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之回头+番外——敛木
敛木  发于:2014年10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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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裴白东带着自己的小情人去祭坛,却没想被自己的小情人当成祭品给献祭了。 献祭了之后的裴白东,回到了六年前。 他以为自己重生了,可是他渐渐发现这一切不仅仅是重生那么简单。 一个崇敬鬼神的民族,一个代代相传的秘密,以及一个延续多年的报应。 当迷雾一层层散去,裴白东忽然明白什么报应,什么前世都是过眼烟云。最重要的只有保住小命,活下去。还有,呆在那个人身边。 1V1,HE,痞子受X温油攻 阅读指南: 涉及部分历史、少数民族人物YY。 文中出现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大部分有出处但有改动,不可深究↖(^ω^)↗ 其实这也可以是个另类的渣攻回头的故事→ → 内容标签:前世今生 盗墓 重生 灵异神怪 搜索关键字:主角:裴白东 ┃ 配角:秦晓,裴扬,秦衍,张和 ┃ 其它:盗墓,重生 01.一切的开始 漆黑的甬道里,一阵细细的脚步声幽幽的回荡着,沉沉的压抑在心头,让人紧张得喘不过气。 裴白东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身后还跟着三个人。手电全都没电了,虽然睁着眼,却还是两眼一抹黑,只有带着夜视镜的裴白东还能看见一点前面的道路。 漆黑的甬道寂静、笔直,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头。没有人说话,也没有遇上什么古怪的东西,可偏偏就是这样诡异的安全,在众人的心头压了一块巨石,丝毫不敢放松,黑暗将人的意志力一点点碾碎。 在众人没有察觉到的时候,甬道里有了一丝微光。 “到了。”裴白东忽然顿住了脚步,他已经走出了甬道,面前是个开阔的洞厅,一丝细细的风从面颊上拂过,裴白东皱着眉看着前方让他有些匪夷所思的景象。 一只手摸索着碰触到了裴白东,“白东哥……”秦晓细细的叫了一声,裴白东笑了笑抓过秦晓的手,将人拉到身边。剩下的两个人自觉的原地待命。 “祭坛……”黑暗里,秦晓双手紧紧抓着裴白东,双眼看着那束白光简直要烧出一把火来,声音里有一丝炽热。 “中间……是一条光。”裴白东皱了皱眉。这洞厅顶部似乎被凿出了一个洞,阳光从洞口直射而下,正好落在洞厅中央的地面。 秦晓抓着裴白东的手紧了紧,“白东哥,我们过去看看么?”秦晓眼神中全是一股子狂热,语气却掩饰得很好,还是如往常一样的依赖,甚至带着点撒娇的味道。 裴白东摘下夜视镜,宠溺的揉了揉秦晓的头,心底有一丝安逸,将人护在身后,笑着说:“跟在我后面,小心点。如果这是你哥哥出事的地方,肯定不会简单。” 秦晓点点头,听话的抓着裴白东的衣角,小心的跟在裴白东的身后,裴白东一步一步的探着路,两人慢慢往光带的地方走过去。洞厅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寂静得让人发悚,带出一丝空洞。空旷的黑暗反而让人产生了一种飘摇的危险感。 裴白东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却又一时找不出奇怪的地方,心里提高了警惕,小心翼翼的探着路。鞋底贴着地面一点点的往前挪,一点点的褪出黑暗,朝着光带的方向过去。隔着鞋底裴白东感觉到地面上突然变得凸凹不平,低头看了一眼,地面上似乎刻上了什么花纹。 “白东哥,蓝天。”靠近了光带,秦晓眯着眼抬头看洞厅顶部的光源。裴白东仰头看过去,光源的洞口隐隐是一片蓝,天空?裴白东疑惑的皱了皱眉,又低头看地上光带落下的地方。 光带落下的地方正巧是个圆柱体,高出地面一个指节的高度,圆面只有手心大小,上刻了一条鱼,鱼鳞清晰,刻画得极为生动。裴白东蹲下身,仔细打量着这个圆柱。 “终于到了……到了!”秦晓的声音终于激动起来,带起一丝狂热。 “小东西,这么高兴?”裴白东痞笑道。柔和的光影映出了他深邃的五官。裴白东回头看了看,虽然在光带旁边,他却看不见身后的秦晓,“上来吧,别站在后面了。”裴白东随口喊道。 “我在这呢,白东哥。”秦晓嬉笑的声音忽然从对面传了过来。裴白东一回头就看见秦晓站在光带对面俯视着他,微弱的光打在秦晓的脸上,秦晓笑着看向裴白东,表情显得有些扭曲。那眼神突然让裴白东莫名的脊背一凉。秦晓笑着叹了口气,把头往黑暗里缩了缩,退到了黑暗里。 裴白东皱了皱眉,秦晓那张脸一消失,他心里立马绷紧了一根弦,悄悄的起身移动着自己的位置,绕过光带往秦晓那边靠过去。黑暗里的沉默让人心里发紧,这洞厅太过安静,裴白东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秦晓?”裴白东直起身,拔出了枪。他有些疑惑秦晓是不是撞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白东哥,”秦晓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变得有些狂躁,还带着一丝疯狂的笑,“最后再帮我一个忙吧。” 裴白东警觉的离开原地,往秦晓出声的方向开了一枪。枪声清晰可闻,却是两声叠在一起的。裴白东膝盖一疼跪了下去,又咬牙站了起来,右腿打着颤,脸上的笑容冰冷的吓人,一脸煞气。 瘸着腿踉踉跄跄的往后退了几步,裴白东突然知道进了大厅以后的那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了。这里没有脚步声。自己膝盖受伤,走路怎么可能没有声音。 “白东哥,我闻到鲜血的味道了,你受伤了。”秦晓的声音隔着黑暗传到裴白东耳边,裴白东静静的站着没有出声。 “白东哥,你已经受伤了,在这个地方流血,你就再也出不去了,那个东西就要被你的鲜血引出来了。” 那个东西?裴白东皱了皱眉,他没有把秦晓的话听进去,只是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开了一枪,立马往旁边走开。 枪声之后,四处陷入寂静,裴白东挺直背,握着枪,缓缓移动,仔细的侧耳听着,一瞬间整个人的气息都变了,如一把染血的利刃,带着股浓烈的血腥气。 裴白东伸手去摸收起来的夜视镜,突然后腰一痛,一把刀穿腹而过。抬手往身后打了一枪,枪声落下的同时,裴白东也被一只循声而来的手,准确的抓住了手腕。手上的枪被拿走,裴白东左手一个手刃劈在对方手上,逃开了对方的束缚,转身往更深的黑暗里走去。 重新戴上夜视镜,裴白东抽出插在靴子里的M500,往刚才自己跑过来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了正摸索着靠近的荣三。裴白东冷笑着瞄准,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下一秒就离开了原地。虽然受伤了,但是他的意志力依然支撑着他,在黑暗里奔逃。 裴白东观察着四周,却再看不到一个人影。刚才来袭击他的荣三他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个地方没有脚步声,连气息也被掩盖了。 不过,袭击自己的人。裴白东冷笑,来了四个人,秦晓、荣三看来是反水了。还剩一个陈野,估计也不是好果子。这一刻裴白东才真正觉得心寒。 裴白东没有往甬道口走,观察着四处的情形慢慢往墙边靠,离墙十米左右,裴白东半跪在地上歇了口气,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他再强悍也只是个人,持续的失血让他有些脱力。 “裴爷。”身后响起一道平和的声线,裴白东感觉到了抵在后脑的枪口。身后的人是陈野,四人中的最后一个,裴白东的“得力”手下。 裴白东举起双手,跪在地上,陈野接过了裴白东手中的枪,在裴白东看不见的背后立刻扣动了扳机,打废了裴白东的另一只腿,裴白东瞪着眼一声惨叫,陈野迅速将人扶住。 “对不住了,裴爷,对于您这样的人,这么做比较安全。”陈野淡淡的说道,半是搀扶半是挟持的将裴白东扭送到了光带边。 裴白东疼得额上起了一层薄汗,却还是嗤笑一声,“看起来还要谢谢你抬举我……呵……陈野。”裴白东又嘲讽的笑了笑,自己当真聪明一时,养了这么一帮白眼狼还被稀里糊涂的蒙在鼓里。今天只怕真的要栽这了。 秦晓从黑暗里走了出来,看着差不多残废的裴白东,又抬手看了眼时间。 “快了。”秦晓笑着,“这回不会再出问题了。” 陈野默默扭着裴白东没有说话,而裴白东抬头看了眼秦晓,微弱的光映在秦晓身上,想起五年以来的过往,裴白东第一次产生了没有看懂秦晓的感觉。 “废了吧。”秦晓吐出三个字,决定了裴白东接下来的命运。陈野扭着裴白东的手臂似乎轻轻的一折,一声脆响,裴白东忍住没出声,可他知道,这双手废了。陈野一松手裴白东倒在了地上,双手以夸张的角度扭曲着摊开。 秦晓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交给陈野吩咐道:“四块鱼石按方位放好,把荣三的尸体清出祭坛。”陈野拿了盒子转身进了黑暗。 秦晓皱眉看着裴白东的身体,像在看一具尸体,他抬脚踢了踢,让裴白东摆正位置,让光带正好落在裴白东的小腹,裴白东感觉到身后的圆柱顶着自己的后腰。他本来也是将死之人,却没想到会在临死前被贴己的人捅这么一刀。 “你到底……想干什么……”裴白东撑着口气问道。 “白东哥,”秦晓声音里带着偏执的狂热,让那本来干净的声音变得扭曲,“这是个祭坛,上个祭品不是很正常么,我哥哥本来是上一个祭品,只是他没有成功。” 裴白东还想再开口,可是大量失血让他有些虚脱。他看着那个俯视着他的人,眼前的一切显得格外的讽刺。裴白东情不自禁的笑出声,在一起五年了,他却不知道自己养了条白眼狼。 忽然裴白东听见耳边有一声脆响,过了没多久又响了一次。 “嗒” …… “嗒” 前后总共响了四次,裴白东大概猜到是陈野把鱼石放在什么东西上的声音。可是响声之后,裴白东莫名觉得自己的视觉变清晰了,他看见黑暗中洞厅的四壁上都刻了奇怪的文字,奇怪的形状他完全看不懂。裴白东听见了陈野走回来的脚步声。 “时间到了。”秦晓叹息着说道,蹲下了身。 裴白东感觉到自己插在靴子里的匕首被抽了出来,还带着暖意的刀锋贴上了他的颈动脉。 在意识消失前的几秒,裴白东看见一双血红恐怖的双眼出现在黑暗里。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淹没了裴白东。 混沌中,无数人的声音在说着一种裴白东听不懂的语言,他们无休无止的重复着一句话,就像要把它深深的刻在裴白东的心底…… 忽然,那混沌的声音里,夹杂了一丝奇怪的声音,裴白东下意识的去听,猛然间四周混沌的声音慢慢褪去,裴白东听清了那声奇怪的声音。 “哥——”那声音带着点哭声。 ****** 午夜的钟响起,裴白东慢慢睁开双眼,盯着天花板愣了三秒,下意识的动了动腿。没受伤?裴白东有些呆愣,慢慢从床上坐起,习惯性的拿过床头上的手机,握在手里裴白东莫名的觉得手机变小了,低头一看。 看着手中五六年前款式的手机,裴白东至少愣了三秒。三秒后,裴白东给了自己一巴掌,确定不是在做梦之后,翻开了手机盖,一看时间。 2007年9月22号7点整。 裴白东盯着手机又愣了半晌,一脸的难以置信,直到手机屏幕黑下去,才合上手机,起身去了卫生间。看着卫生间镜子里穿着黑色背心的上身,熟悉的脸,裴白东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许久之后,似乎确定了什么,裴白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勾唇笑了,年轻又熟悉的自己。裴白东伸出双手翻来覆去看了又看,最后凌厉的挥拳砸在镜面,力道十足,表情有些狰狞,镜子四分五裂的碎开,划破了手,鲜血缓缓的留下一截,慢慢凝固。 秦晓。 荣三。 陈野。 默念着这三个名字,裴白东微微眯起眼,他向来睚眦必报。 02.荣三的刀 裴白东从没想过,自己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回到二十六岁,回到六年前重新活一次。二十六岁的裴白东,还没有遇上秦晓。 穿上衣服,裴白东二话没说,去了书房。书房并不大,窗户下摆了张实木的书桌,两边对称的放了两个不怎么大的书柜,只占了半面墙。裴白东走到其中一边,伸手一推书柜滑到墙的另一边,露出一个玻璃柜。放满了裴白东最称手的装备。 比如,那把m500左轮手枪,名副其实的“手炮”,发射子弹动能是大名顶顶的沙漠之鹰的两倍,杀伤力个顶个吓人,裴白东虽然有两把,但从来没有过双持的想法,除非他想把自己的双手给废了。 裴白东正看得起劲,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屏幕上的宋叔两个字,让裴白东愣了一下,前世他亲手解决这个人,接手了他的一切。 “喂,宋叔。” “白东,你的堂子里出了点事,来总堂看看吧。”不等裴白东接下一句,电话已经挂了,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裴白东收起手机,稍微回忆了一下,唇角勾起一抹笑。没想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裴白东的师父,裴瞎子是个寻脉探穴的好手,通俗说了就是个盗墓的。走的不是摸金发丘这个盗墓里的有名路子,而是自己摸爬滚打几十年的野路子。 而宋叔属发丘一脉,两人在十年前联手,相协发展。虽说是相协,却也是宋叔做大,裴瞎子不是个喜欢争的人,有一方地安得下他,他也就自给自足了。只不过裴瞎子命短,没几年就死在墓里,留下两个徒弟,小徒弟裴扬虽是个不经事的,但大徒弟裴白东却是一等一的能干。 裴瞎子的堂子在裴白东的带领下撑了下来,没有比以前更差,反而日渐兴旺,盘口活络起来。但是人嘛,总是有私心的,宋叔见了裴白东带着这一门越走越好,再反观自己的堂子平平淡淡的,又瞅着裴白东年轻,总是暗地里使绊子。 使绊子并不是什么大事,他真真的心里是想吞了这一裴白东这一支,可是宋叔自己也知道蛇口难吞象,看的着吃不着,心里总是气闷。 裴白东虽然知道宋叔使绊子,但是敬他是长辈,并且宋叔也没做多少过分的事,眼皮一揭也就过去了,压根没放心上。而今天这一趟,前世,正是这一遭,让裴白东和宋叔的关系恶化,因为他抵死就下了荣三,坏了堂子里的规矩。不过这一次……裴白东勾唇笑了。 裴白东进堂子的时候,宋叔正坐在中堂的一边喝茶,裴白东大步进去,随意的在两边的椅子上坐下。 “宋叔,堂子出什么事了?”裴白东点了支烟,靠在椅子上带着点洒脱气,出声问道。 宋叔坐在中堂上转过头,看着裴白东,板着脸道:“你也知道当初我和你师父联手设了这个堂子,定下的第一个规矩就是不能私自接活,也是怕平白折了太多人。” “我堂子里有人接私活?”裴白东不知道想到什么,夹着手中的香烟没有再抽,香烟的烟雾腾腾升起,缭绕在裴白东周身,带着一股冷气。 “荣三。”宋叔说了名字之后沉默了一下,指尖敲了敲桌面,又继续道:“接私活这事两边堂子里时有发生,只要不出事,我本来也不会说什么,只是荣三这回玩的狠了,出去五个,回来了他一个。” 裴白东堂子里的人本就不多,除去在盘口上做活的,真正下墓的也就十多个,这一折还真是损失了不少。裴白东沉默着,突然察觉到了点莫名的蹊跷。 前世荣三也一直喜欢接私活,那时裴白东觉得荣三是个拿得住的,也就一直没管,直到出了这回的事,裴白东跟宋叔撕破了脸把荣三保了下来。 只是这回事以后,他堂子下的一帮人在一个墓里又一次几乎全军覆没,一样只回来了一个人,堂子里一下折了一半多的人。 而陈野也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他是唯一一个从墓里回来的,在伙计里冒了头,被自己看中,之后一直带着下墓。可是,陈野和荣三是跟着秦晓的。如果秦晓这么早就盯上他……裴白东皱了皱眉,他突然觉得不能让荣三这么容易死。 另一边,宋叔看裴白东沉默了半晌,以为他是在为难,又开口提点道:“白东你也知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有些规矩是怎么都不能破的。宋叔是年长的,规矩现在是我看着,以后是你们年轻的看着,你可不能开了这个先河。” 堂子里安静得很,宋叔等着裴白东回话,裴白东细细的思量,不一会手上的烟燃尽了,落了一地烟灰。裴白东回神从坐上起了身,双目看着宋叔,幽幽的笑道:“这事一定给宋叔一个交代,现在,荣三在哪?” 宋叔朝身边的人打了个手势,不一会,困得跟麻花一样的荣三就被提了上来。 荣三一见裴白东,一脸懊悔,面上都是泪水,哭着说:“裴少!这事是我不对!!我对不起兄弟们!!” 裴白东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众人熟悉的痞气,却有有了点不同寻常的感觉。白净的脸上现出狠劲,如一把开了刃的刀,锋芒乍现。他走到荣三身边蹲下,拔出一向插在靴子里的刀,放在手里掂了掂,徐徐道:“你一直惦记着我这把刀,今儿个就送你了。” “裴少?”荣三愣了一下,感觉腿上的绳子一松,腿能动了,他疑惑的往裴白东那看过去,却看见裴白东正看着宋叔,眼底一片冷光。 “收好了。”裴白东淡淡吐出三个字,一字字如金石掷地之声。话音刚落,荣三看见黑色的刀刃在裴白东手中往下挥了下去,感觉到痛的时候,荣三愣了半秒惨叫一声,痛的满地打滚。 血污瞬间漫了一地,裴白东有些厌恶的避开了地上的血水,站起身,看着宋叔毕恭毕敬的说道:“荣三已经是个废人了,这辈子再下不了墓,宋叔就留他一条命吧。” 宋叔看着裴白东脸上溅到的两滴血,皱了皱眉,他居然忘了裴白东的邪性。这伢子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居然当面切了荣三一截小腿。他本想着裴白东把刀给荣三,看荣三自己回去自决,没想到…… “栗子,来总堂里。”就在宋叔思考的时候,裴白东挂了个电话给手下的伙计。栗子前世是裴白东的得力手下,只可惜后来也死在了墓里。 裴白东微微的叹了口气,“还要麻烦宋叔的人先给荣三处理一下,人死了我可不好交代。” 宋叔向身边的伙计示意,算是默认了裴白东对荣三的处罚。不多时,就来了人给荣三包扎了伤口。荣三刚开始还叫唤了一会,到后来就只是一脸煞白的看着裴白东,抖着唇说不出话,似乎还没回过神。 二十分钟后,栗子到了,裴白东示意栗子带上地上的荣三,向宋叔告了个辞,就转身离开了。宋叔看着地上还留着的一截小腿以及扔在一旁的刀皱了皱眉,旁边的人看着,也不知道要不要上前打扫。 宋叔起身,慢慢道:“给裴白东送去。”说完就离开了总堂。 裴白东刚上车那截断腿还有那把刀就送了过来,栗子在驾驶座上回头看副驾上的裴白东。裴白东瞟了眼痴愣愣坐在后座上的荣三,“给他。” 于是,栗子就这么把裴白东和抱着自己断腿以及一把刀的荣三的送回了裴白东的家。 一进门,裴白东毫不客气的把荣三扔在地上。荣三躺在客厅的地板上,嘴唇翻白,双眼看着不远处的裴白东,裴白东看他的眼神让荣三心里有些莫名的害怕。栗子站在一边没有说话。 “裴……裴……少……” 裴白东往前走了几步,脚尖抵在荣三鼻尖,俯视着地上的人,开口问道:“剩下四个人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我们走散了。”荣三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裴白东打量着荣三的神情,习惯性的点了一支烟,转而问道:“是什么墓?”烟才在嘴上过了一道,裴白东皱了皱眉,将烟远远的抛进了烟灰缸里。 “在……贵州。” 这话一出,裴白东心里警觉起来,又问道:“贵州哪?” “平塘村,打岱河天坑那。” “平塘。天坑。”裴白东重复了一遍笑了笑。打岱河,前世很多他没有注意的细节,一点点的冒了出来。 当年他抵死救下荣三,并没有去问荣三去的是哪个墓。但是不久之后,宋叔组了一批人去贵州那边,自己当时也凑了三个人去,几乎全军覆没,栗子也是那次死的。去的就是打岱河。 再之后,自己不甘心栗子的死,也去了一次,不过自己去的时候,歪打正着拿回了一枚鱼石。 “真的不知道剩下的人怎么死的?”裴白东脸上没有表情,却看得荣三心里发冷,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裴白东拿起放在一旁的刀没有说话。他去过打岱河的墓,所以他知道那个墓根本就没有凶险到会让两拨人全军覆没的程度。他怀疑过是宋叔故意设计,让他的人折在墓中,可是之后宋叔的人也在墓中全军覆没。 “走散了……?”裴白东把刀握在手上利落的转了一转,“那你怎么确定他们死了?” “我……我原路返回,再遇见他们的时候,全部都死了……尸体……上全是血,被虫子咬……”荣三咽了口唾沫,白着脸。 闻言,裴白东笑出声,继而冷眼看着荣三,戏谑道:“那不就是被虫子要死的,真奇怪,虫子咬他们不咬你……嗯啧啧,你身上有什么东西让那些虫子这么忌惮?拿出来给我瞅瞅” 荣三脸上骇得一片惨白,抖着唇道:“裴少……我真的……不知道……” 裴白东打量着荣三的表情,的确不像在撒谎,“那我这样问吧,”裴白东又开口道:“最近你有没有收过别人的东西” 这回荣三的表情愣了一下,似乎想起什么,却抿着唇没有说话。 “是谁?”裴白东心里浮现出了一个人的名字,等待荣三的确认。 荣三迟疑着开口道:“是……秦家……” “秦晓。”裴白东说出了秦晓的名字,荣三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僵硬了。 “裴……裴……少!”荣三忽然察觉事情不对,立马抓住裴白东的裤脚大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秦晓只是给了我一个红铜的把件,我看着顺眼就收了!!” 裴白东没有说话,表情就像凝固了一样,看着有些阴沉。没想到荣三和秦晓现在就已经有联系了。可是现在你秦晓的哥哥还没有是,秦晓在袭击身边安排人又是为什么。 “今天卸了那你这只腿,留了你这条命。不过打今起,这世上不会再有荣三这人了。”裴白东笑了笑,笑容里透出一丝阴狠,像提一只狗一样提着荣三的衣领把荣三从地上提了起来,一路拖着往地下室走。 “裴少!!裴少!!!”荣三惊恐的大喊着,挣扎起来,可是完全挣不开裴白东的手。 裴白东讲荣三扔进了漆黑的地下室,锁上了门。 “裴少!!这回的事是我不对!!可是我已经赔上了一条腿,求裴少放我一次!!”荣三拍打着地下室的铁门喊道。 裴白东站在门口,痞笑道:“这回的事是揭过去了,我和你算的是上辈子的帐。” 荣三愣了一下,还不等他回过神,最后一层门已经关上,地下室里彻底陷入黑暗,荣三心底升起一丝恐惧。 03.黔中墓 裴白东回了客厅,栗子还在原地站着,看见裴白东回来,抬头看了过来。 “站着干什么,坐吧。”裴白东随意的坐下示意栗子也坐下。 栗子点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有些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问吧。”裴白东散漫的笑了笑,跟刚才那个审问荣三的人看起来像两个人。 栗子抓了抓头,“荣三犯了什么事?” 裴白东靠在沙发上,有些疲惫的合上眼,开口说:“他背叛我。” 栗子眨了眨眼,没有再问,自觉的去接了杯水放在裴白东面前的桌上。裴白东睁开眼,拿过水杯喝了一口,转过头仔细看着栗子。栗子愣愣的看着裴白东打量自己,有些不明所以。 裴白东伸了个懒腰靠在沙发上笑道:“栗子,真是好久没看见你了。”上辈子栗子死在打岱河的墓里,再没回来,算起来有六年没见了。 栗子:“……”裴少我们天天都在见面。 “你找个口风紧的来看着荣三,别让他死了。”裴白东开口吩咐道,又想到刚才荣三的话,皱了皱眉,贵州的墓他必须再去一次,他不能再让自己的人折在里面。 “过久宋叔会组织人去贵州那边,我这边堂子也要找人去,到时候把我算上,我也去。”裴白东的表情淡下来,有些凝重。 “好。”栗子点点头,忽然觉得屋子里有些阴冷,疑惑的看了看四周。 “裴少……”栗子迟疑着开口,“你最近去哪了……屋子里感觉不太对。” 裴白东疑惑的看了看四周,“哪都没去,屋子怎么了?” “阴气有点重。”栗子皱着眉想了想,在身上摸出一块犀角,顺手拿了桌上的打火机,开始烧犀角。泛红的火焰接触到犀角慢慢变成了幽幽的黄绿色,屋子里又冷了点。栗子咽了口唾沫。 “嗒。” 忽然,安静的屋子里突兀的传来一声细响。两人对视了一眼,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是厨房。裴白东皱了皱眉,这声音他听过,在祭坛上有一样的声音,那时候响了四次。裴白东记得那应该是陈野放鱼石的声音。 “嗒——” 声音又响了一次,还带着点空洞的回音,犀角的火焰晃了晃,继续着幽幽的绿光,栗子往厨房走了过去。 “别去。”裴白东靠在沙发上开口,栗子停下了脚步回头看裴白东,“没事,你先回去吧。”裴白东面色平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嗒——” 栗子回头看犀角,犀角的火焰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留下了灼烧的痕迹。 “裴少……”栗子皱了皱眉想去看看。 裴白东摇了摇头,“没事。” 栗子闻言收了犀角,迟疑道:“那我先回去了?” “嗯。” “嗒——” 裴白东的回答声和响声重叠在了一起。栗子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身离开了屋子。客厅里只留下了裴白东一个人,听着栗子离开的脚步声,最后门关上的声音,裴白东起身往厨房慢慢走过去。 厨房的门半掩着,还是大白天,又是快正午的时候,裴白东不怎么担心,踢开了厨房的门。厨房里什么都没有,白净的瓷砖看着冷清得很。裴白东松了口气,伸手关上了厨房的门,往卧室走去。 到了卧室,裴白东直接进了浴室往浴缸里放水,水满满的积了一缸,扒光衣服就躺了进去。微热的水烫得周身都很舒服,裴白东长长舒了一口气,闭上眼又想起死前的情景。 秦晓显然是早就计划好了,带他去祭坛,让他当祭品。可是,他们在一起有五年,秦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 忽然,一个人的名字出现在了裴白东的脑海。秦衍,秦晓的哥哥。秦衍在他认识秦晓之前的一个月死在了祭坛里。认识秦晓的时候,秦晓就一直在调查关于祭坛的一切信息。裴白东也是那个时候知道了关于祭坛的事,但是他一直以为秦晓调查这一切是为了他的哥哥秦衍。 秦衍作为第一个祭品失败了,那在秦衍之前,秦晓就在调查祭坛的一切了。那么与自己相遇的一切大概都是计划好的。秦泽失败了,他是第二个祭品。可是,这个祭坛有什么用? 还有一个东西……裴白东皱起眉头,那四个鱼石。裴白东自己在黔中墓里拿到了一枚,而秦晓有三枚。鱼石是用来干什么的?那祭坛上有机关?还有那双血红的双眼。 正想着,一只手猛的抓住了裴白东的脚往下狠狠的一拉,裴白东来不及反应,身子猛的坠了下去。 裴白东双手在水里往上划着,发现了不对,强制着自己睁开了眼,四周豁然一片黑蓝色的水域,远处一双血红的眼看着他。熟悉的恐惧一瞬间席卷了裴白东的整个思维,本能的往上游想要远离那双眼睛,只是那双眼睛还是慢慢的靠近了。 裴白东憋不住气呛了一口水。耳边忽然又响起很多人说话的声音,那声音在水里被扭曲得快要听不清,可是裴白东知道这声音他听见过。 眼看着那双红色的眼睛越来越近,裴白东看见了那东西的身体,是一个瘦的不行的人,皮肤干得发黑,胸脯穿空,四肢畸形,双眼血红,直愣愣的等着裴白东,却又怯懦着不敢再靠近。那个东西似乎不敢靠近裴白东。 裴白东憋气到了极限,被呛了很多口水,已经顾不得恐惧,求生的意识支配着他不停的往上游,却怎么也游不到头。 “吽——” 忽然震耳欲聋的一声传来,如洪钟贯耳,裴白东被震得眼前发晕,那些人说话的声音不再扭曲,变得整齐宏亮在裴白东耳边一遍一遍的重复。 裴白东忽然发现自己听懂了这些人说的话。 “饮睢水,为睢人。” 裴白东又呛了一口水,一抬头忽然呼吸到了新鲜空气,眼前不再发昏,起身一看,还在浴缸里。裴白东大口喘着气,从浴缸里起身跨了出来,往镜子里一瞟,发现自己脸色苍白得吓人。 裴白东回头看了眼浴缸,一双猩红的眼睛正紧紧地瞪着他,裴白东拿着手边最近的东西砸进了水里,水波碎开,那双眼睛蓦地消失了。浴缸里,水面晃荡着渐渐平静。 “饮睢水,为睢人。”裴白东重复了一遍自己所听到的话,慢慢平息了自己的呼吸。 缓了一口气,裴白东开门出了浴室。浴室的镜子里,浴缸里的水渐渐静了下来,一双猩红的眼睛浮现出来。 ****** 几日之后,栗子那果然传来了宋叔准备组织人去贵州的消息。栗子按裴白东所说,将裴白东算了进去,宋叔那很快来了电话,叫裴白东过去要给他一份资料。 裴白东赶去了总堂,还是那间屋子,宋叔坐在中堂上,两边椅子上坐了几个人,应该都是一起去贵州的。这回裴白东没有在两边的椅子上坐下,而是在中堂左边坐下,和宋叔同居上位。 裴白东大概看了一眼,自己堂子里只有栗子和自己,这次没有了陈野。而宋叔那边除去宋叔还来了三个人,标准的五人行了。宋叔看了一眼表,皱了皱眉。 看宋叔的神情,裴白东反应过来还有人没来。裴白东回忆了一下,却不怎么记得清上辈子宋叔组织了哪些人去。 正想着,裴白东听见门外传来了很轻的脚步声,转头往门边看去。一只手推开了门,走进来一个人。本来就很高的个子,背又挺得笔直,像一杆标枪,沉稳的气势里透出一种压迫感,面上温文的笑里又透出七分儒雅。 “让诸位久等了。”那人开口道,声线温和细腻,脸上笑得温柔,带着几分歉意,却依然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宋叔松了一口气,“秦少随意坐吧。” 秦少?裴白东看着那人,脸上浮起一丝玩味的笑,“秦衍?” 秦衍闻声往裴白东的方向看过来,笑意盈盈的答道:“裴少猜中了。” 裴白东打量着秦衍,上辈子只从秦晓口中听过秦衍的名,却从来没有机会见这个人,这回算是见了一回真人。 宋叔轻微咳了一声,裴白东收回了目光。略微沉吟,宋叔开口说了黔中墓的大概情况。裴白东并没怎么听,自己去过一次,再去一次问题不大,所以裴白东的视线一直往秦衍那边看。 秦衍感受到了裴白东的目光,侧过脸对着裴白东笑了笑。裴白东挑了挑眉,继续看,颇有些挑衅的意味。两人眉来眼去间,宋叔的话讲完了,又大概给秦衍介绍了一下堂子里的人,也就散了场。 栗子跟在裴白东身后出了屋子,外面日光正好,裴白东走在路上,眯着眼,心里琢磨着。他怎么也没想到宋叔这行的目的竟然是鱼石。 上辈子,这次行动算是完全失败了,因为之后自己再去黔中墓就拿到了鱼石。可是宋叔拿鱼石有什么用。裴白东想得起劲,突然觉得日光晃得他眼前发晕,抬手挡了挡,脚步不自觉的趔趄了一下。 身后一只手及时的扶住了裴白东,“裴少,可要小心点。”秦衍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裴白东莫名的绷紧了背。站稳了脚步,裴白东双手插在裤兜里转过了身,笑看着身后的秦衍。 “裴少也要去黔中墓么?”秦衍温和的笑着径自开口问道。 裴白东奇怪的看了一眼秦衍,答道:“当然。”秦衍自然而然的走在裴白东身边,裴白东明显的感觉到了一种诡异的压迫感,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秦衍悄悄的打量了裴白东,忽而开口问道:“裴少去过这个洞么?” “没有。”裴白东勾唇笑道,带了股子痞气,回答的干脆利落。 “希望这次合作愉快。”秦衍诚恳的看着裴白东。 “有秦少当然不会有问题。”裴白东客气的回道,朝秦衍报以一笑。秦衍点点头,自觉的停下了脚步,目送着裴白东上车离开。脸上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裴白东没有去关注秦衍的动向,上了车,直接让栗子开车去了自己堂子下的铺子里。 一进铺子,裴白东就看见柜台上正趴了戴着眼镜的个人在打游戏,那人眼皮都没抬叫了声“师兄”,手指敲得热火朝天。 “张和呢?”裴白东也不在意,随口问道。 “里面呢。”裴扬看着屏幕答道。而张和已经听见声音走了出来。 “裴少?来查账?”张和带着白布手套抬着一个配珠盒子,瞪着眼自然而然的问道。 裴白东不在意的笑了笑,找了个凳子坐下翘着腿道:“给我找点铜珠子。” “铜珠子?张和刚去拿了货呢。”裴扬朝张和努努嘴。 张和立马跳了起来,“艹!裴扬你闭嘴!那是我自己出钱拿的货,我留着用呢!” 裴扬朝张和嚣张的龇了龇牙,“切!你那雕花珠子谁稀罕!” 张和一瞪眼,“裴扬你还要不要打游戏了!电脑还我!”裴扬立马闭了嘴。 “裴少要什么样的铜珠子?”张和回头问裴白东。 “0.8mm,五十四籽的圆珠。” 张和点点头,“没问题,后天我让裴扬送去。” 裴白东颔首,看了眼正在打游戏的裴扬开口道:“裴扬,以后就跟着张和看着堂子里的铺子,有不懂的多问问张和和栗子。” 张和:“……”裴少居然答应裴扬,不让他下墓了? 栗子:“……” 裴扬低头越过镜框看裴白东,沉默了三秒,“师兄今天吃错药了。”然后抬头继续看屏幕。 裴白东:“……” “那过几天和我去贵州?”裴白东挑眉笑道。 “不不不,”裴扬的头立马摇得像破浪鼓一样,“我会好好听张和和栗子的话,师兄记得给我带好玩的回来。” 裴白东满意的笑了。栗子想到自己要去贵州,松了一口气。 张和:“……” 04.卷叶蛛 几天之后,裴白东一行人安全到了贵阳。考虑到人数以及装备问题,六个人租了两辆越野驱车南行,往平塘开了过去。 四个小时之后,一行人先到达了道坨天坑。在道坨天坑边解决完午饭,众人起身翻过一个小山坡,大概百米开外,打岱河天坑近在眼前。 一阵凉风铺面而过,薄雾散开,巨大的坑口出现。大地就像突然塌陷,凹出一个巨大的坑洞。坑口没有任何防护,而四壁不是陡直而灰白的绝壁,就是原生态的密林,看起来几乎无从下足。 越到坑底,密林越是茂密,绿得深沉,绿得寒冷,绿得黢黢发黑,黑得人看着两眼发晕。远远望着就让人心生畏惧,生怕失足跌落的胆寒感油然而生。 裴白东走到坑边往下望,灰白的绝壁没有任何着力点。不过就从这下去大概百米有一个洞,那就是他们要去的地方。 宋叔派来的三个个伙计自发的在四周找了几个隐蔽的点把准备的两套单绳速降装备固定好,把结实的静力绳抛下了绝壁。 “裴少?”弄好一切,一个伙计到裴白东身边询问下面怎么办。 裴白东从涯边退下来,看了一眼那个伙计,是个认识的。开口吩咐道:“徐达和?你们先下吧,栗子一起,我和秦少压轴。” 秦衍看着裴白东的背影眼神有些古怪。 半个小时以后,六人安全的到达洞口。 在洞口整理了一下装备,略微休整,六人就徒步进洞。这洞是一个天然的溶洞,路上石钟乳一片一片的排过去,再加上毫无污染,完全保留了原本的晶莹的颜色,全是晶莹剔透的白。头顶上还有几乎透明的的鹅管,只是不怎么看得见。 裴白东走在队伍中间。入洞越深洞厅越大,到后面不止宽处达到十多米,高处也将近二十米,空旷得吓人。而洞内的温度也随着深入渐渐的降了下来,还好裴白东事先有准备,让栗子多穿了点。但宋叔那三个伙计运气就没这么好了,穿得单薄了很多,洞内阴风一吹,活生生冷出一身鸡皮疙瘩。 徐达和一哆嗦,喃喃道:“真冷。” 秦衍来回打量裴白东和栗子,目光忽而落到裴白东插在靴子里的军刀上,笑了笑没有说话,又继续跟着往前走。 随着越走越深,洞里其他的光渐渐消失,只剩六人手中的手电光。光线柔和的散开在六人周围,除去六人周围一片,远一点的地方什么都看不见。洞内一开始都是旱洞,偶尔有鸟类扑棱翅膀滑过的声音,在安静的洞里着细微的声音显得分外明显。 裴白东仔细的侧耳听着,他隐约听见了点细微的声响,可是声音断断续续的听不太清楚。忽然脚下一软,裴白东低头一看,看见了地上积聚的蝙蝠粪。就像踩到了什么机关,裴白东听见洞里深处远远传来了重重叠叠翅膀的扑棱声。 “蹲下。”裴白东说了一声,一行人立马蹲在地上。不多时,扑棱翅膀的声音到了众人头顶,抬头看过去,却因为洞太深,头顶只有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一大群蝙蝠像一阵风似的在黑暗中席卷而过,众人抱头等了半晌,洞内的声响才渐渐远去,慢慢恢复平静。 “走吧。”裴白东直起身。徐达和拍了拍刚才掉在身上的蝙蝠粪,郁闷的皱了皱眉。一行人踩在柔软的蝙蝠粪上往里走。到洞的深处蝙蝠粪直接没过脚面,并且有越来越深的趋势。众人自觉的开始靠着洞壁走。 随着前进的脚步,耳边渐渐出现了细细的水声,蝙蝠粪渐渐消失,水滴的“滴答”声里似乎混了点其他的声音。裴白东警惕起来,放慢了脚步。秦衍看着远处灯光的尽头皱了皱眉。 “嘭。” “滴答——” “嘭。” “滴答——” 裴白东顿住了脚步仔细听着,“滴答”声里混着的奇怪声音很微弱,几乎快要听不见,但裴白东还是准确的捕捉到了声音。 “裴少?”徐达和回头看着停下脚步的裴白东疑惑道。 裴白东皱着眉,“你们仔细听听,有别的声音。” 一行人闻言立刻停了下来,洞里本来就只有众人的脚步声和细细的水滴声。此刻一停下来,“滴答”的水声变得分外明显,在洞里轻悄悄的回响,显得分外空旷。 “没有啊。”徐达和听了半刻,疑惑的摇头。栗子皱了皱眉,看了眼裴白东。为了保险起见,栗子从兜里摸了犀角,打火机点了犀角,幽绿的火焰冉冉飘起,在漆黑的洞里显得分外的诡异。秦衍站在一旁笑着没有说话。 半晌,栗子灭了犀照,眨了眨眼朝裴白东道:“什么都没有。” 裴白动压下了心中的疑惑,继续往前走。那“滴答”声里依然依稀的混杂着一点杂音。栗子跟在裴白东身边一言不发,徐达和带着剩下的两个伙计走在前面,秦衍走在最靠洞壁的一面。 “谁?”正走着,徐达和突然举了枪对着前方,低声吼了一句。 众人都没有说话,栗子咽了口唾沫扭头看裴白东。裴白东没什么反应,这情景他看过一次,再看一次已经没什么恐吓性了,只不过心底还是有一丝胆寒。 突然裴白东想起了什么,开口道:“栗子,看见前面你能看见什么?” 栗子闻言微微,又点了一次犀角,松了口气,“只是个人影,没有别的。” “一个?”裴白东愣了,他明明看见不远处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影,怎么可能只有一个? “不是一个?”栗子愣了一下,显然也被裴白东的话一惊。 徐达和战战兢兢的回过头,“裴少可别开玩笑,那前面不就只有一个么?” 裴白东沉下脸没有回答,气氛突然冷了下来。而裴白东也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不对,那些密密麻麻的人影一直蔓延到了百米开外,到后面应该已经是漆黑一片,自己的视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在黑暗里也能看这么远。 “裴少看见了什么?”黑暗中,秦衍的声音传了过来,还是带着那种温暖的笑意。 裴白东瞟了眼秦衍没有回答,摸了一把铜珠子握在手里。裴白东往前走去,然而刚才和秦衍这一来一去,反而让众人心里没了底,生出莫名的恐惧。但几个人还是跟在了裴白东身后。秦衍看着裴白东手里的铜珠子,打量裴白东的眼神更意味深长了。 离第一个黑影还有十来米的时候,裴白东和秦衍以外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偌大的洞厅里,一开始看见的那个黑影就像是一个领头人,黑影身后不远处密密麻麻的人影整齐的排列着,简直就是一个军队的格式。 “这……这……是什么?这么多?”徐达和显然被吓到了。 裴白东直起身,扔了一颗铜珠子出去,笑的一脸痞气,“当然是尸体。”珠子越滚越远的同时,裴白东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声响,是什么东西在爬动的声音。 “快看!地上的灰在动。”栗子惊奇道。 “是卷叶蛛,溶洞里特有的蛛类,显微镜才看得见身体结构,这里有很多。”秦衍在后面解释道。 闻言栗子看着地上动着的“灰尘”,头皮上一阵发麻,这哪里是“很多”,第一具尸体之后的地上几乎全是这种灰白的“灰尘”。 裴白东往秦衍的方向看过去,秦衍也正看着他,对上裴白东的目光,秦衍柔和的笑了笑,并没有再解释什么。裴白东压下了心里的疑惑,他并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只知道一旦这种东西爬上身,那就是比死还恐怖。 “这要怎么过去?”徐达和闻言问道。 “从尸体之间过去,不要碰到尸体。裴少身上带了铜,一路撒铜就过去了,不然撒脚下的泥土过去也行。”秦衍抱着手站在最后继续指挥道。 裴白东没有说话,抛了抛手里的铜珠子,痞笑道:“秦少知道得不少。” “那就裴少开路吧。”秦衍的声线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性感。 裴白东没有应声,却迈出了脚步,一边走一边适时的抛珠子,珠子落在地上弹跳的声音清晰可闻,而地上灰尘一样覆盖着的卷叶蛛像是躲避什么一样的四散开的,露出大片可以行走的路。 徐达和一面走,一面看着四周的的尸体,大部分都是干尸,垂着头,似乎被什么东西吊了起来,徐达和好奇的抬手往上一照,手电光中反射出一丝亮线。徐达和了然的收回手,手肘撞到了一具干尸。 被撞到的干尸晃了晃,“啪”一声倒在了前面一具干尸身上,一时间像多诺米骨牌一样,前面的尸体一具一具的倒了下去,一连串的反应让徐达和愣住了。 裴白东皱了皱了眉,秦衍开口道:“快走!” 珠子一粒粒扔出去,卷叶蛛散开的速度并不快,众人最快也只能小跑着往前走,眼看着还有一段距离就要走出这茫茫尸群,尸体倒下是声音却突然停下了。 “快!”秦衍叫了一声,裴白东撒开珠子却还是只能是小跑的速度。徐达和下意识往身后看了一眼,却看见那些倒在地上的干尸竟然慢慢爬了起来,追了上来,顿时吓得屁滚尿流。 而秦衍在最后已经感觉到了身后有东西追上来,却不敢有动作,生怕解决那东西的时候又碰到别的尸体。 “到了!”裴白东吼了一声,众人松了一口气,终于出了尸群,可那些干尸却追了上来。 秦衍最后一个跨出尸群,回身一劈削掉了一个干尸的脑袋,伤口上传出“刺啦”的声响冒出白烟,那干尸倒在地上不再动。后面又跟上来十几具干尸,奇怪的是那些干尸虽然也碰到挂着的干尸,却没有触发别的反应。 秦衍退后几步,转身跑到一边的空地,干尸出了尸群也盲目的跟了上去。裴白东几步赶过去,手上握着匕首,和秦衍动作干净利落的解决了几个。剩下的人反应过来也赶回来帮着解决完,还好这些干尸不是太麻烦,轻松就解决了。 徐达和坐在地上喘了口气,忽然开口问道:“这些干尸碰干尸为什么没发生变化。” 栗子默默的开口道:“大叔,你是活人,有阳气。” 秦衍回头看了眼众人,又回头越过裴白东的肩头看向茫茫尸群,偏了下头,“好像还有一个没解决。” 这话一出坐在地上喘气的众人都愣了一下,立马起身备战。 栗子往裴白东那边看过去,愣了一下,伸手一指,“背后。” 裴白东皱眉,回身一刀劈下去,那干尸果断的躲开,漆黑的爪子朝着裴白东就抓了过来。裴白东侧身一闪躲了过去,就地墩身一个翻滚,离开原地。再起身,手上多了一把银色的左轮手枪,干尸往前跨了一步,动作迅速的朝裴白东扑过去。 秦衍赶上前,从干尸背后抬手一刀,干尸一闪,只被削掉半截手臂,转身往秦衍的方向挥了一爪。这干尸显然比前面几个高级点,还知道躲开。 “裴少,你也忒不靠谱,子弹对着玩意怎么可能有用!”徐达和对着刚起身的裴白东怒吼着埋怨了一句,紧接着起身往后退了几步,剩下的两个伙计也跟着徐达和退后了几步,有个直接退到了洞壁边。 05.消失的人 裴白东压根没有搭理徐达和,大喊一声,“栗子!”栗子会意,朝着正在和秦衍打着的干尸飞出了一片朱砂。朱砂正中干尸后背,一阵白烟冒了出来。 那干尸猛然回头,冲着栗子就跑了过去,秦衍在原地愣了一刻,就看见栗子离地跑了起来,裴白东抬枪瞄准了正在追栗子的干尸,半秒后枪声轰鸣,干尸的脑袋被轰出去老远,双肩之间被轰出巴掌大的一个窟窿,倒了下去。 “卧槽!裴少你这枪是迫击炮吧!这玩意对粽子也有用了?”徐达和瞪着那恐怖的伤口吓了一跳,带着两个伙计靠了过来。 栗子停下脚步,抓抓头道:“枪改装过了,子弹也是重新填装,里面装的可不是火药。” 裴白东收了枪,瞟了眼徐达和,面色不善,却还是痞笑着说:“下次你可以再跑远一点。” 徐达和尴尬的笑了笑,却看见裴白东指了指自己身后的一个伙计,“你刚才碰到洞壁了吧?” 徐达和立刻回身看着那人,疑惑的问道:“小五?”那名叫小五的伙计愣了半秒,迟疑着点点头。 “洞壁上也有……那个什么蛛?”说道后面,裴白东转头去看秦衍。 秦衍温和的补充道:“卷叶蛛。” 徐达和闻言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洞壁,洞壁上的确是一层灰白色的。立马往旁边走了几步,远离了小五。小五显然呆住了,不知道该是怎么办,看了眼剩下的五个人,迟疑着说道:“可是……我没有别的感觉……” 裴白东抬起手电,光线打到小五身上,开口道:“转过去。” 小五想到自己刚才的确是后背碰到洞壁的,听话的转过了身。众人当即吸了一口凉气,徐达和直接退到小五十米开外。小五整个后背的衣服已经被血染红,可是还是什么感觉都没有。 “这里的卷叶蛛,会分泌一种液体使人体麻痹。你可以看见自己的皮肤被啃掉,露出肌肉,但是不会有痛觉。”秦衍继续耐心的补充。 小五吓得颠倒在地,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似得往裴白东这边看了过来,“裴少!救救我!!我……” 裴白东嗤笑了一声,“你没发现过了尸群的地上都没有虫子么,这虫子只能在尸群的地上和附近的洞壁上呆着,现在你站在这地上只怕那虫子已经被你脚下的土地吓得钻进里你的身体里了。” “不……不……裴少!!你一定有办法的!!我还不想死!!”小五惊得哭了起来。 “裴少?”徐达和迟疑了一下,似乎还是想救一下自己的小跟班。 裴白东扫了一眼剩下的五个人,徐徐道:“走吧,他跟在最后,如果他还站得起来的话。” 说完,裴白东迈开步子,往前走去,栗子一言不发的跟上。秦衍笑了笑,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小五没有说话。徐达和迟疑了一下,带着剩下的一个伙计往前走。 小五有些费力的站起身,走了几步却发现脚像麻痹了一样用不上力,摔回了地上,“徐叔救我!!”小五哭着大喊,往前爬了几步,脚下漫开了一片血红,血红里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在爬动,又往小五的身体里爬了回去。 秦衍回头看了一眼,走到裴白东身边,温和的声音道:“裴少借枪一用。” 裴白东递了一把普通的枪给秦衍,秦衍回过身,朝着小五开了一枪,哭喊的声音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枪还到了裴白东手里,秦衍笑着说:“都跟好了裴少,掉队了就没得救了。”那身影看起来还是那么儒雅温柔。 徐达和和剩下的那个伙计咽了口唾沫,没有说话。 一行五人重新上了路,这回洞中一半是浅浅的水流,一半是旱道,水滴的声音依然存在,裴白东侧耳听着,那“嘭嘭”的声响依然存在,可是依然没有人察觉。 徐达和突然停下了脚步,“裴少?”裴白东回头瞟了徐达和一眼,带着疑问。 “有奇怪的声音,像伐木的声音。”没等徐达和开口,栗子先开了口,徐达和点了点头。 “刚才就听见了,走着看吧。”裴白东没有停下脚步,但心里提高了警惕。上辈子来这个洞的时候,他并没有听见这个声音。 秦衍没有说话,四处看了看,手中的手电转了方向,裴白东不经意的往光线的方向瞟过去,停住了脚步,“这是……” “鱼。”秦衍说道。 众人扭头一看,宽阔的洞道,离他们所走的路不远的地方,在浅浅的细流中,出现了一片类似梯田的景观,梯田中的水是带着翠色的透明,犹如一块块品相极好的翡翠,好看的不行。 而其中一个很大的梯田水底,赫然是一尾鱼的图案。那图案裴白东再熟悉不过,是他上辈子在这个洞中拿到的鱼石上的图案。只是他上辈子来这个洞里压根没注意到这片梯田。 “这是什么?画一条鱼在这里有什么用?”徐达和后知后觉的问道。 “大概是这里的某个少数民族以鱼为图腾崇拜吧。”秦衍一边说着,一边打量裴白东看着那图案的表情。 “少数民族?”裴白东似乎想起什么,看向秦衍。 秦衍晃了晃手电,看向别的地方,“裴少有什么发现么?” 裴白东没有说话,奇怪的看了一眼秦衍,不再看那个水中的鱼,漠然开口道:“走吧。” 栗子看了眼裴白东的背影,又看了眼秦衍,眨眨眼一言不发的跟上。 剩下的人抬脚跟上。而裴白东心里的疑惑越滚越大。他只知道尸群下有虫子,但不知道那是什么虫子,可是秦衍知道;他没有注意过水中的图案,但秦衍注意到了。 秦衍是想提醒他什么?如果按秦衍所说,这个洞穴和某个少数民族有关系。那鱼石和祭坛和这个少数民族又有什么联系?剩下的三枚鱼石从何而来?秦晓往祭坛送祭品又是为了得到什么?裴白东突然对这一切越来越好奇,萌生了极大的兴趣,他甚至开始思考要不要再一次把洞里的鱼石悄悄带走。 裴白东想得入了神,脚下一个趔趄,却被秦衍及时的扶住了,“裴少,小心点。”秦衍扶着裴白东的手有些发凉,裴白东下意识的挣开了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一段,洞终于到了头,眼前是一面光滑的石壁,上面画了壁画,再没有别的路。不过,裴白东知道,石壁角落有一个只能趴着进去的小洞,但是他没有说话,这不用他来发现也会有人发现。裴白东转头开始看石壁上的壁画。 上辈子这壁画上的内容,裴白东并没有仔细看,因为这些东西在当时对他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可是现在,他的心底里有了那么一丝好奇,这一丝好奇促使他想仔细的看看这些壁画。 壁画的内容有些奇怪。一开始是一个女人采了一些树叶,树叶被弄成人形放入了一些坛子里。后来坛子打开,树叶变成了人。那些树叶变成的人,矮小,瘦弱,胸脯穿空。胸脯穿空,这体态裴白东再熟悉不过。那双血红的双眼,就是长在这么一个“人”的身上。 裴白东皱着眉继续看下去。后面的内容是那些胸脯穿空的人被野兽吃掉的情形,而那个女人在一边看着。再后来,那个女人又将树叶放入坛子里,之后里面出来的人,再不是胸脯穿空。 “这壁画画的什么,够奇怪的。”徐达和也看了壁画,显然没有看明白壁画在说什么。 裴白东习惯性的看向秦衍,这回却只看见了秦衍孤零零的背影。秦衍背对着一干人,看着刚才走过的地方,没有说话。 “这里有个洞。”栗子的声音传了过来,裴白东朝声源看过去,栗子正站在那个只能爬过去的洞口。裴白东走了过去,剩下的人听见声音也往栗子的方向靠了过去。 徐达和蹲下身拿着手电往里面照了照,似乎什么也没有,“小吉,你先进去看看。”徐达和对着身边的伙计吩咐道。 小吉没有二话,俯下身带了个手电开始往里爬,爬了一小段里面就传出小吉的声音,表示可以走。徐达和才俯身爬了进去。接着第三个是裴白东,第四个栗子,最后一个进洞的是秦衍。 众人俯身爬了一段,速度就渐渐慢了下来,徐达和头上出了一层薄汗,有点跟不上。 “嘭——” 忽然突兀的声响在低矮的洞道里响了起来,清晰得让人无法忽略。打头的小吉手里捏了一把汗,五个人都没有说话,继续往前爬。 “嘭——” 又一声传了过来,小吉抹了一把冷汗,他后知后觉的发现那声音的源头似乎就在前方,可是也只能硬着头皮的往前爬。裴白东也听出了点端倪。 “嘭——” 这一回,所有人都发现了自己正朝着声音的源头爬过去。 “裴少?继续?”徐达和哆嗦着问道。 “废话,继续。”裴白东继续往前爬着。 小吉继续前进着,忽然他闻到了一丝奇怪的臭味,就像是尸体的腐臭。又往前爬了一段,小吉看见手电光的尽头似乎有一团黑色的东西。小吉咽了口唾沫,又往前爬了几步,看清楚了那是一团头发,湿哒哒的还沾着水,小吉有些发憷,又往前爬了几步不敢再动。 “有……有东西……”小吉支吾的声音在洞道里很清晰。 小吉盯着那团头发,继续道:“好多头发,前面好像有人。”那团头发可见的蠕动了一下。 “动……了……那头发会动……”小吉惊恐的喊道。 徐达和往后退了几步,差点踢到裴白东。 “啊——”小吉惨叫了一声,徐达和一惊抬头往前看,猛的撞到了头。 “怎么了?”裴白东隔在中间不知道前面的情况。 小吉几个大喘气,才慢慢平静下来,“我看见……头发里有只眼睛!……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徐达和哭丧着脸道。 “那头发动了一下,好像是个人头,左边有个洞,那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拖进去了。”小吉声音有些发抖。 “嘭——” 又是一声清晰可闻的声音,就像是伐木的声音,在洞道里显得有些突兀。 小吉看着左前方的洞,咽了口唾沫,喃喃道:“声音从那个洞里传出来的。” “继续,过洞的时候小心一点。”裴白东吩咐道,心底突然也有些没底。往左转的洞他清楚的记得有,可是上次来的时候,这个洞里没有什么头发,当时他那一行人走的是左转的路。而现在往前走,不知道后面会遇上什么事。 渐渐的,那个洞口出现在了眼前,路过洞口的时候,裴白东往里看了一眼,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嘭——” 这声音贴着裴白东的耳边响了一次,惊得裴白东一个哆嗦,裴白东没有说话,径直往前爬,身后的栗子紧跟着。 越往后,众人明显的感觉到洞道变宽了很多,又走了一段,已经可以弓着身往前走了。那“嘭嘭”的声音没有再出现,也没有再出现什么奇怪的状况,众人稍微松了一口气。 “秦少不见了。”裴白东正走着,身后传来了栗子的声音,回头一看,栗子身后果然没了人影。 “秦少?”徐达和叫了一声,声音在洞道里回荡,却没有人回答。徐达和又回头看裴白东,“裴少……这……?” “先走出去。”裴白东皱了皱眉,往后看了一眼,又想起了那个左转的洞。 06.桃花水母 “秦少该不会被拖进去了?”徐达和闷闷的问了一句,却没有人回答他。自找了个没趣,徐达和只好闭上嘴,继续往前走。 走了没多久,所有人都可以直起身走路了,而洞也到了尽头。洞的尽头是一扇石门,石门上用靛青和炎红绘了一尾鱼,首尾相接,正好成一个直径一米左右的圆,鱼眼鼓了出来。 徐达和看了一眼,伸手摸了摸鱼眼,发现似乎有门路,利落的按了下去,放手的瞬间“嗑”一声门上露出一个圆洞,飞出一只竹箭,徐达和眼疾手快的躲开,惊了一头冷汗,回头看裴白东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徐达和自觉的退到一边,让裴白东上前。 裴白东看了眼炎红色的鱼眼,这的确应该是机关所在。裴白东手指利落的将鱼眼按了下去,却没有松手。徐达和下意识的往墙边靠了靠。 圆洞里没有再飞出竹箭,裴白东的手指按着鱼眼往下滑,渐渐就看见鱼眼顺着裴白东的手指转了一面,变成了靛青色。裴白东松了手,这回又是“嗑”一声,门慢慢朝两边打开。裴白东走到一边。 徐达和松了口气,朝门缝里看去,可惜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想着应该没什么事,徐达和走了出来,站在路中间。一颗骷髅头突然从门缝里滚了出来,滚到了徐达和脚边。 “我艹!”徐达和惊的跳了起来,一脚踩在骷髅头上,“哗啦”一声骷髅头碎了个干净。 栗子:“……” 小吉:“……” 裴白东:“……” 等门完全打开,众人就看见门边有一堆白骨,还有一些破烂烂的衣服。再往里面看去,是个长方形的石室,这明显是人为凿出来的,而石室中整齐的摆放了许多到膝盖那么高的密封坛子。 “这是什么?窖藏茅台?”徐达和显然忘了刚才一脚踩碎的骷髅。 “有个坛子碎了。”栗子指了指自己手电照到的一个坛子。 裴白东看了一眼门边的白骨,突然一种糟糕的预感浮上心头。联想到外面壁画上,坛子里爬出来的胸脯穿空的人,裴白东心底发冷。 “对面好像有一扇门。”徐达和四处观察了一下,补充道。 裴白东转了转手电,看了看石室的四壁,刚好有很多突出的方形楔子,恰好可以落一只脚。 “先到对面去。”裴白东沉了口气说道。 “过去?怎么过去?”徐达和愣了一下。 “边上过去,这里面可能有东西,小心一点。”裴白东说着将手电插在腰间,手上握住一个楔子,脚下踩了一个,面对墙壁,小心翼翼的踏出一步,另一脚踩上了另一个楔子。 栗子没有说话,一言不发的跟在裴白东身后,手脚利落的攀上楔子。徐达和和小吉对视了一眼,还是慢慢的跟上。一行人一步步慢慢的挪到了第一个直角,小心翼翼的攀着。栗子一不留神脚下打滑,差点摔了下去,最后还是稳住了。 一滴水滴到了裴白东的后颈,凉的裴白东缩了缩脖子,回头看了一眼后面跟上的三个人,继续往前。 “咦?这地方还漏水?”徐达和疑惑的低喃,抬头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有。 栗子绷紧了脊背,突然产生了一种有人看着自己的感觉,那种目光就在自己身后,就那么看着自己。栗子刚想要回头,却硬生生的控制住了自己。 真有什么东西转头去看也无济于事,肩头一把阳火,扭头还反而让人的阳火弱了。不一会又过了一个直角,离门还有一小段。栗子却感觉前面裴白东的动作停住了。 裴白东转身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见了在四人身后不远处,一双猩红的眼睛。那眼睛正瞪着四个人的动作。裴白东心底漫上熟悉的恐惧,颈背发冷,头皮发麻。他对这个东西有一种天生的畏惧。停了半刻,裴白东深深喘了口气,继续往前,却已经一身冷汗。 慢慢到了门边,裴白东伸手摸到了门上的鱼眼,照着同样的方法打开了门,而同时,对面的门应声合上。裴白东踏上了门边小块地盘,他一直没有回头,不知道那红眼睛的东西还在不在。 双脚落了实地,裴白东往前走了一步。 “嗒” 裴白东脚下的地砖发出一声细响,裴白东立马停住了脚没动,“先别过来。”裴白东取下腰上的手电看了看四周的情况。 “啊——”突然一声惨叫刺破了众人的耳膜,是小吉。 裴白东松开脚就地往前一滚,起身站定,突然脚下的地板又是一沉,开始向后倾斜。裴白东抬腿就往前跑,等到脚下是平地才停下了脚步,回头一看,自己和门边已经相隔十米有余,而中间的地板向下倾斜成了一个坡。 “栗子?!?”裴白东喊了一声,那边栗子正好落在门边,看见两人中间的大坡愣了一下,而后徐达和战战兢兢的跳了过来。 “快走,那玩意咬破了小吉的喉管,正在吃……这是怎么回事?!?”正说着,徐达和看见了十米之外的裴白东,以及之间十多米的凹下去的坡度。 栗子回身,摸了摸门边,照了半天才找到合上门的机关,看着门合上才松了一口气。而裴白东在门合上的最后一瞬间,看见了一双猩红的眼。看着那东西没有跟出来,裴白东松了口气。 栗子靠在门上喘气,他刚才只隐约看见一个半人高的东西扑到了小吉身上,小吉叫了一声就再没有声响,回头看的时候,一双猩红的眼睛瞪着他。他突然就明白了那种在背后瞪着人的视线是从哪里来的了。 “栗子找找还有没有别的机关。”裴白东一边说着,一边自己也开始找。他隐约听见了倾斜的坡下传来了水声,有东西在下面游动,似乎正在准备往上爬。能弄出这种响动的东西,只有一个,那东西裴白东真心不想这么早就遇见。 四周找不到机关,裴白东沉吟片刻,抽出了M500换上了货真价实的原装子弹,从衣袋里摸出了夜视镜戴上,关上了手电。 “手电全部关了,别出声。”裴白东看着对面诧异的两人没有说话。对面手电一关,四周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裴白东借着红外线反射回的成像,往洞道深处走了大概百米,是一个丁字路口,裴白东在左边的拐角后掩体,静静的看着凹下去的长坡后的动静。 没有多久一个白得几乎透明的东西冒了头,慢慢爬了上来。成人身体那么大的头,那外形就像传说中的龙首,后面的身子一截截露出来,有水桶粗细,全长将近二十来米,大的吓人。 那东西爬出了长坡,四肢粗壮的脚往前走,弄出湿腻的声响,慢慢朝丁字路口靠了过来。裴白东看着那东西爬了过来,大气都不敢喘。这东西学名叫洞螈,本来最长不过三十厘米,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洞里变成了这样的巨无霸,并且生性凶猛。 寂静的洞道里突然传出了一丝丝挪动的声响。裴白东皱了皱眉,声音是从栗子他们的方向传过来的,像是开门的声音。洞螈走路的声音忽然顿住了。 裴白东探头出去看,夜视镜中,裴白东只看见那洞螈回头往门那边看了过去,却看不见门边的情况。而那细细的挪动声还在继续。洞螈迟疑片刻,爬上了墙,往门那边爬了过去。 裴白东摸出了一颗铜珠子,正要往外扔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裴白东的手阻止了裴白东的动作,与此同时,另一只手捂住了裴白东的嘴。 裴白东没有挣扎,另一只手迅速的摸了一颗铜珠子扔了出去。为了保住栗子他必须要把那洞螈引过来。铜珠子在地面上滚动的声音显然比门挪动的声音明显得多,那洞螈猛的转身,往声音的源头爬了过来。 身后的人一顿,拉着裴白东跑了起来,一看背影,裴白东认出是秦衍。洞螈在身后紧紧追着,脚掌踏在地上的声响“啪啪啪”的尾随而至,两人顺着洞道转了个弯,前面突然出现一片蓝幽幽的光。秦衍回头将略微落后的裴白东拉倒身边提了起来,往洞壁上一靠,刚好靠近了一个凹陷里。 裴白东瞪大眼看着秦衍压在自己身上,两人脸贴脸,裴白东话都没说出一句就被秦衍捂住了嘴。秦衍食指竖在唇上示意别出声,裴白东点点头,秦衍松开了手。洞螈爬行的声音很快靠了进来。 错开脸,越过秦衍的肩头,裴白东在幽幽的蓝光里看见洞螈在外面爬了过去,微微松了口气。秦衍的呼吸暖暖的喷在裴白东的脖颈,裴白东回头挑眉往秦衍那看过去,却忘了自己带着夜视镜。 于是裴白东伸手将夜视镜往下拉了点,暧昧的朝秦衍笑了笑。秦衍很正常的朝裴白东回以温和的一笑,噎了裴白东一口血。 一声“哗啦”的水声过后,秦衍松了一口气,起身放开裴白东,走到洞道里,看着裴白东儒雅的一笑,“裴少真有心情。” 裴白东走了出去,没有回答,瞟了眼洞道尽头下幽幽的蓝光,问道:“那边是什么。” 秦衍闻言,慢慢走过去,靠在洞壁边往下看了看,说道:“桃花水母。” 裴白东愣了一下,走过去往下一瞅,看见了极为难忘的一幕。 洞道的尽头下十来米是个一亩见方的水塘,水塘中密密麻麻的水母发出幽蓝色的光,光辉照映了整个洞穴,给整个洞穴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而水底深处,两只巨大的洞螈在缓慢而闲适的游动,水母的光辉交相辉映,洞螈几乎透明的皮肤也被染上一层幽幽的蓝色,四肢滑动时又带起幽蓝的水光,一种奇异的美感。 “真是……漂亮。”裴白东干巴巴的感慨了一句,不过脸上的惊喜是显而易见的。忽而裴白东变了脸色,想起刚才那一阵开门声,回头看了眼秦衍,道:“我还要回去,秦少呢?” 秦衍的眼底被幽蓝色的光镀上了一层冷光,他朝裴白东暧昧的笑了笑,“一起。” 看着秦衍的笑容,裴白东觉得自己又被噎了一口血,转身往回走,秦衍抬脚跟上。空寂的洞道里,裴白东只听见了自己的脚步声,他疑惑的往后看了一眼,确定秦衍还在,又看了眼秦衍的脚,没有说话。秦衍看见了裴白东的动作,明白他的意思却没有解释。 不多时两人回到了丁字路口,手电的光往对面照过去,裴白东却发现徐达和和栗子不见了人影。 “栗子?”裴白东叫了一声,四处看了看,凹下去的坡还没有回位,这两人还能消失了不成。裴白东皱起眉头。 “秦少知道怎么让地板复原么”裴白东似是无意的问了一句。 秦衍没有说话,转身走到了丁字路口右边的拐角,对这拐角下的某个地方按了下去,“咔”一声,长坡开始慢慢的上升。 “对面也可以开么?”裴白东皱眉问道。 “可以。”秦衍点点头。 重新走到石门前,想到之前开门的声音和门后的东西,裴白东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裴白东把耳朵贴到门上,什么也听不见。 抬起头,裴白东又看向秦衍,试探道:“会开么?” 秦衍点点头,迟疑了一下,“要开?” “……”裴白东点了点头,把手按在鱼眼上照着刚才的方法开了门。 秦衍:“……” 秦衍把匕首拿出来握在手上,有些警惕的看着门缝。裴白东往后退了一步,握上枪,心底有些畏惧那双猩红的眼睛。 “裴……少……?”门后传出微弱的声音。 07.秦衍的秘密 “栗子?”裴白东一愣,往前一步,一双猩红的眼睛出现在了开了一半的门后,裴白东往后退了一步。举枪下意识的要开,立马停了手,这一枪打到栗子的可能性太大。 秦衍看见那双眼,难得的皱了皱眉,劈手伸进去将那东西扯了出来,摔在地上。那东西有半人高,骨瘦如材,似乎也有些害怕秦衍,并不袭击秦衍,反而往裴白东身上扑。 裴白东侧身躲开,抬手一枪打掉拿东西半只手臂。然而拿东西就像不知道痛一样,又往裴白东身上扑过来。 秦衍瞅着时机,一把掐住拿东西的后颈,捏在手上,一匕首将那东西的脑袋削了下来,伤口上“刺啦”的冒出一溜白烟。一旁裴白东看得目瞪口呆。 裴白东进了门,看见栗子就倒在离门边不远的坛子上,一把将栗子拉了起来。秦衍看了眼栗子身后的坛子,发现没碎松了口气,按了机关把门关上。 栗子两手臂都被卸掉,根本无法动弹,一只手上全是血肉模糊的咬痕。手被卸掉,不用问,肯定是徐达和。徐达和是宋叔的人,他敢这么做只能是宋叔授意。 上辈子,宋叔组了人来这里,自己的人全部折在这个墓里,只有陈野回去,估计也有宋叔在中间掺合。可是陈野是秦晓的人……裴白东看了一眼身边的秦衍,宋叔和秦家似乎是有联系的。 裴白东将栗子的手接了回去,简单的包扎了一下。裴白东没有问什么,只是散漫的笑了笑,带着点痞气,更多的透出了几分阴狠。 “徐达和有鬼,”栗子开口道,“他好像知道这的机关,我在门缝里看见他走了。 ”裴白东朝栗子点点头。 “走吧,找到鱼石就回去。”裴白东起身,对秦衍笑道。栗子站在一边,一言不发。 三个人上了路,左边刚才走过,三个人这回走了右边。裴白东看着秦衍走在前面的背影,将心里的许多疑问压了下来。不是他不问,只是问了,眼前这个人也不会给他答案。 洞道一如既往的长,拐了好几个弯,没找到墓室,到是找到了在半路上歇气的徐达和。裴白东什么都没有说,带上徐达和继续往前走,徐达和也一脸平静,完全瞧不出不对。 往前走了一段时间,秦衍忽然停下了脚步,裴白东看了秦衍也意识到什么,快要墓室了。裴白东关上了手电,重新戴上夜视镜。秦衍也关上了自己的手电。 “关上吧,相互牵着手,我来带路。”裴白东看着栗子,又瞟了眼徐达和说道。秦衍温和的笑了笑,去拉了裴白东的手,另一只手伸向栗子。 裴白东:“……” 栗子二话不说关上了手电,迟疑了一下,握上了秦衍的手腕,另一只手伸向了徐达和,徐达和犹豫了一下也关上了手电,抓住了栗子的手腕,洞道瞬间陷入了黑暗。 裴白东慢慢往前走,带着身后的一干人,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是呐,这也是四个人,也是一样的黑暗。但是这一回,前面等着他的东西,他已经知道是什么了。 不过……秦衍牵他的手势几个意思?秦衍的体温似乎偏冷,握着裴白东的手也让裴白东觉出一丝冰冷。如果裴白东此时回头,一定可以看见秦衍脸上略带兴味的调笑。 走了约么十多分钟,裴白东停下了脚步,他已经看见了不远是几乎算不上墓室的墓室。墓室是个天然的洞厅,呈椭圆型,宽处有五十米,长处尽百米。而高度,抬头几乎望不见顶,只看得见深深的黑暗。 洞厅中,简直就是洞螈的老巢,裴白东能看见的几乎就有八、九条,最短的都有十米,长的目测快有三十米。中央的棺木也比普通的棺木长了许多,摆放在洞厅正中。 棺木之后是一个直径三、四米的莲花盆,盆中一根石笋直通入洞厅顶的黑暗中,望不到尽头。而鱼石就在莲花盆中。洞螈是靠声音和光源来捕捉事物的,此时四人静默的站着,里门口有一段距离,并没有惊动洞螈。 “怎么了?”徐达和对前面突然停下脚步表示不理解,可是双眼又看不见,只好压低声音问道。 “小声点。”裴白东低声说道。还好他是在离墓室门比较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完全不能想象徐达和这一句放墓室门口去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徐达和识相的噤了声。 裴白东松开秦衍的手,将栗子拉了上来,伏在栗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你们在这等着,或者一起上去?”裴白东低声问道。 “我等着你们出来。”秦衍压低声音的回答让裴白东吃了一惊。他一直以为秦衍的目的是鱼石,现在一看完全不是? 徐达和迟疑了一下,坚定的表示要一起进去。于是,秦衍原地等着,栗子和徐达和跟在裴白东身后往墓室门边靠了过去。 到了门边,裴白东四处打量着,棺木到门口将近有五十米,棺木周围有一段范围这些洞螈是不会靠近的,但是一旦出了棺木的范围,立马会受到洞螈的攻击。 裴白东轻声耳语示意两人见机行事。摸出几粒铜珠子握在手上慢慢进了墓室内,前进了大概十米,离得最近的一只洞螈被微弱的脚步声吸引了,轻微挪动了身子。 裴白东捏着汗又走了一段,那洞螈拿捏着方向,慢慢爬了过来。裴白东看着洞螈的动作继续往前,这时又有两只洞螈被吸引了过来。迟疑着,慢慢往裴白东的方向挪动。 裴白东算了一下距离,最近的一只离自己有十来米,而自己离洞中的棺木还有将近三十米。裴白东沉了口气,松开了握着铜珠子的手,同时迈开步子冲了出去。 铜珠子落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声响掩盖了裴白东的脚步声,几只洞螈往铜珠子的方向冲了过来。而此时,裴白东借着几秒的空隙冲到了棺木边。裴白东打开手电,手电的光线在洞内一闪,一瞬间所有的洞螈都被吸引了过来。 而此时,栗子和徐达和悄悄的摸进了墓室,借着裴白东那边微弱的光,沿着洞壁往棺材后的莲花盆靠过去。那八、九只洞螈见着光立马围在了棺木四周却不敢靠近,似乎畏惧着棺木里的东西。 裴白东看着四周围着自己的洞螈,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这洞螈实在是太大了。正常洞螈三十厘米的体型看起来就已经很像一条龙了,而这十多米,二十米的体型,再加上脑后粉红色展开的鳃,根本就是传说中的龙。 容不得多想,裴白东瞅了一眼栗子那边的动作,又抓了一把铜珠子,几粒几粒的往地上洒,拖延着时间。这洞螈根本打不死,上辈子他一枪把这东西的脑袋打了个稀烂,可后面那长长的身子还是四处跟着人跑。 栗子那边离莲花盆还有十来米,一直小心翼翼走着的徐达和突然像疯了似的,把栗子往后推了一把,往前跑了几步,冲到了莲花盆边,弄出了点响动。有几只洞螈被引得扭过头。 裴白东皱着眉,摸出自己的M500,对着那几只想要过去的洞螈一只一枪,枪声成功拉住了洞螈的吸引力。裴白东往莲花盆那边看过去,却见徐达和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找到。栗子也看过来,朝裴白东摇了摇头。 徐达和显然有些不相信,拿出了手电,栗子还来不及阻止手电已经被打开。裴白东骂了一句,示意栗子退后沿洞壁小心回去。栗子灵活的几步退开,原路回去。而徐达和还愣在原地。 棺木边的洞螈立刻被徐达和的手电光吸引了过去。裴白东简直想一枪崩了徐达和,可是他不能让宋叔的人死得一个不剩。 “关了!!趴地上别动!!”裴白东喊了一声。徐达和这回识相的关了灯趴在了地上。 有几只洞螈还是爬了过去,裴白东没有开枪,看着那几只洞螈在徐达和身体上走来走去,最后又渐渐回到自己这边来。 “滚出去。”裴白东愤怒的往徐达和那边甩了一句,又继续扔珠子给徐达和打掩护。 等到徐达和安全的消失在墓室门口,裴白东往莲花盆那边看了一眼。他怎么也不相信鱼石会不在。先不说栗子不可能私吞,最先发现没有鱼石的是徐达和,徐达和没有理由私吞鱼石。 忽然裴白东迟疑了一下,他不知道鱼石有什么作用,上辈子也只是看见了随手就带走了。但是徐达和不一定,他可能知道什么,虽然是带着宋叔的命令,但也是带了私心的? 裴白东没有急着回去,他还是想确认一下,鱼石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消失。裴白东翻身上了棺木,将手电放在棺木上,对着地上一群洞螈,从棺木另一边悄声落了地。 原地静默了片刻,发现没有洞螈发现自己,裴白东往对面将最后几粒铜珠子洒了出去,借着铜珠子的声响,几步并作一步的往莲花盆那边冲了过去。 忽然放在棺木上的手电晃了一下,“咕噜”一声滚落到地上,越滚越远。 那群洞螈像疯了一样往手电方向挤过去,没几秒,手电被摧毁,洞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棺木表面没有斜度,木质还有些粗糙,手电不太可能自己滚下来。裴白东躬下身,瞟了几眼棺木。 夜视镜里,棺木静静的摆放在原地没有动。 “呲——” 忽然,棺木内忽然传出一丝刺耳的声响,裴白东看见棺盖似乎动了一下,一瞬间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静静看着棺木,裴白东伏在原地,他上辈子进这个墓室压根没有开棺,里面有什么他还真不知道。 而现在,裴白东似乎惊动了里面的东西。 “呲——” 又是一声刺耳的声响,这回裴白东真真切切的看见了,那棺盖似乎被什么东西一点点推开。只推了一条缝又停了下来。空旷的洞里找不到掩体的地方,更何况洞里有洞螈,现在他走不了几步就会被发现。 裴白东瞟了一眼墓室门口,目测了一下距离,至少也有六十米,中间还有一群洞螈。咬了咬牙,裴白东放弃了去莲花盆那边的想法,绕开那群聚集的洞螈慢慢往墓室门口靠了过去。 裴白东尽量将脚步放轻,动作小心谨慎,慢慢前进了二十米左右,因为是绕着路走的,离门口还是又很长一段距离。裴白东又往前一步。 “喀。”脚下一粒小石子被裴白东踩碎,发出一声脆响。 两只洞螈立马敏锐的察觉了声响,缓缓靠了过来,裴白东收回脚,蹲下身,趴在了地上。洞螈靠了过来。 “呲——”棺盖又响了起来。 裴白东神经蓦地绷紧,而刚到裴白东面前的洞螈一脚踩在裴白东后背,那重量压得裴白东差点叫出声。裴白东被来来回回踩了几脚,那些洞螈终于离开。 而此时,裴白东往一瞟,瞟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秦衍。 秦衍的动作很迅速也很小心,他一步步的走进墓室,没有带手电却最准确的走到了棺木边。 棺盖被推动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裴白东却看见秦衍将棺盖推回了原位。再之后,秦衍往四周看了看,准确的捕捉到了裴白东的位置,慢慢靠了过来。 裴白东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他看秦衍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怪物。什么人才能做到走路没有一丝声响?那些洞螈灵敏到了极致的听觉居然被秦衍骗了过去,秦衍到底是什么人?而秦衍这样的人,居然会死在秦晓手中? 秦衍走到了裴白东身边,将裴白东拉了起来,裴白东起身的动静立刻将洞螈吸引了过来。秦衍二话没说把裴白东抗在肩上,绕过爬过来的洞螈往棺木旁边走。 秦衍将裴白东放在棺木边,二话没说将裴白东的手拉了过来,裴白东还没反应过来,手掌上一阵刺痛,裴白东下意识的缩手,却被秦衍扣牢了。 裴白东看向秦衍,发现秦衍也看着自己,眼底还是浓浓的笑意,似乎的确有些高兴的意味,但又夹杂了点别的东西。裴白东不明白秦衍的高兴从何而来,撇过了脸。 没多久,秦衍放开了裴白东的手,照例将人抗上肩,如履平地的走出了墓室。 裴白东:“……” 棺盖上的血,慢慢渗了进去,洞螈没有找到目标,停在原地,好像睡着了一般。 秦衍扛着裴白东走了一段,就将人放了下来。两人又走了一截,裴白东看见了打着手电等他们的栗子和徐达和。栗子见了裴白东松了一口气。 08.道坨天坑 一行人重新上路,按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一路上徐达和迟疑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问:“裴少,鱼石不见了,这回去要怎么给宋叔交差?” “回去交差?”裴白东抬眼看过去,勾唇一笑,“栗子的帐还没算,你就想跑了?” 徐达和脸上一僵,道:“栗子现在不也没事,裴少大人不计小人过?” “荣三坏了堂子里的规矩,我废了他一条腿。不知道你擅自杀害堂子里的伙计,宋叔会给你个什么惩处来服众?”裴白东话一出,徐达和沉下了脸。 “我若死了,栗子只怕第一个陪葬。”徐达和沉着脸观察着裴白东的表情。栗子皱眉往徐达和的方向看了过去。 裴白东勾起唇,痞笑着说:“我怎么会让宋叔要你的命。” 徐达和闻言愣了一下,“裴少的意思是?” “字面意思。”裴白东收了表情,“走了,出去吧。” 栗子一言不发的跟着。秦衍抱着手看了一眼徐达和,继续往前走。徐达和低头思考着裴白东的话,还是不明就里。 没多久,四人回到了丁字路口。 “原路回去?”徐达和皱了皱眉,想到了石室里的那个东西,心里有点没底。裴白东瞟眼看过去,徐达和噤了声。 秦衍看着徐达和所说的“原路”皱了皱眉,慢慢道:“这边走吧。”抬手指了指左边的路。 “秦少知道路?”徐达和有些怀疑。秦衍点了点头,往前面带路,后面三人跟了上去。 裴白东敏锐的察觉到了秦衍对于那扇门的忌讳,抬眼看了过去,却只看见秦衍不甚清晰的背影,在黑暗里显得颀长。裴白东觉得自己一点都看不明白秦衍,他这样毫不遮掩的告诉众人自己对这个墓很熟悉到底有什么目的。 还有在墓室里,他割了自己的手,滴了血在棺木上。想着裴白东摸了摸掌心的伤疤,突然整个人都愣住了。一把抢过栗子手中的手电,往自己掌心一照,裴白东一头冷汗。 掌心本该受伤的地方居然已经愈合了大半,留下一条粗粗的浅粉色痕迹,裴白东猛的握住了手,往秦衍那看过去,只见秦衍转过身看着他,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锐利。 “你……我……”裴白东开口想问什么,却又觉得不知道该怎么问,犹豫了片刻直接闭上了嘴。黑暗中,秦衍回过身,继续带路。裴白东把手电还给栗子,低头往前走。 一边走着,裴白东的心底却有些惶恐,他不知道伤口这么快愈合是因为什么,又代表了什么。他也不知道这是秦衍的问题,还是他自己的问题。 裴白东忽然发现,似乎从他重生之后,他就陷入了无穷无尽的疑问里。他不知道被卷入了什么之中,他身在其中,却又不知道其理。而眼前刚好有一个看起来什么都知道的人。秦衍一定知道什么。裴白东很笃定。 不多时,四人到了洞道尽头的水潭,水潭中的桃花水母还在,幽幽的蓝光映入眼底,依然带着迷幻的美感,不过那两只洞螈却不见了。 “那有个人。”徐达和眼尖看见水潭中有个人影,众人的目光立刻聚集了过去。只见那人影的头发散在水中,犹如一朵黑色的花,幽幽的荡漾着。 “刚才洞里的人吧,已经死了。被洞螈拖来拖去罢了。”秦衍温柔的笑着解释道,“下去吧。”说着,秦衍脱下防水外衣包着鞋往水中一跃直接跳了下去。水潭上溅起水花,秦衍浮上水面,往岸边游了过去,身影看着矫健有力。 “就……就这么下去?”徐达和迟疑了一下。 裴白东耸了耸肩,学着秦衍脱下外衣和鞋,把自己的枪和备用的子弹还有鞋用衣服包紧,跃入水中,往秦衍的方向游过去。 游到岸边,一只手递到了裴白东面前,裴白东愣了一下,抬头看见了光着身子的秦衍。裴白东把手递给秦衍让他拉了一把。 上了岸,裴白东一身湿淋淋的,衣服都贴在了身上,显出结实的腹肌,没有一丝赘肉。秦衍眯着眼打量了一会,没有说话,只是笑着。 裴白东背对着秦衍把衣服脱了下来,拿在手上扭干。秦晓看着裴白东的后腰,表情忽然变得有些严肃,却没有说什么。 裴白东背对着秦衍,自然不知道秦衍的表情,把衣服抖了抖又穿了回去,接着把裤子也脱下来用力扭干再穿上。后面栗子和徐达和上了岸,秦衍也穿好了衣服。 四人在原地休整片刻,重新启程。秦衍在前面带路,后面四人一步不落的紧跟着。这回的洞道很明显是人为凿出来的。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洞道里出现了一点细细的水声,洞中也有了些微细细的风,再一会,众人看见了洞口外,夜色下的密林。 走出洞口,外面已经是夜晚。裴白东眯着眼看了四周,又抬头仰望,发现自己竟然在天坑底部,四周是密林,还有些水声,只是似乎没有他们下来的打岱河天坑那么大。 巨大的坑口上是璀璨的银河,群星闪烁的光辉斑驳成一片银辉,美得有些不真实。看着天宇,裴白东突然产生了一种井底之蛙的错觉。 “这是哪?”裴白东开口问道,扭头看向秦衍。 秦衍回答道:“道坨天坑。” 身后栗子和徐达和也出了洞口。徐达和拍了拍身上的的水,喃喃道:“这条路真安全,秦少怎么不早说。” 秦衍笑着瞟了眼徐达和没有回答,徐达和也不在意,又往四面看了看,自言自语:“这可怎么上去。” 裴白东看了眼秦衍,只见秦衍四处看了看,朝三人挥了挥手,示意跟上。三人二话没说立马跟上秦衍的脚步。一行人在密林中走着,行走间带起树叶稀稀疏疏的声响。 裴白东一边走一边看,虽是密林却不见林中有什么生物,只有一片片黑油油的树叶相互掩映着,墨绿色成团的推挤在一起。 “嘭——” 黑暗的林中忽而一声细响,空悠悠的回荡着。裴白东停下了脚步,往声源的方向看了过去,在不远处的一颗树后。栗子和徐达和也停了下来,这声音从开始就一直听到,却始终没有见到过声源。秦衍听见三人停下了脚步,也回过身,正好瞧见裴白东手里握着匕首往声源的方向走去。 “嘭——” 那声音又响了一次,秦衍的目光有些无奈。朝着声源的方向大步走过去,裴白东看着秦衍越过自己大步走过去的身影,越发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奇怪。秦衍走到树后,弯腰捡起了什么东西,往回走。 到了近前,三人往秦衍手里一看,顿时失望,竟然是一只长相奇特的乌龟。鸟类的头,蛇一样的尾巴,却又带着龟壳。只见那东西张了张嘴。 “嘭——” 裴白东:“……” 栗子:“……” 徐达和:“……” “这是什么?”裴白东开口问道。 秦衍温和的笑着,解释道:“旋龟。《山海经》中有载,‘状如龟而鸟首虺(悔)尾,其名曰旋龟’,这里有很多。” “嘭——” 那旋龟又在秦衍手上叫了一声,秦衍将旋龟放回地上,“走吧,不远了。林子里不能久呆。” 没走多久,一行人上了一条石道,石道是沿着灰白的坑壁凿出来的,但只是很细的一条羊肠小道,只能一个人走,秦衍继续往前带着路。夜色下,路不怎么看得清,众人只能小心又小心一步一步的走。幸好没走多远就到了一处突出的平台。 “今晚在这歇着吧。后面的路太难走了。”秦衍开口道。三人松了口气,靠着坑壁坐下,秦衍面对这三人盘腿坐着,又说:“你们最好检查一下吧,下面的林子里有蚂蟥。” 裴白东闻言看了一眼秦衍,却发现秦衍正看着栗子。这句话似乎是朝着徐达和和栗子说的,裴白东心底有些疑惑,却还是翻身检查了一遍,什么都没有。 而栗子和徐达和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栗子腿上沾了三条,而徐达和的两只手臂上加起来八只蚂蟥,吸血已经吸得肥肥的,差点没把徐达和吓去半条命。 可现在也没有盐,两人只能用最简单的方法,在蚂蟥周围用手不停拍打。蚂蟥一只只掉下来,徐达和坐在靠边的位置的将蚂蟥踢下平台。 夜风凉飕飕的刮过面颊,身上的衣服还没干透,却没有人埋怨什么,四人靠在坑壁上合上眼休息。秦衍睁着眼没有睡,仔细看着裴白东,目光静谧如深井。 星辉撒在秦衍的身上抹了一层薄薄的银,此刻的秦衍沉静如一尊古佛,隽永的时光似乎给他隽刻上了一种厚重的沉淀感。 秦衍的目光太过明显,裴白东睁开了眼,秦衍巍然不动的看着裴白东。裴白东张了张嘴想问什么。秦衍张开嘴做了两个口型,裴白东看出来是“别问”。微微偏过头,裴白东笑了笑,一脸索然无味的表情,又重新合上眼。 第二天,天蒙蒙亮四人就爬起来上路。在坑壁上沿着崎岖的小路走了两个多小时,一行人终于回到了久违的地面。 越野车还在原地放着,四人在车上随便吃了点东西,重新开车上路回贵阳。小五和小吉死在了洞里,只留下徐达和一人。裴白东自然不会留着徐达和一人开车,万一徐达和跑了,他可就找不到和宋叔算账的人了。于是栗子独自开了一辆车跟在裴白东的车后。 一天之后,四人回到了苏州。裴白东心底的再多疑问都先压了下来。他首要的事,是找宋叔好好算一笔账。于是不等徐达和回去给宋叔报信,他直接将徐达和绑去了自己的堂子。这一回,他和宋叔的位置掉了个个。 宋叔接到裴白东的电话,隔了两个小时才慢悠悠的上了门。 裴白东坐在中堂的桌上,点了一支烟夹在手指间,白幽幽的雾气笼了一身,看见宋叔进门,裴白东散漫的笑着说:“宋叔的伙计真让我开了眼。” 宋叔已经练就了对裴白东一身痞子气息视而不见,也闲适的开口说:“不知道这回出了什么事?” “我还没说,宋叔就知道要出事?”裴白东笑的戏谑,宋叔脸上有些尴尬,“宋叔可要好好管管手下的人了。” “出了什么事?”宋叔脸上现出疑惑的表情。 “墓里我和秦少他们走散了,徐达和甩了秦少,将小五和小吉还有栗子,扔在一个石室里,还好我赶得及时,将栗子救了出来,小五和小吉却死了。”裴白东说着谎话一点不打草稿,“之后去了墓室,鱼石也不见了,这次算是无功而返了。” 宋叔愣了一下,“鱼石没有了?” 裴白东点点头,从桌上跳了下来,继续说:“栗子救出来的时候,双手都被卸了,宋叔怎么看?”裴白东观察着宋叔的表情。 “徐达和在哪?”宋叔皱着眉。 “栗子。”裴白东眼神一动不动,嘴皮子动了动喊了一声。栗子提着绑成一团的徐达和进了屋子,站在一边。 “宋爷……”徐达和诺诺的叫了一声。 宋叔回过身,“你害死了小五、小吉?还卸了栗子的手?” 徐达和一愣,张口就道:“我没有!!我只……我只……”正说着。徐达和猛的意识到了不对,说自己只害了栗子,没害小五、小吉?宋叔为了继续保持和裴白东之间的关系,肯定会处理了他。说自己害了小五、小吉、和栗子,那自己也是死。 09.不打自招 看着徐达和支吾着说不出话,宋叔严肃的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叔,堂子里的规矩,可不能破。”裴白东靠在桌上笑着提醒道。 宋叔叹了口气,这一幕他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他不久前才对裴白东做过一样的事,现下裴白东是往自己身上讨债来了。都说裴白东这个人心眼小,记仇得很,今天他算是真正的体验了一把,这徐达和怕是留不住了。 “不过,宋叔,徐达和的命怎么也得留下。”裴白东看宋叔想得差不多了,又及时补上一句,宋叔疑惑的回头。 “徐达和在栗子身上不知道下了什么东西,他死了,栗子也活不了。”说着,裴白东顿了一下,他看见宋叔表情僵硬了,“宋叔把徐达和交给我吧,救回栗子我就把他交回给宋叔处置。” 徐达和现在都不知道该为自己一时的嘴贱感到庆幸还是忧心了。什么他死了栗子也活不了,他完全是怕裴白东把他杀在墓里,随口胡诌的。但是现在,要把他给宋叔,只怕他活不过今晚,出手杀自己人那简直是千刀万剐。到了裴白东手里大概还有一线生机。 宋叔清了下嗓子,道:“这事我来帮裴少处理吧,徐达和怎么也是我的人……” 见宋叔推拒,裴白东更下了决心要把徐达和留下,痞笑道:“宋叔,栗子是我最贴己的人,不怕您生气,这事我不亲自来,我实在放不下心。” 宋叔的脸色黑了又白,白了又黑,最后终于点了头。裴白东畅快的笑了笑,又和宋叔寒暄了几句,便起身送宋叔出了门。 回到屋内,徐达和还像个粽子似的躺在地上,栗子守在一旁,一言不发。裴白东抽出匕首割断了徐达和身上的绳子,示意栗子带着徐达和走。三人出了堂子上了车,直奔裴白东的家。 地下室的大门又一次打开,里面的荣三瘦得脱了形,可看见裴白东眼里还是一点恨意都没有。也偏偏是这样的毫无恨意,让裴白东心里产生了疑惑。 徐达和进了地下室,看见荣三的断腿变了脸色。荣三的事他大概听说了,知道那腿是裴白东一刀下去的结果。 “裴……裴……少……”徐达和支吾着,站在裴白东身边,诺诺道:“其实我没下给栗子下东西……我……” “嗯,你只是想活着。”裴白东打断了徐达和的话,笑着看过去。那眼神看得徐达和脊背一阵发凉。 “我……我……”徐达和也不是傻子,他自然知道裴白东把他扣下来的意思,“裴少想问什么……” 栗子抬了张椅子下来,裴白东在门边坐下,栗子站在裴白东身后不说话。裴白东扫了一眼靠在墙角低着头的荣三,又回过头问徐达和:“宋叔和秦家有联系?” 徐达和眼珠子溜了溜,裴白东看在眼里,说道:“说实话,我就让你好好活着。” 徐达和尴尬的笑了笑了,“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有点来往,具体我真的不清楚。” “说说看,是和谁来往?和秦少还是二少?”裴白东问道。 徐达和说:“都是和二少呢,秦少我还是第一次见。裴少也知道,秦少出了名的深居简出,压根看不不见人。” “那墓里的鱼石,是真的没了?”裴白东一边开口,一边抬着枪管抵上了徐达和的脑门。 徐达和混身僵硬,急忙道:“裴少!!这我是真的不知道!!!真的没有!!” 裴白东不怎么相信。那颗鱼石,他上辈子去墓里的时候都还在,那时候宋叔的人已经去过了,这一回怎么可能会不见了。 “那你说说,那鱼石有什么用?”裴白东收了枪,看着徐达和。 徐达和愣了一秒,“裴少不知道?那东西……好像是什么仪式用的……好像是秦二少要的,宋叔也想要……” “……仪式?”裴白东想到了那个祭坛。 “……这事,秦二少知道……秦少应该也知道。” 听徐达和这么一说,裴白东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秦少和秦二少的关系好么?” “听说二少很黏秦少……这次好像还是秦少自己来帮二少的。”徐达和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裴白东的表情,生怕说错了什么,惹得裴白东不高兴,一枪崩了他。 “黏”……?裴白东的表情有些古怪。秦晓上辈子也很黏自己……最后还不是……秦衍也是个冤大头呢。 “秦衍……”裴白东低喃了一声,忽然想起那人每次看着自己的眼神,每次都带着点不一样的感觉。 “裴少还要问什么……”徐达和瞅着裴白东的表情缓和了点,适时的开口。 裴白东瞟了徐达和一眼,“你给的消息不是含糊不清,就是一点没用,玩谁呢?” 徐达和往后退了几步,呵呵笑道:“裴少……我要是真知道什么……宋叔也不会这么放心的让我跟你走……” “什么都不知道,我留着你更没用了。”裴白东举起枪,扣下扳机,“轰”一声枪响,徐达和脚边的地上凹下去一个小坑。 徐达和刷的白了脸,吓倒在地上,瑟瑟发抖,“裴少……我我我……真的不知道……” “你不用说太多,你就说说看,宋叔还准备灭我的人几次?”裴白东挑眉看过去,靠在椅子上的轻抚手上的枪。 “裴少我错了!!!我不该害栗子!!!我该死!!该死!!”徐达和趴在地上不停的给裴白东磕头,说着又扇了自己几个耳光。 “各为其主,我也不怪你,或者你说说荣三那次的事?”说着,裴白东往荣三那边看去,看见荣三抬头往自己的方向看了过来。 “荣三?!?!荣三去之前秦二少找过荣三!!说了什么我不知道!!”徐达和急忙说道。 “然后呢?”裴白东抬手给枪上了膛。 徐达和咽了口唾沫,“是秦二少让荣三去那墓的!!宋叔的人好像也去了一个!” 裴白东满意的笑了,像个痞子似的靠在椅子上,“宋叔的那个人呢?” 徐达和的脸上滑过一丝惊恐。 “是你?”裴白东笑了,“我的伙计是你杀的。” “裴……裴……少……我……”徐达和这回说不出话了,裴白东眼神看得他浑身冰冷。 “荣三,你有什么想说的?”裴白东偏头往荣三那看去。 荣三还没有说话,脸上已经流了一脸的泪,“裴少……是我对不住兄弟们,是我看着他们被杀没有出手,我活该……活该……” 裴白东脸上挂上一丝嘲讽的笑容,“我的伙计都被杀了,这么说起来,你可不是我的伙计,又哪里来的兄弟。” “裴少……裴少……我对不起他们,可我对你是真心的,秦二少只是让我呆在你身边,别的都没有。”荣三泣不成声,脑海里浮现起那些人死前看着他的表情。他们都诅咒他不得好死,现在大概是报应吧。 裴白东听着荣三的话,想笑却又笑不出来。上辈子栗子死后,堂子里算是受了重创,荣三和陈野那时依然跟着他,这两个人跟着他度过了堂子最艰难的一段时间,到后面杀了宋叔,这两个人一直都照着秦晓的话,“呆在他身边,别的都没有”,直到最后,要了他的命。 “荣三。”裴白东面色阴沉,眼神阴狠,荣三笑了笑,似乎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裴白东沉默了半晌,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似乎也没有必要再说了。 “走吧,栗子。”,裴白东起身,离开了地下室。栗子默默的跟上,地下室的大门又一次关上,这不过这回,里面锁住了两个人。 回到客厅,裴白东有些疲惫的坐了下来。栗子站在一边,没有说话,看了看四周,目光最后落在裴白东身上,皱了皱眉。 “怎么了?”裴白东看见栗子的表情,问道。 栗子迟疑了一下,慢慢说:“裴少你的身上,似乎有很浓的阴气,可是却没有脏东西跟着你,着阴气……似乎是……裴少自己身上的……” 裴白东笑了笑,脸上没了疲惫,“还有别的什么么?” 栗子摇了摇头。 “没事。”裴白东靠在沙发上,“回去休息吧,你也累了。” 栗子点头离开。 ****** 两天之后,裴白东带着地下室里的两个人,离开了城区,驱车到了一个偏僻的山村。拖着两个人进了一座古墓。幽深的古墓里,两声枪响回荡着,墓外却依旧安静。 出了墓,裴白东开车往回走。路上他又想起他师父裴瞎子。他五岁的时候,裴瞎子从路边把他捡了回来。十五岁的时候,裴瞎子让他下的第一个墓就是这里,他一个人在墓里困了三天才摸了回头土脸的摸了出来,却也将这个墓的内里摸了个清楚。 那时候,裴瞎子一脸贱兮兮的给他说:“徒弟,干这一行本就是损阴德的活儿,杀人越货这样的勾当绝对不要做。可到了有一天,真到了非杀不可的地步,那你就把人杀在墓里。死在墓里,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借口。” 后来裴瞎子,在一次带着裴扬下墓的过程中,被一只粽子咬死了。裴扬那次回来之后,再也不肯下墓。 上辈子他一直没同意裴扬的想法,一直让他下墓,让他和自己一起继承着裴瞎子的衣钵。后来裴扬也死在了墓里。这一门里,姓裴的独溜溜的剩了他一个。那时候看着裴扬的尸体,他想,干这一行,大概也就是这样了,最后,大都是死在墓里,了此余生。 车进了城,裴白东方向盘一扭,朝着张和的铺子开了过去。看着一路上车水马龙头,裴白东在重生之后,第一次真真切切有了活着的感觉。 进铺子的时候,裴扬一如既往的趴在柜台上霸占张和的电脑打游戏,瞄见裴白东进来,喊了一声“师兄”,头也不抬。裴白东走过去,“啪”一声合上了他手上的笔记本电脑。 “啊啊啊啊啊啊!!!师兄!!我错了!!!”裴扬嚎了一声,张和闻声而出,看了一眼裴白东,又转身默默的回到了货物堆里。 “你这么玩,以后那什么养自个……”裴白东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放开了压在笔记本上的手。 “啧,不是有师兄嘛!”裴扬打开电脑继续玩,“实在不行,我可以找个土豪做朋友!” 裴白东:“……” “师兄和我一起打游戏么!!”裴扬热情的邀请道,“张和前几天建了个号和我一起呢,我还介绍他认识了一个土豪。” 裴白东忽然很好奇,裴瞎子当年到底是从哪给他捡回来这么个奇怪的师弟的。 裴白东和裴扬进行了一番鸡同鸭讲的慰问之后,扶着额离开了铺子。离开铺子的时候,裴白东觉得自己的师弟除了找个土豪做朋友,后半辈子估计也没有别的出路了。 刚走到车边,裴白东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看见马路对面,有个熟悉的身影匆匆走过,那个身影很快上了车,离开了裴白东的视线。是秦晓。 看着秦晓的车从街角离开自己的视线,裴白东沉默了一会,突然感觉到了一道视线正看着自己,下意识的四处看了看,却只看见攒动的人流。 裴白东忽然想起了秦衍。张开手看了看已经完好的手掌,裴白东脸色又沉了下来。他知道自己的身上似乎发生了一些神奇的变化,比如,伤口可以很快的愈合。 在车边思考了许久,裴白东回过神,伸手去拉车门,却突然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10.死亡之后 裴白东知道自己摔在地上,也知道很快有人把自己扶了起来抱上了车。可是他却无法从黑暗中爬出来,眼前黑成一片,渐渐连意识也慢慢模糊,最后终于陷入了一片漆黑的深渊。 时间恍惚一瞬,不知过了多久,裴白东的意识突然回了笼,知觉如涓涓细流一般一点点回溯到了全身。身下是柔软得有些陌生的床铺,裴白东下意识的晃了晃头,睁开眼,慢慢坐起了身。身上的骨骼响了几声,显然是躺了太久已经僵硬了。 渐渐回过神,裴白东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赤着上身。房间的构造很奇怪,有三面墙是整块的镜子,没有窗户。只有一面是落地窗式的门,拉上了一层薄纱的帘子,透过帘子隐约可见门外有木质的走廊和护栏,栏外看得见绿幽幽的寂静山林,莽莽的树丛,似乎是在一个山坳里。 裴白东下了床,扭头看了看周围的镜子,转了个身。忽然,裴白东注意到在身后的镜子里,自己后腰上多了一个圆形的图案。从图案上蔓延出一片蜘蛛网状的红色条纹,遍布了半个脊背,显得有些狰狞。 而后腰上的那个图案,裴白东看着莫名的眼熟。想了一会,裴白东记起来,这是祭坛里那个突出的圆柱上的图案,现在印在了自己的后腰,一尾团成圆形的鱼。 这又是什么?裴白东疑惑不解,他还记得当时他躺在地上的时候,那个圆柱的确顶在自己的后腰。可是,他现在已经回到了六年前,这印记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裴白东的思绪。 “是你……”裴白东看着外面走廊上的秦衍,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秦衍把他扶上车带回家?那么这里是秦衍的家? 秦衍脸上现出一抹笑,一种松了一口气的笑容,带着庆幸,也带着一股莫名的怅然,看得裴白东一脸迷茫。 薄纱之后,秦衍叹了一声,脸上依然挂着儒雅的笑,“你想活下去么……?” “活下去?”裴白东显然不太明白他们之间谈话的话题点在哪。 秦衍指了指裴白东身后镜子,“当网纹布满你的背,你就会真的离开这个世界。” “当然要活。”裴白东痞笑着。 闻言秦衍的笑容出现了一丝僵硬,却又很快恢复,那温和的笑容,如暖软的和风,“我也希望你活着。” “你希望我活着?为什么?”裴白东挑眉看过去,秦衍依然温和的笑着。 这一回,秦衍没有急着解释,只是打量了一眼四周,然后徐徐道:“等你真的活下来了,大概就知道了。” 裴白东看不明白秦衍那奇怪的表情代表着什么,只是看着秦衍离开的时候,那背影中带了股莫名的孤独。裴白东皱了皱眉,忽然发现秦衍在门外都没有开门,他居然很清楚的听见了秦衍的声音。裴白东低头看了看自己完好无损的掌心,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有多久,秦衍就回来了,手上拿着崭新的衣服,开门递给裴白东,又离开了。看着秦衍离开的身影,裴白东眼神沉了下来。 穿上衣服的裴白东离开了房间。一出门,绿树掩映的山野,清晰而明媚,带着一股生机,空气中充斥着一抹淡淡的水汽,荡涤人心。露天的走廊只有一截,裴白东沿着走廊走了一段,转到了一个看起来像是客厅的地方。 房间里拉着厚实的窗帘,密不透风的严实,将光线档去大半。虽然外面是白天,屋子里依然黑成一片,沉沉的压着人不舒服。注意到房间另一面,有一扇房门半开着,裴白东走了过去,细微的脚步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突兀。刚到了门口,裴白东就看见了秦衍。 这是个宽敞的书房,巨大的书柜镶入墙面,里面放着密密麻麻的书籍。靠窗的地方摆了一张书桌,书桌上乱七八糟的堆了几摞书。秦衍站在书桌后,背对着裴白东,面对着窗帘,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 昏暗的房间将秦衍的身影描成黑色,像一尊静立的雕塑,带着股诡异的美感,还有那种裴白东熟悉的压迫感。裴白东打量着四周,这栋房子,无论哪带着点压抑,还有一股脱离人气的冷清。 “想问什么?”秦衍开了口,那声音从黑暗里传来,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可是,裴白东却偏偏觉出这声音和此刻的环境格格不入。冷清得压抑的房子,温暖和煦的声音,突兀又离奇。 “这是你家?”裴白东疑惑的开口。 “我家?”秦衍转过身,黑暗中那双眼笑得熠熠生辉的看着裴白东,“算是吧。” 秦衍从书桌后走了出来,到了裴白东身前,拉过裴白东的手,将一个圆润的东西交到了裴白东手心。继而越过裴白东到了像是客厅的房间。 裴白东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东西,一脸讶然,竟然是一块鱼石,“怎么会在你这?” “本来想把它送回去,刚好遇上你,就带回来了。”秦衍在黑暗的客厅里熟悉的走来走去,半晌将两杯茶放在桌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裴白东坐下。裴白东琢磨着秦衍的话,有些迷茫。 “送回去?”裴白东没有动靠在门边问道。 “现在不用再送了。”秦衍笑了笑,打量着裴白东靠在房门边的身影。颀长而有力,随时都带着一种的蓄势待发的气势,像一只豺狼,“来坐下吧。”秦衍又指了指身边的位置。 裴白东漫步踱过去,看着黑暗的屋子,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为什么不拉开窗帘?” 秦衍笑了,笑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清晰可闻,如金石落地,又转瞬即逝,“对我来说,有光没光都是一样的,我的双眼早就不需要光了。” “为什么?”裴白东有些好奇,转身到了窗边,两手捏着窗帘一挥,窗帘被“哗”的拉开。大片日光倾泻而入,房间内豁然开朗。裴白东看着窗外的风景,眯着眼,远处是一个小型瀑布,瀑布下是有一池蓝幽幽的潭水,水岸边的石头上布满了细绒的绿色青苔。虽然隔得远,裴白东却看得一清二楚。 裴白东回到秦衍旁边坐下,摊开了手掌,问道:“我到底怎么了?” “如你所见,伤口愈合得很快,五感变得更敏锐。”秦衍眼底滑过一丝暗色。 “为什么?”裴白东双手十指交叠放在腿上。 “你还不知道么?”秦衍脸上浮过一丝讶色,“祭坛,鱼石。鱼石是触发祭坛的必需品。” 裴白东问道:“鱼石到底是什么东西?” “每个鱼石里都封印了一缕魂魄。”秦衍看着裴白东,目光直入裴白东的眼底。裴白东有些不适的偏过头。此刻和秦衍挨得很近,从秦衍身上传递而来的压迫感更为明显。 “魂魄?”裴白东疑惑。 秦衍点点头,“人和龙、雷、虎是同宗兄弟,但却有过一次比拼。龙上天呼风唤雨,地上便阴风阵阵,飞沙走石,天昏地暗。可当龙回到屋中,人雷虎却谈笑风生,无动于衷。之后老虎伸出里爪到处乱抓,撕声咆哮,弄得地动山摇。可是人雷龙毫无惧色。” “接着雷在天空中翻滚咆哮,眼睛一眨便闪电交加,雷声轰鸣,大雨倾盆而至。雷以为自己技高一筹,成为胜利者。可是,当它回到屋里,人龙虎依旧稳坐不动,谈笑风生。人是最后一个出场的,点了一把火,大火弥漫四野。龙雷虎被吓得仓皇逃窜。雷被烧得疼痛难忍,遁上天际;龙的磷被烧落,遁入水中;老虎的皮毛烧焦,窜入深林。人收下了龙雷虎的精魄。” 裴白东一脸迷茫,没有找到这个故事和自己的问题的结合点在哪。 秦衍继续道:“知道水族么?这是水族的传说,很少有人知道。鱼石里四个魂魄,人龙雷虎。睢人魂,龙鳞魄,雷吼灵,虎啸精。” “龙鳞魄?”裴白东看着手中的鱼石,“睢人是什么?” “水族的仙婆牙娲创造了天地之后,用树叶造人。她将树叶弄成人形封入瓦罐,可是本该要等十天才能打开,牙娲忍不住在第七天就打开了瓦罐。瓦罐中的人矮小瘦弱,胸脯穿空,不能种地,又被野兽欺负。于是,牙娲让野兽吃掉了这些人,重新造人,等满十天,这一回的人,见风就长大,最后主宰了天下。” “水族人自称‘睢’,目佳为睢,睢人水族人。” 裴白东闻言愣了一下,喃喃道:“饮睢水,为睢人。” “看来你已经见过那些死去的睢人先民了。”秦衍挂着一抹风轻云淡的笑,“睢人先民都是长生的,除非他自己愿意,不然不会死。不过唐朝开元年间,这一族从此以‘水’代‘睢’,睢人先民也再没有出现过。” “什么意思……”裴白东听得一脸迷茫。 “最早的睢人是陆铎公,他和另外五个睢人创造了水族的文字水书,那五个人后来都死了。只剩陆铎公守护着水族。过了很长的时间,直到开元年间。” “开元年间,一个张果的方士到处骗人说自己已经活了几千岁。恒州刺史将这个消息报给了李隆基,李隆基得到消息就将张果接到了宫中。一段时间后,张果离开皇宫,离开皇宫之前,李隆基授予他银青光禄大夫。” “之后不久,陆铎公的水书被一把大火烧尽,没有人知道这是从何而来的大火。” “是李隆基?”裴白东听着秦衍的话,有些困难的消化着话里的内容。 “水族还有一个传说,陆铎公用水书推算出了与神母相见的时间,惊动了天皇。天皇认为水族文字太厉害,于是用一个装着火药的葫芦,骗取了一个小孩的欢心,结果葫芦里的火烧毁了水书。只剩下砚台下压着的几百个文字。” 裴白东皱着眉,思维被秦衍带着走,“天皇是李隆基?” “实际上,这把火是陆铎公自己放的,他要守住一个秘密。一个用水书记载的秘密,一个用五个人的生命继承下来的秘密。秘密守不住了,那不如毁掉。不过,水书并没有消失,陆铎公死前,将早已铭记心中的水书传给了那个拿葫芦的小孩。” 裴白东低头想了一会,面色凝重,“是什么秘密?” “长生。” 闻言,裴白东沉默了下来。长生? “张果将陆铎公的事透露给了李隆基,李隆基找到了那时的睢族现在的水族,陆铎公自然不会把秘密说出去,于是他毁掉了这一切。陆铎公是个真正的睢人,也是最后的睢人,他几乎与世隔绝,他死之后,再无睢人。”秦衍把整件事连起来又解释了一遍。 “睢人到底是……”裴白东迟疑着。 “永远都不会死的人。”秦衍笑着,儒雅又温文。 “长生……”裴白东心里有了一些推测,却又不敢确定。 秦衍点点头,继续说:“水族中掌握水书的人称为鬼师。那个继承了陆铎公水书的小孩,是水族的第一个鬼师。他之后有很多鬼师,可是陆铎公的秘密除了他这一支,在没有别人知道。这个秘密通过口述一代代的流传了下来,只是流传的越久,也越失真,到后来连这个秘术的目的都在口述中遗失。” “最后,鬼师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口口相传的秘术是世人渴求的长生之术。” “睢人是长生的,那和陆铎公一起发明水书的剩下五个人呢?”裴白东疑惑的问道。 秦衍笑了笑,吐出三个字,“睢人魂。” “那这六个人是怎么变成睢人的?之前也有睢人,那源头是什么?”裴白东抛了抛手中的球。 秦衍狡黠的一笑道:“我不知道。” “……” “那给我讲这些有什么用?”裴白东靠在沙发上痞笑着问道。 “因为你现在正向着睢人转化。”秦衍拿起桌上的茶细细的啜了一口。 裴白东的表情变了,“我?长生……?” “是啊。”秦衍应道,那声音似是感慨,似是叹息。 裴白东意识到什么,看着秦衍散漫的笑着说:“你也是。” 秦衍点点头,温和的笑道:“不过我活得比你长,你应该感觉得到那种压迫,时间带来的压迫感。” “不过,重新集齐四枚鱼石,你才能真正的活下来,不然你就会变成胸脯穿孔的怪物。”秦衍慢慢解释道,“你最开始就看过那怪物了吧,那其实是你的镜像。那镜像不敢靠近你,因为他就是你,你就是他。” 裴白东看着秦衍,发现秦衍不像在骗他,脑海里浮现出了在水里看见的那个怪物,“我要怎么做?”裴白东问秦衍。 “我说了,集齐四枚鱼石。”秦衍温和的笑,目光如春阳。 “你给我这个,”裴白东举起手里的鱼石,“是代表你愿意帮我?” 秦衍微微勾起唇,看着裴白东的目光渐深,“如果你愿意的话。” “为什么帮我?”裴白东瞟了眼秦衍质问道。 秦衍解释:“我答应了一个人要守着这个秘密,但我疲倦了,想换个人来做这件事,所以我回秦家物色人。结果现在你出现了。” 裴白东突然明白了什么,“你选的那个人是秦晓?” 裴白东的表情阴沉又带点嘲讽。秦晓大概是想用他来换长生,却没料到长生的开始是死亡。而自己歪打正着的,变成了长生的那一个。 秦衍讶然,“你怎么知道?” “你觉得他是很好的人选?你肯定他会按你说的做?”裴白东反问道,脸上滑过一丝自嘲。想起秦衍上辈子的结局,裴白东摇了摇头。这表情恰好落入了秦衍的眼中。 “他只要在鱼石被取出,祭坛被开启之后,再将鱼石送回原来的地方就可以了。除此之外,他可以如愿长生。”秦衍笑道。 “睢人在祭坛再死一次会怎样?”裴白东痞笑着问。 秦衍还是一脸风轻云淡的笑,看着裴白东的眼神也没有变过:“睢人长生不老,却也不是不死,再死一次自然就真的死了。” “你有想过自己会死么?”裴白东突然起意,开口问秦衍。 秦衍起身,贴在裴白东耳边笑着说:“求之不得。” 微弱的鼻息让裴白东的耳廓有些痒,话却让裴白东愣了许久。裴白东扭头对上秦衍的双眼,秦衍的嘴唇擦过裴白东的面颊,裴白东想从眼前这双眼中看出什么来,只是这双总是蕴着笑意的眼里,除了笑意什么也没有,干净又深沉。 普通人苦苦寻求长生,长生的人却求死不能。 许久之后,裴白东开口问道:“为什么?” “看着别人生老病死,而自己只剩下无尽的生命,除了虚无空洞,没有别的东西了。” 裴白东听着,慢慢勾唇洒脱的笑了,“现在不是多了个我么?” 秦衍沉默了。许久之后,秦衍叹了一口气,“所以你愿意,我就会帮你。”秦衍笑着。只是这回,裴白东在秦衍的眼里看出了些别的东西。是期待,还有一些解脱。这隐匿的期待让裴白东的心底有了一丝不可名状的触动。恰如弦上一拨,微颤心间。 裴白东摸着下巴,痞笑着,似是不经意间提起,“其实在我之前的人生里,并没有见过你,我只在秦晓的口中听过你,那时候你已经死了,大概是在半年后。” 秦衍的目光沉静如水,并没有什么变化,“他就是太心急了。” “那你现在还要选他么?”裴白东拿起茶杯看了看,杯中茶水已经冷了,他还是喝了一口。 秦衍看着裴白东,“我现在选了你。”裴白东满意的笑了。 “秦晓杀了你么?”秦衍开口问道。 裴白东点头,自嘲的笑了笑。 秦衍笑得文雅,语气却带了一丝锐利,“成事不足。” “不过,你还要和我去一趟贵州。”秦衍看向裴白东,表情忽然有些沉重。 “没问题。”裴白东应道,晃眼瞟见了秦衍裤袋里的烟,伸手摸了出来,迟疑着问了一句,“睢人不会生病吧?” 秦衍笑着摇摇头,似乎察觉什么又开口道:“你之前得过什么病?” 裴白东又在秦衍身上摸出打火机,点上烟,烟气裹了一身,听见秦衍的问题,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右肺。 秦衍了然,笑着补上一句话,“真惨,将死还被捅一刀。” “……” “那你呢?”裴白东开口道。 “我什么?”秦衍起身给裴白东拿了烟灰缸过来,一下没明白。 裴白东抖了抖烟灰,“你活了多久?” 秦衍明白了裴白东的意思,皱着眉想了会,开口道:“传承陆铎公秘密的那一支鬼师,某一代的鬼师取了一个外族的女人秦氏,秦氏是鬼师在天坑边救回来的,救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你手上这枚鱼石。秦氏跟着鬼师在族里安顿下来,不久之后,生下一子。” “二十八岁的时候,鬼师的儿子失足落下山崖,残废了。但秦氏是搬山道人的后裔,她去集齐了四枚鱼石,换了他儿子一个永生。当时秦氏和鬼师订了个约,永生的儿子要帮忙看护着四枚鱼石。然后就一直到了现在。那时候,大概是明朝。” “哪个皇帝……你重生到了几岁……”裴白东挑着眉,打量着秦衍的面容,突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大概是仁宗?我记不清了。”秦衍一边回忆一边说。 裴白东闻言正琢磨着秦衍的话,秦衍起了身,回头对裴白东说:“你自己随便看看,我去弄点吃的。”裴白东点了点头,挑眉目送秦衍离开。 在沙发上闲着没事,裴白东窜到了秦衍的书房。进了书房第一件事,裴白东就拉开了书房的窗帘,大片阳光照进来,书房瞬间亮堂了很多,沉闷的压抑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走到书桌前,裴白东晃眼一瞟就看见一把匕首放在书堆的夹缝里。那把匕首裴白东在黔中墓里看见秦衍用过。裴白东扒拉了一会,把匕首扒拉了出来。 说是匕首,其实更像是一把小剑,一尺来长。握在手上,裴白东立马感觉到了这小剑结结实实的重量。很沉手,手感很棒,刀锋并不是很锐利,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恶气。裴白东看着匕首剑一样的外形,还有这恶气,突然想到了什么,剑身翻了一面,裴白东看见剑身上有两个古篆字。 虽然不认识这两个字,裴白东却有了猜测。欧冶子造过一把性恶之剑,铸剑之时剑中就透着恶气,每铸一寸,便更恶一分,因此名为“胜邪”。 裴白东握在手上挥了两下,又拿在手上往其他地方转了转。约么半个小时后,秦衍进了书房,裴白东挥了挥手手上的小剑,“胜邪。” 秦衍点了点头,“出来吧。” 裴白东放下了小剑,跟着秦衍出了门,看着秦衍比自己高半个头的背影,裴白东脑海里,忽然回忆起刚才秦衍的嘴唇擦过自己脸颊时候的温暖。 11.不可预知 几日之后,秦衍和裴白东再一次踏上了去往贵州的道路。去之前,秦衍并没有告诉裴白东目的地是哪里,只是让裴白东记得带上那枚鱼石。 从秦衍住的山坳里出来,行了整整一天的车,走了大半截山路,外加十八弯的公路,颠得裴白东姓什么快都要不记得了,两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下了车,裴白东的脸色有点发白,秦衍还是一脸如常。裴白东白着脸,跟在秦衍身后在山路上走着,半个小时之后,两人到了一个寨子。寨子里的建筑都有着茆榫干栏式建筑的风格,下面一层大都用来喂养禽畜,安装石磨、石碓,或者堆放杂物,上层才住人。 一路穿过寨子,身边的人除了秦衍都穿很有民族特色的服装,大都是白青蓝三色,女人头上都包着长帕。裴白东心里大概知道这应该是个水族寨子。两人在这原汁原味的水族寨子里,穿着现代的服装,顿时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不过路上也没有什么人关注他们。 两人平安的来到了一处房外,上了楼梯,秦衍在前敲了敲门。门很快就开了条缝,门缝中一只眼打量着两人,嘴里说了句什么。裴白东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但秦衍很迅速的回了对方几句。裴白东立刻看见了那只眼中的情绪,惊讶到了一种惊恐的地步。 裴白东不知道秦衍给那人说了什么,那人打开了门。进了门,裴白东才发现给自己开门的是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穿着一身青布长衫,头上裹着青布。 老人领着两人坐下。秦衍示意裴白东将鱼石拿出来,交到了老人手上。老人握着那枚鱼石,浑浊的双眼中透出了激动而又崇敬的泪光。老人回头打量了一眼裴白东,皱了皱眉朝秦衍说了什么。秦衍笑着解释了几句,老人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到裴白东身上。裴白东迷茫的打量着两人,完全不知就里。 片刻之后,两人似乎谈妥,秦衍带着裴白东离开了房间,老人跟着二人一起离开。将二人领到了一间屋子前,老人又再一次看向裴白东,他走到裴白东近前,伸手在裴白东前额按了一掌,便杵着拐杖离开了。裴白东不明白这举动有什么意义,却也没有说什么。 二人在屋内歇下,屋内只有一张简陋的床,外加一些简陋的家具,中间挂着的一盏白炽灯。 “那是这一任传承陆铎秘密的鬼师。”秦衍解释道。 裴白东点点头,“为什么来这里?” 秦衍道:“来取睢人魂。而且,你身上的纹路要鬼师才能解除。” “睢人魂?在这?”裴白东愣了一下。 秦衍点点头,“这儿是独山县的交陇寨。” “什么时候去?”裴白东问道。 秦衍道:“不急,等鬼师给你举行一次‘聚略铎’,解决了手上这枚鱼石才去。” “聚略铎?” 秦衍点点头,“水族重大的仪式之前都必须用这个来推定日子。陆铎的水语就是‘略铎’” 裴白东点点头,依然有些似懂非懂。秦衍没有再解释。 ****** 夜里,两人在床上挨着躺下,都脱得只剩背心,身体相互贴着。裴白东睁着眼,有些失眠。重生之后,他的人生发生了太多的变数,遇上秦衍之后的每一天,他都活在无尽的疑问里。 他似乎走进了一个新的世界,和从前的世界全然不同的世界。而这个世界里的一切,也只有秦衍可以给他解释。可就算知道了一切,裴白东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少了什么。 “看着别人生老病死,而自己只剩下无尽的生命,除了虚无空洞,没有别的东西了。” 裴白东又想起了秦衍说的那句话。他同秦衍一样,从未想过要长生不老,却都在机缘之下,再世为人。可是,长生这样遥远的字眼对于裴白东来说,有些太飘渺了。 长生能做什么?那样无尽又漫长的生命可以带给自己什么?这样漫长的生命又要如何渡过?这些从来没有过的问题在裴白东的脑海里接踪而至。他从最开始的带点喜悦的情绪,慢慢变得有些奇怪。 生命在裴白东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给了他一份大礼,他突然被砸晕了头。 裴白东翻了个身。 “睡不着么?”秦衍开口道,“在想什么。” “在想活这么久能做些什么?”裴白东翻身平躺在床上,痞笑道,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秦衍笑出声,笑声微不可闻,“活下去你就知道了。” “在那个祭坛里,你听得见脚步声么?”裴白东问了一个看似和前言无关的问题。 “嗯。”秦衍应道。 裴白东抱起双手,“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死的。” 愣了一秒,秦衍反应过来裴白东说的是他自己上辈子的事。 秦衍察觉到了裴白东语气中细微的犹疑,便开口问道:“你不想继续下去了么?”目光一水的沉静。 裴白东顿了一下,忽然想到了那时秦衍眼中的期待,开口道:“不是,有点好奇而已。” “我不会逼你。”秦衍道。脸上却没了笑意。 裴白东扭头去看秦衍,秦衍也正看着他。此刻,秦衍的目光沉沉,带点锐利。裴白东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停了一下。 “裴白东。”秦衍开口道,如金石落地的声音喊着裴白东的名字,裴白东微眯了眼,一只手钳住了他的下颚,裴白东没有挣扎,痞笑着看着秦衍,“你可以想好再答应我。” 裴白东沉默了半晌,开口道:“挺好听,再叫一次。” “……” 秦衍收回了手,裴白东补上一句,“我想好了,反正不是还有个你,再怎么也不会一个人。” “我?”秦衍笑了,眼中染上笑意,目光却更深了,看得裴白东有些不自在。 裴白东以为秦衍还会再说什么,秦衍却合上眼不再说话。盯着秦衍的侧脸看了半晌,裴白东回过头扭了扭脖子,闭上了眼。 梦中,裴白东睡得并不安稳,似乎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他耳边哼唱着一段歌谣。一开始,他还听不懂歌谣在唱什么。那幽幽的声音唱着一种他听不懂的语言。渐渐的,那声音一遍遍的重复着,裴白东渐渐听懂了那声音在唱什么。 “有个老人叫陆铎,四季居住山洞中。 青石板上造文字,造得文字测吉凶。 所有良辰全送人,等到自己造房时。 书上已无好日子,无奈只好住洞中。 若问深洞在哪里,就在水岩和水东。” 那声音哼唱了许久,久到裴白东的意识渐渐模糊…… 第二天裴白东醒来的时候,身边的已经没了人。出了屋子,裴白东四处活动了一下,就看见一个穿着浅蓝色右衽大襟长衫的水族姑娘走了过来。胸前戴了条绣花的长围腰。头上包着白色长帕。 那姑娘见了裴白东便问道:“阿爷让我来问你们准备好了么?” “准备什……” “好了。”裴白东正要问准备什么,身后就传来了秦衍的声音,回头一看,就看见裴白东提着一个鱼篓站在他身后。 “那现在就走吧。”姑娘笑着招呼两人跟上。 跟在那姑娘身后,裴白东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应该是准备“聚略铎”。三人又到了昨天的那间屋子,一进屋子裴白东便看见屋内多放了一张供桌,桌上六双碗筷整齐摆放。秦衍将六只破身不破嘴的鱼供上了供桌。 秦衍看了眼裴白东道:“生日是什么时候。” 裴白东愣了一下,“不知道。” “……” “我是我师父捡回来的,捡回来的时候还是个婴儿,我连我父母都没见过,去哪知道生日。”裴白东痞笑道,说完又意识到什么,“一定要么?” 秦衍朝那老人说了几句,老人摇了摇头。气氛忽然沉默了下来。秦衍不知道在想什么,皱着眉。 “不行么?”裴白东开口问道。 秦衍微微叹了口气,裴白东看见了,心里顿时了然,却有半刻愣着说不出话。两人呆立了许久,老人坐在一边,点了旱烟抽着。烟雾在晦暗的屋内弥漫着,似乎让人失了前路。 许久之后,秦衍拉着裴白东离开了屋子。屋内桌上的六尾鱼静静的躺着,坐在不远处的老人微微叹了口气。秦衍和裴白东重新回到了休息的屋子里。秦衍脸上看不出表情,裴白东似乎已经恢复了常态,还是一脸痞痞的笑。 万事俱备,却缺了最关键的一环。可惜。 屋子里昏暗的光纤印在裴白东脸上,秦衍靠在门口一直没有动。两个人都没有说什么,却都带着一股可见的颓然。许久之后,裴白东起了身,慢慢踱步到秦衍身边,摸出秦衍身上的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迷蒙的烟雾缭绕在两人之间。 “我还能活多久。”裴白东散漫的问道。看起来他似乎已经不在意了,却总能在的脸上察觉出一丝细微的不甘。昨天还在思考,活那么久能做什么,今天就要考虑还能活多久,谁又会甘心 秦衍抬头看着裴白东,那眼神里黑魆魆的平静看得让裴白东有些发怵,“你想活下去么?” 又一次面对这个问题,裴白东恍惚了半刻,然后陷入了沉默。他不敢去看秦衍的双眼,低着头思考,指间的烟很快燃尽,裴白东扔了烟蒂,抬脚踩了下去,又抬头看秦衍。 秦衍突然有些后悔昨晚说的话,“我不会逼你”,他很想逼着这个人活下去。 他活了几百年,一个人孤独的活着,从来没有一个人在他身边。突然间有了这么一点希望,可是这希望竟然是一颗流星,只在天宇中只留下了一道划痕,就要消失不见。他不甘心。 “需要我做什么?”裴白东的声音传了过了。秦衍眯了眼,像一只瞅准目标的猎豹。裴白东莫名的打了个寒战。 秦衍直起背,面上浮起笑容,依然是那个儒雅温文的秦衍。刚才那个平静的眼神似乎只是一个错觉。 “你想做什么?”裴白东坐回床沿,见秦衍不回答,又开口问道。 秦衍笑着,“先去取睢人魂吧。” “好。”裴白东点点头,痞笑着。 像是结了什么心结,两人之间的氛围缓和了下来。裴白东问不出秦衍的想法,他只能选择相信这个人。这个人是唯一可以给他活命方法的人。 死亡和活着,是一个太容易的选择。 秦衍的心情似乎恢复了很多,有些愉悦的往门外看去,远远的有几个人走了过来,那几人还没看见秦衍,秦衍却先变了脸色,猛的退回了房间,关上了门。 几人中为首的一个注意到了这扇突然合上门,那人一脸人蓄无害的样子,眨眨眼转过了头。 裴白东怪异的看了一眼秦衍,秦衍笑着说:“我们得出发了。” 裴白东勾起唇角,一脸痞气,看着秦衍的眼神沉下来,“是谁?” “秦晓。” 裴白东乍舌,“关于这些,你给他说了多少?” “只给了他一些线索,他只以为我是他失散多年的哥哥。”秦衍笑道,“他那有一枚雷吼灵。本来我把龙鳞魄放回去,他再派人去一次就能拿到了。” “为什么不直接给他?”裴白东奇道。 秦衍道:“我要他继承我,自然要有考验。” “看起来我白捡了个便宜。”裴白东洒脱的笑了,“你现在要断了他的路么?” “你以为呢?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秦衍从窗口瞄了一眼,见秦晓一行人已经没了影。 出了门,秦衍带着裴白东从小路绕过寨子上了一条山路。路上裴白东想到了昨晚耳边的歌谣,就向秦衍提起。 秦衍点点头,解释道:“这是水族本地的歌谣,很多人都会唱。水岩和水东,而这是独山县水岩乡水东村交陇寨,我们要去的就是交陇洞。陆铎住过的地方。” “睢人魂在那?秦晓也是来寻睢人魂吧?”裴白东说着挑眉往秦衍那看过去。 “可他不知道怎么去交陇洞。”秦衍温文的朝裴白东回以一笑。 12.再次相遇 裴白东跟在秦衍身后,秦衍似乎极为熟悉这里的山路,随着渐渐攀高,眼前的景色也开阔起来。这一带峰林耸立,斑驳的岩石裸露在空气里,夹杂着绿茸茸的树木,别有一番独特的美感。 两个小时之后,裴白东跟着秦衍进了一片松林,地上松软的腐殖土,林间是露水的馨香,莫名的有了一丝惬意。又往前一段,走上了一段下坡路,裴白东眼前豁然开朗。远处是一片开阔的山凹,对面是绵延而崎岖的石壁。石壁上开了一个巨大的洞口,高处有二十来米,远远看着就有些惊人。 “是那么?”裴白东指了指那巨大的洞口。秦衍点点头,两人一齐朝洞口进发。 一个小时之后,两人到达洞口。洞内流出一条小河,流水淙淙,约么半人高的水深。两人逆流而上,走了约么百米,秦衍停下了脚步,河上出现了一座石桥。桥的另一头接着一个黑魆魆的洞口。 两人过桥入了洞口,进了洞中。两人都没有手电,但秦衍依然如履平地,而裴白东只能隐约看得见一些路。 没走多远,黑暗中隐隐出现了些微弱的蓝光,幽幽冷冷,带着点点鬼气。裴白东往光源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地面上豁了一个将近一米的口子,从地下发出幽幽的光。 秦衍没有停下脚步,往口子里走了下去,裴白东跟上才发现竟然有向下的梯子。整个人下到了口子下,梯子下是一方水潭,水潭中的东西裴白东见过,是桃花水母。 成千上外的桃花水母聚集在水中,发水幽蓝的光,宛如银河般辉煌,将地底映出一种妖异的美感。那些荧光的小东西,轻悠悠的晃荡着身子,闲散的游着。石梯最后没入了水中,看着身边一片幽蓝,裴白东突然有了一种恍如梦境的错觉。 秦衍往前走了一步,回头道:“水上的路小心一点。” 裴白东点点头。水面上的路是一排石柱,一次只能踩一只脚,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秦衍在前面开路,裴白东小心翼翼的跟着。五十多米的距离,走了五分钟两人才安全着陆。 水潭之后的空地并不大。借着蓝色的冷光,裴白东看见了石壁边上的石床,以及石床不远处已经落了不知多少层灰的木桌。 “陆铎住的地方?”裴白东问道。 秦衍点点头,“生前的住所。” 秦衍拉着裴白东到了石床边坐下,手在石床侧面摸了半天,忽然“咔”一声响,裴白东觉得自己动了起来。回头一看,石床连着的整面石壁竟然慢慢旋转,石壁之后还有玄机。 随着石壁转动,裴白东感觉到了一股浓烈又阴冷的寒气透骨而来,也渐渐看见了石壁后的东西。一开始是一口棺材,慢慢出现了第二口,第三口。 等到石壁停下,两人面前不远处整齐摆放着四口棺材。四口棺材中两口上分别插了一把尺来长的匕首。而那让人发憷的寒气就来自那四口棺材。 “这是?”裴白东从石床上起身,往前走了几步。 “陆铎以及和他一起造水书的五个人都葬在这。”秦衍解释道,站在裴白东身后。 “那不是有六个人?四口棺材……”裴白东一面说着,一面疑惑的打量了四周,他的眼睛已经可以在黑暗中看见一些以前看不见的东西,只是不那么清楚。果不其然,裴白东在左右以及前方的石壁上裴白东看见了两张人脸干遍到脱水的人脸。 “壁葬。”裴白东喃喃道。 裴白东曾在四川甘孜见过这种葬法。一般是上了古稀去世的老人,或者有三代以上儿孙的死者,家里的人会认为这位老人是吉祥、财源和运气的象征,是该家的守护者。为了保住这种运气,就会把这个老人葬在家里的墙壁中,让他成为家里的守护者。 “两边是肢解葬。”秦衍指了指其中插着刀的棺材,“中间两口只有一口是陆铎。另外一口里封了阴气,普通人开棺就被阴气冲体而死。” 裴白东点点头,暗自琢磨了一下了秦衍说的普通人,又看了眼棺上的匕首。肢解葬是将人分尸之后再下葬,一般是对于敌对的俘虏才会这么做。而用于肢解的匕首据说是有某种“灵气”,可以放在家中辟邪。 “陆铎是哪口?”裴白东指了指中间两口棺材问道。 “咔——” 两人身后的石壁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响。两人对视一眼,裴白东正准备上石床,秦衍一把拉住裴白东。裴白东疑惑的回头看秦衍,只见秦衍一把掀开了中间靠右的棺材盖,示意裴白东进去。裴白东翻身进了棺材,秦衍也跟着躺了进来,双手举着棺材盖缓缓合上。 而此刻石壁外的人刚好转到可以看见棺材的位置。裴白东一躺进棺材瞬间感觉到了一股阴冷的寒气浸入了全身。透骨的阴气丝丝扣扣的深入骨髓,裴白东冷得发抖,脸色明显的青了下来。裴白东明白着应该是那口封了阴气的棺材。 再往秦衍那边看去,秦衍面色如常,完全没有变化。两人贴得紧,裴白东还能感觉到秦衍在阴寒的棺材内显得温暖的体温。秦衍感觉到裴白东的不适应,迟疑了一下,把裴白东往自己身上拉了点,还手抱着裴白东。 裴白东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后就在冷得打颤的阴气里妥协了。 “阴气伤不到睢人,反而会是一种助力,你只是不习惯而已。你本身的阴气就很浓郁。”秦衍温声解释道。 见秦衍还是用往常的音量说话,裴白东奇道:“外面听不见?” “巴掌厚的棺壁,听不见。”秦衍话音刚落,裴白东就清楚听见了棺材外秦晓的说话声。 “……” “睢人不一样。”秦衍笑了笑解释道。暖暖的鼻息喷到裴白东脸上,带起一丝微痒。 此时裴白东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冷了,身体上的刺骨的寒冷感散去了很多,而同时他听见了棺外细微的脚步声,阴气似乎让裴白东的听觉变得更为敏锐了。 秦衍又道:“等他们拿了睢人魂我们再出去。陆铎不好对付。” “没问题。”裴白东回道。 “吼——” 忽然一声怒吼穿过棺壁传了进来,震得裴白东的鼓膜生疼。 “陆铎起尸了。”秦衍脸上笑了,“不知道来了多少人,只怕伤亡惨重。” 秦衍话音刚落,裴白东就听见外面传来惨叫、枪声,显然已经混乱成一片。 “你怎么知道会起尸?”裴白东一边问,一边动了动躺得发僵的身体。两人的身体相互摩擦着,渐渐有了一丝暧昧,裴白东显然也察觉到了,停下了没再动。 “四个鱼石,四个墓,每个墓都会起尸,尸体只是鱼石的陪葬而已。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得到。”秦衍目中氤氲了一丝笑意,直直的看着裴白,收紧了搂着裴白东手。 感觉到故意收紧的手,裴白东挑眉看过去,“秦少真有情调。”一边说着,裴白东的一只手像是一不小心一般在两人之间缓缓移动着,最后隔着衣服贴到了秦衍的胸膛上。掌下还感觉得出微弱的心脏跳动。 两人本就隔得近,鼻息之间相互交融,裴白东这一下,棺内的温度似乎突然升高了。秦衍眼底难得的浮起一丝兴味。裴白东眯着眼,贴了上去,两人鼻尖贴着,嘴唇之间只隔了最后一丝缝隙。 秦衍的手缓缓向上,最后压到裴白东的头上,两人的唇贴到了一起。裴白东愣了一秒,没想到秦衍来真的,不过下一秒就他张开了嘴和秦衍吻了起来。 气氛本来就带着一丝暖暖的暧昧,而这一个吻,将最后一丝阴寒从两人所处的地域里驱逐了出去。秦衍的吻带着一丝狂躁,几分疯狂,裴白东只能迎合着。这一吻不见半点温柔,只有一丝丝的热欲交融,一点点深入两人心底…… 半晌,两人唇分。裴白东喘了口气,看了眼周围像是确认什么。这样的氛围,这样的地方,莫名的让裴白东觉得兴奋,然后他毫无疑问的硬了,好巧不巧的是,他也感觉到了秦衍的硬度。 “艹”裴白东低声吐槽了一句,秦衍笑着打量裴白东的表情没有说话。眼神深处蓦地翻滚出一丝炙热的光芒。 秦衍适时的松开了抱着裴白东的手。而棺外似乎已经没有了声音,秦衍仔细听了半刻,确定了的确没有人,轻轻推开了棺盖。 新鲜的空气瞬间涌入,两人爬出棺材,裴白东一离开棺材就感觉周身都暖和了起来。再看中间的另一口棺材,棺盖大大的敞开,里面的东西已经不见了。 裴白东看看地上,躺了三具尸体,尸体都是血,地上的血液流了一地,封闭的石室里一时间全是血腥气。裴白东帖耳在石壁上听了会,外面似乎也没有人了。 秦衍按了机关,石壁再一次缓缓转动。片刻之后,两人又一次面对了那一汪蓝幽幽的池水。池水边,陆铎的干尸正和一个留下断后的倒霉鬼打斗着,那倒霉鬼虽然满身是血,却还在挣扎。 秦衍拉着裴白东在不远处朝着陆铎的方向跪下,磕了三个头。一边磕,秦衍的嘴里一边说着什么裴白东听不懂的话。干尸应声而倒。 秦衍讨来了裴白东的枪,走到那人身边,无视了倒在一边的干尸,枪口指着那人问道:“秦晓拿着东西走了?” 那人倒在地上点点头,有些虚脱的喘气。秦衍放了心,扣动了扳机。两人将干尸放回了棺材,秦衍拉过裴白东的手,划开一到口滴了血在陆铎的棺材上。 “为什么要这样?”裴白东问道。 秦衍道:“认祖归宗。” 两人安全的离开了交陇洞,回到寨子里,却见鬼师正站在两人所住的房前,似乎正等着他俩。秦衍上前朝着鬼师鞠了一躬,说了几句似乎是感谢的话,便带着裴白东离开了。 车驶上了公路,秦衍开着车朝秦衍的山坳里走。裴白东靠在副驾座上,做了没多久就睡了过去,秦衍侧头看了眼裴白东的睡颜,表情严肃起来。 裴白东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还是在那一间墙面都是镜子的房间。身上换了新的背心。裴白东在床上坐了会才慢慢起身下了床,往秦衍的书房摸了过去。书房里开着灯,暖黄色的灯光铺了一地,秦衍在书柜间不知道在找什么。 似乎听见了裴白东脚步声,秦衍头也没有回,“终于醒了。”声音里似乎带着笑意,又似乎没有。 “终于?”裴白东抓住了秦衍话里毫不掩饰的漏洞。 秦衍转过身,手里拿着一本书,脸上还是那么温雅的笑容,“你睡了两天了。” 裴白东点点头,靠在门边,脸色沉了沉,又转而痞笑道:“上次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我还能活多久?” “大概一年。”秦衍的目光沉下来,和裴白东对视着,带着一股让裴白东不能忽视的沉静。 裴白东沉默了,这一回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一年。 秦衍笑了笑,面色温和,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没关系,我会救你。” “你没有非救我的必要,别人也可以继承你。”裴白东想起了两人在棺材里的吻,挑眉看过去,脸上笑的意味深长。 秦衍将手中的书放在一边的书桌上,暖黄的光在五指上度了一层橘色,指节分明的手指,宽大的手掌撑开支在书上,带着一丝耐人寻味的性感。 秦衍听了裴白东话,面色沉了下来,双眼盯着裴白东。半晌秦衍抬手一甩,胜邪刚好插在裴白东旁边的墙上,“送给你。”秦衍笑道。 裴白东拔出胜邪,一脸得意的痞笑,圆润的滚出了书房。 13.下一个目的地 在秦衍的山坳里呆了两天,两人终于驱车赶回了苏州。苏州城一片暖阳,秋高气爽,两人心情也分外的好。车是裴白东的,裴白东自然不可能开着车把秦衍送去秦晓那,那也太明目张胆了。两人一齐在离裴白东的铺子不远处停了车。 一下车两人便分道扬镳,秦衍去找秦晓,裴白东顺道去了铺子里。一进铺子又是裴扬,像只大型犬似的趴在的柜台上打游戏。 “师兄好师兄不准关电脑,师兄你最近失踪了么?”裴扬有气无力的嘟囔着。 裴白东挑了挑眉,拔掉裴扬的网线,“没给你吃饭?” “师兄啊!!!坑队友会死全家的!!!”裴扬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声,裴白东把网线插了回去。 裴白东问道:“最近跟着栗子、张和学得怎么样了?” “哦,”裴扬应了一声,“张和的号满级了,栗子死活不来玩游戏。” “……”裴白东伸手去拉网线,裴扬先手护住了网线,裴白东眯着眼,走到路由器旁边关了路由器。 裴扬:“……” “跟着张和好好学,我管不了你一辈子。”裴白东重新给裴扬开了路由器,在凳子上坐下苦口婆心的教育道,裴白东觉得自己都快要变成老妈子了。 “是了……师婆……”裴扬哼哼道,“最近几天铺子都是我再管,放心吧师兄。” 裴白东点点头,松了口气,“你多想着点,以后师兄完蛋了,还要你来挑大梁。” 裴扬闻言皱眉,合上了电脑,“师兄,你说什么呢。” 裴白东叹了口气道:“你总要给自己打算打算。” “师兄。”裴扬脸色严肃。 裴白东没有笑,也笑不出来。裴扬是裴瞎子捡回来的,是他最后的一个亲人。上辈子他逼着裴扬下墓,裴扬最后死在了墓里。这一回他随了裴扬的意,不下墓在铺子里做点古董生意也没问题,只希望他好好的活下去。 不过自己这一回,自己依然不能陪着这个对自己最重要的人一直走下去。如果一年之后没有成功,那自己肯定会死。如果成功了,最后他也依然会消失。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在裴扬的世界里善终。不交代几句,裴白东总归不放心。 “没什么,师兄担心你。”裴白东起身摸了摸裴扬的头。 裴扬没有答话,趴在电脑上看着裴白东,裴白东坐了会也没趣,就起身给裴扬道了个别。走到门口的时候,裴白东听见身后裴扬细细的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师兄。” 裴白东没有回头,走出了铺子,开车回了家。 几天没回家,家里冷清得很。裴白东开了灯就坐在客厅里发呆。下意识的想去联系秦衍,才记起自己压根没有秦衍的联系方式。裴白东无聊的抛着秦衍给他的龙鳞魄,渐渐就困得不行。靠在沙发上,疲惫的合上眼。 秦衍和裴白东分别之后,转身打了车去了秦晓那。秦晓手上挂了彩,包的严严实实的。一进门。秦晓就拉着秦衍进了书房。书房里宋叔也在,见秦衍进来笑着打了个招呼。 书桌上摆着一个金属保密箱。秦晓二话没说,打开箱子递到秦衍面前。秦衍接过箱子。箱子里又五个空格,现在已经填上了两个。 “衍哥,龙鳞魄还是没有拿到。”秦衍皱着眉,眼中犹如汪了一池秋水。 秦衍点点头,想起裴白东死在秦晓手上,又回头多看了一眼秦晓,正巧对上那双明眸。秦衍若无其事的回过头,儒雅的笑着,徐徐道:“再去一次看看,那东西不知道是由什么东西守着,就是最近一定会送回去。” 秦晓点点头,“没问题,明天我就派人去,宋叔那也出点人。” 宋叔没应声,转而说:“上次徐达和被裴白东拐了去,我总怕他问出点什么,现在又不知道那徐达和是死是活,再派人去会不会让裴白东想去调查什么?他上一批人也是被我杀在里面的,他要是查起来……” 秦晓打断道:“虽然宋叔和裴白东是一个总堂,可终究是两个下属堂子,何必知会他?” “堂子里规矩如此,我现在破了规矩,以后很难做人啊。”宋叔有些犹豫。 秦衍放下手中的箱子,适时的开口道:“宋叔只要遣两个忠心的,守住口风不给别人说,谁又会知道。” 宋叔点头算是应下了,嘴里还是有些懊恼,“早知道那徐达和那么不长眼,就该换一个。上次我也没想到裴白东会去,就算荣三给他说了墓在贵州,他也不一定想得到两次是一个墓,鬼知道他竟然要求去。” 秦衍闻言似乎想到什么,微微皱起眉,“他是不是打听了到了什么风声?” “不大可能,鱼石这事不是衍哥给我说,我还一点眉目没有。”秦晓一边笑着说,一边往秦衍那看去。秦衍拍了拍秦晓,笑了笑。 “也是。”宋叔点点头,“是我想多了。那明儿我就把人派来,二少看着用。” 秦晓点头,“多谢宋叔。” 宋叔摆摆手,“我这就先走了,你们两兄弟慢慢说着。” 秦晓送了宋叔出去,又回了书房找秦衍。 “衍哥,那陆铎墓真是,我带去七个人,算上我就回来三。”秦晓叹了一句。 秦衍温和的笑着,“陆铎守着的是水族几千年传承下来的辛密,凶险也正常。” 秦晓笑着抱住秦衍的手臂,“那衍哥,下一步怎么做?虎啸精在哪?” “新疆。”秦衍吐出一个地名。 秦晓愣道:“这么远?” “这一块是四块鱼石里最特别的一枚。”秦衍解释了一句,却也不再往深里说。秦晓虽不知道内里,却还是点点头,心底把这点记了下来。 秦衍看了眼墙上的钟,随口道:“总觉得裴白东有点问题。” “裴白东?”秦晓皱眉。 秦衍点头,氲着笑意的双目里滑过一丝暗色,“去找人查一下。” 秦晓点点头,转手打了电话吩咐了人去做。秦衍看着箱子里的两枚鱼石,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秦晓将秦衍的表情收入眼底,他一直看不懂秦衍这个人,连带秦衍告诉他这一切的目的也不是很清楚。可是,不管秦衍怀有何种目的,他目前依然需要秦衍的帮助。 第二天晚上,裴白东资料就交到了秦衍手上。秦晓在书房里不知道在干什么,秦衍靠在客厅的沙发上,一页页的看着裴白东的资料。当看见裴白东家的地址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入了眼底。回头看了眼书房关着的门,秦衍觉得自己可以行动了。 裴白东无所事事的在家里等了秦衍几天不见消息,这天刚睡下,忽然传来了敲门声。瞄了眼窗外已经黑成一片,门外也不知道是谁。裴白东起身去了门边,一扭开门,裴白东吓了一跳。秦衍一身是血的站在他的门口。 “我草!”裴白东一把把秦衍拉进了门。 门刚合上,秦衍就倒在裴白东肩上,裴白东感觉到秦衍将什么东西塞到了他的手里,是两个球。睢人魂。雷吼灵。 秦衍笑道:“我拿到了。” 笑声贴在裴白东耳边,微弱又煽情。话音一落,秦衍就晕了过去。 鉴于没有客房,裴白东把秦衍搬上了自己的床。仔细检查了秦衍全身,发现没有一处伤痕。但看着那衣服上一身血,裴白东也大概知道秦衍应该是失血过多晕过去的,鉴于睢人的体质,应该睡一觉就好了。 裴白东找了自己的衣服给秦衍换上,然后就凑合着在秦衍身边躺下,两人挨着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裴白东睡到日晒三杆才爬了起来,身边的人已经没有影了。裴白东看见卫生间的门半开着,拖着步子走了进去。 “你这是在干嘛?”裴白东看着卫生间一地血,又见秦衍正那着自己的刀往身上插。 秦衍道:“把子弹挖出来。” 裴白东咂着嘴,一把接过秦衍手里的刀,瞄见一旁的盘子里已经挖了两颗出来,“还有几颗?” “最后一颗,在这。”秦衍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后腰,画了个圈。 裴白东点点头,伸手按了按,在完好的皮肤下按到一个硬块,“这要是打进大脑该怎么挖。”说着裴白东下了刀。 “打到大脑你就死了。虽然长生,除了五感变强,愈合力变强,也还是个人。”秦衍皱着眉忍痛解释道。 子弹被刀尖剜出来掉在地上,裴白东看见秦衍的伤口慢慢的愈合,两分钟和后腰的皮肤变得完好无损。裴白东把子弹捡起来和另外两颗放到一起。 “和秦晓崩了?”裴白东痞笑道。 秦衍点点头,温和的笑着,“本来想瞒着的,还能争取点时间,结果给搞崩了。鱼石记得收好,还差最后一块了。” 裴白东顿了一下,还是问道:“你打算怎么救我?” 秦衍道:“把四枚鱼石毁掉。” “毁掉?”裴白东皱眉。 秦衍解释说:“你背上的网纹是四枚鱼石被封印的怨气所致,怨气侵蚀你全身的时候,你就会死,只要把魂魄放出来,消去怨气就不会了。” 裴白东一脸疑惑:“消去?” 秦衍笑道:“穷奇食恶鬼,这些魂的怨气都能算得上是恶鬼。而穷奇类虎。” “穷奇类虎和这有什么关系?”裴白东疑惑的问道。 秦衍解释道:“虎啸精是四块鱼石里最特殊的一块。几乎牵制了剩下的三块鱼石。” “然后?” “虎啸精是关键。我怀疑……虎啸精里,封的是穷奇。”秦衍看着镜子里的裴白东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裴白东眯了眼,“你想把穷奇放出来破坏鱼石的整个循环?穷奇,你能操纵得了?” 秦衍没有回答,转而道:“……穷奇被驱逐到了西北,新疆在西北,虎啸精也在西北。我去过那里,墓里的壁画上画的都是有翼的虎。”秦衍的笑里掺杂了一抹奇怪的神色。 “穷奇是凶兽,毁信废忠,崇饰恶言……” “毁信废忠……”秦衍脸上的神色有些古怪,笑容却依然和煦,“我才是那个毁信废忠的人。” 裴白东一愣,一时没明白秦衍的意思。 “不管怎么说,先去新疆看看,那里一定有线索。”秦衍沉声道。 裴白东点点头,皱了皱眉,他总觉得秦衍有些不对劲。 秦衍见了裴白东表情,又道:“你只要相信我就够了。” “我什么都不用做?”裴白东挑眉痞笑道。 “不用。”秦衍看着裴白东温和的笑着。 裴白东漫不经心的哂道:“好大个馅饼。” 秦衍没有回话,穿上了背心开始打扫卫生间。裴白东靠在门边看着秦衍忙碌的身影不知道在想什么。秦衍把三枚鱼石都松了过来,他好像没有不相信他的理由。可是,裴白东心底里就偏偏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许久之后,裴白东开口问道:“下次什么时候出发?” 秦衍停下手里的活直起身,背对着裴白东道:“去新疆之前,先要去另外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李宪的墓。” 裴白东疑道:“李宪?” “唐让帝李宪,李隆基的哥哥。”秦衍回头朝裴白东笑了笑,表情有些说不出的忧郁,“李隆基为李旦平定韦后之乱,李旦拿到天下,李隆基是首功,可按礼法应该立李隆基的哥哥李宪为太子。李宪知道这些,上书让太子之位。开元二十九年,李宪病故,李隆基追其为让皇帝。” “去李宪墓做什么……?” 秦衍道:“取一样东西,对付穷奇。放出穷奇,还要把他封回去。” 14.裴扬的梦 秦晓坐在书房里,看着空了的金属箱,不知道在想什么。宋叔坐在一边没有发话,只是细细的打量着秦晓的表情。 许久之后,有人敲门走了进来,秦晓抬眼看过去。那人摇了摇头,秦衍愤怒的把箱子掀翻在地。 宋叔看着这情形,笑着开口:“和二少合作这么久,收集了这么两枚鱼石。二少一直说鱼石之后是无价之宝,可却一直不肯透露是什么。如今,秦衍带走了着两个宝贝,二少不说点什么?” 秦晓偏头看过去,脸上滑过一丝疯狂,“宋叔想放弃,那现在就走吧。” “二少真是让人一点都感觉不出合作的诚心。”宋叔微微叹一口气,“不过,我一直很好奇,二少为什么那么笃信秦少不会要鱼石?” 提到秦衍,秦晓脸上浮上一丝冷笑,“他已经得到了,所以不需要了。” 宋叔笑的意味深长,没有再继续追问,转而道:“二少,我们来重新合作吧。希望这回二少不要在选错盟友,用错人。” 秦晓眯眼看着宋叔,脸上滑过一丝阴鸷,“我凭什么信你。” “二少被秦少骗了,而我知道二少不知道的内容。”宋叔端坐着,徐徐道。 秦晓嘲道:“你知道什么?” 宋叔并不在意秦晓的嘲讽,继续说:“二少去交陇寨的时候,我也去了。” 秦晓瞟了眼宋叔,对宋叔此举不做评价。 “不过我没有去交陇洞,因为在去之前,在寨外,我误入了一座坟山。坟山上,我找到了一座空墓。二少知道墓里有什么么?” 秦晓勾起了兴趣,疑惑的摇头。宋叔继续道:“墓中绘了壁画,讲了一个故事,不知道这个故事秦少有没有给二少说过。” “故事?”秦晓皱眉似乎想起什么,又抬头看宋叔,等着宋叔接下来的话。 宋叔笑了笑,“不如二少先来说说你听到的故事?合作至少也平等。” 秦晓看着宋叔,表情变得柔和起来,笑着说:“故事?衍哥没有给我说过故事,他只说他受人之托守着一个秘密,而现在他想让我守下去。” “受谁之托?”宋叔问道,笑得意味深长。 秦晓被宋叔问得说不出话,斟酌道:“宋叔的意思?” “我?我自然是期待二少与我合作,最后得到的宝贝你我二人平分,如何?”宋叔瞅着秦晓,等秦晓的回答。 听着宋叔最后一句话,秦晓微微松口气,这表情落入宋叔的眼中,秦晓由开口道:“那空墓……” “我敢给二少指明在交陇寨,也是笃定二少是找不到那空墓的。”宋叔笑着,脸上笑纹连城一片,忽又沉下脸,“二少要么与我合作,要么以后就枪口见了。” 秦晓脸上浮过一丝讥诮,“宋叔当我是什么人呢,不就是个故事,宋叔还要和我翻脸了不成。” “故事?”宋叔一哂,看秦晓就像在看个笑话,“那秦衍杀亲背信的故事他给你说了么?如今背你而去,也抵不过他当初所做万分之一。” 这话一出,秦晓变了脸色,“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宋叔一笑,“二少还想瞒着我不成,你秦家,搬山道人的老本行,不久是求长生之术么?” 见事情败露,秦晓反倒笑了笑,一脸不可置信,“长生之术?宋叔说的什么?” 宋叔哂笑道:“二少也不用装。只怕连秦衍都想不到,这世上会有这么一个空墓,把他所做都画了下来,连他守着的秘密都泄得一干二净。” 秦晓看着宋叔,沉默了半晌,继而笑道:“宋叔想怎么做?” “我只想让二少和我合作罢了。我愿与二少共享长生。”宋叔呵呵笑道。 秦晓脸上滑过一丝阴鸷,继而笑道:“宋叔说了我自然答应。” 宋叔满意的笑了,忽然从身上摸出一个小匣子递到了秦晓面前。秦晓疑惑的看着宋叔。 宋叔道:“二少先收着,来日如果二少让秦少见了此匣内的东西,一定记得来给我说说秦少是何表情。” 秦晓闻言,收下了匣子,拿在手上看了看,伸手打开了盒子,看着盒子里的东西,秦晓问道:“这有什么故事?” 宋叔笑着,为秦晓讲了一个尘封许久的故事。 同一时间,裴扬磨蹭着赶到了店里,刚到门口就看见张和送了一个人出去。那人穿着一身正装,笔挺的西装打着领带,一股精英范,带着一股不怒自危的气势。 走之前,那人看了一眼裴扬,冲着裴扬笑了笑。裴扬看着那人谄媚的笑容打了个哆嗦,白了那人一眼径自进了店。张和在一边打圆场,将人和气的送了出去 回了店,张和白了一眼裴扬,“抽的什么风,刮人一眼干什么?” 裴扬一边开电脑一边道:“那人干嘛的,冲我笑得跟个神经病似的,那叫一个谄媚,他欠我们店钱了?” 张和拍了裴扬脑袋一巴掌,裴扬脑门磕在键盘上“嗷”了一声,“来店里出东西的,顺便把店里那个摆了不知道多久没人要的大树雕根买走了。看不出那玩意有什么用,有钱人就是钱多的烧。” “出了什么东西,拿来我阅一阅。”裴扬一边登陆一边问。 张和笑道:“一幅画?” “画?”裴扬来了兴趣,“什么画?” “不知道,看起来是唐朝的东西,但是不知道是啥。”张和拿了个东西递给裴扬。 裴扬一边看着电脑屏幕一边接过,看了一眼就扔了回去,“什么破烂玩意。” “咦这是什么?”突然张和奇道。 裴扬目不转睛的问:“怎么了?” “唉?钱?裴扬收?”张和愣了。 听到钱,裴扬抬了头,“什么东西。”却看见张和一支手上拿着一个盒子,似乎是装那张画的盒子,另一只手上拿着一张字条,还有一叠钱。 “看起来是专门来送给你的。”张和调笑道,把那张画扔了过去,钱自己收好。画刚好盖在裴扬脸上,裴扬从脸上把画揭下来,拿在手上看。 “给我的?”裴扬仔细端详着画,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没看出个所以然,“这啥?藏宝图?” 张和瞥了裴扬一眼,“说不定可以带着你找到一个土豪。” 裴扬煞有介事的捏着画摆了个兰花指,指着张和道:“我的土豪分你一半。” 张和的回应是一个砸向裴扬面门的盒子。 裴扬嗷嗷的躲过盒子的袭击,叫道:“我要告诉师兄你虐待童工!!” 张和翻手扔了一个杯子过去,“你已经二十岁了蠢货!” 裴扬接住了杯子,嚎道:“这是明朝的茶杯你想干什么!!!扣你工资!!!”说着裴扬将茶杯狠狠按到了桌上。裴扬刚一松手,茶杯上出现了一丝裂痕,下一个碎成了两半。 张和指着裴扬道:“明朝的茶杯,扣你工资哟。” 裴扬:“@#¥%¥@……” 张和又看了眼裴扬捏在手上的画,补充道:“唐朝的画,这个不扣你工资哟。” 裴扬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画被自己一不注意弄出了一条裂缝。裴扬抽了一口气,突然发现不对。 “有夹层?”裴扬将裂缝拉大,画中间夹了一张薄如蝉翼的纸。裴白东将纸抽了出来。似乎大概好像是……一张地图?!?! 张和奇了,“真是地图?” 裴扬看着地图上扭曲的线,“咦?我要发财了?” “这是哪的地图?”张和疑道。 “不知道……”裴扬失望道。 “快,看看那个盒子。”张和示意裴扬捡起地上的盒子。 裴扬捡起地上的木盒子,拿在耳边敲了敲,翻来翻去看了又看,“这有个字。”裴扬指着盒底的一个角落。 张和凑过去看,“宪?宪什么?” “宪法?”裴扬皱眉道。 张和摇了摇头,看了眼时间,“你继续研究吧,我先去看看新来的货。” “哦。”裴扬点头,继续看了一会,实在觉得没意思,转身玩游戏去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八点,终于可以下班了,裴扬雀跃着收起木盒子和画,跳着回家了。张和看着像疯狗一样跑出店门的裴扬叹了口气。 裴扬回了家,立刻开了家里的台式上游戏,噼里啪啦的打了一会,张和才在后面慢悠悠的回来。手上提了东西。 裴扬闻到了味道,头也不回的问道:“龙虾?” “是啊。来吃点么?”张和有些疲倦。 裴扬摇了摇头,忽然闻到了一股烟味,“你少抽烟。” 张和在裴扬背后刮了裴扬一眼,“少管。” 感受到张和凌厉的视线,裴扬闭了嘴,继续打游戏,不过烟味却没有了。 打到游戏到十一点,张和准时拔了裴扬的网线。裴扬黑着脸去洗澡穿着派大星的睡衣出来然后摸进自己的房间睡觉。等裴扬睡了,张和才起身去洗澡,然后穿着海绵宝宝的睡衣去自己的房间睡觉。 今天刚得了盒子放在裴扬枕边,裴扬也没有多想,合上盒子就闭眼像死猪一样的睡了过去。这一夜,裴扬睡得不太安稳,他总听见有什么声音在他耳边低低的说着什么。 “成器……” “成器……” 裴扬咂咂嘴,继续睡。 “三郎……” “三郎……” 裴扬翻了个身继续睡。 “成……器……” 裴扬厌烦的抽了枕头扔出去,这回终于清静了。 第二天,裴扬难得早起。爬起身,裴扬扭着落枕的脖子把枕头捡了回来,想起了昨晚的喊声,鬼使身材的坐到了电脑边,打开了百度。 裴扬输入了“三郎”,点开第一个百度百科,看着看着发现不对,虹猫蓝兔是个什么玩意。 裴扬又输入了“成器”,不成器的意思及成语解释? 裴扬想了想在成器后面加了个三郎,拼命三郎球王养成器…… 裴扬简直要狂暴了,突然想起昨天在盒子上看见的“宪”字,于是裴扬在成器后面加了个“宪”,想了想又删掉了三郎两个字。 让皇帝宪,本名成器。什么玩意,裴扬点进去看了半晌,默默退了出来。这个人和李隆基真是…… 张和正巧从旁边屋里出来,看见裴扬偏着头在看电脑。裴扬把昨晚和刚才以及自己落枕的事说了。张和点点头。 裴扬随口道:“难不成我上辈子还是个皇亲国戚?” “让了皇位的皇亲国戚?”张和一脸无奈。 裴扬道:“你知道?不管怎么说,好歹也是个土豪。” “要去李宪墓看看么?”张和随口问道。 裴扬犹豫了一下。忽然感觉的张和的手捧着自己的头。下一秒一声惨叫滑过天空,张和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杀猪呢。” 裴扬扭了扭已经好了的脖子,“差点断了,下次不要这么凶残。” 张和补充道:“我记得李宪墓李隆基墓都挖掘过了。” 裴扬松了口气,“那就去看看吧,有点好奇,说不定可以带个土豪回来。” 土豪?张和笑了笑,问道:“我去给你订车票么?” 裴扬摇摇头,还是有些不放心,“我去找师兄看看吧。” “有什么好看的,下个墓而已,又不是没下过。”张和刮了一眼裴扬。 裴扬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有阴影啊。” 张和给裴扬泡了背牛奶,“我和你一起去么?” 裴扬盯着牛奶发呆,半晌后呆滞道:“不用了。”却没有得到张和的回音。 裴扬回头看张和,却发现张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就他一个人。 “好吧。”裴扬叹了口气,“那就一个人去吧。” “嗯……” “还是先问问师兄吧……” 喝了牛奶,裴扬整顿了一下,蹦跶着往店里走去。 15.柏树林 自那日以后,秦衍便在裴白东家里住了下来。裴白东从秦衍那得到了李宪的信息,就找栗子去查了查,却发现李宪的墓早在唐代宗宝元年就被盗过,现在已经发掘了出来,成了一个旅游景点。 秦衍看了裴白东拿来的资料,温和的笑了笑,“先去那看看。” 于是几天之后,应了秦衍这句话,两人一齐出现了在了陕西蒲城县。刚下车,两人转身便去了李宪的惠陵。 而裴扬去裴白东家找人的时候,早已人去楼空,两人已经上了去陕西的车。裴扬只好自己坐了最近的一班也往陕西赶去。但裴扬却不知道自己的师兄也去了陕西,而且和自己的目的地一样。 两人跟在一群人身后,随着导游进了陵墓。一开始便是将近二十米的斜坡,斜坡两侧的石壁上绘着有些退色的壁画,约么看得出画的是出行仪丈,旌旗飘荡,跟着大队人马。 导游在一边解说道:“在等级森严的古代,只有皇帝的墓葬可以称为“陵”,诸候王公的墓葬只能称为‘林’或‘冢’,而李宪并不是皇帝,他是唐玄宗李隆基的哥哥,为什么他的墓也被称为‘陵’?” “这就要从李隆基封太子说起,李隆基是唐睿宗李旦的第三子,按理是不能封为太子的。而李宪是长子,正是李宪上书让太子之位于李隆基,李隆基才当上了太子。李隆基登基后和李宪关系亲厚,两人经常击羯鼓和笛声,李宪死后,玄宗追其为‘让皇帝’,并赐天子服一称,按帝王规格下葬……” 随着导游的解说,两人渐渐深入,下了斜坡,进入笔直的甬道,两侧各出现了三个耳室。再深入,便进了墓室,墓室右侧放着巨大的石椁,东面刻了一扇大门。 墓中的游程并不长,没多久,两人又随着人流走了出来。 秦衍看了一眼四周,悄声对身侧的裴白东说:“晚上再来。”两人便一齐离开了陵墓的范围,在最近的旅店里歇了下来。 夜深,月起。一抹淡淡的墨云,扫过圆月的面颊。 裴白东和秦衍先后出了旅馆,往惠陵的方向走去。夜晚自然不可能从正大门进去,两人避开摄像头,悄悄溜进了惠陵。 再一次下到漆黑的墓道,裴白东已经可以在黑暗中很清楚的看见物体,所以两人都没有用手电。甬道并不长两人很快又到了李宪的墓室。 巨大的棺椁静静的摆在原地。四壁是朱雀玄武,如意云仪,头顶是日月星辰图,只有东面的那扇门显得有些突兀。 秦衍过去敲了敲那扇刻出来的门,显然是实心的。 裴白东踱到棺椁边,手放在冰凉的石材上,漫不经心的痞笑着说:“这棺椁还封着,要打开么?” 秦衍摇了摇头,在墓室里四处敲敲看看。裴白东在棺椁边转了一圈,没什么收获,又抬头仰望头顶的日月星辰图,却突然发现头顶又七颗星和别的星不一样,是用并不知道什么材质的东西镶进去的。七颗正好连成北斗。 裴白东忽觉不对,又数了一遍,却发现有八颗,开阳星的位置多出了一颗星,正巧在自己头顶。看了眼身后的棺椁,裴白东二话没说翻身上了棺椁,站起身摸到了那颗多出来的石头。 指尖感觉到了石头的凉意,裴白东在四周摸索了半晌还是毫无所获。迟疑了一下,裴白东伸手摸到了另一枚星,指尖刚触到那个石头,裴白东立马感觉到那石头似乎不是固定的,便用力按了下去。 “咔——” 裴白东忽然觉得脚下一空,身子突然一歪,往棺椁下摔去,秦衍眼疾手快的回身接住了裴白东。裴白东从秦衍怀里站起身,却看见墓室的门在由下而上的关上。然而裴白东又立马意识到了不对。 “在下沉?”裴白东疑道。自己刚在在棺椁上没站稳,就是突然感觉脚下轻了。 “应该是。”秦衍点点头,在回头看东面的门,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东面的石壁向上挪了很大一截,露出一扇石门。 确定了墓室没有再下沉,两人迈步进了石门,走了大约百米,甬道就到了头,眼前的景象让裴白东一愣。 宽阔得看不到边的黑暗里,前面似乎是一片树林,看树的形状依稀是松柏一类的。两人对视了一眼,慢慢往前靠过去。秦衍仔细的打量着四面,应该是个开凿得很深的地宫,只是地下怎么会有树就不得而知了。 两人正要到树前,却突然听见了一阵脚步声,裴白东扭头四顾,却发现右手边似乎有微弱的灯光靠过来。两人都注意到了那灯光,默契的往前赶了几步,躲进了树林里。 进了树林裴白东才发现这并不是真的树,而是用石头雕成的柏树。裴白东凑近了才看出来竟然是深翠色的翡翠。在环顾四周密密麻麻的柏树林,瞬间吸了一口气。 那灯光渐渐靠近,裴白东看着来人的身影微微皱起了眉。等那人又走近了一点,裴白东彻底愣住了,来人竟然是裴扬,而且只有裴扬一个人。 裴扬慢慢靠近了柏树林,伸手摸了摸柏树,继而喃喃道:“真是……土豪……”说完又展开了手中的纸,看了看又往柏树林里走进来。 裴白东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喊道:“裴扬?” “卧槽!!!!”裴扬正聚精会神的看着纸探路,被这一声吓了个彻底,下意识的抬腿要跑,裴白东赶过去,一把揪住了裴扬。 裴扬回头一看,“师兄?!?!?”裴扬一脸不相信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的嗷嗷直叫。 “天呐!太好了师兄,我本来要找你和我一起来的,结果去你家找不到你,我就自己来了。”裴扬看着裴白东的眼睛得要激动得瞪出来了。 裴白东松了口气,“怎么想到跑这来。” “得了张图,有点好奇,就……这是谁?”裴扬正说着,忽然看见了裴白东身后的秦衍。 裴白东回头看着秦衍笑了笑,介绍道:“这是我师弟裴扬,这是秦少秦衍。” “噢秦少好。”裴扬愣愣的给秦衍打了个招呼,递了张纸给裴白东,“师兄你看,我顺着着张图进到了这个墓里,后面就没了。” 裴白东接过纸看了看,是一张复印件,“你从哪进来的?”裴白东随口问道。 “李隆基的墓,走了好久,腿都要断了。”裴扬一边说着,一边看着裴白东仔细的看那张纸,迟疑了一下又问:“师兄,我都没给你开手电,你怎么看得见纸上的东西……” 裴白东着才意识到自己露馅了,随手拿过裴扬手里的手电,毫不在意的说:“我说怎么看不见呢。” 裴扬:“……” “秦少怎么会师兄在一起。”裴扬扭头看秦衍。 秦衍想了想裴白东对裴扬的态度,如实答道:“来找一样东西。” 裴白东随口问道:“张和呢?” 裴扬抓头道:“看家不不不,看铺子呢。” 裴白东一脸痞笑的瞟了裴扬一眼,“先顺着柏树林走进去看看。” 裴扬跟上裴白东,边走边问:“师兄知道这是谁的墓么?” “大概是李宪的?”裴白东猜道。 裴扬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我怎么从李隆基的墓下到了李宪的墓?不对……李宪的墓不是也挖开了么?等等……师兄你怎么下来的……” “我从李宪的墓下来的。”裴白东如实答道。 “师兄,”裴扬皱了皱眉,“李宪和李隆基是什么关系?” “不是兄弟么?”裴白东看着前方忽然皱起眉。 “不不不……我是说别的关系……”裴扬补充道,他看了李宪的生平已经自动脑补了一个哀伤的故事。 “别的……?”裴白东愣了一下,回头看裴扬。 “呃……我就是随便问问……”裴扬眨眨眼。 裴白东忽然明白了裴扬在想什么,伸手按在裴扬头上,无奈道:“李隆基有杨贵妃,怎么可能是基佬。” 裴扬又眨眨眼没有说话。裴白东回头看向前方,似乎在走几步柏树林就要到头了。裴扬跟在两人身后,四处张望,不知道在看什么。 果不其然,没走多久,柏树林到了尽头,而紧接着眼前却是一片晶莹的花海。有树有灌木也有丛生的小花,花型各异,色彩却不外乎黑白蓝红。 黑暗里,裴白东目之所及全是这样的花,而这些花全都不是活物,全是用石料雕刻而成,花叶的纹理却依然生动鲜明。 花野中央,一条小路笔直的通了过去,一直没入黑暗。路半道上立着一棵五六人环抱的巨树,树枝上垂下一些白色的丝绸样的东西。 裴扬被震得半天没说出话,许久之后才愣愣的支吾道:“真是……土豪……” 而裴白东看着这一片花野,却想起了他再资料里看见的一则逸事。李宪因爱花,便令人在花枝上系金铃,用来驱赶鸟雀。而现在这些花枝上系着铃铛。 裴秦衍走进了一枝花枝,伸手勾过一只细小的铃铛,那铃铛似乎用纯金打造,奇怪的是铃铛内没有铜舌,压根不能响。裴白东好奇的靠了过去,翻了翻秦衍掌上的铃铛,却看见铃铛上刻着字。 裴白东依稀辨认出是“三郎”两个字,秦衍将铃铛在手中翻了个面,另一面也刻了两个字,是“成器”。 “成器……李成器……”裴白东默默念道。李宪本名成器。 裴扬道:“师兄你说什么?” 裴白东指了指铃铛,“上面刻了字,成器,三郎。” 裴扬一愣,走到一支花枝边,还没伸手去取,就看见了铃铛上细细的成器两个字。裴扬的表情有些奇怪,他伸手去捧那枚小小的铃铛。 “叮铃——” 裴扬的指尖刚触到铃铛,一声清脆的响声从他手中溢出,裴扬愣了一下。这一声铃响像是触到了什么机关,一瞬间,千千万万悦耳的铃声嘤咛而来。 秦衍瞬间反应过来捂住了裴白东的耳朵。裴扬愣愣的睁着双眼,看着前方,双目失神,似乎看到了什么奇怪的景象,陷入了一个梦境。 裴白东注意到秦衍捂住自己耳朵的瞬间,脸上滑过一丝古怪的害怕,害怕什么东西暴露的表情。裴白东抓住了这一丝害怕,双手附上了秦衍捂着自己双耳的手,想往下拖。 秦衍摇了摇头,张嘴说着什么,裴白东没有看懂,却隐约觉得秦衍有什么东西瞒着自己,一股莫名的愤怒卷上心头。裴白东扣着秦衍的手,拉了下来。只是耳边的铃声却已经消失了。 裴扬站在一边,似乎丢了魂一般,过了许久才缓缓回过头,看着裴白东,“师兄,我……我看见……” 裴白东发现裴扬的声音有些哽咽,“你看见什么?”一边说着,裴白东一边伸手碰了碰手边的铃铛,却没有响。 “我……看见李宪的……事……”裴扬缓缓道,双眼有些失神,“我得到那张图就一直梦到梦到一个人……可是我不知道是谁……” “师兄……我……”裴扬坐在地上有些无措。 裴扬痞笑着把裴扬拉起来,“你再碰一次试试,看看还能看见什么。” “裴白东。”秦衍突然叫了一声,声音有些抖。 裴白东回过头,痞笑道:“秦衍你怎么了?” 秦衍却突然叹了一口气,“那你就试试好了……我……” 裴白东眯着眼,他第一次看见这个男人身上出现这样明显的颓然,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16.醒魂铃 裴白东回过头,示意裴扬去碰铃铛。裴扬深深喘了口气,颤着指尖去碰了碰那金晃晃的铃铛。 “叮铃——” 忽然裴白东感觉到了一股让人窒息的压力铺天盖地的压了下来,他一瞬间失去所有的力气,呆愣愣的立在原地,他什么也没有看见,却从心底深处感觉到了一股痛。 那种痛一瞬间传到他的膝盖,就像用一把尖刀撬开他的髌骨,把刀刃插进伤口搅了一转一样的疼痛。一瞬间,裴白东双腿失力的跪了下去。 这奇怪的痛感让他响起陈野打在他膝盖的那一枪,疼痛源源不断的袭来,瞬间就淹没了他的思维,他捂着膝盖惨叫了一声,却突然感觉到有人将他扶了起来。 他倚靠着那个人,那个人握着他的手,那熟悉的怀抱,那熟悉的温暖,就像是刻在他记忆的深处。波涛汹涌的疼痛让他说不出一个字,他只是瞪着眼睛看着前方,却什么也看不清。 “够了……”他听见有人这么喊道,却不知道是谁。 “裴白东?”又是一声,这一回他听出来是秦衍。 铃声慢慢散开,那疼痛渐渐散去,裴白东渐渐回过神,发现自己躺在秦衍的怀里,身上出了一身冷汗。裴扬也刚回过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疑惑的看着裴白东。 “师兄……?” 裴白东合上眼,深深的吸了几口气,看了一眼着茫茫花海。从秦衍怀里起身,裴白东发现自己的双腿还有些打颤。裴白东把手扶在膝盖上,回头看着秦衍,秦衍似乎恢复了往常的表情,温和儒雅的笑着。 裴白东却觉得自己看懂了秦衍笑容之后的悲凉,“这是什么?”裴白东问道。 秦衍笑道:“醒魂铃。” “醒魂铃……”裴扬喃喃道,“有什么用……” 秦衍不答,反而笑道:“你看见了什么?” 裴白东对秦衍的隐瞒有些不满,直起身问裴扬,“你看见了什么?” 裴扬这回红了红脸,支吾道:“这次看见……李宪……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不等裴白东开口问,裴扬又道:“师兄,看到什么?” 裴白东看着秦衍的表情,痞笑道:“师兄什么也没看见,就是差点痛死。” 秦衍似乎没有听见两人的话,陷入了沉思,裴白东不知道秦衍在想什么,只觉得秦衍的表情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凉。裴白东莫名的觉得揪心。 “秦少看见什么?”裴扬好奇道。 秦衍回过神,看着裴扬风轻云淡的笑了笑,“我什么也看不到。” “看不到?”裴扬奇道,“为什么会看不到……人不都有前世么?” “前世……” “前世?”裴白东疑惑的声音和秦衍的叹息重在一起。 “呃……醒魂铃,醒前世。每个人或多或少都能看见一点前世的内容。”裴扬小声道。 裴白东一时有些愣,“前世?”说着又回头看了一眼秦衍,却只看见秦衍背对着他,那背影显出一种莫名的冷淡。 裴扬抓了抓头,回头看裴白东,“师兄继续走么?” 裴白东点点头,起身开路,看了眼秦衍示意启程。三人踏上了花野中央笔直的小路。 走了有一会,秦衍忽然开口道:“裴少什么也没看见么?” 裴白东突然顿住了脚步,看着秦衍漫不经心的笑道:“什么都看不见,不过只觉得双腿快要废了。”说完裴白东又继续往前走。 走了几步,裴白东又开口道:“你为什么不想让我听?” 秦衍看着黑暗中裴白东侧脸,温和的笑着说:“我只是觉得时间还没到。”那声音依旧温柔而性感。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秦衍,”裴白东散漫的笑着,“总觉得你瞒着我什么。” 秦衍没有回答,裴扬的眼珠子在裴白东和秦衍之间转来转去,似乎察觉了什么,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在沉默的气氛里,三人渐渐靠近了路前方那颗巨大的树。 靠的越近,眼中的树看得越发的清晰。裴白东微微咂舌,这树外面是金色的,连树枝上也微微泛着金色。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一棵纯金打造的树,树枝上开着花,一朵朵洁白如玉,高洁而雅致,花蕊向天,展开的花瓣饱满而晶莹。清丽而脱俗,袅绕却洁雅,透出几分孤高,一尘不染。 树上垂下的白丝绦也看得越来越清晰。白丝绦的周身似乎还飘着些细微的荧光,在黑暗里静静的垂着。三人停在树前一段距离,没有贸然靠近。 “纯金的?!?!”裴扬愕然,“简直……土豪……”裴扬的世界里除了土豪大概再也找不到别的形容词了。 “树上挂白布做什么?白幡?招魂?”裴扬又瞬间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裴白东看着那花,笑道:“白玉兰。” “师兄,我先过去看看?”裴扬靠在裴白东旁边问道。 裴白东道:“一起吧,小心一点。”裴扬点点头。 三人继续往前,慢慢贴近了那棵巨大的金树。裴扬往前蹭了几步,看着那白条伸手去勾了勾,却不料那白条竟然往后缩了缩,躲开了裴扬的手。 “卧槽!!!!”裴扬大叫着退后了几步,“这什么玩意!!!还能动?!?!?!” 裴扬那边的白条子躲开了,裴白东却看见有几根白条子往着自己的方向飘了过来,差点贴到鼻尖上,幸好裴白东及时退后,躲开了白条。 退后了几步,裴白东抬头看树枝,才发现这白条是担在树枝上的,除了一端细一点,剩下的地方几乎都等宽,像面条一样的挂着。 “这是虫?”裴扬愣了愣,往前走了几步,守着手过去,却发现他一靠近这些白条子就自然而然的散开,给他流出一条道。 “嚯?”裴扬愣了,站在白条子中间回头看裴白东,“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它们害怕?太神奇了!” 裴扬一边说着,一边绕着树转了一圈,那些白条子慢慢的给他让开路,都不去碰裴扬。裴白东又往树边靠近了一点,却发现自己靠近了一定的距离,这些白条子就会巴巴的往自己着贴过来。 秦衍比了比裴白东隔那些白条子的距离,又目测了一下白条子离地面的距离,笑道:“爬过去吧。” 裴白东点头,和秦衍一起趴在地上,两人用手肘匍匐前进,裴扬早窜到另一头等着两人。小路绕过树根弯出一个弧度,两人慢慢爬过弧度,只是越靠近对面,那些白条子垂得越低,裴白东有些担心的皱了皱眉。 裴白东又往前爬了一步,离对面还有一米,忽然一根白条悄无声息的往裴白东后颈探下去。秦衍眼疾手快的握住了白条子,那白条子像是又灵性一般,滑溜溜的顺着秦衍的手就爬了进去。 秦衍愣了一下,裴白东看见了秦衍的举动,加快了动作,裴扬着才后知后觉的跑到两人身边,为两人打掩护。 三人很快走出了树的范围,秦衍手上的白条子还垂着一截,却正以可见的速度的往秦衍袖口里钻。秦衍迅速脱掉衣服,那白条子已经缠到了秦衍腰上,白条子贴着的周围的皮肤显出一种可怕的苍白。 秦衍按住白条子往前的头部,却发现根本扣不住。裴扬伸手抵住那白条子的头端,那白条子立刻弹了起来离开了秦衍的皮肤,裴扬的手指在往后,那白条子却怎么都不肯后退了。 裴白东皱了皱眉,掐住那白条子的头,拉着往后撕,生生将那白条子给撕了下来。裴白东一边撕,秦衍被白条子贴过的皮肤上慢慢裂开一道口子,露出没有血色的伤口。 秦衍皱眉憋着痛,裴白东面无表情,却看得裴扬触目惊心。等到裴白东把虫子全部撤下来的时候,秦衍身上的伤口缓缓的溢出了点血。那被扯下来的虫子还想顺着裴白东的手臂往上爬,裴扬眼疾手快的抓过了白条子,一把扔进了树的范围圈。 随着伤口溢出血,伤口也慢慢的开始愈合,裴扬一回头就看见秦衍的伤口在慢慢愈合,整个人都愣住了。 “师兄……他这是……什么东西……”裴扬愣道。 裴白东也没想到会在裴扬面前来这么一出,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回头看秦衍,秦衍起身穿好衣服,身上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他只朝裴扬笑了笑,没有解释什么。 裴扬摸摸鼻子,识趣的不再问。 裴白东往前面的路看了一眼,依然笔直的延伸入黑暗之中,也不知道这个地下宫殿到底有多大,他们一路走到这,少说也有将近六七百米了,可看着前面的路,似乎还挺长。 不管路有多长,三人一也只能往前走。秦衍整修了一下,三人又上了路。裴白东一面走着,一面打量着四周,晶莹的花海依然不曾断绝,而花茎上依然系着精致的铃铛。绵延了这么几百米,不知道要花费多少石材黄金和工匠才打造得出如此花海。 裴白东瞟眼看了眼秦衍。又想起秦衍刚才一反常态的举动。秦衍知道很多秘密,而秦衍本身也是一个秘密。那眼底莫名的悲凉,让裴白东平心底白生出一丝纠结。 裴扬在一边跟在裴白东身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忽而裴扬猛的抬头,手电的光也顺着直射到前方最后没入黑暗。 “怎么了?”裴白东察觉裴扬异状出声问道。 裴扬皱了皱眉,侧耳去听,一丝细微的声响浮在他耳边,似乎是有人在唱歌,却又听不真切。裴扬朝裴白东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往前走了没多久,道路突然开始变宽。秦衍皱眉看着前方,似乎有什么发现。又过了一段,裴白东也渐渐发现前方百米外似乎是片开阔的空地。 裴扬晃了晃头,觉得有些迷糊,耳边真切的听到了一阵飘渺的歌声。只是着地底怎么会有人?这么一想裴扬脊背一阵发寒。可是一偏头,裴扬又看见自己的师兄和秦衍都没什么反应。疑惑的皱了皱眉。 离那空地越来越近,裴白东渐渐看清了空地左右两边,各置华表一对、天马一对、石马五队。在空地左后方的黑暗里似乎还有一个小小的宫殿的轮廓。而空地中央置了一副棺,放于石台上,并没有外椁。 裴白东皱了皱眉,这构造到颇有些像是入墓的神道,那左后方的小宫殿,明显是个献殿。可神道上放口棺材是何意。裴白东下意识的往秦衍那看去,秦衍的目光落在那口石台上的棺材上。 而另一边,裴扬大气都不敢喘,指着那口棺材,拉着裴白东呆滞到:“师兄……那棺材上好像……坐了个人?” 裴白东疑惑的往棺木的方向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又扭头看秦衍道:“你也看见了?” “没有。”秦衍摇摇头,看了眼裴扬。 听了两人的回答,裴扬惊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没没有?!?!我明明看见有个人坐在上面,还在唱歌……你们没听见?” 裴白东侧耳去听,只是四下里安静得只听得见三人的呼吸声,裴白东迟疑的朝裴扬摇摇头。裴扬忽然想到什么,把手电交给裴白东,在身上翻来翻去,摸出了一块犀角。 “栗子万岁。”裴扬拿着犀角念叨了一句,摸出打火机点燃了犀角。 绿幽幽的火焰照亮了周围一小片空间。裴白东将手电还给裴扬,取过裴扬手上的犀角,朝秦衍招了招手,往空地上靠了过去。 17.花萼相辉楼 离路两侧的华表还有几米的时候,裴白东透过犀角幽幽的绿光,窥见了一个穿着红色大袖衫的背影,而与此同时一阵冷幽幽的歌声飘到了裴白东的耳畔。 “西山一何高,高高殊无极。上有两仙童,不饮亦不食。与我一丸药,光耀有五色。 服药四五日,身体生羽翼。轻举乘浮云,倏忽行万亿。流览观四海,茫茫非所识。 彭祖称七百,悠悠安可原?老聃适西戎,于今竟不还。王乔假虚辞,于今竟不还。 达人识真伪,于今竟不还。追念往古事,于今竟不还。百家多迂怪,圣道我所观。” 裴白东侧耳听着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空灵的哼唱着,莫名的觉得脊背发寒。秦衍此刻显然也听到这歌声,看见棺上的身影了。 秦衍皱眉想了想,“是曹丕的《折杨柳行》。” “那个东西是……?”裴扬探着脑袋试探着问道。 忽然,一阵冷风幽幽飘过,犀角上幽绿的火光暗了下去,闪了闪,灭了。而那空洞得让人莫名的胆寒的歌声却没有停下,还在一遍遍的重复着,似乎不知疲惫。那暗红的身影坐在那,好像是个死物一般,没有一丝动静。 一时间,三人立在原地,不知是进是退。秦衍看着那身影,慢慢往前靠过去,裴白东看着秦衍往前的身影也跟了上去。裴扬愣愣的跟在两人身后,悄悄的看着那个红色的影子。 过了两侧的华表,三人侧地入了空地,也就在入了空地这一瞬间,一股瘆人的怨气瞬间压过来,歌声戛然而止。 裴扬抽了口气,看见那红色的身影似乎动了动,却又好像是自己的错觉。裴扬咽了口唾沫。 秦衍盯着那红色的影子,忽然回身握住了裴白东的手,“闭上眼。” 听见秦衍的声音,裴扬回过神,看见秦衍拉着自家师兄的手,还没来得急思考有什么不对,他就先拉住了裴白东另一只手臂,听话的闭上了眼。 裴白东看着秦衍握着自己的手,挑眉往秦衍那看过去,秦衍却依然看着那红色的影子。裴白东瞟了眼那影子,依稀觉得那东西似乎在慢慢往着看过来,立刻合上了眼。 一瞬间,万籁俱寂,寂静的黑暗里连呼吸声都消散得一干二净。 “跟着我走。”秦衍悄声道,拉着裴白东手开始走,裴白东顺从的跟上,裴扬也屁颠屁颠的跟上。 “呜——” “呵呵……” “三郎——” “三……郎……” 先是一阵幽幽的哭声在黑暗里四散开,听得众人一个寒战,四周的空气似乎都被那哀戚的哭声凝结了;继而又是一阵空洞的笑声,笑声里有人在唤着一个人的名字。唤得凄切,唤得悲凉。 声声入耳,悲从中来。裴扬不自觉的想睁眼看看,却还是控制住了自己。裴白东慢慢跟着秦衍走着,却渐渐觉得那又哭又笑的声音缓缓靠了过来。秦衍的手似乎有些发凉。 “秦衍?”裴白东闭着眼疑道。秦衍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裴白东手示意他放心。 黑暗里,秦衍看着前方的路,就快要离开这空地的范围了。忽而秦衍觉出一只冰凉的手贴到了他的后颈,缓缓的上前,伸入了他的衣领。 秦衍低头看了一眼,那手和裴白东手一样,细长白皙。鬼知人心,善于制造幻觉。按着人心所想,造出人想看见的幻觉。 秦衍扶上了那只手,缓缓的握在手里,拉到唇边轻轻吻了一口。 一阵空灵的笑声浮在秦衍耳边,似乎是一种得逞的高兴。秦衍温和的笑了,儒雅温谦。手上狠狠的扣住那手腕一口咬了下去。 一阵凄厉的惨叫穿破了三人的耳膜。被秦衍扣住的手腕开始挣扎想要挣脱秦衍的手,却发现自己的魂体被牢牢锁住,动弹不得。 而这还不是最糟的,更糟的是,这鬼魂正魂体正慢慢的的黯淡下去。 “三郎……” “三郎——” 幽幽的声音又飘了起来,悲切又绝望。 裴扬控制不住自己,缓缓的挣开了眼,看见秦衍的举动惊得说不出话,那鬼魂最后唤了一声“三郎”便消散得干干净净。一瞬间,那股压抑的怨气消散不见。 “你……”裴扬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秦衍满脸笑意的看着裴扬,裴扬却觉得不寒而栗。 “你到底……” 秦衍没有解释,回头看了一眼裴白东,却发现裴白东已经睁开了眼散漫的笑着。秦衍不知道裴白东看没看见,他私心里是不想他看见的。不然也不会让裴白东闭上眼。 不过,就算了看见了也没有设么。阴气是睢人的助力,而阴气最重的莫过于鬼魂。 秦衍继续拉着裴白东的手往前走。裴扬后知后觉的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又回想起刚才秦衍的一系列的举动,担忧的看了看自家师兄的菊花。 “那东西呢?”裴白东不经意的问道。 秦衍想了想,侧过头,贴在裴白东耳边悄声道:“吃了。”暖暖的呼吸喷在裴白东的脖颈,裴白东没有躲开,侧头去看秦衍。 “秦衍呐。”裴白东微微叹了一句,没有再说什么。 三人走出了空地的范围,眼前突然豁然开朗,不远处一座浩气的宫殿安然的耸立着。在黑暗中看得不胜明了。殿中似乎点着烛火,幽幽的荡出昏黄的光。 三人见了异象,却没有说什么,慢慢的往前走。不多时,三人到了殿前。到了殿前,三人才真真的体会了这宫殿的奢华。 殿有两层,门前几条柱上皆盘着金龙,屋脊套兽看着都是明晃晃的金色,宝蓝的琉璃瓦透出厚重的色彩。连门都是金晃晃的闪眼,雕龙画凤。 檐上挂了一方盘着金龙的竖匾,上书“花萼相辉”四字。宫殿远远看着便是一股浑然的沉稳霸气之势,现下走进了一看,四处金晃晃的闪眼。 裴扬看见金晃晃的颜色就呆了,上前几步摸了摸门前的柱上的金龙,在金龙一只伸出来的脚趾上歪头咬了一口。 裴扬呆滞道:“天呐!师兄,这才是真土豪……” 裴白东难得的没理裴扬,看着牌匾上的四个字,想起李隆基曾修过一座花萼相辉楼。“花萼相辉”取义手足情深,而李隆基也常和自己的兄弟在楼中奏乐纵饮。 裴白东越过裴扬,上了白玉的石梯到了门前,抬脚踢开了那金晃晃的门,一阵阵暖暖的光辉映了出来,面前却是一副琉璃屏风。 屏风上绘了图,都是些简单明细的生活图。画中男子似乎身份尊贵,出行都是随从林立。裴白东跨过门槛进了门,从屏风边绕了进去。秦衍跟在裴白东身后,而裴扬还在抚摸那金晃晃的门。 一入了屏风内,裴白东便看见了光源所在,是一颗巴掌大的珠子,发出暖黄的光。 身后适时的传来了裴扬的抽气声,“这……这么大?”裴扬嘴都要合不拢了。 珠子后置了一方案台,台上一支玉笛,一个羯鼓静静的放着。 裴白东四处打量着,屋子和外面一色的金晃晃。金质的香炉,金质的案台,连珠子下小小的珠托也是金的。裴白东赞叹着摇了摇头,往里间窜了进去,忽然就愣住了。 “裴扬。”裴白东皱眉招了招手,裴扬屁颠颠的跑过去。 “卧槽!!!!我我我我!!!!” 里间的墙上挂了一副画,那画里的人,裴扬不能再眼熟,压根就是自己的翻版。裴白东摇了摇头,出了里间留下裴扬一个人,秦衍在外面四处摸索着,瞟眼看见裴白东走了出来。 裴白东问道:“东西在哪?” “先四处看看吧。”秦衍摸索着。 “是个什么样的东西。”裴白东随口问道。 秦衍道:“应该是一块石头。” 裴白东闻言噎了一口血,一块石头要怎么去找?但也只能和秦衍一起找。裴扬在里间愣了半天,才慢慢又呆又傻的从里间搓出来,看着裴白东和秦衍找东西,许久才开口呆滞的说了一句话。 “师兄……你相信前世今生么……” 秦衍的动作顿了一下,继续找。裴白东没有注意到秦衍的动作,看着裴扬痞笑着说:“你想说你是李宪转世?那赶快来给师兄找找你的东西放哪了?” 刚说完,裴白东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回头问秦衍:“牵制穷奇的东西为什么会在李宪的墓里?” 秦衍打开一个抽屉,看了一眼,微微笑道:“李隆基赐给李宪的陪葬品。” “那李隆基从哪……?”裴白东迟疑道。 秦衍道:“张果。” 秦衍道:“张果入宫时献给李隆基一块石头,说是不周山之石,有先天灵气,可封印万物。李宪死后,李隆基以此物为陪葬。” “张果到底是谁?”裴白东疑惑不解。 裴扬扶额,插嘴道:“师兄,这名字一听就能想到张果老……” 秦衍点点头,四处转了转,在里间里转了转,找到了上楼的楼梯。裴白东跟在秦衍身后,两人一齐上了楼梯。第二层的构造很简单,四角是四颗人头大小的夜明珠,蓝白色的冷光映在店内,周围整齐的摆放着陪葬品,而中间是一副棺椁。 棺椁由白玉制成,拟庑殿造型,底下四角包金,椁身刻着花卉,以金银玉石为点缀,精致奢华。显然这才应该是李宪的棺椁。 后面赶上来的裴扬,看着这棺椁又一次惊呆了,“天呐……” 裴白东在陪葬品中巡视。金银珠宝应有尽有,却始终找不到一块石头样的陪葬。 “石头,”裴白东掂了掂手上的翡翠,“就没点别的特点?” 秦衍摇摇头没有回答,不知从哪翻出一个盒子,打开一看却是个空盒子,里面装的东西似乎被取出来了,陷下去一个凹槽。秦衍合上盒子,又在别处看了起来。 “师兄,你们找什么石头?”裴扬疑惑道。 裴白东把手上的掂了半天的翡翠收了起来,随口道:“找一块不知道长什么样的石头。” “石头?”裴扬随手拿了手边发着光的夜明珠,抱在手里摇晃道:“夜明珠算不算?荧光石?” 裴白东摇摇头,继续找。裴扬瞥见一块玉玦,随手拿起,玉玦光滑油润。说是玉玦却有些像缺了一部分的平安扣。裴扬又四处找了找,找到一小块扇形的玉,往玉玦上一合,刚刚好。扇形的玉块上穿了个洞,裴扬觉得有意思就收了起来。 秦衍无视了俩师兄弟随手顺东西的动作,在陪葬品里翻找,到了墙角不注意碰到了夜明珠,手上的动作突然顿下了。这颗夜明珠是固定的。 注意到秦衍的动作,裴白东靠了过去,动了动夜明珠,果然是固定的。裴白东试着挪动夜明珠下的台子却一无所获。可是看珠子底部和珠托似乎并不是连在一起的。敲了敲珠子,珠子里回荡的出声音有些空洞。珠子是空的。 裴扬疑惑的回去敲了敲自己刚才抱起来的珠子。实心的。 裴白东顺着珠托慢慢摸下去,珠托是花萼状,却没有任何机关。裴白东疑惑了。秦衍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伸手托着珠子下面往上举,可惜使力半天也没见珠子动。裴白东下意识的伸手附在秦衍手上两人一起用力,两人的力气用在了一块,那夜明珠竟然动了。 随着夜明珠被慢慢托起,下面渐渐露出一块插入夜明珠的方形石头,约么一指高,长宽都差不多两个指节。将夜明珠放到一边,秦衍取下了那块黑色的石头。 18.曾经前世 裴扬凑过来,“找到了?” 秦衍如释重负的点头,把东西递给裴白东示意裴白东收好。裴白东愣了一下,没想到秦衍会让他收着,一边接过一边笑着说,“谁收着不都一样。” 裴白东把东西收入怀中,两人又把夜明珠放回去,三人一齐下了楼。楼下,那颗巴掌大的珠子依然散发着温暖的光。 裴扬伸手摸了摸那珠子,喃喃道:“都是光,这个看起来就舒服多了。” “走吧。”裴白东说道,裴扬点点头,三人安全的离开了大殿。准备原路返回。 重新走上花野间的路,没多久三人又回到了刚才的神道。华表石马静立着,而中央的那副棺木不知什么时候化为朽木散了一地,只留下一副白骨,着着红衣,却失了风华。 裴扬往中间靠过去,见那残败的红衣里只剩白骨方才松了口气。却也看见衣角用金线绣了两个字。 “念奴?”裴扬默默念出,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忽然,一枚染了精血的扳指从白骨间滚出,落在地上,滚到裴扬脚边。裴扬弯腰捡起那枚扳指,扳指握在手心的瞬间,裴扬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画面。 他看见自己对面坐了两个人,一个天子衣冠威严英武,另一个人和自己长得很像,而自己正在唱一支曲子,为那两个人。 天子握着身边人的手,却不知在说什么,笑得很温柔。而另一个人,虽然笑着脸上却带着一丝疏离与怅然。那一刻,裴扬感觉到了那人的心意,成全、放弃、妥协。 画面忽然就变了,自己在一间空荡荡的屋子里,却听见一个幽幽的声音在叹息。 “三郎啊,这天下是你的,我成全你,也放弃了对你的最后一丝妄想。妄想、妄想罢了。” “皇城锁了我的一生,恭谨自守,来世就让我做个闲散人吧。” “有来世也莫也再见了,何苦相扰相看两厌。” “三郎……成器……成器……哎……罢了。” 那声音不知道在给谁说,裴扬想进去看看,却不由自主的退出了屋子 “裴扬?” 一个声音忽然把裴扬唤醒了。裴扬一惊,猛的回过神,一回头却发现自己在一处花园中,似乎正是花开的季节,花繁似锦。 远远的树影里似乎有两个人,裴扬慢慢靠了过去,却看见两个人似乎争吵了一起,很快其中一个就挣脱跑了出来,和裴扬撞了个正面。那人和裴扬九分像,但衣衫有些凌乱,唇上还带着水色。 裴扬有些尴尬,正想跑开,而那人却穿过裴扬的身体,走远了。树林里还留着一个人影。裴扬正准备继续走过去,一个人却突然穿过裴扬的身体往树林里走去。 裴扬停了下脚步,刚刚过去的是个女人,是念奴。念奴靠近了树林中那个人,那个人搂过了念奴……一瞬间,裴扬觉得有些难过。 “裴扬?” 裴扬突然醒过神,猛的睁开眼,看见了裴白东。 裴白东奇道:“你哭什么?” 裴扬伸手摸脸,果然是湿的,再低头看另一只手上的扳指,却见那扳指忽的的散成一堆粉末,从裴扬指尖滑落。 裴扬愣了半晌,呆滞道:“师兄……我又看见了奇怪的东西。” 裴白东皱了皱眉,不置可否,只是把裴扬拉起来,秦衍站在一边,看着那副渐渐风化的白骨,笑得温和。 裴扬跟着两人前进的步伐,一边走一边说:“师兄,我好像又看见了李宪。” “这回他说什么?”裴白东配合的问道。 裴扬思考了一下,用不太灵光的脑子总结了一下,“李宪把本属于自己的东西给了他爱的那个人,让那个人如愿以偿,但同时李宪也彻底放弃了和那个人的一切。可是呢,他又不得不时时面对那个人,他只能妥协,所以最后,李宪说‘有来世也莫也再见了,何苦相扰相看两厌’,然后别的就没了。” 听见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秦衍忽然顿住了脚步,裴白东莫名的回头,却见秦衍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一种说不出的哀恸。那哀恸就像一把尖刀,瞬间插入了裴白东心底。 裴白东问道:“怎么了?” 秦衍温和的笑着说:“只觉得有一天你会恨我。” “哦,”裴白东痞笑道:“难不成你也抢过我的东西?” 秦衍勾唇幽幽的笑了,裴白东觉得秦衍的眼神忽然变得幽深,那一瞬的情感重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 裴白东回过头散漫笑道:“走吧。” 裴扬跟上裴白东,秦衍看着裴白东利落转身离开的背影,有些苦涩的笑了。世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不,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他的报应。长生本来就是报应。秦衍慢慢的跟上。 “师兄,如果我是李宪,你说我还要见他么?”裴扬像癞皮狗一样贴着裴白东问道。 裴白东抱着手笑道:“有什么好见的,你都不记得了,见什么见。” 裴扬若有所思,“其实李宪不让位,李隆基也会是皇帝,李宪不想看见自己被李隆基杀死,李隆基也不愿手刃自己的……李宪的选择其实是最好的,他还得了一个贤名。” 想了想,裴扬又补上一句,“可是贤名也没甚用,又不能卖钱……” 裴白东:“……” 不多时,三人又一次回到了那颗黄金巨树前。这一回,裴扬学聪明了,掩护着两人从树下爬过,三人好发无伤的过了大树,往出口走。 过了花野过了柏树林,三人安全的从李宪的墓里走了出去,回到了旅店。 几天之后,三人平安回了苏州,裴白东先把裴扬送去了张和的店里,之后才开着车往自己家过去。两人一进门,却看见客厅里多出了一个不速之客,似乎已经等了两人许久。 “秦晓?”裴白东有些意外,没想到秦晓这么快就找来了,回头看了眼秦衍,秦衍也有些疑惑。 秦晓没有看裴白东,眼神越过裴白东,看着裴白东身后的秦衍,微微笑道:“衍哥。” 秦晓从沙发上起身,手上拿着一个小匣子,“衍哥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这么快就找来了。” “还要多亏了宋叔,”秦晓脸上滑过一丝阴鸷,“不是宋叔,我还不知道,衍哥有多能骗人。” “衍哥,你活了这么久,居然没有被自己逼疯。”秦晓有些癫狂的笑着。 秦衍笑了,脸上还是一样的温和儒雅,“你知道什么?” “一个死人给我讲了一个故事。”秦晓哂笑着,“也不太对,应该是裴少告诉我的。” 一边说着,秦晓一边漫步走到裴白东身边,把细长的匣子抵到了裴白东的胸口。而裴白东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握了一把枪,在秦晓靠近的瞬间,朝着秦晓脚下就是一枪,秦晓猛的退了几步。 裴白东痞笑着,漫不经心的说:“二少离我远点。” 秦晓奇怪的笑了,“裴少不想听故事么?” “单纯不想看见你,叫宋叔来。”裴白东收了枪,又补了一句,“明天再来吧。” 秦晓低声笑着,“裴少,是知道了什么吧?所以才这样不愿面对?看起来裴少和衍哥关系不错呢。” 裴白东痞笑着,凑近了抚摸着秦晓的脸,“小东西,我只是怕我一激动把你从窗口扔出去。” 话音刚落裴白东手猛地往秦晓的脖子上掐,秦晓一个闪身躲开几步,裴白东偏过头有些无奈,另一只手扣下了扳机。 秦晓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裴白东,在他的记忆里他还没有招惹过裴白东,裴白东为什么要对他下狠手。秦晓捂着自己的腿跪了下去。 裴白东这回真的收了枪,俯视着秦晓,挑眉笑道:“先不杀你。我挺想听故事的,但不想看见你,叫宋叔来吧。” 说完,不等秦晓回答裴白东就把秦晓提着后领拎了起来,拖在地上,从秦衍身边走过,开了门,把秦晓扔了出去。回身打了个电话,让栗子来把人送去宋叔那。 合上门,裴白东回身,秦衍已经在沙发上坐下。桌上还留着秦晓没带走的匣子,只怕这回秦晓没有机会给宋叔述说秦衍看见匣子里东西时的表情了。 裴白东在秦衍侧面的沙发上坐下,随手拿过盒子。打开盒子,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 裴白东拿出一把在手里看了看,秦衍的表情瞬间就变了,变成一种愕然的惊恐。秦衍的表情变化太过明显,裴白东散漫的笑了笑,握着匕首的刃,将手把向着秦衍递了过去。 “你自己给我说,还是等别人来说?”裴白东问道,放下盒子,点了一根烟。 秦衍握着匕首沉默了许久,裴白东看出秦衍在回忆。不过,看秦衍的表情似乎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秦衍淡淡的笑着说:“也没有什么,不过是我用这个匕首摧毁过一个人。” 裴白东静静坐着,等着秦衍的下文。香烟的烟气散开,烟味迷茫了一室。 “我抢了你的东西,现在还给你而已。”秦衍温柔的笑着,把匕首放在桌上。 裴白东不说话,静静的等着。 秦衍叹了一口气,“本来长生的应该是你,你才是秦氏的儿子,你摔下了山崖。后来,我杀了你,杀了秦氏,去了祭坛,然后长生了。” “我活过来之后,又一次杀了秦氏,阻止了你的长生。后来我后悔了。”秦衍顿了一下,看着裴白东笑了笑,那样的眼神是裴白东从来没有见过的温柔。 秦衍继续道:“你活到三十二岁,有二十年缠绵病榻。我陪着你到你死的那一天,我给你说了一切。” “你让我替你守着这个秘密。鱼石的秘密,我的秘密,从你离开的那一天起,我才知道你恨我。我才知道,你给了我一个报应,我守着这个报应一直到现在。” 秦衍温和的笑着,“只要你问,我能说就会说,只是我并不想那么早说。好不容易见你一次,你又要恨我了。” “其实你不想见我的,何苦相扰相看两厌,你也这么说。”秦衍低下头叹息道。 “没了?”裴白东吐出最后一口烟气,将烟蒂扔进了烟灰缸。秦衍还是像裴白东第一次见他时那样笑着,温和沉稳,儒雅细腻,依然还是那样让人心动。 裴白东回想着秦衍刚才的话,思量许久缓缓道:“你还没有说完吧,秦衍。” “我不逼你,你想说了再继续吧。”裴白东痞笑着,毫不在意,漫不经心的笑着,喃喃道:“明朝到现在怎么也有四百年,秦晓问得真对,你有被自己的愧疚逼疯么?” 秦衍勾唇笑了笑,没有说话。这一份愧疚,他的确怀揣了太久。久到将他所有的怨都磨平了。他唯一恨的也只有自己了。 “报应。”裴白东喃喃重复了一遍,继而又讥诮着说:“那我又做错了什么?遭到这样的报应?还是每一次都只活到三十二岁。” “你去休息吧。”裴白东点了支烟,指了指卧室,“我一个人想想。” “你还想长生么?”秦衍问道。 “长生?”裴白东散漫的笑着,“不是都给你了么?送出去的东西,哪里还有收回来的。” 秦衍笑着看裴白东,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沙发。秦衍没有去卧室,他拉开了大门。 站在门口的秦衍回头看了一眼裴白东卧在沙发上的背影,叹息着吐出两个字:“再见。” 裴白东往秦衍那看过去,对上秦衍的双眼。那双眼幽深又哀恸,让裴白东心底觉得有一丝难过。但也仅仅是一丝罢了。 “记得关灯。”裴白东回过头,挥了挥夹着烟的手。 秦衍关上灯,又关上门。离开的时候,秦衍忍不住合上眼,他深深的喘息想要平复自己的情绪。他回头看了一眼裴白东的单人别墅,悔恨与哀伤铺天盖地的压过来。 19.决定与回忆 张和关上铺子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在路边摊吃饱才慢悠悠的起身回了家。打开门屋子里还是黑漆漆的。裴扬走了有三天了,大概也快回来了。 “嗯……张和?”一个朦朦胧胧明显没睡醒的声音突然出现,吓了张和一跳。 张和开了灯,往声源的方向看去,“吓死人了你。” 裴扬懒懒道:“有吃的么?好饿。”下意识的往张和手里看,发现什么也没有,只好失望的回头。 “我吃过了。想你不在就没带东西回来。”张和接了杯温水喝了一口,又给裴扬接了一杯递过去,“给你下碗面么?” “随便弄点什么吧。”裴扬揉了揉脑袋,“做了个梦累死了。” “做梦?梦到啥了?”张和奇道。 裴扬咂咂嘴总结道:“梦到和一个土豪搞基,结果被甩了。” 张和笑了笑没说话。 裴扬又道:“本来还说去铺子里直接回来了,一回来就睡着了。” “去墓里找到土豪了么?”张和调笑着说,往厨房走去。 裴扬起身跟过去,“你别说,还真找到了一个。”裴扬絮絮叨叨的把墓里的经历给张和说了,省去了自己看见的李宪的那些事。 张和一边烧水一边听着,偶尔补上两句。 “感觉师兄和秦少肯定有什么,秦少看师兄的眼神那个纠结。”裴扬感叹道。 张和笑了笑,“有个人陪着你师兄不也挺好。” 裴扬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指尖远远的点了点张和,“你也二十四了吧,都没见你找个女盆友什么的。” 张和笑了笑没有说话,抓了一把面扔进锅里。 裴扬看着张和下面的动作,若有所思,低头看了看时间,慢慢说:“唔,我去冲个澡来。” 张和瞥了眼裴扬离去的背影有些沉默。 裴扬冲了澡出来,正好张和的面也好了。裴扬穿着个大裤衩,赤着身子在客厅里呼啦呼啦的吃面。张和在一边看电视。一个台一个台的换,找不到什么看的。 “上次送画的那个人后来又来过。”张和突然来了一句。 “嗯?”裴扬愣了一下,还是没想起来是谁,“是谁?” 张和答道:“那个地图。” “哦……”裴扬专心吃着面,“他来干什么……这回又买了什么破烂?” 张和摇摇头,“专门来找你的,见你不在就安心的走了。” 裴扬不灵光的脑袋在张和的话里琢磨出了点啥,点了点头,看着刚吃完的面觉得还有点饿。 裴扬回头看张和,贼兮兮的说:“再来一碗吧,再来一碗我给你说说墓里别的事。” 张和瞟了眼裴扬,起身抬了空碗去厨房,裴扬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发呆。没多久,张和又端着碗出来了,见裴扬正“津津有味”的看着电视,疑惑的瞟了一眼。 “不是三四千,不是一两千 ,真的只要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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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晓那个小杂种?” “不包括二少,我和二少是另一层合作关系。”宋叔解释道。 裴白东从飘窗上起身,活动了周身筋骨,“什么秘密宋叔非要找我?” 宋叔解释道:“在贵州那边,我发现了一个空墓,里面画了墓主的生平,和裴少有关,想邀裴少去看一看。” 裴白东笑着说:“宋叔的意思,我是墓主?”宋叔的话引起了裴白东警惕,他还从没听秦衍说过,贵州有什么空墓和鱼石有关。 “裴少去看了就知道了。”宋叔见裴白东起了兴趣,及时提了目的。 “去也可以,”裴白东笑了笑,“不过,我想问宋叔一个问题。” 不等宋叔答应,裴白东便开口问道:“秦衍到底是什么人?” “秦少不是普通人,秦少曾有个哥哥,却被秦少残忍的杀害,裴少想知道的,全都在那个空墓里。”宋叔吊自认为足了裴白东胃口。 “残忍的杀害……?”裴白东低头嗤笑,心底有些复杂,“那宋叔就定个日子吧,到了日子我就去,不过,我要带着栗子。” 宋叔满意道:“没问题,一切但听裴少吩咐。那四天之后早上八点在堂子门口集合吧。” 裴白东点头应允。 宋叔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得开口疑道:“裴少和秦少关系如何?” “一般。”裴白东漫不经心的答道。 “秦少又给过裴少什么东西么?”宋叔试探道。 裴白东挑眉看着宋叔,痞气的笑着说:“给了,无功不受禄,又还回去了,有问题?” 宋叔颇有深意的看了裴白东一眼,“裴少很快就会知道,那本来就是属于裴少的东西。” “是么?”裴白东不置可否,随意应了声。 宋叔笑了笑,“等裴少从墓里出来,我再和裴少商讨我们的计划。” 裴白东笑着没有回答,宋叔看着时间,适时的告辞,栗子送了宋叔出去。 宋叔一走,裴白东就让栗子去把车开了出来,准备去张和的铺子里看看。 驱车将近一个小时两人才到了铺子,一进门柜台上没了裴扬一如既往打游戏的身影。裴白东有些意外,往里走了点,看见裴扬在帮张和登记账目。 看见裴白东来了,裴扬咬着笔头委屈道:“师兄。” “怎么不打游戏了?”裴白东笑着问。 裴扬撇嘴道:“没网费了。” “对了,师兄,”裴扬忽然想起什么,“昨晚你做梦了么?” 裴白东眯眼道:“做了。” 裴扬点点头,“醒魂铃果然挺有用。” “你梦到什么了?”裴白东问道。 裴扬一脸苦相,“师兄快别问了,被土豪甩了什么的太难受了。” 栗子:“……”栗子此刻只觉得他和面前着两个人似乎处在不同的世界。 张和及时的递了一根香蕉给裴扬,以安慰裴扬忧伤的心情。裴白东看着张和递过去的香蕉,觉得自己脸上抽了抽。 “师兄你梦到什么了?”裴扬转而问道。 裴扬看见自家师兄脸色变了变,疑惑着问道:“师兄梦到秦少啦?” 裴白东散漫的笑了笑,拍了裴扬一巴掌,没有说话。 “请问……”忽然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了几人的对话。 张和往门口瞟了一眼,扭头道:“裴扬找你的。”一边说,一边抽走了裴扬手上的东西。 “我?”裴扬看了眼那人的打扮,一身西装,“哦……”裴扬悻悻的走了过去。 裴扬站在那人面前木着脸道:“有事?” “那个……你回来了?”那个人的表情有些愣。 “哦。”裴扬应道。 “想起来了?”那人又问道 “想起什么?”裴扬挖了挖鼻孔。 那人迟疑道:“就是……” 裴扬刮了那人一眼,“是什么?” 忽然裴扬掐了个兰花指,点着那人的胸口娇滴滴的道:“皇桑,仁家今日身子不适,你快回去吧。”说完还抛了个媚眼。 栗子回头看张和,一脸你平时辛苦了的表情。张和一脸淡定,显然已经习惯了。裴白东挑了挑眉,看着对方一脸抽蓄,笑了笑没说话。 那人在原地半天没说出话,裴扬从手边的抽纸盒子里抽出一张纸,用拇指和中指捏着挥了挥,掩着自己的鼻子,一脸痛心疾首的说:“果然基友和土豪不可兼得。” 对面那人脸都黑了。 “好了,不和你玩了。”裴扬见好就收,正色道:“我师兄说,以前的事都是过去了的,不要放在心上,皇桑莫要再纠结了。” 裴白东:“???” “对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何苦……相什么什么来着?”裴扬皱眉一下想不起来了。 裴白东扶额道:“何苦相扰相看两厌。” “噢!”裴扬拍了拍脑门,“大师兄说得对!” 那人听着裴扬的话,脸色白了又黑,黑了又绿,最后终于慢慢平静,一言不发的走了。 裴扬:“?!?!??!” “这就走了?!”裴扬回身惊讶道,“真是太不狗血了,枉费我想了一晚上的台词,真是太不敬业了。” 张和道:“快来记账。” 裴扬摇着尾巴,屁颠屁颠的跑到张和身边,拿过账本提笔记账。 裴白东把从墓里顺出来的东西给了张和上架,呆了会就和栗子一起走了。顺路带栗子回了家,裴白东才开车往自己家走。 停了车,裴白东有些疲惫的回了家。一进门客厅里昏黑的一片,冷清的没有人气。裴白东连灯都懒得开就往厨房走去,准备去给自己下碗面,路过的飘窗的时候忽然顿住了脚步。 颀长身形,笔直的背,在灰白的窗前勾勒出一个静默而熟悉的影子。 “回来了。”秦衍回过头,淡淡的笑着,说不出的温雅。 那笑容一瞬间让裴白东有些恍惚,连着秦衍说的那句话,像一股暖流缓缓流进了心底。裴白东整个人都沉沦了。 裴白东看了飘窗前的红木盒子没有说话,走了几步躺进沙发里,有些疲惫的说:“去弄点吃的吧,一天没吃。” 秦衍应声,起身去了厨房。裴白东在沙发上躺了会儿,起身去了厨房靠在门边上,看着秦衍忙碌的身影,闻着一屋子的香气,觉得心理有种莫名的情愫在涌动。 “怎么会想到回来?”裴白东看着秦衍的背影淡淡的问道。 秦衍迟疑了片刻,“你没有让我走。” “走回头路呢。”裴白东痞气的一笑,“我现在让你走呢?” 秦衍没有回头,裴白东却听得出他在笑,笑得有些怅然。 秦衍放下手里的活,转过身,目光凌厉的落在的裴白东身上,一瞬间裴白东产生了一种被狮子盯上的错觉。 秦衍面色平静的说:“现在没有回头路了。” 21.黑暗背后 裴白东愣了神,秦衍在裴白东愣神的时候转身回去继续做晚饭。 许久之后,裴白东缓缓道:“宋叔来找我了。” “他给你讲故事了么?”秦衍笑道。 “没有,他让我自己去看。”裴白东抱着双手。 “看?”秦衍的侧脸在裴白东眼底留下一个柔和的侧影。 裴白东想了想,道:“你知道贵州有个空墓么?” “不知道。”秦衍摇摇头,“我重生之后没有杀你,你活到三十二岁就失踪了,我找不到你,我以为你死了。空墓,大概是你自己留下的吧。” 裴白东笑了笑,“你后来和我在一起了么?” 秦衍笑了笑,“每一次我都杀你了母亲,你说呢?” “你现在又愿意说了。”裴白东偏过头,有些不解。 秦衍一边把饭盛出来,一边说:“你这么问,就是已经知道了。醒魂铃,一梦醒魂。” 裴白东忽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你才在昨晚离开,然后现在回来。”错开了自己最愤怒的时间。 秦衍没有回答,裴白东只当他是默认了。 秦衍把做好的菜抬出去放到客厅的桌上,裴白东跟了过去,顺便开了客厅的灯。桌上放了三菜一汤,一盘鱼香茄夹,一盘糖醋排骨,一盘蒜苔炒肉,一碗紫菜蛋汤。 看着菜上油光水亮的色泽,裴白东瞬间……饿了。秦衍盛了两碗饭过来,示意裴白东坐下吃。裴白东有些感慨的坐下,瞬间觉得有人包养的感觉真是好。 裴白东吃了四碗桌上的菜一扫而空,吃完就掂着肚子去了书房。秦衍看着裴白东背影笑着眯了眼,眼底闪过一丝奇怪的光。 秦衍把盘子、碗收去厨房,出来的时候看见裴白东躺在沙发上,脚搭在桌上,抽着烟。听见秦衍出来的声音,裴白东抓了个方形小盒子扔过去,秦衍一把接住。 “忘记给你子弹了。”裴白东喃喃道。 秦衍笑着收下,瞟了眼飘窗,看见刚才放在那的盒子已经不见了,意味深长的笑了。 裴白东在沙发上躺倒十一点才慢慢起身去卧室,秦衍在一边靠着沙发看着裴白东的背影。裴白东像是感觉到什么,回过头招了招手,才反身进了卧室给秦衍留了个门。 裴白东在浴室洗完澡溜着鸟出来,换了秦衍进去洗。裴白东在床上躺下抱着被子躺下,随手就拿过烟盒抽了一支点着。 秦衍出来的时候看见裴白东胯上搭了一小片被子,眼角抽了抽,在裴白东身边躺下。裴白东含了一口烟,在秦衍靠过来的时候喷了秦衍一脸。 烟雾里,裴白东开口道:“我做了一个梦,我看见你杀了我以后,出去找了一个人,是谁?” 秦衍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只是仔细的打量着雾气里的裴白东,一只手轻轻的拂过的裴白东的脸颊。裴白东会意,知道秦衍不愿说,便不再问,眯眼看着秦衍。 “像么?”裴白东手肘支着头,痞笑着问道。 秦衍知道裴白东在问自己像秦封么,于是诚实的笑道:“不像。” 裴白东点点头,“我是另外一个人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秦衍看着裴白东的脸,凑近了轻轻吻上裴白东的唇,温声道:“哪一个我都喜欢。” 裴白东感觉到唇上的温热,想起那时在交陇洞的棺材里那个疯狂的吻。那时候,他还什么都不知道,而如今虽然没有过去多久,处境却不同了。 秦衍没有继续深入这个吻,他将裴白东扳正压在床上,在裴白东身上如膜拜一般,虔诚的亲吻。裴白东抽着烟,看着秦衍有力的手臂支在自己身侧,吻一点点向下,慢慢到胸膛。秦衍性感的胸肌和自己的腹肌贴在一起,柔软的肌理相互摩擦,带着一丝浅浅的暧昧。 两个人只是慢慢的耳鬓厮磨,裴白东有些享受秦衍不含欲望的吻,两人都硬的流水却都没有做下去的欲望。然而就是这样的亲吻,让两人都觉得分外的契合。 缠绵许久,最后秦衍从身后抱着裴白东,裴白东感觉到顶着自己的硬度,回过头和秦衍接了个吻。秦衍把被子拉倒两人腰上盖着,压在手臂下。裴白东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眼睡下。 秦衍吻了吻裴白东额头,抱着怀里的人睡去。 第二天一早,裴白东睡到自然醒,睁开眼秦衍还搂着他,依然有个硬着的东西抵着他。裴白东挣了一下,从秦衍怀里坐起,回头看了一眼,秦衍正看着他,看样子已经醒了有一会。 “什么时候醒的,硬一晚上不累呢你。”裴白东一边说,一边下了床去衣柜找衣服穿上。 想了想,裴白东又补上一句,“去弄点吃的吧。” 秦衍点头,穿上裴白东递过来的衣服去弄吃的。裴白东看着秦衍离开的背影,回味了一下昨晚的情节,继而觉得晨勃真是有点累爱。 一天之后,裴白东应了宋叔的约,带上栗子去了总堂。到的时候,宋叔已经在那等着了,宋叔身边还站着一个裴白东熟悉的身影。 裴白东走了过去,宋叔热情的给裴白东介绍道:“陈野,是我堂子里的伙计,这回一起去。” 裴白东点点头,示意明白,却笑得有些邪性。大概他的重生改变了一些东西,如今陈野变成了宋叔的伙计,当然也不排除是秦晓临时安排过来的。不过,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特别好的机会。放在眼前的机会,裴白东向来不会错过。 空墓的地点裴白东并不清楚,但当他跟着宋叔下了车的时候,眼底还是滑过一丝讶异。竟然在交陇寨。不过好在一行四人并没有入寨子,而是从小路上了山,却不知道是去哪里。 随着越走越偏,裴白东渐渐发现四周似乎开始出现一些坟包。有些立着石碑,而有些只是孤坟,杂草为碑,孤寂寥落。 随着林立的墓碑出现,四周的阴气也渐渐隆重起来。虽是白天秋阳当空,四周却渐渐起了一层薄雾。栗子皱了皱眉。 宋叔也觉出了不对,四处打量许久,谨慎道:“这回有些不对,我上次来的时候没有这么阴冷。” 栗子没有说话,手摸在包里的犀角上,裴白东按住了栗子,示意等等。现在点了犀角太冒失了,点了犀角就必要要和对方对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而现下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目的。 既然宋叔上次来的时候并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那这次应该也不会有问题。就算绕路也最好不要去直接面对这些东西。毕竟本来就不是一条路上的。 栗子收了手,从另一边摸出四片朱砂分别给了身边的三人,自己留了一片。朱砂辟邪,有总比没有好。宋叔笑着拒绝了栗子的朱砂片,展开手,掌心躺了一枚狗牙。狗牙和朱砂一样都是辟邪的。 宋叔在前面带路,身后三人跟着,越走,身边的雾越浓,渐渐再看不见四周的路。四人停下脚步靠在一起,谨慎的看着四周。 栗子抽出一张符纸捏在手里,用朱砂片的侧缘划破无名指压在符纸上,血点在纸上漫开。 栗子将纸随手扔出,轻声道:“阴阳两隔,无意冒犯尊上,还请借过。” 那符纸落在地上静静躺着。随着栗子话音落下,平地起冷风,符纸被吹得立在地上,随着风渐渐往前走,符纸过处雾气散开一条路。栗子示意众人跟上。 符纸在前领路,众人跟在后,不多时却见路前出现了一块石碑。石碑周围已生了荒草,显出一丝破败衰亡之势。 栗子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符纸会将众人引到墓碑前。宋叔疑惑的看了一眼栗子。 “有吃的么?”栗子无厘头的问了一句。陈野从背包里翻出一块压缩饼干,一瓶水。栗子伸手接过,放在碑前,又道:“一人磕三个头,看见什么都别出声。” 说完,栗子便先跪下磕了三个头。宋叔随后,陈野再次,裴白东最后。裴白东在碑前跪下觉出一丝不对,觉出身后有一股很强烈的视线看着自己。 裴白东磕下第一个头。坟头的荒草微微晃动,阴气弥漫。 裴白东磕下第二个头。四周的浓雾慢慢聚了过来。 裴白东磕下第三个头。头抬到一半,眼前出现了一袭青衫,青衫下空荡荡的飘着。 裴白东周身就像冻住了一般,快要冷出一层冰渣子,四周的空气也似乎凝固了。裴白东感觉到有两只手压着自己的双肩不让自己起身。 栗子察觉了不对,伸手去摸犀角。 “别。”裴白东的余光看见栗子的动作出声阻止。这东西似乎是冲着自己来的。 裴白东勾起唇角,痞气的笑了笑,他想起秦衍说过,阴气对睢人是有益的,而鬼是阴气最盛的东西。 裴白东顺着那双手的力道往下磕下去,余光看见了两只手臂压在自己肩上。起了半截身,裴白东忽然侧头咬上了压着自己的手臂。 一瞬间一股冷气穿透了裴白东,他冷得打了个颤却没松嘴。那只手松开了,裴白东悍然拽住了那只手,斜眼睨去看见了一张苍白的老脸,皱纹纵横,眼中毫无眼白,却挂着一脸诡异的笑。 裴白东察觉了不对,一把将那东西的手臂甩开,起身退后几步,却见那东西从手臂开始竟然慢慢消散在空气里。裴白东没站稳往后跌了几步,栗子伸手扶住。 裴白东只觉得浑身冷气乱窜,但同时也感觉到身体忽然充满了力量。可是那东西消失前那诡异的笑却深深的印在了配白的脑海。 而此时,周围的雾慢慢散去,四周温度渐渐回升,一丝暖软的阳光重回大地。 裴白东站定,看着地上已经腐烂的压缩饼干皱了皱眉。栗子察觉出裴白东身上一时阴气大盛,却没有说话。 “裴少,没事吧?”宋叔在一旁疑惑的问道。 裴白东摇摇头,目光却越过宋叔,看向了宋叔身后的陈野,他记得陈野有阴阳眼,刚才的一幕陈野肯定看见了。 “裴少,”栗子忽然开口,“这块地,地形不对,葬在此处魂魄无法离开。” 裴白东点点头,没有说话。 浓雾散去,四周恢复了原样,宋叔很快找到了路,领着三人继续往前走。走之前,裴白东回头看了一眼那块墓碑,碑上一个字也没有,干干净净。 宋叔顺着裴白东的视线看过去,了然的解释道:“已经快到了,这里的碑不知道为什么,都没有刻字。” 裴白东皱了皱眉,跟上宋叔的脚步。 走了没有多久,眼前的墓碑越来越整齐,但也如宋叔所言全是无字碑。走过了无字碑的墓群,又深入一片山林,两块孤零零的碑奇怪的耸立在林间。 走到碑前,裴白东瞪大了眼,碑上刻了字。两块碑,一块刻了“秦衍”,一块刻了“秦封”。 宋叔见着裴白东诧异的神色满意的笑了,“裴少别激动,更神奇的在后面。” 裴白东却忽然想到的别的事:“宋叔怎么找到如此偏僻的地方。” 却见宋叔一笑,指了指裴白东身后,“裴少看看那处眼熟么?” 裴白东疑惑的转身,皱眉看了会,眉头皱的跟深,这里正好可以从侧面看见交陇洞。那么那天他和秦衍的行动被宋叔看见了? “我也是无意发现的,裴少不必上心。”宋叔笑着。 “此处是个空墓。”宋叔又补充道。 一边说着,宋叔一边到墓前,将墓前的落叶扒开,显出两尺来宽的方形石板。宋叔又起身摸到秦封的墓后,伸手不知道按了什么机关。 “嗒——” 石板应声慢慢朝两边展开,路出向下的坡道,坡道之后是深邃的黑暗。 22.空墓后的秘密 裴白东看着那片黑暗,心底莫名的浮起一丝不安,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在等着自己。如果这是秦封留下的墓,那他在墓里留下了些什么? 宋叔打头下了坡道,裴白东留了栗子在上面望风。三人下了一段石梯就进入了平直的墓道。昏黄的手电光映在甬道里,折射出灰尘弥漫在四周的影子。寂静的墓道好像一个独立的空间,幽幽的回荡着众人的脚步声。 走了没有多久,四人到了墓室,墓室中很空旷,没有棺椁,也没有任何物品,只有四壁上隐约看得见一些图像。 奇怪的是,壁画并不是整面墙都有,只有一只手臂那么宽,恰好绕着四壁一圈。裴白东看着石壁上的画,画得很粗糙而且有些颜色已经脱落,看起来不是很清楚。 画上前半部分内容,裴白东已经知道了,就是他在梦中看见的一切。但到了后半部,秦衍没有杀秦封,故事继续了下去。这是秦衍重生之后故事。 很快,裴白东注意到壁画中反复出现一个他没见过的人。秦衍多次和这个人接触,后来那个人找到了秦封,把秦封带走了。 壁画里的故事情节极为模糊,像是刻意弱化了一些细节,让人看不明白。看着那个多出来的陌生人,裴白东忽然记起了那个在梦里,秦衍最后去见的那个人。 “裴少看得如何?”宋叔在裴白东身后悄声问道。 裴白东直起身,痞笑道:“宋叔就让我看这个?” “可不止这里。”宋叔笑得得意,走到一个墙角,蹲下身从墙角里摸出一个细细的竹筒,交到裴白东手里,示意裴白东打开。 裴白东倒出竹筒里的东西,是一卷纸。裴白东疑惑的展开,纸上墨笔画了一个人,右下角写了一个裴白东不认识的字符。画上的人眉目间带着一股子久病的弱气,和自己有五分像,但也只是形似,神态上怎么也看不出是一个人。 裴白东几乎不用猜测就知道画上的人是秦封,可是放一个纸筒在这里是为什么? 裴白东皱眉思考。秦衍说秦封三十二岁的时候失踪了,但在壁画上,是被那个陌生人带走了。秦衍又是认识那个陌生人的,那么这个人带走秦封必然是瞒着秦衍的。那他为什么要瞒着秦衍?还有那个陌生人把秦封带去了哪? 裴白东拿起竹筒在手上看了看,晃眼瞟见竹筒里的一些痕迹。借着光,裴白东看见了竹筒里似乎又一圈圈说不清是什么东西留下的痕迹。看起来……有些像是茶渍。 “裴少,有什么想法么?”宋叔试探着问道。 裴白东敛了心神,问道:“宋叔怎么看?” 宋叔摆摆手,“壁画上已经画了,这纸上的人,就是被秦衍送给这个鬼师的人,鬼师把这人带走不知做了什么。” “鬼师?”裴白东愣了一下,指着壁画上的那个陌生人,“你说这个人是鬼师?” 宋叔顿了一下,解释道:“这村里的鬼师不都这么穿。” 裴白东皱了皱眉,觉得宋叔这话破绽太大,画里的陌生人穿着长衫,可水族的老人大都是穿长衫的。而且……他是怎么判断出画里的人谁是秦衍的?裴白东问了出来。 宋叔一笑,指了指壁画最开始的地方,“两个人的画法不同,而且最开始的那人物下分别写了极小的字符,其中一个就和着纸上的一样。” 裴白东凑近一看,确实有,但是实在太小,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宋叔又道:“都听说有转世之说,只是没想到裴少竟然有知道自己前世的机会。而如今裴少又遇到秦衍,不知道有什么打算?” 裴白东散漫的笑着说:“这事我又不知真假。就算是真的,上辈子的事拖到这辈子,宋叔不觉得太多事了?” “裴少是准备放过秦少?”宋叔笑得有一丝诡异。 “宋叔这么关心我?”裴白东挑眉笑道。 宋叔道:“裴少就一点不想知道真相?” “画里没有任何地方暗示是秦衍将我送出去的,宋叔这么误导我,或者说,宋叔这么未卜先知,是听谁说了什么?”裴白东抛着手里的竹筒,痞气的立在那。 宋叔不慌不忙的道:“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不然裴少有别的看法?” 宋叔这一问,裴白东还真的答不上来了。他此刻对这些一点头绪也没有,根本找不到一丝线索。裴白东又拿起竹筒看了片刻,忽然往墙角走去。 墙角那个藏着竹筒的洞并不大也不显眼,裴白东将竹筒塞了回去,又往里捅了捅发现似乎还没有到底。裴白东疑惑的皱了皱眉,将竹筒拔出,趴在地上往小洞里看去,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到底。 裴白东想到了什么,将竹筒塞了回去,用力往里推,推进去很深的一截还是没有到底。裴白东掏了胜邪出来用剑尖抵着竹筒的底继续往后推。 又进去一小节,忽然剑尖的竹筒不见了,继而一声微弱的物体落地的声音从洞里传了出来,传进了裴白东耳膜。 裴白东起身,见身后的两人疑惑的看着自己,似乎他们并没有听见物体落地的声音。裴白东了然,声音太微弱了,只有自己听得见。 宋叔眯着眼,一脸精明,“裴少发现了什么?” 裴白东也不隐瞒,开口问道:“找找有什么机关吧,后面有东西。” 宋叔上前几步,往墙面敲了敲,传出的回响很容易就能听出墙体是实心的。 宋叔奇道:“这里绝对没有机关,我上次下来已经找遍了。” “下面没有那就在上面。”裴白东打量着四周,心念一转,试探着开口,“陈野上去看看,我和宋叔在下面等?” 宋叔摇了摇头,示意陈野等着,自己出了墓室。裴白东望着宋叔离开的背影满意的笑了,空寂的墓室里剩下裴白东和陈野两人,裴白东打量着身边的陈野,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裴白东抬头四处看了看,察觉到了一丝细微的变化,墓室顶部似乎在下沉。裴白东看着四周的墙面静静的等待着其他的变化。 墓室顶部的下沉越来越快,陈野很快也注意到了,裴白东原地站着没有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裴少?”陈野试探着叫了一声,裴白东回过头看他,没有说话。 墓顶继续下沉,很快到了两人头顶,裴白东躬下身,他注意到有一面墙似乎离开了地面留出了一条缝,裴白东慢慢摸了过去。 陈野看着越来越往下的墓顶,在裴白东和墓室出口之间犹豫了一下,走到裴白东身边,开口道:“裴少快走吧。” 裴白东连头也不回,手里握着枪,蹲在墙边静静的等着墙体上升。墓顶压得越来越低,墙体也升得越来越高。 渐渐的,陈野弓着身子都有些站不住,这回他不再迟疑往墓室出口慢慢走过去,裴白东诡异的一笑,回头一枪打在陈野的膝弯。 陈野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可墓顶越来越低,陈野顾不得许多,努力的往前爬,想要爬出墓室。他回头看了一眼裴白东,却看见裴白东躺在地上,身边的墙面升起一条可容一人通过的缝隙,裴白东正往里爬。 等宋叔发现自己似乎触动了什么机关,下了墓道,走到墓室前时,只看见了被堵住的墓门,以及墓门下渗出的一滩鲜血,混着些乳白色的东西,看起来像是脑浆。 裴白东往墙缝里爬了几步就发现身子前面空了,探着手摸了一下,是个斜坡,裴白东往下爬了一段,慢慢的可以弓起身往下走了。 一边走,裴白东一边就注意到了下面似乎是一个和外面墓室差不多大小的空间,有一面石壁上凿开了几个方形的天窗,透进一缕缕柔光。 这一回,下面不再是空荡荡的了,裴白东老远就看见了下方的石床石台,石台前似乎还坐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慢慢下到了底部,裴白东看见了四周似乎有几个烛台。虽然可以在黑暗里看见东西,但裴白东还是有些不习惯,伸手摸了身上的打火机,点燃了身边的烛台。一股暖黄的光晕开,映照在整个空间里。 眼前是个曾经住过人的屋子。 裴白东慢慢往石台前走去,石台前有一副轮椅,上面靠着一个人。没走几步,裴白东觉得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条铁索。 顺着铁索看过去,铁索的一端连在轮椅上,而另一端连在墙角。裴白东几乎立刻就肯定了轮椅上的人是秦封,秦封的腿不能走路,用轮椅的只能是秦封。 走到轮椅边,裴白东看见了轮椅上的枯骨。尸骨上还穿着衣服,腿上搭着布。 裴白东忽然有些感慨,这世上到底有多少人能有幸窥得自己的前世。还能见得自己的骸骨。虽然凄凉得连一方埋骨之地都没有。 看着轮椅的高度,裴白东忽然知道了外面的壁画是谁画的了。那壁画的宽度和高度,之能是一个坐着的人才能画出来。太高了够不着,太矮了也够不着。 可是秦封画这些壁画有什么作用?看起来,那壁画里将秦封接走的人大概是将秦封锁在了这里,可是为什么要将秦封锁在这里? 23.回忆之时 裴白东忽然注意到秦封腿上盖着的布上似乎有一个东西突起的轮廓。裴白东疑惑的掀开了那块布,看见了布下放着的一把匕首。 这把匕首和那天秦晓留下的匕首很像,秦衍用那把匕首杀了秦封。裴白东将匕首握在手里,这么看起来两把匕首都是一对。 不过眼前这一把明显保存得好得多,没有什么锈色,刀刃看着也没有那么钝。映着烛光还能反射出一丝亮光。 裴白东手里掂着刀,四处看了看。除了石床石台还有一个不大的书柜,高处只有一米五,上面稀稀拉拉的放着几本书。 裴白东取过一本在手上翻了翻,这些书明显不像那张画一样有竹筒的保护,很多纸张都被虫蛀了或者脱页。而上面的文字裴白东根本看不懂,抽象又古怪,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水书了吧。 在石床上扫开一片灰尘,找了稍微干净的地方坐下,裴白东一页页翻着手里的书。他现在也出不去,只能等着上面宋叔开了机关他再出去 翻得无趣,裴白东把书放回去,掂着手里的刀无所事事。刀光晃着,闪了裴白东的眼,一不注意,掌心被划了一道口子。 “……哥” 一瞬间一阵微弱的声音,连带着一些零碎的画面在裴白东脑海里闪过。裴白东的神经一下绷紧,可是除了脑海那一声微弱的呼唤,别的他什么都没有抓住。 裴白东低头看掌心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连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裴白东把刀刃举到面前,刚才划到自己的地方似乎有些发黑,有了一丝锈色。 伤口和脑海里的画面、声音,裴白东很容易就联想到了之间的联系。于是裴白东展开手心,把刀刃慢慢切进了手心。 一阵尖锐的疼痛伴随着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瞬间涌入了裴白东大脑,一阵莫名的寒冷浸透了裴白东全身,手里的匕首落在地上。 裴白东喘着气,看着手上的伤口又开始慢慢愈合,然后脑海里抓住的信息少之又少。身上不知怎么的漫起一股疲倦感,还有一种深深的寒冷。 裴白东拾起匕首,没有注意到手心的伤口上留下了一丝淡淡的黑色。裴白东回过身把石床了清理了一下,坐在靠墙的一面,手里握着匕首喘了口气,一咬牙,裴白东将匕首插进了自己的大腿。 疼痛不知道为什么,似乎被放大了千百倍,裴白东倒在石床上,伴随着一股渗人的寒冷,晕了过去。 宋叔在墓室外看见地上的一滩血,心里有了不好的感觉,立刻回身去地面把机关复位,在回到墓室却只看见陈野被压得血肉模糊的的尸体。裴白东消失了。 宋叔一脸难以置信,他在墓室的四壁敲了又敲,实心的石壁无法告诉他在他离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而宋叔也没有自己试一回机关的胆量。 宋叔回到地面,给栗子说了经过。 “我去试吧。”栗子面色平静的开口道。 宋叔拦住了栗子,“不行,我们现在立刻回去组织人再来,我们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实话说,你和裴白东如果一起出了事,我回去在堂子无法交代。” 栗子思量片刻,有些犹豫。 宋叔又道:“裴少消失了,至少说明他还没死。” 栗子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却又在想该找谁帮忙,一个名字毫无疑问的浮上了眼前。秦衍。 两人立刻离开了空墓,赶回贵阳,上了最近一班贵阳到上海的飞机,落地立马转去了苏州。两人一下车,宋叔一个晃神,栗子就消失在了人海中,宋叔微微皱了眉没有说话,立马去找秦晓。 栗子甩了宋叔之后,一出车站打了个车直接去了张和的铺子。 “噢栗子。”裴扬在帮着张和记账,抬头问好。 栗子着急的抓头问道:“秦少在哪?” 裴扬迷茫的摇了摇头,“问我师兄啊。” “你师兄不见了。”栗子道。 张和愣了一下,似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起身问了情况,栗子如实说了。 裴扬愣了愣,“卧槽,那王八怎么可以坑我师兄。” 张和皱眉问裴扬,“上回你们从陕西回来,你下车的时候秦少和裴少在一起么?” 裴扬点了点头。 张和道:“先别去秦家找,去裴少家里看看。” 栗子点点头,反身出门。 出门栗子立马又打了一个车,直奔裴白东家。下车的时候,天都已经黑透了,栗子一直有裴白东家的钥匙,自己就开了门进去。 一进门一股冷清气就迎面而来,栗子有些失望,却还是往里走了几步,忽的看见了立在飘窗前的人影。那人影闻声回头看他。 是秦衍。 裴白东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意识里,就像他重生那会,似乎有许多人在他耳边说话,却嘤嘤嗡嗡的听不清楚。伴随着些声音的还有一丝透骨的寒冷。那寒气像针尖一般一丝丝的钉入他的骨髓。 裴白东觉得自己似乎闭着眼,却又似乎睁着眼,前面的黑暗里忽然晃过一双猩红的双眼。裴白东冷得说不出话。 忽而一阵暖风轻飘飘的吹过,黑暗散去,裴白东看见自己站在一间熟悉的屋子里。 秦衍坐在秦封床边,在秦封身侧排开了四枚鱼石。秦衍正抱着秦封,怀里的秦封一脸泪痕。 “杀了你娘,可是……我娘……”秦衍呵呵笑着,轻轻抱着秦封安抚着,“别哭了。” 忽然,秦衍松开了秦封,将一把匕首交给了秦封。秦封不明所以的看着秦衍。 秦衍温和的笑着说:“你可以找我报仇,我不怪你。” 秦封猛的抓住秦衍的手臂,指甲扣进秦衍的肉里,气的直哆嗦,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衍……” 秦封另一只手里握着匕首,指着秦衍的喉管却下不去手,秦衍还是那么温柔的看着他,伸手轻轻抚摸秦封的面颊。 “以前我从没发现你有多重要,直到我重新活了一次我才知道,可是我还是要这么做。”秦衍的眼神温和得像一汪水。秦封颤抖着嚎啕大哭,手里的匕首颤抖着插进了秦衍的腹部。 “我、我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秦衍面上滑过一滴泪,抓着秦封的手把匕首拔了出来,“我不会死。只要我不死,我就一定护着你。” 匕首离开了秦衍的身体,伤口很快止住了血,慢慢的愈合了。 匕首被秦衍扔在一边,秦衍将秦封抱在怀里,叹气道:“恨我吧。” 秦衍扬起手掌,劈在秦封的后颈,秦封晕了过去,秦衍抱着秦封出了屋子,屋外一个穿着青布长衫的老人杵着拐杖等着秦衍。 看见秦衍抱着秦封出来了,老人脸上浮过一丝怒气。裴白东看着那人,他终于看清了那人的面目,很熟悉,是他磕头是遇见的那个鬼魂。 “他必须死!!秘密、秘密会守不住的!”老人愤怒的说道。 秦衍风轻云淡的笑了笑,“我守着他,你不放心什么?他不会说出去的。” 老人用拐杖愤怒的杵着地,“水书的推算不会出错!” “那鬼师,你算出我是什么了么?”秦衍面上和煦,眼底却一片冷光。 鬼师冷哼一声,“你守着这个秘密的时间会比我长千百倍。” “是啊,”秦衍笑着叹了一声,“所以你担心什么?” “你是……我斗不过你,你只要知道守着这一切是你的职责。”鬼师低头看着秦衍抱着的秦封,冷笑道:“你杀了他娘,他还会把你当弟弟么?” “那就不当他弟弟吧。”秦衍似乎并不在乎鬼师的激将,笑得文雅。 鬼师转身离开,秦衍站了半刻,也抱着秦封慢慢离开,去了自己的屋子里。 没有多久,秦封醒了过来,看见了躺在身边睡着的秦衍,却许久没有说话。秦封直愣愣的睁着眼,眼泪一滴滴的落下,擦都擦不尽。秦衍醒了过来,侧身抱住秦封,秦封挣扎了一下,却挣不开。 秦衍亲吻着秦封面颊,吻去一滴滴泪,秦封哭了许久眼泪才渐渐止住。秦衍的怀里很温暖,他却觉得冷,从心底里冷得无以复加。 “你娘走之前给你说了那个秘密,对不对?”秦衍轻声问着,不等秦封回答又继续道:“不要告诉别人。” “就算恨我也不要告诉别人。”秦衍喃喃道。 秦封啜泣道:“你……为什么……” “别问我。”秦衍捂住秦封不住流泪的双眼,隔着手背吻了吻秦封的双眼…… 许久,秦衍又道:“谁知道这个秘密,谁就会死,除了你。” 秦封喘着气,秦衍松开了手。秦封看着秦衍,手碰到秦衍的小腹,却没有碰到伤口,“你杀了自己。”秦封冷然道。 秦衍笑着,他知道秦封说的是自己重生之前,在祭坛里自戕而死。秦封既然知道这一切的秘密,那自然也知道只有把自己当成祭品献上,才有称为睢人的可能。 “我也杀了你。”秦衍又笑道。 秦封有些自嘲的笑了起来,“这个秘密还要害死多少人。” “可是你……”不等秦封说完,秦衍低头堵住了秦封的嘴,把秦封压在了床上。秦封瞪大了眼,挣扎了一下就立刻放弃了,双手环住了秦衍。 秦封就好像放弃了一切一样,放弃了抵抗,也放弃了哀愁,他纵容了秦衍的一切。两个人放浪形骸,抵死缠绵,直至夜深。 24.苏醒之后 第二天秦衍起身,出去打水。秦衍刚出门,秦封就醒了过来,他看着秦衍远去的背影,一点点挪到床边,摸到了床头的匕首。 秦晓叹息着,喃喃道:“你不会死……可是,我会。” 秦衍出门没有走多远又遇见了那个鬼师,秦衍有些戒备的看着来人,鬼师看了他一眼就转身走开了。秦衍打了水回房被上床的血水吓了愣了。 回忆的内容忽然被打断了,裴白东觉出自己的意识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只剩下一种透骨的寒冷,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存在。 裴白东这无尽的寒冷里瑟瑟发抖,忽然一阵温暖的的气息包裹了裴白东的身体,裴白东稍微放松,眼前的黑暗又一次散去。 这一次,裴白东看见秦衍推着轮椅带着秦封在一片林间走着。秦封的表情有些木然,脸色很差,两人什么也没有说,走了许久,秦衍带着秦封回了家,把秦封抱上了床。 给秦封掖好被子,自己坐在一边似乎在思考什么。许久之后,秦衍像是决定了什么,开口给秦封说了自己重生前所做过的一切。 秦封安静的听完,随后淡淡笑道:“那说起来,长生的本该是我,该守着这个秘密的也是我。” “你既然抢了我的东西,那你就帮我守着吧。”秦封慢慢说着,又加上一句,“永远守着……” 秦衍缓缓点头没有说话。 “以后遇见别的我,你也不要在来找我了,何苦相扰,相看两厌。”秦封淡淡的说。 秦衍身体有些僵硬,没有回答秦封。 “秦衍呐……我……” 秦封说了半句,又止住了话头,似乎不愿再说下去。秦衍侧身躺在秦封身边没有说话。 画面忽然黑下来,裴白东疑惑的往四周看了看,再回头的时候屋子里没有了秦衍的身影。秦封躺在床上,那个鬼师站在一旁。 “我不想呆在他身边,你有办法让我离开吧。”秦封神色平淡,不见波澜。 鬼师点了点头,“我是可以把你藏起来,不过可不是在这样的屋子里。你永远是个危险因素,这秘密只有鬼师一脉可以知道。你身上有那个女人的血,你不能继承鬼师的秘密,可你却知道了。” “你父亲再喜欢你娘,也还是要娶秦衍的娘。秦衍的娘是寨子里的人,你父亲也是为了一个继承人才取了秦衍的娘,所以秦衍才可以继承这一切。你愿意离开他,再好不过,你呆在他身边我也不放心。” “你父亲在喜欢你母亲,也掩盖不了你母亲是为了这一脉的秘密来到这里的,所以你是这一脉里的异数,推算里说,只要你消失,秘密就永远不会泄露。” 秦封笑了笑,“推算。一次推算就可以决定我的以后,我是不是该庆幸?” 鬼师没有回答,他弯腰把秦封扶到轮椅上,推着轮椅离开了屋子,轮椅一路上了山,过了无字墓群,到了一片树林间。 鬼师扫开一片落叶,按了三个机关才推着秦封下到了墓里。 鬼师离开的时候,秦封忽然开口问道:“如果我成了睢人,我还是不能继承么,爷爷?” 听见那一声“爷爷”,苍老的鬼师转过身,眼中似乎有些浑浊的水光,看了秦封半晌没有回答,缓缓退出了墓室。 秦封被锁进了空墓里,墓室的大门只有鬼师知道怎么打开。秦封每一日只能在上面的墓室和下面的房间里徘徊,会有人从天窗送东西进来,鬼师隔三差五会给他送热水来让他洗澡,生活用品从来都不缺。 他一个人孤独的呆在墓室里,却比以前轻松了太多,他以前太累太苦。他面对着一个深深的刻在他心底的人。他心心恋恋的想着那个人,却也恨不得将那个人千刀万剐。 他活在这样的矛盾里太久,他终于得到了解脱。 而空墓外,秦衍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一个人躺在床上,一股深刻的孤独渐渐刻入他的心底。秦衍闭着眼,却半宿没有睡着,他对秦封的愧疚越来越深刻,比从前更深刻,更明显。 秦衍忽然明白秦封留给他的有孤独、愧疚,也有深深的怀恋,还有漫长的生命,而此刻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报应。 他杀了秦封的报应,他杀了秦封母亲的报应,只是他从来都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从一开始,当他出生,他就注定了要继承这个秘密,注定了秦封和秦封的母亲都会死在他的手上。 秦衍下床走出了屋子,屋外一轮桂月高悬,饱满圆润,月光的清辉映了他满身。岁月滋久,孑然一身。 另一面,秦封望着天窗外的圆月,微微叹道:“生愿长相思,死当……死当……” 秦衍接到栗子的消息,立刻和栗子启辰往贵州赶,只是赶到那的时候已经隔了半天。 站在两块墓碑前,秦衍的表情有一丝微不可擦的崩溃。不死的生命赋予他无尽的孤独,孤独以外的一切都是秦封留下的。 而现在他忽然看见了一块属于自己的碑和秦封的并列在一起,几百年的记忆如波涛般纷至沓来,汹涌了秦衍的整个思维。秦衍在碑前立了许久,才和栗子一起下了墓。 空旷的墓室里,秦衍一言不发的看着那些壁画,壁画里画着一个人的一生。许久的沉默让墓室里安静又沉寂。 秦衍慢慢看到了最后,看见秦封被带走,带走之后的内容缺失了。秦衍回想起那时候自己在整个寨子里寻找秦封,却失踪找不到。他也上过这座山,可是那时这里还没有碑,他错过了。 秦衍微微叹了一口气,“你去开机关吧。” 栗子点点头,往地面走去。宋叔开机关的时候他刚好在旁边,所以全部都看见了。 秦衍立在墓室中间,很快察觉到头顶有细微的灰尘在落下,墓顶在下垂。秦衍面无表情的瞟了眼一旁陈野的尸体,又继续观察周围的情况。 秦衍耳边很快传来一丝细微的石壁上升的声响,弱的快要听不见,而墓顶已经到了秦衍的头顶。秦衍弓身往声源那靠了过去,看见了一丝缝隙。 秦衍侧身躺下,从缝隙里看过去。随着缝隙一点点变大,很快秦衍注意到了里面有微弱的光线。又过了一会,缝隙终于可以容下一个人,秦衍侧身爬了进去。 在微弱的光线里站起身,秦衍看见了石床上的人影,很快也看见了石台前的轮椅,以及轮椅上的人影。 秦衍立在原地,愣了许久,在石床和石台前反复的看着。石台前是死去的秦封,石床上是一动不动的裴白东。时隔这么多年,他终于知道秦封被鬼师带到了哪,秦封在这里渡过了余生。 秦衍也知道,如果不是秦封自愿,有自己在,鬼师是不会把他带走的,这一切都是秦封自愿的。 秦衍路过石台,从轮椅边走过,到了石床边看见了裴白东,看见了裴白东腿上插着的匕首和冻得发紫的嘴唇。秦衍将匕首拔了出来,本来还光滑的刃面在拔出的一瞬间变得锈迹斑斑。 掂着手里的匕首反复看了许久,秦衍把匕首放在一边,将裴白东搂过来,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裴白东的身体冷的吓人,秦衍皱了皱眉,看了眼裴白东大腿上的伤口,伤口已经愈合的地方现出一丝淡淡的黑色。 秦衍的表情瞬间难过得快要哭出来,他好不容易遇见了这个人,这个人却不愿待在他身边。每一次,都不愿意。秦衍亲吻裴白东额头,慢慢平复了表情,静静的等着裴白东醒来。 “秦封。” “裴白东。” 秦衍唇齿间默默的念着这两个名字,深深的放不下,难舍难分。 许久,裴白东的呼吸有了一丝细微的波动,秦衍低头看下去,看见了裴白东微微皱着的眉头。裴白东的眼睫动了一下,微微张开了有些迷茫的双眼。 朦胧的光晕里,裴白东觉得自己看见了秦衍的影子,就像是一个幻觉,“秦衍……?” “醒了?”秦衍脸上是和煦的笑容。 裴白东又合上眼喘了几口气,意识慢慢回笼,凌乱的思绪渐渐阻止起来,可是却分外的冷。裴白东又睁开眼,发现自己正靠在秦衍的怀里。 慢慢坐起身,裴白东晃了晃有些沉重的头,思维还有一点混乱,慢慢舒了一口气,裴白东问道:“我睡多久了?” “应该快一天了。”秦衍回答道。 裴白东又低头想了一会,看见了背裴白东放在一边的匕首,裴白东取过匕首,看着上面的锈迹,缓缓道:“做了一个梦,想起好多东西。” 秦衍微微勾唇,淡淡的问道:“你又要走了么?” 裴白东没有回答,打量了四周,颤悠悠的站起身,支使着发软的腿,往书柜那走去,秦衍跟了上去。裴白东看了看书柜,本打算用力把书柜推开,却发现手抖着根本使不上力。 “帮个忙。”裴白东朝秦衍招了招手。秦衍用力推开书柜,露出后面的石槽,石槽上放着一个石匣子。 裴白东上前打开了石匣子,把里面一摞厚厚的纸取了出来,裴白东随便翻了几张,上面的文字裴白东看不懂,秦衍却看懂了。秦衍没有说话,侧头看着裴白东表情。 裴白东拿着那一摞纸翻了许久,忽然开口问道:“你都记得么?”却不知道在问什么。 “记得你,也记得这个秘密。”秦衍道。 25.低调 裴白东痞气的笑了笑,看起来散漫又洒脱,裴白东回身把石槽里的匣子拿了出来。石槽里本来落了厚厚的灰,匣子一取出来,就露出一片干净的石板。 石板上刻着一句话:“生愿长相思,死当复归来” 裴白东漫不经心的笑着说:“生愿长相思,死当复归来。” 闻言,秦衍的表情有一丝波动,他看着裴白东,有一点期待,有一点犹豫。 秦衍柔和的笑着,笑容在昏黑的石室里犹如一缕拨开迷雾的阳光,他平和的问道:“你要留下来么?” 裴白东细细的咀嚼着话里那份淡淡的期待,蓦地想起那时在山坳里,秦衍看着他的眼神,一点点期待,还有一些解脱。 “我也没说过我要走。”裴白东漫不经心的笑着,望着天窗外照进来的阳光。 话音刚落,裴白东发现自己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人紧紧的把他扣进怀里,薄唇贴在他的额头,有一丝颤抖。 裴白东抬起手,手环在秦衍腰上,扬起头贴上了秦衍的嘴唇,微微伸出的舌尖濡湿了秦衍的下唇。秦衍贴了上来,一只大手压在了裴白东的后脑。 秦衍的吻,深刻又带着一丝狂躁,疯狂得不见一丝温柔却带着几分粗鲁,裴白东后退了一步,分开了一点,秦衍却上前一步,一支腿插到裴白东双腿间抵着,把裴白东的双手按在两边,压到了墙上。 炙热的吻压了下来,裴白东扬起头接受了秦衍的吻,秦衍按着他的手用了很大的力,硌在墙面上生疼,他却感觉到了一股自虐般的快感。 秦衍抵在裴白东双腿间的腿微微的摩擦着裴白东的胯下,裴白东有些难耐的偏过头,挣开了秦衍双手的制约。裴白东用力推开秦衍,又把秦衍压在墙上。 裴白东脱掉了上衣露出精瘦的上身,一只手支在秦衍脑边,散漫的笑着慢慢贴上秦衍的唇。秦衍环过裴白东的腰,把裴白东的下身往自己身上压。 两个人都硬得不行,下身贴在一起的瞬间,双方都感受到了对方的火热。秦衍伸手慢慢叩开了裴白东的皮带,裴白东偏过头,把额头放在秦衍肩头,低头看着秦衍的动作。 秦衍一只手在裴白东的胸膛上抚摸,一只手把裴白东的内裤沿拉下去,握住了裴白东的硬度,在铃口上轻轻磨了一下。听见裴白东的呼吸滞了一下,秦衍满意的继续。 秦衍一边上下动着手,另一只手慢慢往后挪了过去,裴白东在情欲的快感里察觉了秦衍的举动,一只手叠到了秦衍的手上。 秦衍反手握住裴白东的手,拉着那只手从裴白东身后摸了进去,探到某处的时候,秦衍把裴白东的中指往穴里按进去一小截。 裴白东偏过头,看着秦衍的侧脸,痞气的笑着,在秦衍耳边低声说:“想上我,嗯?” 秦衍看也不看裴白东,把自己的手指挤进去半截在温暖的穴道里重重的按着。裴白东的呼吸渐重,身前身后都被秦衍照顾着。 裴白东松开了支着的手,靠在秦衍身上,扯开了秦衍皮带,把手伸了进去,缓缓的上下动着。秦衍插在裴白东身后的手指,借着裴白东的贴近又深了一点。 裴白东微微眯着眼,呼吸越来越沉重,秦衍指尖的力道也越来越重。没有多久,裴白东射了出来,秦衍抽出了裴白东身后的手指。 裴白东靠在秦衍怀里,继续用手给秦衍解决,过了半晌才弄了出来,裴白东有些回味的和秦衍接了个吻,给秦衍扣好皮带,把衣服捡起来穿上。 裴白东四处看了看,走了几步,觉得身上有些冷,双腿从刚刚醒来就一直发软。裴白东走到当初点燃的烛台边,伸手推动了烛台。 沉寂片刻,只见之前下来的地方,落下的巨石竟然开始缓缓上升。裴白东侧身看着轮椅后的铁链,缓缓走到轮椅边,掏出了自己的m500,对着铁链打了几枪,腐朽的链子立刻就断开了。 等到上面的巨石完全回位,裴白东推着有些不结实的轮椅缓缓往上走,秦衍拿上了秦封留下的石匣子。上面是画着壁画的墓室,陈野的尸体还留在那。 秦衍接手了裴白东身上的轮椅,绕过陈野的尸体往墓道走。裴白东身上从醒来就一直发冷,发软,此时他才察觉出不对。 “我怎么了?”裴白东开口问秦衍。 秦衍和煦的笑着,笑容里有了一丝暖气,“不会有事。” 裴白东知道秦衍说没事那就是没事,也没有再问,转而说了进空墓之前遇见的那个老人的鬼魂。如果裴白东的没有看错,那个老人似乎是在秦封回忆里,把秦封带走的那个鬼师,从称呼上看,他是秦衍和秦封的爷爷。 听裴白东说完,秦衍淡淡的笑道:“是我把他埋在那的,我不想让他转世。” “我咬了他一口。”裴白东漫不经心的补上一句。 秦衍在原地停下,看着身边的裴白东微微叹了一口气,“鬼是阴气最重的东西,睢人可以噬鬼我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的,但我没想到阴气会加速怨气的扩散。” 裴白东闻言明白过来,“那我还有多久?” “大概半年。”秦衍道。 裴白东忽然想到,那时候栗子的符纸引着一行人到了鬼师的墓前,也只有自己看见了鬼师的鬼魂,那个鬼师会不会本来就是想让自己过去。 裴白东眯着眼道:“那个鬼师,知道阴气会加速怨气的扩散么?” 秦衍也意识到了裴白东想法,“他可能知道,他没有选择我继承鬼师,我知道的不是睢人的全部。” “你不是……”裴白东有些疑惑。 “他过继了一个孩子到这一只来继承睢人的秘密,我只协助这个秘密不传出去,或者在外面有风声的时候,及时的扼制后面的一切。”秦衍解释道,“有的人从各种地方获得一些很边缘的信息,拿到一两枚鱼石,我就要负责把鱼石送回去。” 裴白东回想了一会秦封回忆里的画面,“他不信你,因为你有秦封。所以宁愿找一个外支的孩子。” “那秦封知道多少……”裴白东看了眼秦衍手里的石匣子。 “秦氏是个很精明的女人,她知道得比我多,她知道的都告诉秦封了。”秦衍笑着。 裴白东忽然觉得秦衍有些悲哀,他的出生是为了继承睢人的秘密,他为此失去诸多,最后却是知道得最少的一个。 两人终于走出了墓道,栗子见着裴白东走出来,终于松了一口气。 裴白东和秦衍将秦封的骸骨埋好,收拾好一切,三人下了山。走到山脚,三人遇上了宋叔。 宋叔正带着人往山上赶,远远瞅见裴白东下山,身边跟着栗子和秦衍,心里立刻就跟明镜似的。 等两边的人走近了,宋叔才笑盈盈的开口道:“没想到裴少和秦少这么熟。” 裴白东不甚在意,瞄了眼宋叔带来的人,回道:“让宋叔担心了。” 宋叔也不避讳,直言道:“看起来,裴少是用不着和我合作了?” “合作?”裴白东散漫的笑道:“宋叔的目的是什么?你想要什么?” 宋叔背着手,挺着腰杆道:“裴少这是想用完我就扔?这墓可是我引了裴少来看的,如今裴少反倒和秦少站一边了,着上辈子的仇裴少可是不报了?” 裴白东面上闪过一丝讥诮,“宋叔,我上辈子和秦少的仇怎么轮到你操心了?说起报仇,我没记错的话,我的伙计才折了大半在你手里,报仇该找你呢。” “哦?裴少要在此处报仇?”宋叔倒也不惧,微微笑道,回头扫了一眼身后跟来的伙计。 裴白东勾唇道:“宋叔等着就是。” “裴少既不和我合作,那以后便是枪口后见了。”宋叔冷声道。 裴白东痞气的笑着说:“那就枪口下见吧。” 话音落下,裴白东便拉着秦衍越过宋叔身侧,顺着山道走了下去,栗子在身后跟着。三人没有在交陇寨逗留,出了山就赶回了贵阳,裴白东在贵阳解决了一顿饭,才匆匆赶回杭州。 一到家,裴白东倒头就睡过去,秦衍望着裴白东疲惫的身影叹了口气。 裴白东一睡又睡过去两天,醒过来的时候裴白东发现自己不在家,而是在秦衍那间四壁都是镜子的屋子里。 裴白东爬起身,脱了背心,扭头往身后的镜子里看去,身后的网纹扩散得更远了,而且颜色也变深,变成了一种暗红色。 摇了摇头,裴白东穿上背心下床,熟门熟路的摸去秦衍的书房,却发现书房里没人。在客厅里巡视一圈,裴白东推开了一扇他没有进去过的门。 从门缝里,裴白东看见了睡着的秦衍。裴白东溜进了屋内轻轻阖上门,在秦衍身边躺下。裴白东一躺下,秦衍就醒了。 秦衍一醒过来,就翻过身压着裴白东亲了一阵,裴白东懒得动仍由秦衍压在在身上。半晌秦衍放开了裴白东,从身后搂着裴白东,舔了舔裴白东的颈窝。 “我这回睡了多久?”裴白东回头问道。 秦衍把一只腿插到裴白东的双腿间,“两天,不会有事。” 裴白东点点头,“什么时候去下一个地方?” 秦衍亲了亲裴白东的额头,“等你状态好一点。” 裴白东有些唏嘘,用手肘碰了碰秦衍道:“去弄点吃的吧。” 26.沙漠之行 秦衍点头,起身去厨房。裴白东看着秦衍离开的背影,啧啧嘴,摊开呈大字型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秦衍弄好了吃的便回来叫裴白东,裴白东起身去了客厅。鉴于裴白东睡了两天,秦衍只弄了些清淡的菜。醋溜白菜,白菜豆腐汤,凉拌黄瓜什么的。 吃过饭,裴白东点了一支烟惬意的靠在沙发上,秦衍出了厨房坐到了自己身边。 裴白东开口问道:“睢人可以噬鬼,那石头里的魂魄不是也能噬么?” 秦衍笑道:“鱼石里封印的不是普通的魂魄,除了睢人魂,别的龙魂、雷魄、穷奇灵体,根本不是我可以解决的。” “穷奇……”裴白东微微皱眉,有些不放心。 秦衍看出裴白东的担心,温和的笑着说:“我见过穷奇,这次应该可以成功。” “这么容易?”裴白东挑眉道,一脸不相信。 “不会有事。”秦衍眯眼笑着,似乎想到了什么。 裴白东点点头。秦衍瞧出裴白东不放心吻了吻裴白东的额头,没有说话。 另一头,宋叔回了苏州,秦晓就找上了门,看着笑得阴鸷的秦晓,宋叔皱了皱眉。 “宋叔拿到消息了么?”秦晓笑盈盈的问道。 宋叔黑着脸,靠在椅子上没有说话。 秦晓走到宋叔身边,笑道:“我可以告诉你,之后他们会去哪,不过……” “不过?”,宋叔抬头看着秦晓,等着他的下文。 “事成后,你要和我去一个地方。”秦晓笑着,眼底滑过一丝暗光。 宋叔疑惑道:“什么地方?” “一个祭坛。” 半月之后,裴白东和秦衍下了飞机,抵达乌鲁木齐,又坐了一天的火车抵达喀什,之后又搭车到了和田,一路上绕着塔里木盆地绕了大半个圈,将身后尾随而来的人甩了大半。 在和田歇了一夜之后,两人又上了沙漠公路,前往库尔勒市。身后尾随的人,都以为两人准备穿过塔克拉玛干沙漠,等他们跟着车到了库尔勒的时候,才发现下车的人里没有了秦衍和裴白东的身影。 两人消失在了茫茫的沙海里。消息传回宋叔和秦晓那里,两人也束手无策,就算知道虎墓在塔克拉玛干沙漠里,那么大的一片沙漠,他们去哪找?没有秦衍,秦晓就像失去翅膀的鸟,再也蹦跶不起来。 裴白东随着秦衍在沙漠中缓缓前行,整整徒步前进了三天才走到了第一个绿洲,找到水源补给。 裴白东就地坐下,望着四周茫茫的黄沙,如波浪般起伏绵延,却又沉默安稳,亘古的时光在沙丘里刻下了一笔笔细细的纹路。 两人继续前行,两天之后,两人到达第二个绿洲,同时也陷入了死局。他们踏入了一个循环,不管他们从绿洲的任何方向离开,最后都会回到绿洲。 再一次回到绿洲的时候,秦衍皱着眉,脸上没了笑容。看着绿洲里清澈的水源,许久之后秦衍决定道:“在这里住一晚。” 裴白东站在原地,脸上挂着副墨镜,他勾唇笑了笑,随口问道:“这是鬼打墙么?” 秦衍叹了口气,“我在这里杀了秦氏。” 裴白东了然,又问道:“为什么一定要杀秦氏?” 秦衍笑了笑,“任何觊觎这个秘密的外族人都必须被灭口,我本来是当时鬼师选中的继承者,那个鬼师已过古稀,自然只能我来做这一切。” “而且秦氏回去之后,肯定会带你去祭坛,那你就彻底从这里消失了。” “你的父亲不是鬼师么?”裴白东意识到有些不对的地方。 秦衍笑道:“他曾经是,他娶了外族的女人之后就不再是了。他娶了我母亲,我母亲生下我之后,他就被处死了。” “答应秦氏让你变成睢人的是我爷爷,不过让我去杀了秦氏的也是我爷爷。最后我爷爷还带走了你。” “我不愿再杀你一次,所以不再是继承人。我爷爷看中的继承人一个也没有继承这一脉,最后他从别的支里过继了一个孩子过来。” 裴白东点点头,环顾四周,“你把秦氏埋哪了?是她不让我们离开么?” 秦衍道:“……我没有埋。” 裴白东:“……” 两人在绿洲边缘的地方扎了帐篷,取了水合着压缩饼干解决了晚饭。沙漠的夜晚很冷,两人在帐篷里缩进睡袋里靠着聊天。没有多久裴白东就睡着了。 看着身边睡着的裴白东,秦衍又躺了一会,静静听着帐外的动静。 “滴答——” “滴答——” 一阵细微的水滴声渐渐靠近,秦衍微微勾唇,悄悄起身,拉开了帐篷的拉链。 水滴声戛然而止。 秦衍继续手上的动作,轻轻的拉开帐篷帘子,出了帐篷,由拉上拉链。秦衍起身看了眼四周,天上一轮孤月悬空,清幽的月光洒开,带着几分冷意。 因为海拔的问题,月亮看着比平时更大一点,秦衍如无其事的迈开步子,慢慢往水源走。一阵冷风幽幽的吹过,秦衍的衣角皱了皱。 秦衍穿过绿洲的树丛,慢慢靠近了水源,身后似乎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带着滴答的水声。秦衍顿住了脚步,看着不远处水源中映照出的白生生的月。 一滴水滴在秦衍的脸颊上,秦衍抹去脸颊上的水珠,缓缓转过身。漆黑的树丛里,树影斑驳成一片黑色的剪影。隐约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 秦衍合上眼,静静的感受着周围的气息。水滴声消失了,一股湿气随着冷风靠了过来,甚至还带着点冰滓。 秦衍随着那股气息,伸手扣过去,却只抓到一手水汽。秦衍睁开眼,四周已经变了样,白茫茫的雾气升腾翻滚,月圆被一抹阴云抹去大半。 雾气越来越浓,树影都渐渐被盖住。那些雾气就像是有生命一般,慢慢往秦衍周围聚拢,秦衍整个人都被笼在白茫茫的雾气里。 秦衍站在原地没有动,静静的等着雾气之后的东西出现。 “滴答——” 一阵悠长的水声散开,在迷雾里回荡着。秦衍迈出脚步往声源的方向走去。没走到几步,前方的雾气中隐约现出一个女人的背影。 海藻般的长发黏在一起,湿湿的搭在背上,一股水腥味扑面而来。秦衍继续往前走,那个背影就一直停在前面不远处,不论秦衍走了多远,依然在哪静静的立着。 秦衍感觉到双脚越来越冷,微微勾了唇。一滴凉凉的水滴到了秦衍的后颈,冰凉的水滴顺着脊背没入里衣。秦衍感觉到自己的双脚不能动了,随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下一秒,秦衍周身都陷入了寒冷。 秦衍在寒冷的水里睁开眼,低头看见自己的脚上缠着东西正把自己往下拉。秦衍摸出一把匕首,静静的等着自己落到水底。 双脚触到实地的一瞬间,秦衍弓身割断了脚上缠着的东西,感觉得出是一把黑色的头发。幽深的水底隔绝了光纤,带着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幽冷。 秦衍皱了皱眉,往水面游。这东西似乎不愿意现身。秦衍游到离水面很近的地方,手指刚伸出水面,忽然一股巨大的拉力把秦衍往回拉了过去。 秦衍低头,又看见了脚上缠着的头发。 憋了许久的气,秦衍有些窒息,但是秦衍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淹死,如果出不去只能一直窒息在水底,除非有人把他救出去。 秦衍放任着那股拉力把自己拉往水底,脸上带着一抹笑。秦氏果然知道很多,就算化成了鬼也不要自己好过,她不出现在,秦衍就无法抓住她,无法噬鬼。 秦衍落到水底,躺在水底细软的沙子里,手里握着匕首。秦衍举起匕首隔开脚上的头发,又把匕首压在另一只手的手心,水底泛起一抹血红,缓缓散开。 水底又冷了几分,散开的鲜血在某个方向似乎碰到了什么,缓缓的避开,漆黑的水域里,现出一个淡淡的身影。秦衍眯起眼,双腿一蹬到了影子面前,一手扣了下去。 水底忽然激起一片浑浊,秦衍温和的笑了笑,另一只手放开匕首,扣住了一只细细的手腕,苍白得没有血色。 秦衍甚至没有去看那东西的面目,嘴唇凑近了腕骨。水底的沙层翻滚扭曲,慢慢往水面扩散。 裴白东在夜里忽然醒过来,看着身旁空无一人的睡袋,裴白东爬起身,出了帐篷。帐篷外莫名的阴冷,月色黯淡,裴白东摸了摸身上的胜邪,往绿洲的林子里走去。 林子里寂静无声,只看得见黑色的树影相互掩映。渐渐走出了树林,裴白东走到水源边,注意到了四周正在散去的薄雾,还有一丝浓郁的阴气。 忽然,裴白东注意到了水面翻滚起一丝混浊的波澜,激起片片涟漪慢慢扩散开。圆月印在水面的影子被打碎,晃荡成几片光影。 “哗啦——” 水里浮出了个人,那人游到岸边,上了岸,浑身湿成一片。 “啧,你干什么了?”裴白东散漫的笑着问。 27.求放过啊 秦衍上了岸,看见了岸边的裴白东,脸上浮起一丝柔和的微笑,解释道:“解决了一个路障。” 裴白东挑眉笑了笑没有再问,看着秦衍走过来,一边走一边脱了上衣,露出结实的胸膛,性感的人鱼线。月光似乎敞亮了很多,在秦衍身上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银色。 裴白东把手插在兜里,细细看着着。秦衍到了面前,裴白东察觉到了秦衍身上一股浓浓的阴气。秦衍一手提着湿哒哒的衣服,一手牵过裴白东,拉着裴白东入了树林往回走。 两人在树林中走过,带起一片窸窣声。裴白东不紧不慢的跟在秦衍身后,任由秦衍拉着自己的手,盯着秦衍后背脊柱性感的凹陷,和凹陷最后那个和自己一样的图案,眼底浮起一丝笑意。 不多时两人回到了帐篷边,秦衍把衣服拧干挂在附近的树枝上,裴白东挑眉笑了笑。秦衍见了裴白东表情,走到裴白东身边伸手贴在裴白东脸上,二话没说低头吻了下去。 裴白东愣了一秒,张开嘴接受了这个吻,唇齿间一股幽幽的冷气慢慢消去。秦衍搂住裴白东的腰大手从衣角伸了进去,冰凉的手心让裴白东一阵冷颤。 夜里的沙漠本来就透着一丝彻骨的寒气,裴白东冷得不行推开了秦衍,皱眉道:“去帐篷里。” 秦衍温和的笑着,被裴白东拉进了帐篷。帐篷里没有外面那么冷,封闭的空间里有一丝沉闷的暖意,秦衍的裤子被裴白东拔下来扔到了帐篷外。 秦衍赤裸着压在裴白东身上,粗暴的亲吻着裴白东,一边把裴白东的上身扒得只剩一件背心。裴白东一只手搭在秦衍肩头,一只手抚着秦衍的腰际。 很快裴白东感觉出了抵在自己大腿上微微硬起的性器,伸手去握住缓缓的动起来。秦衍的吻缓缓往下,落在裴白东锁骨上。嘴唇温热的触感在心底蒙了一层暖纱。 裴白东眯了眼,莫名的有些期待。秦衍直起身,伸手叩开裴白东皮带,拉开了裤链,把内裤沿往下褪,露出了裴白东半挺的性器。 秦衍伸手握了上去,缓缓的上下动着,抬眼仔细的看着裴白东的表情。裴白东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下身的快感传递到大脑,顿时有些失神。 裴白东坐起身扯掉身下的遮挡,起身跪在秦衍身边给了秦衍的一个吻。秦衍一边吻着,手掌一边顺着裴白东的脊背往下,一只手指镶入了股缝,探到了那处隐秘。 裴白东没有躲开,秦衍顺着插了半指进去。裴白东勾唇笑着,微微退开,贴到秦衍的耳边,有些痞气的调笑着说:“用嘴。” 秦衍笑了,面上的笑容带着一丝掠夺感,他把裴白东压到了身下。细细密密的吻从脸颊慢慢往下,渐渐到了小腹,裴白东心底有一丝隐秘的期待,性器硬的流出水。 秦衍把裴白东的性器握在手里,上下动了几次,俯下了身。一瞬间,下体被一股温暖湿软的感觉所包裹,那刺激的快感瞬间冲断了理智的神经,头皮一阵阵的发麻,裴白东呼吸急促。 秦衍做得不紧不慢,他一边上下动着,一边观察着裴白东的表情。裴白东撑起一只手,看着秦衍低头给自己咬,一阵阵让人发麻的快感,爽过全身。 秦衍俯身做了几次深喉,裴白东的呼吸颤抖着停顿了几下,微微的喘息间带着一丝细细的呻吟。秦衍伸手在裴白东精瘦的胸膛上揉捏着胸前的乳尖。 裴白东仰头喘气,脖颈划出一个美丽的弧度。欲望似乎到了极限,裴白东往后退了一点,推开了秦衍。秦衍抬起头,眼底里全是掠夺的欲望。 裴白东眯眼看着秦衍的眼神,微微勾唇。秦衍握住裴白东的性器上下动着,没多久裴白东就射了出来,秦衍就这手上的液体抹在了自己的欲望上。 裴白东躺着没动,还沉浸在刚射完的余韵里,样子有些慵懒。秦衍拉开了裴白东的双腿,身后隐秘的地方露了出来。 这一次,裴白东没有再动,接受了秦衍插进来的手指。裴白东第一次感觉到了身后被插进的异物感,没有多久,秦衍插入了第二只手指。 裴白东挪了挪身子,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用微微喑哑的声音说道:“可以了。” 秦衍抽出了手指,跪在裴白东腿间,双手握着裴白东的腰,炙热的性器顶在穴口,稍作停留便一口气顶了进去,像一只凶厉的野兽。 身后传来了一阵饱胀的疼痛感,秦衍却死死扣住了裴白东,让裴白东整个人都不能动弹。在裴白东皱眉的时候,秦衍已经开始缓缓的抽插。 裴白东因为疼痛轻轻哼了几声,脸色微白,只是渐渐的,疼痛里却有些别的东西,那种异样的饱胀感,整个人被撑得满满的,以及进出之间的摩擦,让裴白东觉出一丝兴奋。 秦衍早褪去了往日里的温柔,像一只猛兽,猛烈的在裴白东身后抽插着,裴白东口中细细的呻吟和喘息慢慢出了一丝让人脸红耳赤的情味。 秦衍的动作越来越大,用的力气也越来越重,每一次都顶进最深的位置,让裴白东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样的动作插到死。 快感在神经里一波波的冲撞着,不知疲倦的传到全身,裴白东不自觉的曲起脚趾,呻吟开。秦衍眼底的欲望一层层的加深。 忽然秦衍退出了裴白东身体,让裴白东翻了个身跪在地上,从身后顶了进去。这一次比刚才更深,裴白东抽了一口气,秦衍又开始了狂风骤雨般的抽插。 全身的力气都似乎被快感抽干,裴白东支在地上的手微微弯曲,连带脊背弯出一个性感的弧度。秦衍的手在裴白东的背上抚摸,手指贴在脊柱的凹陷里。 秦衍又顶了一会,伸手拉过裴白东的一只手,放在了两人结合的地方。裴白东微微回头就看见秦衍在自己身后猛烈的抽插,视觉上的刺激和感觉上的刺激让裴白东说不出一句话。 沉沦在情欲里的秦衍就像一只出笼的野兽,似乎永远都不会餍足。许久之后,裴白东又射了一次,秦衍才抽了出来,射在了裴白东的背上。 裴白东趴在睡袋上一动不动,秦衍射完又压在裴白东身上插了进去,这一回只是慢慢的抽动,两人此刻都沉浸的在欲望的余晖里,慢慢回味。 裴白东回过头,和秦衍接吻,这回秦衍的吻细腻又缠绵。此刻秦衍似乎又变回了那个温柔的秦衍。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裴白东扭头就看见了身边赤裸躺着的秦衍。秦衍正看着他,裴白东慢慢爬起身压到秦衍身上,笑意盈盈的接了一个吻。 秦衍躺着没动,接完吻,目送着裴白东穿上衣服出了帐篷。帐外,太阳已经升起,秦衍挂在不远处的衣物都还没干透。裴白东提了水壶去水源打水。 裴白东打完水,想到昨晚的事就顺便在岸边洗了个澡,弄好一切才回了帐篷。裴白东盘腿坐在帐篷里点了根烟,秦衍找了块毛巾盖住下半身,露着结实的上身,看着裴白东抽烟。 “还要走多久?”裴白东吐出一个烟圈,在雾气里问道。 秦衍温柔的笑着,徐徐回答道:“一天。” 裴白东点点头,拿出压缩饼干分了吃。 “你打算怎么做?”一边吃着裴白东一边问道。 “把穷奇放出来,然后封在这里面带出墓里。”秦衍一边说,一边从裴白东身上摸出裴白东随身带着的不周山之石。 裴白东拿过那一小块石头,在手里掂了掂,“怎么用?” “和虎啸精接触就可以。”秦衍解释道,“虎啸精是穷奇的骨头做成的,和穷奇本来就是相联系的。” 裴白东点点,把石头收好。 等秦衍的衣服干透,正好是中午,日头正烈,两人便又在绿洲呆了一日。第三天凌晨,两人踏着启明星的光辉往虎墓的方向走去。 一天之后,一处残败的古建筑出现在了两人眼前。那东西像是一座塔,只可惜塔尖已经没了踪影,裴白东走过去,看见了塔门上画着一只虎,虎背上张着一对翅膀。 “是这里?”裴白东回头问。 “是。”秦衍点头答道。 秦衍上前使力推开了石门,塔内漆黑一片,两人入了塔内才感觉到塔内分外闷热,热得像个锅炉,让人憋着喘不过气。 裴白东在塔内转了一圈,塔内的空间并不大,也没有往上的楼梯,倒像是一个罩在地上的罩子。秦衍在地板上四处敲了敲,找准位置,从石缝里伸入一指往上一抬,抬起了一块两米宽的正方形石板,石板下是往下的石梯,石梯之后是深深的黑暗。 裴白东搭了把手和秦衍一起把石板挪到一边,又回过身往黑暗中瞧去,却什么也看不见。黑暗之后不知隐藏着什么,让人心底生出一丝畏惧。 “吼——” 忽而一阵怒吼从黑暗里传出,裴白东一怔看向秦衍,带着疑问的眼神。 “在我之后,没有人拿出过虎啸精,因为穷奇的灵体在墓里是可以四处走动的。出了墓就封在鱼石里出不来。”秦衍解释道。 28.虎啸精 “穷奇……不是封在鱼石里的?”裴白东一下没明白过来。 秦衍看着黑暗笑道:“穷奇和别的几样不一样,穷奇是凶兽,他的本体不知道在哪。封印穷奇的是整个墓,而鱼石是封印的核心,只要拿到鱼石就够了。” “不周山之石可以把穷奇的灵体封住,让他的灵体不灭,而且在外面也不会被封印。” “吼——” 秦衍正说着,一阵怒吼又从黑暗中传来,这回的声音似乎靠近了许多。 “过来了。”裴白东低喃道。 “它只能上到梯子上,上不到地面。”秦衍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黑暗,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许久,黑暗中闪现出一双猩红的眼,被那双眼睛注视的一瞬间,裴白东忽然感觉到一丝畏惧。那双眼在裴白东身上迟疑片刻,落到了秦衍身上。 “你又来了——”一个声音自黑暗里传出,缓缓回荡。 秦衍温和的笑着,带着从未改变的儒雅,徐徐说:“想请你帮个忙。” 穷奇一阵嗤笑,嘲道:“你是什么样的身份,值得我来帮你?” “我找到了不周山之石。”秦衍静静的补充道。不周山之石,虽然可以封印万物,但同时也可以给穷奇这样的凶兽一个附身的本体。 “不周山之石……”穷奇的声音缓缓回荡着,“呵呵,我永远无法离开这片土地,就算你有了不周山之石,又怎么样?” 秦衍嘴角勾起一丝笑容,“我自然会先放你出来。” “放我出来?你想干什么……?这一切难道不是你的族人誓死守护的秘密么?放我出来就什么也没有了。” 秦衍笑着问:“你不想出来?” 穷奇一阵冷笑,“我已在此处沉寂了数千年,自然想出去,可是你,为什么要破坏你先祖留下的密宝?” 穷奇忽而意识到什么,“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秦衍什么也没有说,转身从背包里取出了一个盒子,“我想要你吃掉里面的怨魂。” 黑暗中,那双猩红的眼微微眯起,“你到底要干什么?” 秦衍拿出一枚鱼石在手里掂了掂,“何必问原因。我把你放出来,封在不周山之石里,保住你的灵体,你帮我毁了这一切。” 穷奇沉默半晌,似乎在思考,“那你下来,和我去拿鱼石。” 秦衍笑着,“可以。” 秦衍走到裴白东身边,摸出了裴白东身上的不周山之石放在了地上,转身拉着裴白东一步步下到黑暗里。 在黑暗的石梯上一级级往下,裴白东渐渐看清了黑暗中的穷奇,是一只巨大的白虎,比普通的白虎大了一半,双翅雪白,收拢在背上。 穷奇在前面领路,走了一段,穷奇便停下了,“前面你去吧。” 秦衍点头,和裴白东往前又走了一截,面前出现一个圆形的石台,石台上放着一枚微微发光的白色球体。秦衍上前一步,将那块鱼石握在手里。 两人回到穷奇身侧,穷奇眼神阴翳的看着秦衍手中那枚鱼石。秦衍没有说话,和裴白东一路出墓,重新上了石梯。 走出黑暗,裴白东拾起了地上的不周山之石,秦衍拿起一边的三枚鱼石,穷奇在黑暗中静静的看着两人。秦衍笑了笑,松开了一枚鱼石,鱼石顺着石梯一级级落下,滚到穷奇身前。 穷奇衔住那枚鱼石,尖利的牙齿一磕鱼石便裂开了。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吼声从石缝中传出,裴白东退了几步,石缝中崩出一丝金光,地面开始颤抖,塔内石壁不停落下灰尘,裴白东踉跄了几步才堪堪站稳。 四处渐渐安静下来,那丝金光渐渐消失在黑暗里。裴白东重新往黑暗里看去,黑暗中那双猩红的眼依然闪烁着令人震慑的光芒。 裴白东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似乎正缓缓从自己的身体里抽离,秦衍站在裴白东身侧,掀起裴白东背上的衣服,背上血红的网纹褪去了很多。 秦衍又抛出一枚鱼石,穷奇的尖牙咬上去,霹雳的雷电声溢出,一阵刺眼的青光一瞬间充斥了整个黑暗,将四下照得煞白,穷奇怒吼着丝毫没有松口。 天际晦暗一片雷电从塔顶的漏洞里劈下,秦衍拉着裴白东闪到边。电光往穷奇身上劈去,却被一层封印阻隔在石梯之上。 “吼——” 青光里,两人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震耳欲聋的吼声和雷电的霹雳声。许久之后青光渐渐消去,裴白东抬头看过去,在渐渐弱去的青光里看见了一双猩红的眼。 秦衍又看了一眼裴白东背上的印记,那血红的网纹又退了许多,秦衍见方法奏效,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秦衍将最后一枚鱼石抛了出去,鱼石落地的声响清晰可闻。穷奇闷声低吼,将那枚鱼石衔在口中,退了几步,呲牙咬开。 这一次,四周寂静无声,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气温微不可查的下降了一些。一缕缕微弱的阴气缓缓漫开。穷奇低声吼着,齿间的鱼石碎成两半。一个模糊的人影被穷奇咬在嘴间。 穷奇毫不留情,想撕纸片一般拉着着嘴边的黑影,那黑影挣扎着被一点吞下,而同时裴白东和秦衍都察觉出穷奇的气息似乎变得更危险了。 当那抹黑影彻底消失的时候,穷奇仰天怒号,吼声传出百里之外,声波里都带着令人震慑的凶煞之气。 秦衍掀开裴白东身后的衣服,看着后腰的网纹一点点消下去,只剩最后一点,深深的舒了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虎啸精。 穷奇赤红的眼睛紧紧的锁住了秦衍的动作。秦衍的手有些颤抖,他拿过裴白东手上的不周山之石,将石面贴到了手上那枚玉白的鱼石上。 相接触的一瞬间,黑暗中忽然传出一声怒吼,紧接着接触面散发出一阵暖黄的光芒。裴白东看着穷奇的方向,那双赤红的眼睛在黑暗里慢慢消失。 秦衍愣了一刻,拉过裴白东看着扯开裴白东的衣服,背后的网纹全部收入了后腰那个圆形的鱼纹里,那鱼纹的颜色也从红色慢慢变深,最后彻底变成黑色。 “成功了……”秦衍喃喃道,手中白色的鱼石渐渐化为一堆散沙,从指间流走。 而那块不周山之石里,一抹幽暗的红色四处游走,忽而光现一闪,秦衍手中的不周山之石消失,塔内现出了穷奇的身影,周身发出灵体一般的白光。 “吼——” 穷奇仰天长啸,冲开塔门,展翅飞向天空。 裴白东抬头看着穷奇渐渐消失的身影,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我们成功了……成功了……”秦衍激动的将裴白东拥在怀里,一遍一遍的重复着。 裴白东还没有从难以置信的感觉中醒过来,愣在原地半晌没动,许久之后才缓缓回抱住秦衍。 “我……”裴白东微微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秦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一个重担,终于解脱。 两人没有在塔内呆太长时间,半个小时之后便再次整装上路,按着原路返回。三天之后两人到达了来时的第一个绿洲。身上的干粮和水已经所剩不对,只能大概撑到离开沙漠。 两人在绿洲边上扎营,进了绿洲却发现有人活动的痕迹。还没来得及躲起来,就和另一帮正面遇上了。 “裴少?!?!”秦晓见着裴白东也是一脸惊讶,随即脸上闪过一丝喜悦。 裴白东抓住了秦晓脸上那一丝喜悦,立刻明白了秦晓以为自己和秦衍已经将最后一枚鱼石带了出来。秦晓以为只要扣住眼前的两人就可以得到所有的鱼石,却没想到鱼石早已经被眼前的两个人毁于一旦。 裴白东勾唇笑着,脸上的笑容带着一丝散漫,看着秦晓的眼神有些奇怪,“二少来接我回去么?” 秦晓的目光飘忽着在两人身后的背包上扫过,脸上浮起一丝笑,“裴少想搭便车当然可以,衍哥也要一起么?”秦晓说着,看向秦衍。 秦衍上前一步,裴白东顺势靠在秦衍身上,笑道:“当然一起。” 秦晓示意身后的人端着枪的人去打水,待水打回来,便领着两人去了自己的营地。裴白东走在前面,看着营地里的一干人,心底有了思量。 秦晓差不多带了七来个人,只有四个人是真枪实弹的扛着的,剩下的三个人表面上是空手的,实际上带没带武器却不得而知。 秦晓殷勤的分了一些食物给两人,正商量着要给两人安排住处,秦衍笑着拒绝了。裴白东不说话,抛着手里的食物绕着营地四处看了看。 “谢谢二少的东西,我和秦少自己扎了帐篷就不浪费秦少的地盘了。”裴白东笑着,表情莫测。 秦衍也不恼,和两人一路走着,将两人一路送出了营地,放两人回去。只不过当裴白东和秦衍回到自己扎的帐篷时,不止身后跟了两条尾巴,连帐篷内有很明显的有被翻找过的痕迹,虽然有掩盖过,却还是瞒不过秦衍的眼睛。 29.终结 两人并不在乎秦晓的尾巴和帐内被翻过。秦晓再怎么聪明,也不会想得到四枚鱼石这会已经化成灰,消失在茫茫黄沙。 不过裴白东倒是重新检查了一遍帐篷的各处,翻出了一个隐蔽的窃听器,裴白东拿着窃听器眯着眼笑了,眼底滑过一丝狡黠。 入夜,裴白东把手电挂起来当点灯用,明晃晃的灯光把裴白东和秦衍的身影清晰的映在帐篷上。外面跟来的两条尾巴仅仅的埋伏着,裴白东若无其事的从帐篷里出来几次,观察着周围隐藏着尾巴,确定的方向才退了回去。 帐篷隐藏着的人见裴白东出来走了几次就回了帐篷没再出来,心底稍稍放松,不一会见看见帐篷的影子显出两人脱衣服的样子。 “尾巴”疑惑的看着两人的动作,又看了一眼时间,现在脱衣服睡觉太早了点吧……?但是当接下来,“尾巴”看见两人亲在一起的影子时,嘴巴都合不拢了。 不过帐篷里的实际情况是裴白东一边和秦衍吻着,眼神里却带着一丝邪性,一只手摸出了衣服里的M500,一边笑着看秦衍。 秦衍会意的摸出裴白东当初给他的那一把M500,两人默契的分别瞄准了一个“尾巴”。映在帐篷上的影子没有显出两人摸枪的动作。 裴白东把秦衍压了下去,伸手去捂住了窃听器,双唇微微分开,裴白东痞气的一笑,两人同时扣动扳机。沙漠里的尾巴顿时再无声息。 而另一边检测着窃听器的秦晓,听见窃听器里传出的细微的衣服摩擦声和浅浅弱弱的呻吟声,脸色发黑,以至于没有注意到某一段时间突然安静下来。 浅浅的呼吸在窃听器中显得很明显,秦晓放下了耳机没有再听。而同时,秦衍并肩往营地摸了过来。 为了防止枪声惊动秦晓,两人换上了匕首。匕首是裴白东准备的两把美国骑兵刃,全长三十六厘米,刃长二十四厘米,漆黑的刃面给人一种精悍之感。 随着离营地越来越近,视线内出现了三个人影,两个带枪一个空手,带身上似乎也带着枪。 裴白东和秦衍侧身藏在沙丘后,秦衍朝裴白东做了个手势,示意一人一个。裴白东点点头,目光淬利如利剑,在暗夜里蒙上了一层暗光,两人悄无声息的分为两股,从对面两人侧翼靠上去。 裴白东最先贴近,一步上前捂着那人的嘴一刀横切,喉间喷出一片血光,而同时秦衍的剑尖从一人后颈插入,准确的穿过颈椎间的缝隙破喉而过。 中间的人刚反应过来,拔枪准备射击,裴白东放开手中的匕首,跨到那人身前,一把扣住那人握枪的手,往后一折,那人惨叫一声松了手。 秦衍脚步滑到那人侧面,掐住那人的颈椎狠狠一推,“咔嗒”一声那人再没了声息,那动作迅速优雅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两人顺利进入营地内,营地本来就不大,七个人已经解决了五个,还剩秦晓和剩下两个人。秦衍和裴白东在最近的沙丘后望着营地内的情形,很快看见了两人走动的人影,秦晓不在,不过有一个帐篷里亮着灯。 秦晓放下耳机歇了一会,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跟踪埋伏秦衍和裴白东的两人似乎很久没有回报情况了。秦晓拿起对讲机喊了几声,察觉到了不对立刻出了帐篷。 刚踏出帐篷一步,两声枪响滑过夜空,营地里走动着的两个人影齐齐倒下,秦衍一惊转身回了帐篷,拿上枪,关上了灯,悄悄潜出了帐篷。 秦晓以为自己很隐蔽,他却不知道裴白东和秦衍能在黑夜视物如常,那微弱的移动被两人看了个一清二楚。 裴白东微微笑着,抬枪瞄准,扣下了扳机,秦晓的惨叫滑过夜空。裴白东和秦衍慢慢走过去,秦晓单膝跪在地上,鲜血浸入了黄沙,裴白东那一枪从后面正中膝弯。 “二少感觉怎么样?”裴白东一边走,一边抚摸着手上的枪,黑漆漆的枪口对着秦晓,“我一直等着这一天。” 秦晓皱眉回头有些疑惑的看裴白东,裴白东上膛重新扣了一次扳机,秦晓倒在地上痛的发抖。 “我……什么时候惹到裴少……了?”秦晓惨白着一张脸问。 裴白东漫不经心的回答道:“上辈子。” 秦晓捂着膝盖,不明白裴白东的意思,裴白东看着秦衍一脸疑惑也懒得再做过多的解释,再一次上膛,枪口正对着秦晓的脑门。 月光映了裴白东满身,裴白东唇角勾着,淡淡的吐出两个字:“再见。” 话音之后伴随着一声枪响,枪响之后万籁俱寂。 秦衍站在裴白东身后,上前搂过裴白东的腰,搬起裴白东的脸轻轻的吻了下去。柔和的吻缱绻又缠绵,透着几分腻人的温情。 许久之后两人唇分,秦晓的笑容在月光下显得越发的瑰丽,“走吧”秦衍笑着说。 十分钟以后,营地里驶出一辆越野,在沙漠里扬起烟尘。黄沙浩然又安静,月光默默目送着渐渐远去的两人。 半个月之后。 当宋叔以为裴白东不会再出现的时候,裴白东再一次站在了他的面。宋叔笑了笑没有说话,静默而淡然的看着裴白东。 “宋叔,撤堂子吧。”裴白东风轻云淡的笑着说。 宋叔疑惑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裴白东的意思,“裴少你这是……” “我和你相互退一步,宋叔放了我这堂子里的几个人,我也放了宋叔的堂子。”裴白东痞笑着说,又补充道:“二少不会再回来了,宋叔也不用担心。” 闻言宋叔微微变了脸色,“二少他……” 裴白东微哂道:“宋叔还想和二少合作?” 宋叔不说话,静默着。 “宋叔撤了插在我盘口的人手,我就撤出插到宋叔堂子里的人手,然后撤了堂子,以后再不相干,黔中墓里宋叔设计害死的人,我也不计较。” 宋叔微微意识到有一些不对劲,裴白东似乎急着撤堂子,就像要赶着去做什么一样。宋叔很快想到了鱼石……那鱼石的秘密。 “宋叔答应么?”裴白东问道。 宋叔眯眼道:“只怕不能如裴少所愿。” 裴白东似乎也不意外,起身笑道:“宋叔不愿便算了。” 宋叔目送着离开的裴白东,心底有一丝不安。 忽然一个人影闪到宋叔跟前,宋叔看清来人一愣,“秦……”话还没说完就没了声。 宋叔倒在秦衍脚边,秦衍看着刚走到门口的裴白东,裴白东回过头看着地上的宋叔眼底滑过一丝冷光。 宋叔和裴家联合的堂子,一夕之间两个掌权人都消失得一干二净。没有知道他们去了哪,有知情人说,两人消失之前裴白东去找过宋叔,之后过了许久,在进屋子看,两人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裴扬不见了师兄,失魂落魄了好一阵,旁人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从某天开始,裴扬脸上的阴云散去,却没人再注意裴白东这个不成器的师弟。 宋叔和裴白东留下的堂子被栗子一手接过,堂子在栗子手里真正变成了一个堂子,再不分裴宋,却不知几家欢喜几家愁。 ****** 一个人迹罕至的山坳里,绿树葱茏,阳光正好。一间木屋安然的卧在其间,与世隔绝的静谧。 屋内有人影晃动,却不知道是从何而来的驻民。 ——正文完—— 番外一 又是一年暖春。 空气里犹带着冰雪消融的湿润,春风和煦,枝叶抽新。山坳里,嫩绿的一片春景透着生机盎然的鲜黄,晃煞人眼。 裴白东枕着几声悦耳的鸟鸣从床上醒过来,坐起身,身边已经没了人。厚重的窗帘挡去大半的,室内透着一股暗色,让人困意越浓。 裴白东在床上呆坐了半晌又躺了回去,实在是不想动。 他和秦衍在这小山坳里已经呆了四个多月,这四个月正巧是冬天,赶上大雪封山,两人在山里呆着过冬,现在雪化了才计划着出去走走。 裴白东又在床上窝了一会,卧室的门被打开了,秦衍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走了进来。裴白东虽然醒了却还是懒散的闭着眼睛,很快就感觉到身边凹下去一点。 秦衍把裴白东露在外面的小腿扯了被子盖上,温和的笑着说:“开饭了。” 裴白东用鼻子长长叹了口气,翻了个身睁开眼,仰躺在床上,还是磨蹭着不想动,顺便深深的觉得自己已经懒到了一种极限。 秦衍略微无奈的叹了口气,又带着笑意的摇了摇头,起身准备去把菜上桌。刚起身手腕就被裴白东拽住了,秦衍顺着裴白东力度倒在床上。 两人侧身面对面的躺着,裴白东扯着秦衍吻个没完。灰暗的卧室,似乎因为躺着的两人镀上了一层暖色。秦衍伸手按住裴白东的头,加深了吻。半晌,两人唇分,裴白东起身,跨过秦衍下了床。 秦衍从床上坐起,裴白东面对着秦衍穿上裤子扣好皮带,挑眉笑了笑,带着一点点痞气。穿好裤子,裴白东就穿着背心出了卧室,秦衍起身跟了出去。 秦衍把菜上了桌,裴白东支着筷子看了看,红烧鱼,鸡蛋青菜汤,外加一份麻辣兔肉丁。还不错。两人整个冬天都是在山里渡过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出去打点动物,然后再吃点秦衍预先攒的存粮,不过蔬菜并不多。 还好裴白东也不挑食,日子就这么过了。 “刚才去路上看了看,差不多可以出山了。”秦衍夹了一筷子鱼肉给裴白东,看着裴白东的侧脸,温声笑着说。 裴白东点点头,“回铺子看看,不知道栗子如何了。你要去秦家么?”说着,裴白东又偏头看秦衍,正对上秦衍的目光。 秦衍笑道:“不去。” “那就去铺子看看,顺便见见裴扬。”裴白东微微皱眉。 “你要给他说……?”秦衍没有说明白,不过裴白东却知道秦衍指的是自己不死的秘密。 裴白东摇摇头,“至少要让他知道我现在没事,以后的事再说吧。” “那什么时候出发?”秦衍问道。 “后天吧,”裴白东随口答道,忽而眯眼看着秦衍,问道:“你想去别的地方看看么?” “别的地方?”秦衍温和一笑,“你想去哪都可以。” 裴白东满意的点头,心里有了计划。 吃过饭,秦衍去厨房里洗碗,裴白东去了书房找书看。渐渐到了午后,阳光浮起一丝暖意,裴白东站在床边往外看。 窗外可以瞧见一个小瀑布,从客厅的窗户那也能看见。瀑布下有个水潭,池水透着清澈的幽蓝,潭边的石头上贴着绿茸茸的青苔,水汽迷蒙,风景如画。 裴白东看见了潭边高大的人影。水潭里有鱼,秦衍经常会抓鱼回来做各式各样的菜。秦衍正站在水里,裤腿卷到膝盖,露出半截结实性感的小腿。上身穿着一件贴身的背心,背心勾勒出肌肉美好的起伏。 似乎感觉到了裴白东视线,秦衍回过头和裴白东的视线对了在一起。裴白东勾唇笑了,舔舔唇,放了手中的书,出了书房。 秦衍看见裴白东身影消失在窗边,又回头继续手中的活,身边的桶里已经有了两条巴掌大的鱼。不一会,裴白东沿着山路赤脚走了过来,裴白东的手插在裤兜里,裤脚被卷到膝盖,露出精悍的小腿和性0感的脚踝。 秦衍直起身,将手中的鱼放到了桶里,停下了手里的活,看着裴白东走过来。裴白东漫步走到秦衍身边,随意的瞄了眼桶中的三条鱼,转身跳进了水里。 巨大的水花溅了秦衍满身。脚底的石头有些硌脚,裴白东皱着眉站稳,往秦衍那摸过去。刚走近就被秦衍一把拉了过去。 炙热的吻很快就压了下来,裴白东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双手搭在秦衍肩上和秦衍接吻。这一次的吻很温柔,秦衍的舌尖和裴白东舌细细的缠绵,两人就像在品尝一道甜点,不紧不慢的吻着。 许久,两人唇分,抵着额头,贴着鼻尖,双眼对视。眸间的情愫像一炉小火,将两人之间的温度渐渐点燃。 秦衍按着裴白东的臀,下体贴在一起,隔着薄薄的裤子两个人的火热相互摩擦着,气息都带起些微的急促。裴白东狡黠的勾唇,仰头,往后退了一步,把秦衍的背心扒下来扔到岸边,掌心抚摸着秦衍的胸腹。 秦衍单手搂住裴白东的腰,贴着裴白东的脸,衔住了裴白东的耳垂不轻不重的咬着,而另一只手解开了自己的皮带。 裴白东的手慢慢往下,握住了秦衍半硬的性器,手指沿着硅头绕了一圈,又在铃口上按了按,便感觉到手中的性器又硬了几分。 秦衍一言不发,慢慢解开裴白东的皮带,隔着内裤在性器前上下抚慰,耳边边听见裴白东稍稍急促的呼吸。秦衍微微勾唇,手挪到裴白东身后,从内裤里探进去贴在裴白东臀上。 紧致的臀肉手感很好,秦衍揉捏着裴白东的臀肉,指尖在离穴口不远的地方轻轻搔弄,引得周围的肌肉微微收缩,那一处似乎夹得更紧了。 秦衍的性器在裴白东手中变得硕大,秦衍的眼底变得深沉。裴白东靠在秦衍肩头,抬头看了眼秦衍的表情,手里依然上下动着。 秦衍的手试探着,探到了穴口,穴口的皱褶轻轻的摩擦着秦衍的手指,秦衍毫不怜惜的将一截手指插了进去。紧涩的甬道包裹着手指,秦衍又往里探了一点,手指轻轻的在前列腺的位置按压,裴白东轻轻哼了一声,甬道不自觉的收紧。 秦衍也不停手,指尖不停的从各个角度按压着前列腺,裴白东微微喘气,呼吸喷在秦衍颈间,身前硬的流出水,在内裤上现出水渍。 裴白东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伸手探到自己身下,却被秦衍抓住了手。秦衍偏过头和裴白东接了个吻,抽出手指,将裴白东抱起走到岸边。 秦衍将裴白东放在岸边,把两人身上最后的衣服脱了个干净,裴白东仰躺在岸边赤着身体,顿时有了一丝羞耻感。 裴白东把手臂放在脑后枕着,秦衍俯下身,吻了吻裴白东的额头,又轻吻鼻尖,下颚。裴白东没有动,感觉到秦衍分开了自己的双腿。 秦衍低头吻上裴白东的前胸,在乳尖上辗转,温热又湿腻的感觉的让裴白东又一丝神经绷紧的快感,不自觉的屈膝。忽然,身后的凉意让裴白东微微皱了眉。 “你……干什……” 话还没说完,裴白东就被秦衍抬头堵住了嘴,体内被塞进了一个冰凉的东西,很快裴白东感觉出是一块细长的石头。 秦衍的吻热烈得像一把火,裴白东只觉得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主控权,任由秦衍的一个吻将他带向一个未知的世界。秦衍将那细长的石头又往裴白东的身体里插进一点,露出一小截桩子在外面。 裴白东使力让两人的唇分开,却在分开的一瞬间看见了秦衍眼底深沉而热烈的情欲,和唇边一抹带着兴味的笑。 秦衍识相的把裴白东身体里的石头拔了出去,立马换了自己的东西进去。炙热的性器一瞬间进入,裴白东呻吟了一声,只觉得进入的一瞬间,那种疼痛中带着快感快要把自己整个吞没。 秦衍立刻开始抽动,一下下,又重又狠,随着抽动一阵阵快感将裴白东身上的力气一点点剥离,裴白东整个人摊在地上,喘气呻吟。 身前的性器一直硬着,没有得到任何抚慰,而裴白东的手早已被秦衍扣住无法动弹,只能任由秦衍一次次顶着,让他一次次呻吟出声。 被裴白东的甬道包裹着的温暖与紧致感,让秦衍有些疯狂,他狠狠的在裴白东体内抽插,身下的人呻吟着,眼底泛起水光。 秦衍稍微停了一下,抽出大半,只留下一点让裴白东含着,后茓微微收缩贴着秦衍的性器,裴白东翻着水光的眼睛看着秦衍,秦衍微微一笑,狠狠顶了进去。 裴白东叫了一声,一阵阵让人不能自拔的快感侵袭着他的大脑,秦衍顶得很用力,肉体之间的啪啪声也快的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眼角不自觉的溢出眼泪,裴白东呻吟里都带着一丝颤抖。 裴白东察觉到眼角的泪,瞬间觉得很羞耻,却抑制不住,身上的人的每一个动作都给了他极致的快感,他只觉得自己快要被操死在这样的抽插里。 而更让裴白东觉得难受的是,身前的性器一直硬着,流出来的水已经濡湿了整个肉帮。裴白东难过的扭了扭身体,秦衍的手拉着裴白东的一只手摸到两人交合的地方,按着裴白东一只手指从性器边上插进去一个指节。 裴白东的呻吟忽的拔高,指尖感觉到秦衍在自己的身体里不停的摩擦,裴白东瞬间觉得自己崩溃在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快感里,呻吟里都带上了点点哭腔。 秦衍丝毫没有停下动作,他比以前每一次都用力的操弄着裴白东,身下人的每一个表情和呻吟都让他觉得兴奋。 许久,裴白东终于在秦衍的操弄中射了出来,射完的性器还半挺着。此刻的裴白东沉浸在射经的快感里,却也更敏感,秦衍的抽插带来的快感更加让人疯狂。 秦衍放开了裴白东的手,裴白东下意识的伸手挡在眼前,挡住了眼角的泪水,也同时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黑暗里感觉更加的明显,除了快感还是快感,裴白东觉得自己快要被秦衍折腾疯了,止不住的流泪。 秦衍感觉到裴白东的失控,稍稍放慢了速度,又过了一会才射了出来。津液喷薄的感觉在甬道里分外明显,裴白东喘着气,觉得大脑一瞬间放空,整个人都要脱力了。 秦衍埋在裴白东体内,俯身亲吻裴白东,吻去他脸上的泪水。裴白东摊开手臂,和秦衍接了个吻。 “简直……要死了……”裴白东哑着声说。 秦衍闷声笑了笑,离开了裴白东的身体,白色的液体缓缓流出,裴白东只觉得羞耻。秦衍温和吻着裴白东的面颊、颈项。 许久之后,秦衍低沉的声音,带着温热的呼吸,在裴白东耳畔轻声问道:“爽么?” 裴白东耳畔微红,忽而勾唇笑了笑,似乎在回味什么,“爽啊,怎么不爽”裴白东痞笑着说,拍了拍身上的人示意起身。 衣服都有些湿,两人穿着半湿的衣服,提着桶回了屋子。秦衍将桶提进厨房放着,出来就看见裴白东靠在卧室的门边,指尖夹着一根烟,赤着上身。 裴白东朝秦衍招了招手,秦衍靠过去,裴白东把秦衍抵在门边两人默契的接吻。 “再来一次吧。”裴白东贴在秦衍耳边邀请着。 两人迅速扒掉了衣服。裴白东一只手叼着烟,一只手支在镜子的墙面上,秦衍从身后进入了裴白东。这一回秦衍很温柔,用合适的速度在裴白东体内进出。 两人在镜子里对视,秦衍抽走了裴白东手中的烟抽了一口人在地上,转头扭过裴白东脸和接吻。烟气在两人之间蔓延,围绕着两人散开,留下了几分暧昧的暖意。 秦衍在裴白东体内冲撞,裴白东呻吟着,两人带着一种契合的默契交合,彼此都快乐、欢愉。 ****** 两天之后,两人回到了苏州。 裴白东先联系了栗子,确认栗子已经接受大部分盘口,便大摇大摆的去了裴扬和张和的铺子。结果走到铺子门口,两人才发现张和和裴扬压今天根没有开门。 裴白东有些无奈,思量半晌,裴白东写了一张纸条,从门缝里塞进了铺子,便离开了苏州。 空气里弥漫着藏香的味道,房间的玻璃窗外,天空澄澈,蓝的似乎能滴出水,远处山上的宫殿沉默而威严。 “这是一个有信仰的地方,可惜我没有信仰。” “不……”温和的声音浮在耳畔,“……是我。” 你的信仰应该是我。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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