周围的气氛都很凝滞,最好是无期,最差是什么,两人几乎都不敢再往下想。 书房里静默了许久之后,崔棋才突然开口:“所以,你们带我去见他。” “哈?”孙韶和易辉愣在那里,这是什么神展开? 崔棋狠狠一抿嘴,无奈地开口,“他不肯见我。” 孙韶、易辉:…… 崔棋低垂了眼睑,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垂在身侧,“早七八年前,我毕业出来的时候,他就把我撇开了,自那之后,他再也不肯见我,他的事情也不许我再掺和,在他出事那天,我就跑去警局要见他,结果他一听说是我,就让人将我打发走了。” 孙韶心里狠狠动了一下,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外面孙母敲响了房门,“小勺、阿易,还有那位客人,我做了点热食,你们出来吃一点吧!”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后,崔棋率先起身,“就这样吧,抓紧时间用你们的名义联系探视,然后带我过去,我有话要跟他说,我能帮到他。不管怎么样,我必须先跟他说上话,不然……我根本不知道他下一步到底打算做什么。” “现在的形式看着似乎对他有利,但到底怎样,相信大家心里都有数,他完全就是在走钢丝。” 孙韶和易辉先后站了起来,心里虽然被崔棋今天说得事情弄得有些发乱,但是轻重缓急他们还是能分得清的,三人走到书房门口,崔棋看了看孙母,有礼而又带着歉意地告知孙母,自己还有事,就不再打扰了。 孙母挽留了两下,无果便看着孙韶和易辉送崔棋走到门口。 崔棋出门的时候,看了看并肩站在门口的孙韶和易辉,嘴角勾起一抹笑,“大概对他来说,你们俩能这样站在一起,是最好的好事了。其他人……” 说到一半,崔棋像想起了什么,愣愣盯着两人背后出神。 孙韶若有所感地回头看来一眼,恰好看到摆在阳台上的,十分具有特色和艺术气息的两个保温桶花盆,里面的太阳花正开得十分炽烈,五颜六色的,虽然普通,但也异常夺目。 孙韶眯眼看了一会儿,终于在那一簇花盆里看到了一株不同颜色的白色的小花,孙韶对花没什么研究,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花,但看崔棋看得这么凝神的样子便说道: “那朵花大概是大哥过年时弄的,有天早上我起床看他在那里蹲着观察了一会儿,我问他弄什么呢,他说看着有趣,就随便弄了粒种子进去。” 那天易煜原话是:“你们俩还挺有情趣的,我也弄粒种子进去了,帮我好好照料着,如果种出什么来……记得跟我说一声。” 崔棋忽然眨眨眼,带了点鼻音道:“那、那棵花能不能移出来给我?” 孙韶正要点头,忽然心里一闪而过些什么东西,让他摇摇头,“不行,大哥说,他以后要回来看的,你们不妨以后一起来。” 崔棋恍惚了一下,“以后……” 易辉也像明白了点什么,便也点头,“嗯,以后一起来看吧,现在我们先养着,大哥的事情,我抓紧时间联系,联系上了,我们通知你。” 随后,两人送走崔棋后,先去吃了点东西,然后进了卧室。 就崔棋的话能不能信,易煜现下的状况,和易煜到底准备做什么商量了一会儿后,实在累得受不了,互相拥抱着睡了过去。 这之后,易辉抓紧时间联系,终于花了三天时间才走完正常程序,获得一次探视易煜的机会,夫夫俩立即联络上了崔棋一起去见易煜。 结果双方一碰面,易煜差点暴走的态度就让孙韶和易辉差点招架不住。 好不同意,在孙韶和易辉的安抚下,警务人员灼灼的目光下,易煜平静下来,冷淡地让崔棋滚蛋。 崔棋抿着唇硬坐在他对面,一动不动。 孙韶和易辉看不过去,只能不停地打圆场,易煜一点不为所动,最后还是崔棋开口:“时间浪费一半了!” 孙韶和易辉立即有些紧张,当即威逼利诱让易煜别再闹,结果易煜一个狂霸的眼神就秒杀了两人,崔棋看了看孙韶和易辉,轻声道:“你们先出去一下,我先跟他说。” 孙韶和易辉无奈地对视一眼,走到门外。 门关得一刹那,他们终于听到易煜开口:“你赶紧给我滚回去,我什么想说的都没有。” 最后直到探视时间快要过了的时候,崔棋才眼眶发红地走出来将两人叫进去,同时在孙韶和易辉耳畔低语:“你们咬紧牙说我是你们为他聘请的辩护律师,不管他说什么,你们都别听他的,现在能帮他的,愿意帮他的,只有我了。” 两人凝重地点头,在心理做好了准备,结果进去后,易煜虽然满身怒火,却根本没再提这茬,因为所剩时间不多,易煜和他俩也没有磨磨唧唧,唧唧歪歪。 在孙韶和易辉张口之前,易煜就率先道:“我问你们说,别废话。” 两人张了张嘴,最后默默点头。 “你们俩谁已经被拉进来走过一遭了?” 易辉道:“我。” 易煜看了看他,眼神软了一下,“哥对不起你。” 易辉蹙眉,“你想看我死吗?” 易煜怔住。 孙韶在心里叹了口气,轻声解释道:“大哥,你别再说这种话了,你再说,易辉他……” 易煜鼻头酸了一下,静默,然后叹了口气,点头。 “好。我现在说,你们听,首先,这事儿我心里有谱,不管结局是什么,该我的,就是我的,当年走上这条道,我就没想过有什么好,只是……” 说着,易煜的眼神有些飘忽,最后他自嘲地笑笑,“总归还是舍不得这条烂命,命虽然不好,但到了今天,有了家人,又有了……不管怎么样,我都还是要拼一把的。所以,你们别担心,事情都还在控制里。” “其次,不管他们要查什么,你们都照实说,因为你们确实什么都不知道,晾他们从你们身上也挖不出什么,然后贺六那边,你们只管说我没事就行。最后……能撇干净的时候,跟我撇得一干二净就行。” “大哥!”两人齐齐低吼。 易煜笑着摇头看他们俩,“别激愤,我不是在说笑,这种时候可不是讲究兄弟情深的时候,你们就算打着血脉的旗子,又能做什么呢?” 两人沉默,确实,他们能做的太少了。 “你们和咱妈都好好的,我这一切才没白做。这一场肃清也算是够果断够干净,虽然我从来不信这种事情能扫干净,但是起码,因为看我不爽而去动你们的那一批老骨头都进来了,其他的,我自有分寸。” 两人不吭声,齐刷刷地以黑沉的目光看着他。 易煜被他俩盯着不住觉得好笑,这时,易煜身后站着的警务员提醒说时间到了,易煜便站起来,最后,他对易辉道: “对了,我进来前,刚好听说有个什么国际厨师大赛在H市进行,我就帮你报了名,好像就是这个月,回头你去问飞鱼他们,他们知道这事儿,你记得去比赛啊。” 易辉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看着易煜。 显然易煜的这种种态度,已经让他的耐性告罄,他眼里含着刻入骨头里的痛,低声朝易煜吼道:“这种时候你让我去比赛?” 易煜走向警务员,同时轻笑出声,“我们俩兄弟,总要有一个要负责去光宗耀祖啊,不然咱爹妈在天上该多伤心。我要是这次上去了,怎么面对他们?” “易煜!” “大哥!” 孙韶和易辉齐声怒喝。 易煜头也不回地笑着走了出去。 第八十九章 转眼一个月时间又过去,在这一个月里,对孙韶和易辉来说,过得太平静,而又太不平静,说平静,是因为他们曾经预估的事情全部都没有发生。他们曾经猜测,上面的人挖不出易煜的东西,会将视线和注意力转移到他们身上,甚至连孙母也多少要配合地走一趟去接受调查什么的事情。 与此同时,易煜也做得很决绝,易辉和孙韶在那次探视结束后又多次申请探视,但都被易煜以各种理由单方面拒绝了,总而言之,易煜现在是想将他们全部摘出去。 所以,这一个月,单从表象生活上来说,两人过得确实十分平静,甚至可以说,在这种腥风血雨里,他们的生活平静得好似任何一个普通民众一般。 但他们心知肚明着,因为易煜,这种表象的平静,只会让他们心像悬在刀刃上一样,随时可能被狠狠划出一道大口子。 几番打探,夫夫俩将他们能得到手的数据一分析,觉得孙韶和易辉之所以能过得这么平静,肯定不是上面对易煜妥协,而是他们找到了新的方向,不需要再盘查易辉他们这边。 可能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易辉他们这边从头到尾都确实是干干净净的,他们实在挖不出什么。 虽然年节时,易煜说要再注入多少资金到野腾马里的事,后来也因为孙韶提醒他西南一事而无疾而终了。所以,野腾马上的账务和资金被翻过来倒过去查了三遍,他们也没抓到什么他们想要的蛛丝马迹。 平静生活下的沸水心情,让夫夫俩异常焦灼,但是,易煜的各种措施又做得实在到位,他们根本探听不到易煜案情的最新走向。 到了这一步,他们也只能庆幸,起码,他们还有崔棋可以打探消息。 是的,崔棋。 也不知道崔棋那日与易煜到底说了什么,让本来很排斥将崔棋拖下水的易煜选择了妥协,孙韶和易辉几次侧面打听,才从崔棋嘴里套出点东西。 似乎是崔棋拿什么事情威胁了易煜,让易煜不得不对他妥协。孙韶打心底觉得崔棋居然有种威胁易煜,实在太离奇。但更离奇的是,易煜居然接受威胁。 想不透其中关节,崔棋又不愿再细说多说,孙韶便也甩甩脑袋将这些抛之脑后,专心想从崔棋口中套一点消息。 只可惜,崔棋愿意说的,基本上都是易煜交代他说的,各种关键的东西或者案情进展,崔棋的嘴巴闭得比蚌还严。 在这期间,易煜让崔棋传递的消息十分简单,总的来说,可以归为三类,一,不要担心他,不管什么结局,他们只要接受就好;二,不要掺和不要打听,更不要想着为他做什么;三,让易辉去比赛。 对于易煜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思纠结这种事情,易辉表示有一种心力憔悴的无奈,而孙韶却从易煜这三番两次的叮嘱中听出了些东西,便不由地单独拎出来这个问题问易辉: “我曾经听旭阳八卦过,说你早前在这类厨师比赛里也经常获奖,一度非常受到认可和追捧,但是自一次比赛失利后,你就再也没有参加过这类比赛了。是不是?” 易辉抱着他,将脑袋搭在孙韶的肩窝里,懒洋洋的点头。 孙韶暗自想了想,接着问:“具体是什么时候?” 易辉有些不解地看他。 孙韶握着易辉的手腕,“是不是恰好是与大哥重逢的时候?” 易辉被他问得一怔,低头想了一会儿,莫名有几分恍惚,“好像是。” 孙韶脑中灵光一闪,“那你当初到底是为什么不再参加这类比赛了?” 易辉蹭了蹭下巴,随意地道:“刚开始参加比赛的时候,才二十来岁,那时候参加比赛就是抱著名利心去的。后来,我突发奇想,如果我能不停地夺得大奖,出现在公众面前,会不会有一天,大哥看到了我,就会回来找我。那时候……我就是想问问他,到底为什么不来接我,是不是出了事情。” “再后来,你也知道了,我在最后一场比赛前后,已经与大哥相遇了,好胜心自然就没有那么重了,所以最后三道食物里,我选了最普通的家常菜和家常点心参赛,然后就被那些国际美食评论家和专家批得惨不忍睹,心里自然郁闷到极致。”回忆到这一节内容时,易辉脸上仍然还有几分不自在。 “事后仔细想想,忽然就觉得这种比赛一类的事情,没意思透了。那些人的理念全然与我的背道而驰,一伙人凑在一起,哪里还是做菜,不过是拼技艺,将厨艺完全等同于可以精确测量的技术,还有什么意思。所以,自那以后,我就懒得再去这些比赛场合了。” 孙韶了悟地点头,托着下巴看易辉,“那你这次比赛还真得再去参加一次。” 易辉挑眉,满眼写满不乐意。 “因为大哥误会了。”孙韶说着自己的推测,“你是与他重逢后才再也不参加比赛了的,他肯定觉得这事情也许与他有什么关系。我想了想,大哥对你可能心里还是有梗,他也许还是觉得亏欠你。” “你想,他曾经抛下你十多年,好不同意,你长大成人了,而且还成了个小有名气的厨师,可能比他预期的好了不知道几百倍,但是,当他找到你,与你重逢后,你却再也不参加这些比赛了。”孙韶顿了顿,然后接着道。 “也许,在大哥心里,他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又耽误了你一次之类的,你是因为他才再也没有前进一步,或者还有些其他什么难揣摩的想法,反正,大哥那人你也知道……” “但是,这只是我自己……”易辉蹙眉准备解释。 孙韶无奈地看着他,“我知道,但是大哥不知道。” 易辉纠结地望天。 “而且,他现在还不见我们,你想解释都不行,所以,你得去参加比赛。在比赛里去告诉他你的想法,让他的心结能散开,让他能够安心……这大概也是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闻言,易辉陷入久久的沉默。孙韶也不再催促,只让易辉自己去想。 第二天,孙韶一早睁眼的时候,便没看到身旁的人,走到厨房一看,才发现易辉正对着一堆蔬菜练切来切去,案板上各种刀光剑影,看得孙韶有些傻眼——他虽然知道他家男人其实刀工异常了得,但可从没有亲眼目睹过他今天的这种水准。 易辉将能切的蔬菜全部切完后,才唰地一下收刀,呼气,然后看向孙韶,“早饭吃蔬菜粥,行不?” 孙韶抽抽嘴角,看着堆了有小山那么高的蔬菜尸体们——你是准备熬了蔬菜粥出去布施吗? 但易辉一早这种类似练习似的行为,孙韶还是看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果不其然,比赛当天,易辉一声不吭地跑了去,过五关斩六将,一路凭借各种奇怪和奇葩的菜式,以高分一路通行进了决赛。 而就在易辉的决赛的前一天,崔棋忽然神色憔悴地跑来给他们俩递了消息,易煜的案子明天就是终审了。 至此,夫夫俩才知道,在易辉参加比赛的期间,易煜的案件已经悄悄开始审理了,而且因为各种原因,是不对外公开的审理,再加上易煜那边的有意隐瞒,和易辉比赛期间的忙碌,这件事,两人一直别蒙在鼓里。 “形势到底怎么样?”孙韶和易辉齐声焦急提询问。 崔棋揉着眉头看他俩,“可以说好,也可以说不好。” “能不能别卖关子?”两人急的心肝肺都在疼。 “他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神通广大买通了一个检察官,通过那人传递的消息来看,我们之前担心的事情都没有被翻出来。”崔棋道。 孙韶和易辉互视一眼,知道他说得大概易煜背负的第一笔血债,两人心情复杂地点头表示理解。 崔棋忽而话锋一转,说得愤恨而又咬牙切齿:“但是,那些已经落马的大佬们却不可能放过他,他们一个个轻的判了二十五年,重的基本都是死刑,连缓刑都没有,更有一堆判了无期的,所以……” 都是同一片泥潭里的人,各个都不是什么善茬,怎么可能甘心看易煜一个人脱身,而他们却陷入永远无法翻身的地步呢?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在这期间到底犯了多少事儿,手里沾了多少不该沾的东西,但是各种间接证据,也差不多能定性他组织领导黑社会的罪名了,轻则七年,重就……” 后面崔棋的声音几乎轻得几乎听不见,“十几二十年都有可能……” 孙韶暗暗抽了口冷气,十几甚至二十多年? 一个人一生才多少个二十年,多了也不超过五个,一般人甚至只有四个不到,而易煜已经走过来快两个二十年了,再判个二十年,出来后…… 孙韶不敢再往下想,二十年牢狱生活,耗尽得何止是时间。 气氛顿时很僵硬,良久,崔棋装了个轻快点的表情看着两人道:“那是最差的情况,我只是说出来给你们一个考量。对了,我听说你进入了决赛了?” 易辉心不在焉地点头,脑子里还在转着易煜的事情,脸上的表情看着十分沉重。 “什么时候决赛?” “明天上午。”孙韶替他答道。 “那差不多你比赛结束,我们这边也会出结果了,你好好表现,他这段时间倒因为这件事,心情一直不错,如果你明天捧个冠军回来,说不定,他这边也能沾沾喜气。”崔棋笑得勉强。 第九十章 十月中旬的一天,原本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天,因为一场国际性的厨师比赛而变得不那么普通。原本一场在业界名气十足,但对大众来说,依旧低调的比赛,因为H市市政府的介入,而变得不那么低调。 这是一场难得国际性比赛,参赛者只有极少数是以个人名义组队参加的,大部分参赛方,都是由国际知名的一些酒店和餐饮行业在自己旗下,经由各种方式选的精英厨师组成的代表队。 显然,H市政府对此也具有十分深刻的认知,好不容易有一场国际性比赛的决赛将在H市举办,怎么能不好好利用一番,以将此产生的效益最大化,达到多方共赢呢? 凡是没有此等想法的政府绝对不是个好政府! 于是,在市政府的介入和运作下,一场国际性的业内比赛,就此变成了一次盛大的美食节和招商展示会。 比赛的最终场地被恒裕观景酒店给拿下——鑫茂大厦的顶楼,酒店下方不远处就是H市今年才建成投入使用的,号称H市最大广场——天府广场,刚好适合用来开展国际美食节和文化展览会。 比赛当天,在这非年非节的日子里,因为这场盛事,H市中的角角落落都可以看见相关的宣传和广告。 古语常言的民以食为天,确实是值得传诵千古的真谛,就因为这样一场比赛,这样一场盛大的国际性美食节,再加上上位者的营造和主流的走向,十月里,非年非节的一天,就这么被营造成了欢腾热闹的一天。 孙韶和易辉一早坐在去往比赛场地的车上,透过车窗看着H市里这份“普天同庆”的热闹劲儿,心里不禁有一阵又一阵的萧索滋味翻涌而过。 因为在这同一天,一场不公开的案件审理也即将进行,一个在这世界以自己的方式飘扬了三十多年的人,将在今天被判定接下来的一生。 甚至,在审理结束后,这个人被裁定的一生也不会被大众知晓,即便知晓,换来的可能也只是一句“罪有应得”或者“活该”。 但,只有他们知道,这人将是他们这辈子都不愿也不舍斩断的亲缘。 孙韶和易辉坐得车是主办方提供的大巴,两人坐在最后一排,前面做了三个易辉的队友,基本都是他这些年一手培养起来的人。 这次跟着易辉参加这中国际性的比赛,对这三人来说都是头一遭,而这头一遭,因为搭了易辉的顺风车,一路这么顺利地走过来,直到今天进决赛,显然让他们个个都振奋地像打了鸡血一样,不停地在那里互相吹着侃着,各自高兴地交流着自己在前面的几场比赛里各种重要性和发挥的巨大作用。 好半晌,他们察觉出易辉和孙韶这里的沉默,小心翼翼地偷着观察了他们一会儿后,高扬的声调陡然降低: “看看咱师父,果然见过世面就是见过世面,这种比赛,师父都不看在眼里的!” “就是就是,咱们也得学学这气度,都进决赛了,没得去丢脸。” “是该学学。” 说着,三人学着易辉和孙韶端坐的态度,全部端正地挺直了背,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双唇紧闭,目光如炬,绝不废话,一脸严谨和肃然——没错,我们这叫低调的气度! 孙韶目睹了前面三个傻大个这番转变的全过程,不由失笑出声。 易辉也随之从一种恍惚里回神,侧目和孙韶笑着的眼睛相对,眼里透出问号。 孙韶边笑边摇头表示没什么,“比赛紧张吗?” 易辉支着下巴想了一会儿,“不知道。” “!”孙韶怔了一下,看易辉兴致不高的样子,想起自从易辉参加比赛后,自己几乎就没有再问过他对于这个比赛的想法,不由也来了些兴趣,眼巴巴地追问道:“怎么说不知道呢?” 易辉眼中终于有了点笑意,“因为我还不确定。” “不确定?” “嗯。”易辉懒懒地应着,“因为我还不知道我到底该用什么答案向大哥交问卷,所以对这个比赛,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态去面对,紧张不紧张的,好像就更无从说起了。” 孙韶了悟地点头。这一点,无论是从专业层面还是兄弟俩之间的默契来说,孙韶觉得自己都插不上嘴,于是他只是对着易辉弯着嘴角笑了一下,然后低头用心里玩起了易辉的手。 易辉的手大概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粗糙的手了,虽说男人的手本身就是粗糙的,但是易辉因为常年做菜掂勺,无论春夏秋冬,都是要与冷水和油烟打交道,不但十指的指腹和关节处,连掌心里都有老茧,大概也是因为这茧子太厚,所以,只要易辉不自己去沾水,他的手心摸上去,永远都是干燥而粗糙的,甚至手背上的皮肤也是粗糙的一比干树皮。 但就是这样一双手,每每在与他交握时,总会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力量感传递出来,让人打心底觉得安实。 时间在一车静默中流逝,当到达比赛地点后,他们发现,其他参赛者都已经七七八八来得差不多了,正聚在一起等着去换比赛制服,以及看比赛场地分布和最后的比赛规则改动情况。 孙韶乘着四下无人注意的时候,以快镜头,飞速地吧唧一声亲在易辉的嘴巴上,然后一双眼睛晶亮地看着他:“你去比赛,我在外面等你。然后,一起去见大哥。” 终审定案后,不论怎样,他们也要进去见易煜,告诉他,他们等着他回家。 易辉点头,又揽过孙韶狠狠一长气儿的舌吻之后才放开他,刚一放开,他们身旁几位走过的外国选手就加油似地吹了几声口哨,以蹩脚十足的中文称赞道:“祝福之吻很不错。” 孙韶和易辉对视了一眼,微微失笑,对几人点头道谢。 和易辉分手后,孙韶便飞快地下楼,走到天府广场上,广场上设有大型露天,全程现场直播。对于这场厨艺大赛,想第一时间知道易辉他们在后面的情况,就只有这一种途径。 因为整个恒裕观景酒店的餐桌上,坐的为了公平而精心挑选出来的两百位评委,这些评委不是知名的美食评论家或老饕,就是各种成名多年荣获过各种大奖的老牌厨师。 其余人等,是无法进入这种场合近观这场比赛的,毕竟,这是酒店,而不是大礼堂,没有什么观众和围观群众的席位,到场有座的,那都是能对美食发表专业化建议的大家或大师。 至于孙韶这样“肤浅”而对自家男人抱有绝对性盲目支持的人,显然是无论如何操作,也得不到这种席位特权的。 孙韶到达广场的时候,比赛还没有开始,但是比赛的主持人已经在大屏幕上试图活跃一下气氛了,正在宣讲比赛流程和规则。 比赛流程并不复杂,十二组选手将在今天共同完成一次大型筵席,将在座的所有评委都当成顾客,各自施展本事,以手艺取胜。 比赛一共三轮,每轮每方两道菜,上菜前,掩去菜名和队名,只由上菜员报出配菜和食材名称,然后由评委投票打分。最终,分数最高者取胜。 说的白一点,所谓厨艺和美食制作,其实就是一个调和众口的技术活儿。谁吃饭没一点自己的偏好呢?只有在有限条件下,调和更多的口味,才有赢的机会。 孙韶在广场上看了好一会儿,当比赛正式开始,十二组队伍一起亮相,自我介绍的时候,广场上各处美食摊位也支了起来,人流也越来越多,但孙韶依旧像毫无所觉一样,站在广场的最中央,仰脸看着大屏幕上的男人。 “我叫易辉,中国人,我和我的团队今天代表的是中国的野腾马饮食集团。” 孙韶眯眼,神色里有深深的痴迷——大厨哥原来挺上镜。 而后,十二组队伍开始挑选食材配料,然后进入厨房,开始上菜时间倒计时。 虽然说是实况转播,会直播后厨里十二组比赛选手的准备过程,但是第一轮从进入后厨,到上菜的时间只有四十五分钟,而比赛选手却有十二组,中间还要加入各地评委的一些介绍和采访,所以整个四十五分钟里,易辉从头到尾只在镜头里晃了五次,每次时间不超过三十秒。 但孙韶还是看得眼都不眨,为了比赛的公平性,防止有人里应外合,所以摄影师很有技巧地没有拍摄各组最后的食物成品,只在准备期间给众人一些镜头,顺便问几句看似专业,其实很水的问题。 四十五分钟后,上菜铃声响起,从大屏幕上只能看到一列列漂亮帅气的服务员端着盖着罩子的餐盘上桌,然后一一报出每道菜的食材配料和其中用上的比较特殊的烹饪方法,最后,各个评论家才会每样食物挑出一点点,以极其挑剔的味觉慢慢咀嚼品尝。 最后,在第一轮结束的时候,进行投票打分,投出最好的那道菜,同时,为了显示水平,也要挑出最差的那道菜,并注明理由。 在各类菜品被揭开罩子的刹那,孙韶身边响起了刷刷的口水声,孙韶微微回神,朝四外望了一眼,发现广场上围聚的人群都盯着大屏幕上的食物流口水。 可惜,不管解说员对那些食物的色香味描绘得多齐全,这些人都尝不到,索性,身旁有各种美食摊点,抱着没鱼虾也好的态度,围观的群众纷纷投入了最近的美食摊点的怀抱。 只有孙韶还直愣愣地矗立在那里,微微苦恼地蹙眉——因为解说员报出的每一道美食的食材搭配,孙韶听着都觉得挺奇葩,甚至,往土了说,里面很多食材配料,他听都没怎么听过。 这种情况下,他怎么辨别哪一道是易辉所出呢? 他男人一向分裂着呢,这次比赛,他选择的人格是奇葩路线,所以上面解说员报出的每一道菜色,他都觉得像是易辉出品,可心里又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些都不是易辉出品。 起码,不是他心里那个易辉会喜欢做的菜。 就在孙韶纠结的当口,第一轮的结果很快出来,大屏幕上弹出了一个表格,显示各组得分,孙韶定睛一看,易辉那组居然以绝对优势稳坐了第一。 所以,世界人民的口味,其实都是偏向这种奇葩猎奇的水准吗?孙韶更加纠结了。 在孙韶的各种纠结里,前两轮比赛唰地一下就过去了,第二轮结束后,易辉所在小组的分值被另外两个小组追平,三个小组目前共同位列第三。而最后一轮比赛也到了上菜时间,服务员每揭开一个罩子,解说员就会配以画外音,解说菜色。 直到中间一道食物的罩子揭开后,解说员明显停顿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对拿到手的解说词有疑问,还是对这道食物有微词。 广场上的孙韶则眼睛瞬间一亮——终于看到一样认识的食物了——草头青丝面。 同时,在解说员再次开口介绍主要食材和配料后,广场上的其他人也终于来了劲儿——卧槽,终于有一道他们回家也能找到食材做着尝一尝的食物了。 三轮比赛很快结束,后面厨房里的选手们在做最后的修整,前面的评委们也纷纷交出了自己手中最后一张评分表。 在宣布最后的比赛结果前,照例是宣读本轮结果。 票数最高的优秀菜色,一长串的食材和配料念过去,听得孙韶脑子只发晕,而票数最低的本轮最差菜色,却听得孙韶晕乎的脑袋瞬间轰鸣——票数最低的菜色是草头青丝面。 而后便是对各位评委的随机采访,先是让人说最优菜色的优点,然后又让他们说最差菜色的缺点。 几乎随便拉一个评委,都能巴拉巴拉说出一堆这道菜当选最差菜色的理由: 这道食物只能说是一道主食,并不合适出现在这样的大型比赛场合,一不能体现厨师的创意,二不能展现厨师对各种食材味觉的调和和把握,三缺乏对比赛的尊重,四…… 与此同时,广场上围观的群众却对这些评委说得话不那么上心。 “这比赛到底什么时候出结果啊,一堆评委在那里巴拉巴拉说个没完,到底整啥呢?” “就是啊,傻逼评委快点讲完啊。这道面食我看就不错,简单易上手,还顶饿,其他那些,哪是菜啊,根本就是白瞎的艺术品,给我吃,我还不知道从哪下嘴。” “啧啧,就你那鉴赏水平,那些艺术品一样的菜给你吃,才真白瞎了。” “去你的!我这叫真实……诶,你回家给我也整一道呗。” “你是我谁啊,我给你整一道?为什么不是你给我整?” “我给你整也行啊,谁让你是我媳妇儿呢,嘿……” 孙韶不经意听到这种种对话,忽而对这道菜被这些“一流”的“大师”们这样评鉴,心里什么怪滋味儿都没了,嘴角不自觉地弯起弧度。 最后,在比赛结果宣布的前一刻,主办方又玩了一次悬念,不说最后得分,先将各组在这三轮中做得六道菜一一公布到大屏幕上。 有心人只要从头到尾将这节目看完,同时拥有超越一般人的记忆力和心算速度,基本就能根据这些菜色将各组得分算出来。 这种能力,孙韶这种凡人自然没有,而他也没有去关注其他,只认真地看了一遍易辉那组所做的六道菜,然后凭记忆去回忆,结果看到最后两道菜的时候,愣了一下。 最后一轮得分最高和最低的那道菜,全部出自易辉那一组。 一时间,孙韶不知道自己心里飘过的是什么情绪。 就在他还怔愣间,比赛最后的结果终于宣布了出来——“真是奇迹般的巧合,这次比赛决赛最高分居然是两组选手的并列,经过主办方一再协商决定,就此保有这两组的成绩,不再加赛,由这两组共同享有这甜美的果实——来自法国的凯撒酒店米歇尔退队,和,来自中国的野腾马饮食集团易辉团队。” 广场上的民众一听比赛最后又中国的代表队伍胜出,再一想,这可是国际性比赛,咱中国人这次挣脸了,顿时,像回过神一样,一起开始热烈地鼓掌欢呼起来。 孙韶看得眼眶微湿,看着大屏幕上终于给了个特写镜头的易辉,对方嘴角噙着一抹轻松的笑意。 孙韶情难自抑地跟着身边的众人一起鼓掌,心里涌荡着浓厚的澎湃和自豪——上面那男人可是他家的。 大屏幕上主持人开始就此次比赛的圆满落幕开始致辞,广场上的气氛也彪到了最高点,孙韶艰难地穿过人群往酒店跑去,刚跑进大厦走到电梯前,电梯就已经开了,里面走出易辉。 孙韶顿珠步子,上去抱住他。 正在这时,易辉的电话响起,电话那头传来易煜的声音: “好小子,哥就知道你可以。” 易辉听了嘴角不禁也自豪地挑起,忽而想起易煜那头的事情:“哥,你能给我们打电话了,那你那边……” “最后一通家人通话。” “……”易辉哽住。 电话那头易煜轻笑,声音里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轻松,“十五年。” “十五年买断一个过去,哥觉得值。只是出来后,我就是什么本事都没有的糟老头了,你们养我不?” “养!”易辉坚定道。 第九十一章 “……邵亦专精于音乐制作近四年,捧红各类歌手乐队无数,仅昨晚的莱斯美音乐颁奖典礼上产生的各类奖项中,共有最佳新人奖、最佳女歌手奖、最佳乐队组合奖、最佳流行歌手歌唱等七项奖项的歌曲全部由邵亦制作,但起本人却再次与最佳音乐制作人奖项失之交臂……” 车载广播播到这里,易辉迅速伸手,关了广播,抽出一张CD,塞进去,然后点播放,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快得像练过几百遍了一样。 坐在副驾驶上的孙韶怨念地撇头瞅着他,“我都听到了!” “乖,这种肤浅的奖项,咱们压根不稀罕!”易辉伸手出去摸头捏脸地安慰他。 孙韶蔫蔫地撑着下巴,依旧十分犹豫郁闷颓丧,最后长长地叹气,“注定没有成名的命,上天注定要我一辈子当个小人物……” “小人物?”易辉似笑非笑地扫他一眼,然后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一个在娱乐圈里名声响得翻天覆地,天天有人上赶着抱大腿,求指教,有时候比我这正儿八经管着百来号人的公司老板还忙,甚至连美玲和五感这样亚洲顶尖的歌手和乐队都经常被指使着干这干那,就在我们走的前一天,还推了一位天后的邀约的邵哥,原来才只是小人物。” 是的,三年时间,邵亦已经完完全全成了业内的一项传奇,梦工厂的称号更是声名远播,甚至连圈外和各种新闻媒体都开始将邵亦当成娱乐最新指向标了。 只是,无论孙韶化名的邵亦在圈内的名声地位以何种速度攀升,最让圈里圈外都忍不住想噗一声的,还是,在业内有名的莱斯美音乐奖中,孙韶都上了最佳音乐制作人提名。但是连续三年,他都与这一奖项失之交臂。 而最让人愤懑交加的就是,他与最佳音乐制作人奖项失之交臂,但是他在那一年制作的二十来首歌曲必有几首会以其他奖项上榜。 简直让人忧伤到绝望。索性,虽然每每孙韶心底会涌起小失望,但却并不会像外界大肆渲染的那么悲愤。尤其,不管这个奖项会不会落在孙韶头上,其实都已经无法抑制他在娱乐圈造神名声的传播了。 甚至,有时候在孙韶和他身边的人看来,这其实是一种平衡,水满则溢的道理,不巧,他还是懂一点的。 他现在的身份在圈内,除了备受各大工作室和艺人公司的追捧外,其实同行倒没有多么待见,有这么一项让人诟病的地方,反倒显得孙韶不那么让同行讨厌。 而其实,往更深了挖掘,孙韶也从没想过自己要站到什么高度去,他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这些事能带来荣誉名声金钱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但是即便不能全部都带来,也足够孙韶偷着乐了。 这些东西,最能读懂的,自然非易辉莫属,所以每每这种时候,其他人都留足了时间让孙韶自怨自艾时,只有易辉会不停地去逗他。 易辉那一长串话讲完,孙韶就绷紧了表情,严肃地看向易辉,“开山路呢,不要分神说这么长一串话,会掉下去的!” “没事儿,掉下去了,我们就刚好做一对亡命鸳鸯!就是不知道那些等着你休假够了回去给他们写歌的人会不会把我提上来鞭尸。” 孙韶也忍笑一本正经地和他探讨其中的可能性,“这倒不会,摔下去后,我们肯定都面目全非了,只有身份证上的两个名字,他们怎么知道我就是邵亦。但是我们最好还是平安到达,大哥正等我们呢。” 易辉含笑看了他一眼,“累不累?还有三个小时路程,后面有毯子,裹着先睡会儿。” 孙韶摇摇头,“不了,昨晚睡得那么早。” 然后低头掏出了个本子,对着本子里的东西开始念念有词,“我再确认一下给大哥的东西带齐了没,东西要是还有遗漏,下了盘山公路就得去补上。马上要过年了,年节时候又不给探视,年前那次探视机会肯定要留给崔棋……” 孙韶嘀嘀咕咕,易辉一边摇头一边轻笑,眼底带着一抹轻松。 离易煜判决下来已经过了三年,头一年的时候,不管对进去了的易煜,还是呆在外面的易辉来说,都是最难熬的。 易煜虽然抓住了最后的机会打电话给易辉,想宽慰他的心,但是在易辉看来,这全部是因为自己没什么用,所以关键时刻,完全帮不上易煜的忙。 所以在判决下来之初,易辉对这件事一直处在不愿相信的情绪里,到处打听有没有什么减刑或者上诉的办法。 左托关系右求人的,时间过了大半年,结果只是四处碰壁,直到有一天孙韶想起当年以易煜名义捐款的事情,立即打电话问崔棋这对大哥的减刑有没有什么用。 崔棋愣了好久,才在电话里吼,“有这事儿怎么不早说?现在说有什么用,判决都下来了。这么点理由,本来就没什么大用,判决前还能做感情牌打一打,让法官量刑,但现在,除非易煜在狱中有什么过人表现,或者国家出台什么政策法令,再次对狱中烦人量刑时拿出来用。” 电话挂掉之初,孙韶几乎悔得肠子都青了,但是忽而脑中灵光一闪,想起好像再过不到一年,国家会基于国外对国内一直以来的各种人权抨击,会有相关监狱人性化管理的一些政策出台。 到时候表现好的,或者有过什么立功举止,但是不达立功评定的犯人会由此得到一些减刑机会。 但对这些孙韶实在了解得不透彻,之所以现在对这些还有记忆,主要是因为他那时候作为一个三四线的小歌手曾经出席过地方警政系统举办的一次晚会。 晚会主题好像就是地方落实这些政策,因为表现良好,受到表彰,所以才开了一场类似庆功会的晚会,但是不好弄得太风风火火,就请得他们这些三四线的小歌手和艺人,再加上系统内的大妈大婶们自编自导的一些节目,军民同乐了一回儿。 如果能抓住这次机会,指不定易煜还有减刑的机会。 想到就做是孙韶一向的行动准则,但由于这件事情他了解得并不十分透彻,所以孙韶只能先偷偷摸摸自己打听着。 于是孙韶开始频繁地运作,除了十分关注这方面的各种信息,时不时还披着马甲邀请大批水军去各大网站刷一刷国内人权和人性化监狱管理一类的待遇一类的问题。 同时,也开始暗示崔棋这方面消息,因为孙韶知道,如果真有这样的事情,崔棋能事先做点准备,绝对比他这个门外汉做一百件事还要靠谱。 转瞬一年过去,孙韶和易辉动用了自己能动用的所有关系,减刑什么的,也有了点眉目,有多方人脉在了解了易煜的情况后表示不是没可能,因为易煜的案件中,其实并没有非常致命的证据。 尤其一直十分欣赏孙韶的李成兵,帮助孙韶在其中多方斡旋,给了孙韶和易辉一点有谱的消息,不出意外,只要易煜在狱中表现良好,过个半年,再操作一下,是有这么个机会的。 同时,在这多方关系的运作下,孙韶和易辉对在探视和全方面了解狱中易煜生活方面倒是有了长足进步。 了解之后,不得不说,易煜是真的在拿自己十五年时间在买断过去,他在里面遵纪守法得宛若良好市民不说,时不时,孙韶和易辉去探监的时候就能看到他脸上带着各种青痕瘀伤。 两人自然知道,这是易煜在狱中被那些曾经道上的朋友挑衅加拳打脚踢之下得来的,但是让两人难受的是,易煜在这整个过程里都没有反击过。 随后不到一个月,网上不需要孙韶再雇佣水军,各种人权言论和人性化管理言论便沸沸腾腾的吵上了天。 这期间,爆出多起狱中犯罪,使得这一讨论终于被正视,而后不到半年,有风声说会有相应政策出台适度调控一下,但是试点还没有选好。 这风声才出,不到半个月,易煜所在的监狱因电线老化忽然失火,出现犯人大规模趁机越狱,但大部分都在追缉途中也拒捕而被就地击毙,少部分被抓回。 其中,易煜不但没有越狱,还带着人在里面因救火而被烧伤。 事后,风风雨雨又是三个多月时间,最后的政策试点就盯在了H市,在各种有心人的操作中,易煜和他的一些狱友成了第一批享受这一政策的人,本来这些人因为救火有功就有机会减刑,再加上这一政策的出台,这批人几乎大部分都减了快一半的刑。 易煜夹在这批人中,经由崔棋的巧舌和孙韶他们提供的多方材料,十五年的牢狱减到了八年,减刑后,因原监狱失火需要重建,监狱中犯人全部需要转换关押地点。 火灾事后,孙韶和易辉发现那一批越狱的就是不久前被关进去的H市道上各方势力的头,虽然在越狱途中已经耗损不少,但是还是幸存了几个,为了不再横生事端,孙韶和易辉托关系将易煜单独拎出来转到条件较好,但是位置偏远的S省的青山监狱去了。 如此又是一年多时间过去,易煜的牢狱之灾已经快要过半,而近来听说他在狱中因为无人认识,所以也就没有挑衅和滋事的机会,表现是各种良好,也许再疏通疏通关系,不需要再等五年就能出来,所以在去看易煜的路上,易辉和孙韶的心情自然是各种舒畅。 即便昨晚易辉陪着孙韶去参加莱斯美音乐奖时,孙韶再次与奖项失之交臂,也不能影响两人去见大哥的好心情。 三个小时的车程在两人愉悦和迫不及待中慢慢流逝,然后走了一道道程序后,终于和易煜隔着玻璃相见了。 显然易煜的心情也不错,虽然依旧是平头和一身狱服,但精气神明显看着很足,除了眼神似乎更善于将所有负面情绪内化了外,连外貌好似都年轻了一点,体格依旧健硕,看上去完全不像四十岁的中年男人。 此刻,他扫向易辉和孙韶的眼中带着浓浓的笑意,孙韶和易辉隔着玻璃叫他:“哥!” 他在里面很受用地点头应了,然后双方隔着玻璃说了整整半个小时,一点儿时间没浪费,其实如果不是有规定,他们大概觉得他们还能说得更久。 直到最后探视要结束的时候,易煜才忽然跟他们说了个消息,“年前那次探视取消了,但是过年的时候,狱里说准备弄一次饺子大会,允许亲属走进监狱和犯人同桌吃顿饺子,但是名额有限……” 易煜话未完,易辉就略显高兴地点头准备说他要来的时候,孙韶十分有眼见力地扫到易煜难言之隐般的表情,眼疾手快地拉了易辉一把,然后看着窗口里的易煜道,询问似地看向他:“我通知崔棋,到时候……让他来?” 易煜先是炯炯地看了易辉一眼,然后转头赞许地看着孙韶,不置可否。 孙韶立即明白其中深意,抬头挺胸保证自己一定完成任务。 易辉也已经明白其中深意,要笑不笑地看了玻璃窗中的易煜一眼,易煜颇为装逼地站了起来,摆出大哥的姿态,以一副“时间到了,你们走吧,我其实也很忙”的神情目送两人离开。 两人相伴走出监狱大门后,不由自主地同时回头看。 青天白日,阳光很大,背后的监狱被高高的院墙围着,院墙上布置了好几处哨所,整栋建筑给人一种森然的感觉。 虽然孙韶和易辉看不清,但他们知道这些哨所里一定有人拿着枪在看守。 院墙之内是一群或自愿或被迫在为自己曾经所犯的错在赎罪的人,而他们最重要的亲人就是其中之一。 “回家吗?”孙韶扭头看着易辉,伸了个懒腰,神情惬意。 易辉看着他伸懒腰瞬间露出来的肚皮,忍不住顺手就伸出去戳了一下,立即惹来孙韶的怒瞪——干嘛?痒! 看着孙韶瞬间竖起的炸毛表情,他不禁失笑,然后想起孙韶陪着自己走过的这四年多的时间。 孙母曾经担心过,觉得两人没有经历过磨难,会不知道珍惜,尤其是孙韶,虽然孙韶是她儿子,但她却总觉得孙韶太年轻,担心孙韶什么时候就把自己给扔了。 但她绝对不知道,孙韶陪着他走过了多少心里的坎。 外在的磨难其实并不那么难渡过,不管是贫穷还是疾病,真正让人心生沟壑的并不是这些事物本身,而是看不到的心底深处由此滋生的东西。 而这些,孙韶却都能看到,所以他总是能在他自己都还没发觉前,将这些黑乎乎的东西给打散,像最开始的时候,他知道孙韶其实很怕,怕孙母会知道他和自己之间的事情,但是自己还是忍不住想去招惹他。 直到事情真的曝光的那一天,他心底其实更怕,因为越是了解就越是知道孙母在孙韶心中的分量,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值不值得孙韶去坚持哪怕一下下。 但结果总令他惊喜,在他一个人守在老公寓楼下,见不到孙韶,也联系不到他的时候,他心底差不多就快被一个声音给淹掉了:“别等了,他最后还是会妥协的,你没有那么重。” 孙韶却慌慌张张跑过来敲响了他的车窗,没有人知道那一刻,即便孙韶表情是那么惊恐,他心里还是溢出满满的快乐,比当年狠练三年厨艺获得大奖时还要快乐。 而这期间,一直堵在他心里的,属于大哥的那根刺,总是会让他时不时疼两下,真的完全不恨大哥当年没有任何缘由地丢下他一走了之吗? 也未必,否则这么多年来,在孙韶出现前,他们兄弟俩怎么就从来没有好好坐下来谈过一次呢?埋怨大哥不珍惜自己走上歪路是一部分原因,恐怕心里的刺也是一部分原因,但,似乎当身心被孙韶填满之后,就没有太多的地方可以放那些无知幼稚的陈年旧恨了。 之后,再由孙韶在其中左右润滑,好像当年的事情就忽然淡了,兄弟俩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起说话,聊天,同时说一说未来。 再到后来,大哥出事,他当年出走的理由被爆出来,只有上天知道,他心里是多么感激在此之前,他已经和大哥尽释前嫌,否则这一刻,他一定会痛恨那个无知的自己。 为了大哥事,孙韶跟着他各种奔走,以及最后帮着大哥劝他重新参加比赛,帮助大哥减刑,这种种的种种,几乎只要一想起来,就让易辉心里软成一片汪洋,只想将孙韶永远温暖地包裹在里面。 尤其这几年,随着孙韶的事业发展起来,接触的人越来越多,人也慢慢张开了,气质慢慢变得更加吸引人,虽然五官并没有一夜之间变得好看,但是只要更他多相处一段时间,就会不自觉被他吸引。 易辉深刻地认识到,孙韶再不是那个只有他才能看到好看到光华的小孩子了,也不是他能偷偷养在后院的定期投喂点美食就行的家兔了,因为有越来越多的人总会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觊觎着他,只要一想起院子外面有一堆守着自家院子渴望他跳出这个窝的猥琐鬼们,易辉就觉得心里醋的要命,同时更有一种十分蛋疼的担忧。 想到这里,易辉无尽温柔地低头对孙韶笑了笑,“你不是跟他们说休一个月假吗?这才两天呢!” “所以?” “所以……我们去结婚吧?”深思熟虑后,深深觉得这是现下唯一具有能光明正大宣示主权的道路。 “哈?”孙韶愣住。 “护照我出门的时候都拿上了,从S省的省会机场出发,今天晚上就有好几趟去美国的航班,结了婚,顺便还能度个蜜月……”易辉越说越觉得这计划太完美。 孙韶微微抬手支着下巴看着这一刻似乎振奋地有点出离常态的易辉,忽然就拉下他的脑袋,非常霸气地堵住了他男人的嘴巴,一吻结束后,他才轻声道:“好,我们去结婚。” 车子一路飞驰了出去,开往了通往机场的大道,同时也是通往无边幸福的大道。 幸福并不基于高远,而是在翻涌着灰尘的平凡里。 阳光在车子飞过的道路上撒了一地……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