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欲哭无泪
“到底是谁?”凤天漓还是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毕竟从龙清晨的嘴里说出来的事情,从来没有一样是正常的,让他一猜就透的,也因为如此,龙清晨经常玩些让他猝不及防而惊心动魄的游戏,着实把他给吓的不轻。 详情请参考以往几次他偷偷跑出击和欧阳锦玉会面的下场。 “不要什么都问得这么透彻好不好?保持一丝丝的神秘,结果揭晓的时候才会感觉到惊喜啊!”龙清晨兴奋道。 “你给我的惊喜已经够多的了,我不想要再来一次。”凤天漓冷冷的挑眉。 “别说了,快点喝粥吧,凉了就不好吃了,还想要什么菜么?我帮你夹过来,我也没有用过膳,正好一起吃。”龙清晨完全不管凤天漓越来越凝重的神情,对于午夜子时的事件势在必得,凤天漓心中的担忧越来越浓郁,虽然他相信龙清晨有处理事情的能力,但是老是这么拿自己的性命作赌注,也太儿戏了,还是……他早已经不把自己的命看做一回事了?因为心已经死了是么?是因为面对凤天赐时……和当初自己得知颜儿的死讯那种感觉一样? 他摇头拒绝了龙清晨的好意,默默的喝起粥,只是,觉得那一贯美味的鲍鱼粥如今到了嘴里,俨然无味。 果然,心情的好坏忧郁,直接影响到胃口。 这一次凤天漓吃得比平时还少,小小的一碗粥都无法喝完,更多的时候他只是静静的注视着龙清晨,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龙清晨发现凤天漓吃得实在太少,心中生起不悦,硬是用强势的手段喂他,直到生生灌下去一大碗粥,看到他实在是吃不下去了,他才笑嘻嘻的罢手,让宫人们把剩下的膳食收拾好后,自己坐在梳妆台前休息,卸下满头的珠宝首饰:“凤天漓,你再多休息一会吧,到了时间,我自会叫你起来看好戏。” 饱得太过了,凤天漓只能一手压着自己的胃,斜躺在床上,表情有些痛苦,还要照顾不要碰到伤口:“那我休息,你干什么?” 在自己的印象中,自从被父后推上这四处被人觊觎的位置,就很久没有一次性吃过这么多的膳食了,现在被龙清晨硬是灌下这么多,还真有点适应不过来。 “我?当然是等那个人啊,我敢打赌他一定会来,一定会,”龙清晨打开首饰盒,把自己卸下的珠宝玉簪放进去,拍拍手,拿起象牙白的玉梳子来梳头发,铜镜里自己的面容有些模糊:“像他这种这么爱惜自已性命的人,怎么可能会放过唯一能活命的机会。” 凤天漓知道龙清晨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现在这样的情况,他也只能静静的陪着他胡闹。 龙清晨的手突然停顿在盛放首饰的盒子上,他无比缓慢的移开手指,小心的打开另一个放在桌面的盒子,但是没有打开完全,只露出了一条缝——微弱淡黄的灯光照设进去,隐约可以看到一点金色的反光和绯红的色译。 龙清晨最后还是没有把那个盒子完全打开,镜中模糊的面容生硬的转向一边,刚打开盒盖的手又坚定的把盖子按下,他的表情闪过一丝落寞和痛苦,内心更是无比的挣扎。 他不断的暗示自己,不要再去想之前的事……不要…… 烛光仍然在雀跃,在不断流逝的时光中渐渐化为虚无。 夜,深了。 寝室里一片寂静昏暗,一片纱帘垂在床前,隔开空间,也遮蔽去床上的景象,在轻轻随风摇曳。 房门一反平常并没有上锁,随着外界的晚风吹得摇摇欲坠,发出响声,似乎下一刻就会抵不住风的袭击而被破开。 突然一股力量将门推开,似乎一阵风刮进来,吹起了满屋子的纱帘和殊帘,一个身影随之闪进,那人伫立在屋内,反手把门重新关上了。 那个人一副傲慢的身姿,负着双手走到那片隔着内室的纱帘前停下,随即,妖冶妩媚的声音响彻四周:“怎么辛辛苦苦邀我半夜一游此地,现在又畏畏缩缩的休息了?不打算迎接我这个贵客了么?” 欧阳锦玉站在原位,双眼直直的盯着那片纱帘,声音还没落至地面,房间另一侧的屏风后立刻传来一阵刀剑出鞘的声音,还有龙清晨的错愕声:“凤天漓!” 感觉到有杀气袭来,欧阳锦玉灵敏的转身躲过身后那飞快刺来的致命一剑,站定了身形一看,凤天漓紧握着长剑,正在自已的面前,全身上下的火气显而易见,他一转剑身,带着无限的愤怒又朝欧阳锦玉刺去。 “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么?太子妃?”欧阳锦玉眼中冷光一闪,敏捷的躲过凤天漓的又一攻击,侧身抽出自己腰侧的长剑,把凤天漓劈来的剑挡在半空。 龙清晨赶紧从屏风后面跑出来,着急道:“我没见过你这么心急的人,凤天漓你身上有伤,快点把剑给我放下!还有欧阳锦玉,你不想我现在就催动蛊毒让你毒发得痛不欲生,你也给我立刻住手!” “哼!”凤天漓身上的杀戮之气猛然一凝聚,又散开,他渐渐放松了手上的力道,最后,把剑甩到身边,负着单手,没有再看欧阳锦玉:“清晨,这就是你所谓的‘惊喜’?果真是又惊,又喜!” “我是意图不是让你们一见面就打架!统统给我闭嘴!”龙清晨用事实证明了,孕夫的脾气是很大的,一看到事情的开端就已经脱轨出他的预想,许久没发作的火气腾腾的又燃烧起来。 “我如约前来了,那么你也该把我身上的盅毒解了吧。”欧阳锦玉没有放下手中的武器,威胁的意味十足,只是把矛头转向了龙清晨。 “哈,谁说你一来我就要把盅毒解了的?我有这样答应过你吗?”龙清晨狠瞪他一眼,转而对凤天漓说道:“你也不必这么心急,我既然敢把他叫过来,就有绝对的把握控制他,如今他为鱼肉,你我为刀俎,宰杀只是时间的问题,太急于求成反倒会坏事。” “我知道了。”凤天漓强压住心中的火气,把剑往旁边一丢,随即又坐到贵妃椅上,气冲冲的低着头,忍着没有看欧阳锦玉。 “你想怎么样?”欧阳锦玉斜睨龙清晨。 “砰砰砰!”龙清晨准备回答的时候,突然响起敲门声,门外的急切的侍卫在询问:“太子殿下,太子妃,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我们只是要休息了,你们退下去!就算听到什么声响也不准过来!”龙清晨怒道。 “是是。”门外的侍卫赶紧离开。 “你身上的蛊有三天期限,三天后,它会直达你的心脏让你毙命,”听到门外越来越小的脚步声,龙清晨这才冷冷的对欧阳锦玉解释道:“而这三天之内,我给你机会让你好好表现,表现好的,我会给你解药让你解除威胁,不好?我会催动蛊毒让你提前毙命。” “那么,”手中的寒铁剑冷光凛冽,欧阳锦玉只是缓缓一划,剑身立刻抵上龙清晨的肩,凤天漓一惊,就要站起来阻挠,龙清晨对他摆手示意,不要紧的,欧阳锦玉看到龙清晨对他的威胁满不在乎,更为不悦:“要是我现在就杀了你呢?” “这种话你已经说了不下三次,但是有哪次敢真正下手?欧阳锦玉,我敢说你不会杀我,因为你对这世间的眷恋还没有了结,还有很多的人事等你去享受,所以你不会把自已的命看得轻浮,现在你肯放下身段来找我就是最好的证明,但是你要杀了我,也是自断活路——相信经过这一天的查询,你应该是找不到解毒的方法,才肯来找我的吧?”龙清晨毫不畏惧的对视他冷静如冰的双眸,那样的眼眸在一片昏暗中显得明亮透彻:“现在你威胁我,只会坏我心情,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哈,也是,”欧阳锦玉讽笑一声,把剑从他肩上移开,傲慢道:“我当然不同太子妃,太子妃的心都已经死得这么透彻,才不会在乎自己的性命,而我,还有大好的时光,当然不会这么草草了结,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当然不会为难你,而现在,时间还有很多,我们不如就先冷静下来谈谈,先是倾颜的事情,”龙清晨平复下心情,也在旁边的贵妃椅上坐下,向欧阳锦玉摆摆手:“坐,不要把气氛弄得太僵硬,好好聊聊。” 欧阳锦玉乖乖的坐下来,看到事情逐渐朝平和的方向发展,凤天漓也坐回原位。 “我想知道当时倾颜的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真的,你和他串通好的,故意演出这样以性命为赌注的戏码,真的是他廿愿奉献出自己的性命,也不惜要挑拨凤天漓和我之间,甚至是皇室的感情么?”龙清晨问道。 这些简单的字句似乎触碰到凤天漓的死穴,他把头偏过,死都不再多看欧阳锦玉一眼。 “我可以不回答么?”欧阳锦玉冷静道。 “可以,”龙清晨故意放低了声音:“那么,你希望那只蛊现在爬到你身体的哪个部位呢?只要你提出来,我就尽可能的满足你……或者,让它提前爬到心脏去吧,反正都是迟早的事情。” “咳咳……”欧阳锦玉干咳起来,面带窘迫:“当初的确是他来找我,态庄坚决得不行,我说,应该还有其他的办法,可是他坚持这样做,我也没办法……我真不懂他当时在想什么,似乎一定要抱着必死的决心了。” 龙清晨看了看凤天漓,虽然那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却能想象得到他的动容…… 倾颜这样做,是什么意义,他也应该明白。 虽然倾颜这样做的用意是要害他,可是从长远看,是在帮他。 “还有,你们未免也太卑鄙,”龙清晨怒上眉梢:“竟然玩偷袭?难道你们那里就这么缺乏人才,不敢和凤天漓正面对峙么?” “我怎么知道,这几天我都不在总部,”欧阳锦玉用手背托起下巴:“武林盟中上下大小的事情我现在都交给赤染处理的,凤天漓什么时候去的我都不知道,偷袭的事怎么能污蔑我!” “你还真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龙清晨鄙夷道。 凤天漓有些动容,这才看向龙清晨,表情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波动。 可能,是因为他刚才问的话的缘故。 我只是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欧阳锦玉一再的强调。 “就算这些都是真的,但是以前你对我做的那些,也是不争的事实,欧阳锦玉,我忍你很久了。”龙清晨突地站起来,几步快速的走到欧阳锦玉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已经拿了一枚药丸,趁欧阳锦玉还来不及映,就直接塞到他嘴里去:“这几天,就好好的给我表现吧,表现得好,我就给你解药。” “这……这又是什么东西!”墓容锦玉按住喉咙,脸色发白,原本想要将药丸吐出来,但是那药丸却是入口即溶,很快便消散在他的嘴里。 “没什么,只是锁去你内力,让你更安分一此,而名字么?我没想好。”龙清晨一甩水袖,在欧阳锦玉越来越难看的神情中得意的笑出来。 “明早我要看到你出现在我面前,但是现在已经很晚了,我要休息,要是醒来的时候看不到你……我从小就坚信,活人可以随便乱跑,但是死人不能,满世界搜一具尸休,总比搜一个活人容易,”龙清晨十分满意自已对欧阳锦玉造成的胁迫,他看看一直很安静的凤天漓:“凤天漓,已经很晚了,我们去休息吧,熬夜对身体不好。” “好。”凤天漓从椅子上站起来,不留痕迹的扫了面色已经死灰的欧阳锦玉一眼,朝床边走去。 “对了,明天我会吩咐宫人准备漂漂亮亮的衣服的,欧阳锦玉,我十分期待你的惊艳登场。”龙清晨玩味的笑道,转身走进了纱帘的另一边,再没了消息,应该是休息下了。 一片诡异的黑暗之中,欧阳锦玉万分头痛懊悔的捂住额头,表情痛苦不堪。 那一夜似手过去得特别快,他只是干坐在椅子上失神,没过多久,旭日就从东边升起,洒下万丈光辉照亮大地。 欧阳锦玉感觉好像有人抓着自己的心揪起来似的,全身上下被一股不好的预感充斥,似乎被冷水泼过,冷得彻骨。 他开始陷入了苦苦的挣扎中——要命,还是要尊严? 之前他这么对龙清晨,他肯定是积累了很多的怨恨,而且又是说得出做得到的心狠手辣的哥儿…… 在他的内心极端挣扎的时候,龙清晨已经睡得充足,拨开了纱帘,看似无事的走过他的面前把门打开,让宫人们进来伺候洗漱。 欧阳锦玉的表情都快皱到了一起。 进出的宫人们不少给他投去奇怪的目光,但是两位正主都没有说什么,他们也不好讨论。 龙清晨不知道在一位宫人的耳边低声说了什么,那宫人微一诧异,随即走到华丽精美的衣柜前,把他的衣服全部翻了出来,一一排放整齐,一目了然。 欧阳锦玉的表情更加难看了,满脑子都是龙清晨昨天晚上说的,漂漂亮亮的衣服…… 凤天漓洗漱完毕后,嘴角挂着一贯温和的微笑,长长的十指拢了拢长发,时不时的给欧阳锦玉一个令他及其不舒服的眼神,似乎在酝酿什么阴谋。 龙清晨一边梳着头发,一边走到那些已经绯成长龙的衣服面前,看似苦恼的筛选着,凤天漓也在他的旁边帮他出主意——见到此情此境,幕容锦玉只能闭着眼睛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祈祷着。 他命也要,面子也要……希望龙清晨不要做得太绝了! 华丽丽的衣服五颜六色,龙清晨都挑得眼花,他都不知道自已还有这么多华贵的衣服,平时只穿最简单的:“凤天漓,你说,什么颜色好呢?” “淡紫色吧,觉得淡紫色很漂亮。”凤天漓助纣为虐的说道,回答得干脆利落。 “可是,这些淡紫色的衣服都太保守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这么好的身材,怎么能被埋没呢?还是再看看吧。”龙清晨打量了凤天漓的那件衣服,摇头叹气,最后放弃。 “也是,再说现在也不算很冷,穿这么厚也显得突兀。”凤天漓笑着应和,难得两人这么的心有灵犀。 他和龙清晨的对话飘到欧阳锦玉的耳朵里,让他更有了逃的冲动——当然,如果不是自已的命掐在龙清晨手上的话。 该死……难道真的就这样暂时被他废去了功力? 他绝望的看着自己的手掌,暗自运功,却提不起哪怕一点的内力。 “欧阳……可爱的小欧阳……”龙清晨突然很温柔的叫唤起来,生生催魂:“快点过来呀,老是坐在那里有意思么?” 欧阳…… 欧阳锦玉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正打算对他的叫喊不理不睬的时候,龙清晨猛地一转话锋厉喝道:“欧阳锦玉!给我过来!” 他痛苦的皱着眉,慢腾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半天没有移动过身体,觉得手脚都有些发麻,他一小步一小步的移动到正在对着自己微笑的龙清晨面前,不甘愿道:“什么事……” “也没有什么事,只是觉得你这衣服穿了一天也脏了该换了,你看看,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别的衣服了,就将就一下穿我的吧,保持清洁是个好习惯——得,你不用说,我知道你要感谢我,不用谢,就当是我们这么久以来好朋友之间的答谢礼吧!”龙清晨继续笑着笑着,似乎都不会觉得累的,他一把把企图闪躲的欧阳锦玉扯到自己的身边,十分善良的指了指床上自己刚选好的衣服:“然后,你还没有熟悉这宫廷里的环境呢,我再带你出去看看走走,顺便认识认识新朋友。” 凤天漓在旁边低着头微笑,看着平静,其实已经忍笑忍得快不行了。 “我不要!”欧阳锦玉大退一步,一身冷汗的看着龙清晨指的那件衣服,惊恐得不行。 “不要怕嘛,现在的天气还不算冷,穿上也没什么的。”龙清晨死死拉着他的手不放:“而且这件衣服我从来没穿过哦,对你是特别招待啦!” 一件衣服静静的躺在床上,粉红色的纱裙,紫色的绣花边,而且领口开得很低,估计是露肩装……裙摆都是水纱制成的,很是飘逸,白色的腰带细细长长,还绣着一只可爱的小蝴蝶。 欧阳锦玉挣脱开龙清晨的手转身就要逃走,凤天漓飞快的闪到他面前,死死的拦截他的去路,然后顺带闪电般的点住了他身上的穴道:“不听话的话,只能来硬的了。” 龙清晨拍拍手唤来宫人几名:“把这位公子带下去换装,速度快点,不要耽搁了人家宝贵的时间。” 宫人们看了看床上那套粉红色的衣服,又看看被点了穴道而动弹不得只能认命宰割的欧阳锦玉,个个掩唇而偷笑,却只能按照龙清晨的吩咐行事,把他拖到一边的屏风后,顺带把那件裙子也带了进去。 凤天漓咳嗽几声:“清晨别太过分了,弄不好他会自尽的。” “那也好呀,我就是要折磨得他痛不欲生。”龙清晨笑着静待欧阳锦玉,让宫人为自已盘起简单的发髻。 凤天漓也吩咐人为自己换装,龙清晨从铜镜中看到,不禁问:“怎么,你也要出去么?” “恩,觉得很有趣,算是凑凑热闹吧。”凤天漓低笑着,接过宫人送上的衣服,径自披上。 很快,欧阳锦玉被人给抬了出来,身上的衣服早被换下,变成那一片粉红。 龙清晨随眼一看,顿时惊为天人:“欧阳锦玉,真的……你再化化妆吧,保证惊艳所有的人。” 欧阳锦玉被点了哑穴,无法为自己瓣护,但是看眼神,已经委屈得要哭了。 “凤天漓,把他的穴道解开吧。”龙清晨笑着说。 凤天漓走过去,顺手解了穴道。 欧阳锦玉一得到自由,立刻开始撕扯起自己身上的衣服。 他的身材很高挑,但是裙子的长度对他而言刚刚好,领口很低,漂亮细致的双肩和锁骨显而易见,本来就长得很妖媚,平时简朴的男装都遮不住他的惊艳,现在一换成小哥的衣服,更是美得惊人。 “哎呀别撕呀……多好看的衣服,坏了多可惜?”龙清晨笑着去把他的手压下,又把他拖到自己的梳妆台前强行按下,自己动手解开他的发带。 欧阳锦玉被银针刺中,再次动弹不得,那眼神,真的快要哭出来了。 长长的秀发缓缓垂落至精美的脸颊两侧,衬托得整个人更为美艳。 “啧啧……天人尤物,天人尤物!”龙清晨一边赞叹着,一边取了些许粉底和胭脂为他上妆,锦上添花。 他简单的为欧阳锦玉挽了一个松松的发髻,用白色的玉簪固定住,坠在脑后,不少些长的发丝垂落在肩上,丝丝缕偻,分明得让人爱不释手。 上好了妆容,龙清晨走远了一看,此时的欧阳锦玉,除去那平板的身材不看,那妖魅至极的容颜绝对没有人认出是个男人! “小欧阳,”龙清晨满意的挑起他的下巴端详:“不错,那么,这几天,你就作我的贴身侍人吧,成为这皇宫中最耀眼最美丽的侍人,我保证,一定会有不少的王公贵族被你的美貌而倾倒。” 凤天漓笑得越发灿然:“清晨,你真打算让他这样一直下去?是很漂亮不错……但是要是真有人跟你要他呢?” “那当然是乐意之至双手送上啊,这么美的容貌,我怎么好意思一个人占有呢?”龙清晨不断用指尖划着欧阳锦玉的脸庞,惹得他严重的委屈更浓郁了几分,他不怀好意的笑道:“那么,我就叫你小欧阳好了,走吧,跟我一起到外面看看,多多认识那些皇亲贵族,说不定你的身份会一夜飞升哦……” 龙清晨拉着他的芊芊玉手,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往外拖。 欧阳锦玉这个时候被麻痹着身体,不能自主的反抗,只能这样任由龙清晨任意妄为,凤天漓在后面笑得隐忍。 完……蛋……了…… 他痛苦的闭上眼睛,随着自己的装扮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欲哭无泪…… 第八十五章:明哲保身 欧阳锦玉无论到了哪里,都是焦点,这一路被龙清晨牵扯出去,顿时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霎时一个不经意的瞥眼回眸,都令姹紫嫣红的御花园黯然失色,魅惑至极的眉眼无关,再搭配上此时备受龙清晨欺压而委屈的表情,实在是让人心生怜惜。 欧阳锦玉无论到了哪里,都是焦点,这一路被龙清晨牵扯出去,顿时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霎时一个不经意的瞥眼回眸,都令姹紫嫣红的御花园黯然失色,魅惑至极的眉眼无关,再搭配上此时备受龙清晨欺压而委屈的表情,实在是让人心生怜惜。 龙清晨特意让凤天漓又解了他的哑穴,现在只等麻药退去。 “虽然高了点,不过没关系,这张脸够美,能够替你遮蔽去这些缺点,作为一个小哥儿……小欧阳该有的矜持不要忘噢……不然……”走到热闹处,龙清晨这才放开欧阳锦玉的手,一边假装没事人似的观赏着风景,另一边不忘奸笑着调侃:“小欧阳,你看看,这皇宫的御花园,是不是都比不上你的半分美艳呢?” 欧阳锦玉现在真是很不得立刻挖个地洞钻下去,现在的装扮,要是被他安插在皇宫里的内应看到,那他的颜面也可以宣告终结了,还是这一身怪异的打扮……小哥儿穿的粉红色裙子…… “龙清晨,你耍我!”欧阳锦玉狠狠的咬牙切齿,羞愤的模样更是让人感觉到可爱,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也因为如此,嗓音变得低婉,更像个恼羞成怒娇嗔的小哥儿。 “耍你?我有吗?有吗?我只是让你变得更加的漂亮罢了,再说,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华丽吗?你自己亲身体验一下不是更有意义?”龙清晨阴测测的低笑,伸手指了指远处的一帮贵族的公子哥们,说道:“看到了么?他们全部都在偷偷看你呢,这也足矣说明你今天有多迷人了,小欧阳,要是现在我和凤天漓离你十米以上,你说,他们会不会即刻就飞奔过来?” “不玩了!我要走了!”欧阳锦玉气得七窍生烟,脸上淡淡的胭脂更是绯红了几分,转身就要逃离现在如同地狱般的花园。 “想走?”龙清晨阴险的勾起嘴角,站在原地不动,只是看着欧阳锦玉急着要离开的身影。 “怎么?”凤天漓感觉到有些奇怪,不禁询问龙清晨,没等龙清晨有所答复,欧阳锦玉离去的脚步顿时停止,不一会,他捂着自己的手臂靠在旁边的树干上喘息。 “我可爱的小欧阳,事实教育你,公然违抗主子的命令,是要受到惩罚的。”龙清晨还是笑着,一字一句吐露得无比的清晰,就是要让欧阳锦玉听得清楚。 凤天漓有些明白:“清晨,你催动蛊毒发作了?” “我现在还算是对他客气了,就凭他之前所做的一切,我可以让他死上千百回。”龙清晨十分淡定。 不久,欧阳锦玉实在是忍不住蛊毒的折磨,垂头丧气的一步步走回龙清晨的身边,如同千刀万剐的疼痛在手臂上不受控制的蔓延,甚至还要进一步扩散到全身。 看到欧阳锦玉最终屈服在蛊毒的折磨之下,龙清晨十分满意的笑着,挽住他剧痛的手臂:“这样才乖嘛,小欧阳,你要记住了,让你生不如死的方法有很多种,这不过是最快捷的一个,要是你再违抗,我会折磨你,想多久就多久,甚至让你连自尽的力气都没有,所以,乖乖听话,这才是最实务的做法,我也不会为难你很多,而且也有期限,只要你表现得让我满意,我立刻放你。” 欧阳锦玉有苦不能言,然而令他分外惊奇的是,龙清晨一触碰上他痛得失去知觉的手臂,那股锥心的感觉立刻消失,一点痛楚都没有了,他为了明哲保身再次妥协:“龙清晨……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不怎么样,只是让你做我几天的侍人伺候我——较之前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情,算是很轻的惩罚了吧?恩?”龙清晨没好气的说道,似乎倍受委屈的是他自己。 “你让我……穿成这样?那我还不如死了干脆。”欧阳锦玉心如死灰,现在正被龙清晨拖着走。 “想死?没我同意,哪个小鬼敢收你?就算是它们敢收,我哪怕挖下十里黄泉,也会把你的魂魄揪出来,让你继续承受生不如死的痛苦。”龙清晨满心愉悦的看着远处的山水,风轻云淡的说道。 “天……”欧阳锦玉继续痛苦的苟延残喘。 “属下见过太子,太子妃。”一名侍卫从远处跑来,在龙清晨面前跪下。 “啧,事情特别多啊。”龙清晨哀怨道。 欧阳锦玉在他的身边努力别过头去,转移注意,转移…… “免礼,有什么事?”凤天漓问道。 “皇上吩咐属下来传唤太子前去御书房。”侍卫恭敬地说道。 “御书房?父皇有没有说是什么事?”凤天漓进一步问。 “属下不知,不过,并不是只有您,所有的皇子都被传唤过去了。”侍卫尽忠职守的回答,谨慎的低着头。 “你先下去吧,一会太子会过去的。”龙清晨突然开口打发侍卫,抢在凤天漓前面说话,欧阳锦玉奇怪的看着他,凤天漓对事情有些了然于胸,只是淡然的看着龙清晨。 “凤天漓,你先告诉我,上一次父皇召集你和所有的皇子,是为了什么事情?”龙清晨没有预告的放开欧阳锦玉的手,径自走到凤天漓的面前询问,表情很是认真凝重。 “没什么,只是例行查看罢了。”凤天漓一笔带过,不想让龙清晨知道太多。 龙清晨回头看了一眼欧阳锦玉,突然拽住凤天漓的手,把他拖到一边:“你老实回答我,虽然父皇这样做是很正常,不过也太频繁了些,我感觉很奇怪,还专挑这样时候……是不是父皇有意要立新的皇储了?才这样频繁的考核你们,只是挂着一个幌子,其实他是在你和天赐之间苦恼,对吧?” 凤天漓无奈一笑:“你都猜到了,那还要我多做解释么?” “那你打算怎么办?上面还有父后压着……父皇也不好动你,那你的想法呢?凤天漓?”龙清晨有些急躁。 “我没什么想法,反正是既来之则安之,就算是凤天赐当上皇储对你也没什么坏处,或者,他可以正大光明的把你拦到他身边呢?反正跟随强者,是自古以来不变的道理,也没有人会说你什么,”凤天漓淡雅的笑着,伸手把龙清晨肩上的碎发拨到他的身后,不在意道:“你也不用觉得有什么愧疚,反正我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只是一场政治婚姻。” “唉……”龙清晨无话可说,只能长长的叹气。 他第一次感觉到头大,现在的局面,究竟是火上浇油呢,还是雪上加霜? 这皇帝,还真懂得挑时间。 “在担心凤天赐么?你不用担心的,他这一次可是有十足的准备,似乎一定要坐上皇储的位置,上一次他在父皇面前的表现可惜你没有看到,的确是精彩绝伦,让人拍手叫好,相信,只要父后在朝廷中的势力一弱下去,他立刻就能坐上这个位置,也是名正言顺,实至名归,这位置本来就是他的。”凤天漓说得轻松万分,似乎他不是太子,要被夺去皇储之位,是别人的事一样。 “凤天漓,你看得挺开。”龙清晨无力道,他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本来就不喜欢,要不是父后要利用我来巩固他的地位,只要凤天赐说一句喜欢这个位置,我立刻双手送上。”凤天漓满心的释然。 “停,你别再说了,我觉得好乱……你先去御书房吧,我看我还是静待结果的好。”龙清晨头痛的揉揉眉心,万分苦恼。 “其实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凤天漓扑哧一声笑出来,慢慢把单手负在身后:“你只要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就可以了,你不是一心想要帮助凤天赐么?那现在正是一个机会呀。” “凤天漓!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烦人了!快去快去!要是让父皇久等了指不定还过来骂我红颜祸水,害你的妖姬呢!别废话了,我自己能想明白的!”龙清晨听不下去了,伸出双手把凤天漓朝御书房的方向推去,恨不得他立刻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我还没……”凤天漓抵死挣扎着。 “我知道我知道了,你快点去,别说这么多废话了。”龙清晨一股脑的把他推得远远的,然后自己又跑回呆呆的欧阳锦玉身边,再朝着他摆摆手:“快去快回!到了用膳的时间我不等人的!” 凤天漓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最后对视龙清晨一眼,便大步决然的朝着御书房走去,很快就在御花园的山水群中消失了身影。 “真是难得,居然也会看到你有这么紧张的一面。”龙清晨刚一回到欧阳锦玉的身边,立刻招来他的风凉话。 龙清晨瞪他:“闭嘴!” 他气呼呼的看着欧阳锦玉,直到确定他在短时间内不敢再出声了方才移身,准备换个地方继续游玩,就在转身的那一刹那,突然,他愣住了。 欧阳锦玉好奇他的迟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瞬间,自己的身体也石化当场。 凤天赐就站在不远处,不知道已经站在那里多久,只是定定的朝着他们的方向看去。 他用锐利得跟针一样的目光在欧阳锦玉身上扎了一圈,又走到龙清晨的面前:“太子妃,这个人是谁?怎么以前从未见过?” “哦,他啊,是我新收的侍人,就好似之前的明儿一样,小欧阳,快点过来见过王爷。”龙清晨勉强一笑,随即对一脸尴尬的欧阳锦玉招招手。 “小。欧。阳?!”凤天赐挑起剑眉,不可置信的重复一遍名字,更为逼迫的目光直射向一身粉嫩的欧阳锦玉。 “是啊,就叫小欧阳,是我起的,怎么样,很有个人特色吧?”龙清晨低下头笑,争取不要让自己看起来那么张扬。 “……他怎么不过来?不是很听话的侍人吗?”凤天赐冷冷道,目光片刻不离的紧盯着不远处走也不是,留着更尴尬的欧阳锦玉身上。 “人家刚到不久,还不怎么熟悉呢,所以有点扭捏,不过不要紧,我多的是时间来培训他。”龙清晨笑道。 “……”凤天赐继续盯着他研究。 欧阳锦玉转身就要开逃——要是他这个样子被凤天赐发现并且当众揭开身份的话,那他就直接撞死在这里算了! “小欧阳,你去哪里啊?”欧阳锦玉刚一转身,龙清晨娇滴滴的声音再度刺激着他的耳膜,龙清晨眨眨眉眼,继续把声音柔化到极致:“不是说过来么?怎么?是不是没记住刚才的教训,忘记了是吗?” 欧阳锦玉全身一抖,牙一咬心一横,乌龟般转过身去,蜗牛一样走到龙清晨的身边,压着嗓子细声说道:“怎么会,太子妃的教训真可谓是刻骨铭心,怎能叫我轻易忘怀!”最后的几个字,是他狠狠从牙缝里逼出来的。 现在凤天赐就近在咫尺,他的心也跳到嗓子口,只好一直低着头。 “怎么样呢?睿王爷?我这新侍人,是不是貌若天仙?”龙清晨笑着,一只手捏住欧阳锦玉尖尖的下巴,抬起来一看,又把手收回:“相信在这后宫之中,能与他媲美的人寥寥无几,我是不是很有眼光?” “有眼光是好事,但是不要因为眼光把祸端引上身了。”凤天赐回答着,如同寒冰一样的目光仍然是没有从欧阳锦玉的身上移开:“太子妃,这个人,本王跟你要了。” 欧阳锦玉全身猛然一颤,牙根咬得更紧了,差一点就要按耐不住发起飙来。 他偷偷把可怜兮兮的目光传递给龙清晨,希望他不要太残忍太爽快一甩手一个可以就把他推到凤天赐那狼窝去。 “不可以。”龙清晨微微抬起下巴,坚定不移的回答道。 “只是一个小小的侍人,不会让太子妃怜惜如此,舍不得送人吧?”凤天赐寒声说道。 “送给谁都可以,就是你不行。”龙清晨侧过身去,回避凤天赐的目光。 “为什么。”凤天赐有些发火,他忍耐:“你的意思是,宁肯把他随手送给一个不相关的人,也不愿意送给我是么?” “就是这个意思……既然王爷明白,又何必把事情说得这么明朗。”龙清晨只是平静的回复着。 “哈……那本王说,今日一定要把这名侍人带回去呢?太子妃该不会认为仅凭一己之力就可以阻止本王吧。”凤天赐低声说着,挑衅意味的眼神落到他的身上。 龙清晨只觉得胸口一紧,似乎就要窒息,他忍着犹如万箭穿心般的痛苦,一字一句回答道:“当然不敢,只是,王爷,做事,都要求一个心安理得,对不对?你问问他,如果他说愿意跟着你走,那么我无话可说,要是他不愿意,莫非你要强人所难?小欧阳,你说,你愿不愿意跟他走?” 欧阳锦玉赶紧摇头,飞快回答道:“不要!” “那可由不得你。”凤天赐朝他逼进一步,气势压下,欧阳锦玉处于弱势,只得连连避开。 “王爷,做事不要太过冲动了,”龙清晨侧首道:“您这么做,也不想想王妃的感受么?人家辛辛苦苦怀着孩子,可是你宁肯得罪我也要讨个如花美眷过去,你说,他会怎么想?” “等我把人带过去,事情就会明了,而鸾儿,他是那么善解人意的人,又怎么会在乎这一点小节?他心胸宽广,自然不会和某些人一样,一遇到不顺眼的人,不择手段也要将那人赶尽杀绝,尸骨无存。”凤天赐的声音越来越冷,也越来越无情,阵阵寒风自两人身旁刮过,龙清晨觉得冬天已经到来。 “是啊……您的王妃善解人意又冰雪聪明,还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外加称职的贤妻良父,当然不能和那些心如蛇蝎的人相比了,那既然如此,您怎么还不满足?还要从我这里要侍人呢?有妻如此,还要在外面拈花惹草,未免惹人笑话,还请王爷自重。”呼啸的寒风刮痛了脸庞,借着越来越大的风势,龙清晨故意放低声音,遮蔽去声线的颤抖。 “那也是本王的事情,无需太子妃挂心。”凤天赐硬生生的反驳。 零星的宫殿围绕在四周,配衬着无数枝叶已经枯黄的树木,这样的场景,好不萧条。 “我也不会挂心……你有你的夫人操心就已经够了,我又何必再多此一举?反正,你也从来不会关心的,是吧?”龙清晨逆着风看去,清澈的眼眸里似乎潋滟着水波,那微微的一抿唇显得那么的脆弱,凤天赐心弦被猛然一震,说不出话来。 “小欧阳,人家有要事要办呢,我们先离开吧,人家办完了事情,还要回家陪夫人呢……”龙清晨碎碎念着,朝着御花园的另一处走去。 气氛实在是太僵硬了,欧阳锦玉临走前瞥了一眼凤天赐,便赶紧跟上龙清晨的脚步。 凤天赐暗中握紧拳,快速离开原地,然后把所有的怒火化成暴力发泄在旁边的假山上。 一时间,鲜血淋漓,山石震动。 欧阳锦玉知道这个时候龙清晨的心情很不好,所以只是乖乖的跟在他的身后,并没有发出一字半句的言论。 不知道他跟着龙清晨走了多远,只是在自己沉思的时候,身前突然传来一阵尖锐得刺耳的讽笑,他诧异的抬头看去,龙清晨已经止住了笑声。 “小欧阳,很讽刺是不是?你要笑就笑吧,真的……我是不是很傻的一个人?”龙清晨抬头看着天,呆愣愣的问道。 而这时,四下除了一片萧条枯黄的景象,除去他们,已经没有第三个人了。 欧阳锦玉说道:“我并不觉得好笑。” “是吗?可是为什么,我觉得真的很可笑……”龙清晨努力的看着天,眼眸中波光流动,荡漾了满天的云彩。 “……你们都是这么过的?”欧阳锦玉忍不住问道。 又是一阵寒冷的狂风刮过,满天的落叶缤纷飞扬,发出沙沙的响声。 “还能怎么过?你以为,我们又能怎么过?”龙清晨在风中叹气,许久,他才转过身去,渡步到了附近的一个亭子里,唤来宫人,吩咐他们取琴来,自己则在一旁坐下休息。 欧阳锦玉站在他的面前,虽然一身粉红色的纱裙看着有些怪异,却也难掩他眉间的妖色,发丝轻坠,俗气的粉红在他身上,反倒极尽的妖媚,比那些血似的殷红,要更媚上几分:“怎么了?出来不过多久,就累了么?” 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只是说了声:“坐。” 欧阳锦玉心中有些疑惑,却也不好开问,只有乖乖坐下。 宫人取了琴来,深色的古木,剔透的琴弦,还有镶嵌着的月牙白玉,虽然不是很华丽,却也算得上是精致。 龙清晨把手放在琴弦上,试了试音,然后把它推到欧阳锦玉的面前:“小欧阳,弹个曲吧,我想休息一会。” 欧阳锦玉有些停滞,却没有多言,很快就把纤巧玲珑的十指放在琴弦上,不一会,一阵阵悠扬的乐曲从亭子中散开。 “小欧阳,”龙清晨睁开满是疲倦的双眼,惬意的问道:“皇储之争,你说,谁胜谁败?” “我怎么能预言?这是要看他们自己本身竞争不是么?”欧阳锦玉垂眸看琴,十指不停的在琴弦上划动,神色专注无比。 “如果是你,你会帮谁?” “我谁都不帮,明哲保身,才是上策。” 第八十六章:作弊 “小欧阳,虽然我真的很讨厌你,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很嫉妒你,你有很多我一直奢求都无法得到的东西,唉……”龙清晨微微一笑,无比落寞的说道。 “你还奢求什么?金银珠宝,无上权利?一个疼你的丈夫,还是爱你的情人?或者是拥有自己的孩子,你已经有够多的了,我看不出你还缺少什么,还是你想一手遮天,权倾天下?”欧阳锦玉垂着眼帘,纤长的睫毛遮掩住汹涌的波光暗流,薄薄浅色的嘴唇一开一合,声音犹如天簌,一时间,让人分不清真假,带着魅惑和磁性,他的十指仍然在琴弦上优雅的拂动着:“我看不出你还缺少什么,竟然会不知足到继续奢求。” “是呀,光是我现在身边的这些,当然不能满足我那餮饕般的胃口,但是也不是我想要的,小欧阳,如果可以,我真想和你交换一下位置立场,我已经许久,都不知道自由是什么味道了。”闭上眼睛,享受着清脆的琴音所带来的惬意,龙清晨脸上的笑意未曾改过半分。 他已经习惯了这么笑,哪怕是不愿意,哪怕,自己根本不想笑。 龙清晨觉得自己在不久的将来,表情将会只剩下一个样子,那就是雷打不动的微笑,最后会石化,自己也会忘记别的表情,是什么样子。 稳定的琴声突然有了一线的混乱,欧阳锦玉定了定神,抬眼匆匆瞥了一下龙清晨,继续低头抚琴,妖媚的眉眼,直挺的鼻梁,还有精致的脸型,欧阳锦玉虽然是一身奇怪的哥儿装扮,却比任何哥儿都要艳丽上几分,举手投足间的高雅妩媚,是任何人都效仿不来的。 “和我交换位置……你当真愿意放下现在手中所有的一切权利财富吗?你真的舍得?不知道有谁跟我说过,皇室里的人都会中一种毒,那毒的名字叫做贪婪,他们得到一定的权利和财富,然后开始不知足,哪怕是运用一切的手段也要得到更多的权势财宝,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满足自己,这毒会越中越深,到最后不可自拔。”他的声音随着琴音飘去,直直落在龙清晨的耳边。 “恩……那你就把我归成那一类人吧,我的确是不知足,我不满意现在身上的地位财势和权利,我还想要一直得不到的自由……小欧阳,你在宫外的生活一定是很自由很逍遥的吧。”龙清晨想了想,突然好奇的问道。 “还好吧,至少没有这里这么压抑。”欧阳锦玉懒懒的回答道。 “小欧阳,反正你出去也没有什么要事,不如就留在这里陪我玩吧,我保证让你流连忘返,欲罢不能。”龙清晨笑得要多奸诈有多奸炸。 “不要。”欧阳锦玉一口回绝。 “你之前就给了我不少深刻的印象啊,那这一次我又怎么可以怠慢你呢?再怎么说,都要做一些有纪念价值的事情吧,这样才不虚此行啊。”龙清晨继续劝说他。 “你还想我怎么样?这样还不够么!”欧阳锦玉渐渐恼火起来,干脆罢工,只是把双手停放在琴弦上,怒瞪着龙清晨。 宫人端上茶水,龙清晨不急着回答,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慢慢的品着:“小欧阳,你知道么?这世间上所有的事情和这茶水一样,只有慢慢体会,才能真正享受它的醇厚甘美,太急了,反倒弄巧成拙,我不喜欢这样。” “你不是说我身上的蛊只有三天期限么,怎么,照你的口气,难道它发作真正不止三天?”欧阳锦玉疑惑道。 “是啊,的确是有三天期限,但是我有药可以暂时镇压,延长你活命的时间,所以我说,不着急。”龙清晨笑得阴沉,品茶的神情悠闲:“你弹得一手好琴,又怎么让我舍得暴殄天物?继续吧,小欧阳,当务之急是讨好我,而不是耍性子,你知道,我不吃这一套的。” “迟早有一天我会加倍讨回来……”欧阳锦玉愤然,一边想心里挖空心思的诅咒龙清晨,一边又不得不继续动手,指尖自弦上滑过。 “皇父——驾到——”宫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来,龙清晨惊得睁眼,一扭头,正好看到一身华丽服饰的皇父在众多宫人的簇拥之下缓缓朝亭子走来。 这个时候,准没什么好事。 龙清晨看了欧阳锦玉一眼,径自从椅子上站起来,谨守本分的迎接,而欧阳锦玉也察觉到不对,站在一旁低下头。 “清晨,你怎么会跑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让本宫好找。”皇父还是一贯的高贵,缓慢的走到龙清晨的身边,金色的衣摆步步生花,璀璨异常,他慈祥的笑着,虽然语气中有责怪的意思,但是却没有表露在表情上。 龙清晨欠身正要行礼,被他用手止住,只好回答道:“清晨觉得这里清净。” “清净是清净,但是偏远,下次不要再自作主张来这些地方,要是真想来,就多带些人,不要出了什么意外的好。”皇父还是笑着,拉着龙清晨手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身后大排的宫人伫立在亭子外,恭候着。 “这是……”皇父发现了亭子内欧阳锦玉的存在,不禁有些疑虑。 “这是清晨新选的侍人,他将暂时代替明儿的位置,要是以后有更适合的,清晨也不会再用他。”龙清晨不紧不慢的回答道。 “唉,说到明儿,当初本宫还真是选人不慎,竟然挑了那样的侍人给你,险些害死你和皇孙,他死的凄惨,也是报应……可是,这新的侍人,本宫怎么从未见过?”皇父微微的叹息,还是疑惑的看着欧阳锦玉。 欧阳锦玉冷汗涔涔,他的身形在宫人中算是很出众的,被人一眼看出不对也不是难事,但是要是身份被揭,他估计也没什么好下场。 看到皇父的目光从未离开过自己,欧阳锦玉更是不敢抬头,仿佛一名羞涩的哥儿,也不敢开口说话,就怕一不小心就露出什么马脚。 “父后日理万机,又怎么会留心一名小小的侍人?素未谋面,也是正常。”龙清晨不着痕迹的为他开脱着。 他自己都还没玩够,怎么能现在就被皇父给铲除了? “可是,就算是新来的侍人,也不应该这样无礼,竟敢与你平起平坐,甚至见了本宫,也没有行礼。”皇父的话语间透漏着丝丝的不满和严厉,欧阳锦玉给他的第一眼印象来看已经很不好。 “是清晨管教不严,想必他是见了父后这气势就有些胆怯了,父后责怪清晨便是,不要牵连到他。”龙清晨掰起借口来也是脸不红心不跳,甚至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明显老练。 “本宫怎么会怪你,只是怕这样没有教养的侍人会伺候不好你罢了,要是他笨拙,可让本宫先替你管教管教,然后再派更好的侍人来伺候你。”皇父关切的说道。 “怎么会?难道父后不知,清晨最喜欢的就是有挑战的人事,这样一来,到最后驯服的时候,才更有滋味,”龙清晨举袖掩唇而笑,但是还是不免有些担忧,“不知父后这次来找清晨,是有何事?” “今日,就在不久前,皇上刚刚召集了所有的皇子去御书房,是什么事情,相信你也略知一二。”皇父含蓄的说道。 “这个,”龙清晨一愣,顿时一阵寒意自脊梁冒上,他推脱道:“这个,清晨怎么会知道?太子并没有说,再说,这些事情,本就不该是哥儿家知道的,不是么?” “清晨,你在本宫面前装傻,”皇父恻恻一笑,侧过头,把嘴靠近龙清晨的耳边:“你是这么冰雪聪明的人,就算太子不说,你也应该明白,皇上的意图,如今,谁人不知?” “那父后是何用意?明知,这些事情,旁人无法插手,就算能做上什么,若被父皇知晓,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龙清晨的手心已经有些冰凉,他握住,尽量往袖子里缩,也一直回避着皇父的暗示。 “你可知,如今的睿王,当初的大皇子,是怎么样深得皇上喜爱的么?自他年幼的时候,皇上就已经对他倍加的偏袒,而如今,皇上更想让他取太子而代之,这样的局面,是你所愿意看到的么?”皇父冷笑。 “这个……清晨不知。”龙清晨低下头,感觉到寒意已经扩散到全身。 “太子一旦失去现在的地位,你也会跟着遭殃,身份会一落千丈,处处遭人耻笑。”皇父所说的字字句句都带着必然的狠心,他是无论牺牲任何代价都要让龙清晨心动。 “这个……清晨不会在意,再说,清晨相信太子的能力,但若真的不敌他人,清晨也只有认命,不过还是会尽心尽力的伺候太子。”龙清晨松口气,尽全力两和的回答着。 “站在高处的皇者,不是说退就能退,为了避免卷土重来,那些得势的人都会选择赶尽杀绝,所以,你站在这个立场,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那就是全力辅佐太子,让他站在最高处,无人可动摇他的地位,这样,才是唯一的出路,也是不二的选择,为了太子,为了你,甚至还有你们未出世的孩子着想,你必须痛下决心……清晨,这是你的命,虽然本宫知道你和睿王的情意匪浅,但是现如今,他已不如从前,你说,等他掌握大权,还肯放过你吗?”皇父再接再厉的劝说着龙清晨,企图突破他的防关。 龙清晨是他的得意助手,却也是他奈何不了的一颗重要棋子,现如今,只有先摧毁他的神智,才能慢慢将他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龙清晨的抵抗力异于常人,他一直死咬着牙关不让皇父的三言两语就攻破:“父后,清晨和睿王是非清白,您是最明白不过的人,何必这么说?清晨从来不会在他的身上斯盼什么,还望父后明察秋毫,不要污蔑好人。” “呵呵呵……是非清白?清晨,你太天真,你以为你的几句话就可以让你和他划清界限么?”皇父低低的阴笑:“你们俩之间的关系,早就已经超出了正常亲属之间的亲昵,这还只是在皇宫里,那皇宫外呢?别以为本宫什么都不知道,若要深究,你也难逃罪责,要是本宫借此毁他清誉,再动摇他尚不稳定的根基,要铲除,只是反掌之间,但是本宫没有这么做,而选了远路,你可知为何?” 龙清晨牙关有点打颤,他极力忍着皇父所带来的压迫和阴寒,回答道:“清晨……不知。” “不知,是回避的好借口,适当的不知,会为自己挡去灾难,但是过分的不知,就是愚蠢!本宫要的,不是愚蠢的太子妃!”皇父猛地握紧龙清晨的手,痛得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的转移目光,对视上皇父尖锐无比的双眸:“父后……清晨就是愚蠢,还请父后高抬贵手,不要再逼迫清晨做不可能之事。” “本宫,可都是为了你的清白着想……所以才忍痛让睿王行至此,说起来,他还真该感谢你,”皇父面不改色的笑着,伸出保养得很好的手,缓缓的抚摸着龙清晨的脸,惋惜道:“若不是顾及你,本宫才不会让他姑息这么久,清晨,你可知?” 龙清晨尽力闪躲那令人无论身心都不愉快的接触,答道:“清晨明白了,多谢父后指点……” “明白就好,既然你这么想着回避,那本宫也不同你绕弯子了,皇上准备在近期来一段考核,说是考核各位皇子的学成,实则,是在为睿王的皇储之路做铺垫,太子一向无争,本宫希望你能帮助他,至少,不要让睿王那么轻而易举的就把太子给压下,让皇上更加的宠爱睿王。”皇父似乎越说越激动,握着龙清晨的手也越抓越紧,十指连心,龙清晨痛得蹙眉,可是皇父还是没有意思要放过他。 看来,经过上次的那件事,皇父已经决定不再对他心软了。 “父后……父后这是不相信太子么?”他勉强的扯出笑容,试探的反问道。 “不是不相信……只是太子这孩子,他和本宫一直有隔阂,而且又不喜欢争夺……唉,也太任性了,本宫正是担心他这一点,所以才会找你帮忙。”皇父无奈的摇摇头。 “那……父后其实可以直接帮他的,为何还要辗转来找清晨?清晨最近甚是疲倦,也不想惹太多的争端……”龙清晨继续推托,摆明了不想做。 “他和本宫不合,又不会轻易相信别人,怎么会随意听信别人的话呢?但是你不同,清晨,本宫看得出来,如今太子已经对你大为改观,也倍加信赖,你若是帮他,他肯定无话可话,清晨,本宫只是要一个结果,你不会这么绝情吧。”皇父急切起来,口气也软了不少。 “哈……哈哈,这个,这个嘛……”龙清晨费力的别过头头,看到欧阳锦玉还是愣愣的站在原地,他立刻吩咐道:“小欧阳,我有些饿了,你到御膳房叫他们准备一些点心上来,记得,快去快回。” 欧阳锦玉一愣,不知所云,一看就知道是没伺候过别人的料,他惊诧道:“什么?” “小欧阳?”皇父觉得这名字分外怪异,重复了一次,又说道:“怎么会起这么奇怪的名字?清晨,这是他的真名么?” “哈哈哈哈……当然不,不是,”龙清晨干笑道:“这是儿臣一时心血来潮起的,父后觉得怎么样?” “当然是你高兴就好,只是……太子妃都已经下命令了,怎么还站在这里!真是没教养,还不快去!”皇父对欧阳锦玉呵斥道。 “快走啊!”龙清晨小声的提示道。 欧阳锦玉一顿,感觉现在的氛围实在是太不对了,估计自己久留也不会有什么好事,转身就开溜。 “现在已经没有外人了,父后想说什么,就直说吧。”龙清晨松口气,环顾亭子内,已经别无他人,最近的宫人,也有好几米远。 “呵呵……清晨,你还真是聪明了一回,”皇父蓦然放开他的手,五指上的装饰琳琳凉凉,缓缓伸入宽大的袖口中,出来时,已经抓着一卷稍厚的纸张:“这是这次考核的全部试题,分为三部分,文试,武试,还有最后的皇上亲试,文试和武试都是由几位年纪稍长的太傅和侍郎出题,只是最后由皇上出,而且是即兴发挥,所以题目尚不清楚,这是文试和武试的主要内容,你先熟识题目,抓紧时间,记得要提示太子该着重什么。” “父后……”拿到纸卷,龙清晨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些人可信么?” “呵呵……可信也罢,不可信也罢,不过,要是最终的题试和这纸卷上的记载有半分差池,本宫立刻要了他们的脑袋!”皇父狠狠的说着,严重露出的凶杀之气让龙清晨不寒而栗。 这一次,皇上是要动真格的,皇父也要动真格的了。 不过……皇父这样,算是作弊么? 龙清晨紧紧攥着纸卷,一时间千百感叹涌上心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皇父,虽然表面上口口声声为了自己和凤天漓,还有孩子,但是其实,他这么做,长久看来,他才是最大的赢家吧。 接下来,皇父似乎不放心,又多嘱咐了几句,龙清晨没有听进去,只是一味的点头点头。 最后,皇父终于肯放过他,站起来准备离开,龙清晨这才回神,起身要恭送他,他自然免去这些烦琐的礼节。 临走前,他语重心长的对着龙清晨说道:“清晨,本宫相信你。” 龙清晨只能点头。 皇父走了,又丢给他一个大包袱,龙清晨无比的沮丧,一面想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如实告诉凤天漓,一边慢慢走回寝宫的方向。 他拐过假山,眉间的皱痕越发的明显,突然,一道冰冷冷的声音从旁边传出。 “终于讲完了?还迫不及待的要把我支开。” 他朝旁边看去,发现欧阳锦玉就倚在假山的那个拐角等他。 欧阳锦玉双手抱胸,斜斜的靠在上面,摆出一副慵懒的样子。 龙清晨想笑,他的姿势是很好看不错,可是搭配上怪异的粉红色衣服裙子,还有这不男不女的装扮,实在显得滑稽:“我是在帮你,小欧阳,要是我不趁早把你支开,父后肯定又要刁难你,指不定我还能不能把你保住呢,要是你落入他的魔爪,肯定会被发现真身,到时候,被连累的是我,我肯定被冠上不忠贞的罪名。” 欧阳锦玉懒得理他,只是把目光锁定在他手中无缘无故多出来的纸卷上:“这是什么?” “没什么,作弊道具罢了。”他拿着纸卷对他挥了挥:“小欧阳,接下来几天我都没心思管你了,你自己在皇宫里玩吧,等我忙完这一阵再来找你,记住别给我打麻烦,我已经经不起任何一点惊吓了。” “……那我不问了,喂,龙清晨,记得我刚才说的话么?” “你刚才说什么了?”他按按太阳穴,方才被皇父一轮的轰炸,都已经记不起了很多事情。 “我说,谁都不要帮,这样才会保护自己不受伤害。”欧阳锦玉不厌其烦的重复一遍。 “哦,这样啊,那就这样吧。”龙清晨耸耸肩,作无奈状,然后拉着他就走:“可爱的小欧阳,我们现在回去吧,一切等凤天漓回来了再说。” 欧阳锦玉的身体有些僵住,但还是乖乖的任着他拉,许久,他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劲,怒吼道:“不要再叫我小欧阳!” 第八十七章:逐客令 龙清晨直接走回房间,遣走宫人,自己则坐在案桌前研究皇父死活都要塞给他的纸卷。 纸卷比一般纸张都要厚上一些,卷成一个春卷似的,用红色的丝线系着。 他把丝钱解开,双手把纸卷铺平,随着它的展开,里面黑色浓墨的字迹也随之展现在龙清晨的眼前。 龙清晨扫了几眼题目和基本内容要求,立刻没了兴趣,来来去去都是那几样,也没有什么新的花招,无非就是让皇子们比拼文笔才墨,天文地理,还有就是他们的参政能力和议政水平,对当前形势的判断和自己的主见,雄才大略,对国家的抱负,外加一些处理紧急意外事故的做法和防患于未然的方法等等,枯燥又乏味,一点新花样都没有。 他丢开文试的题目,再看看武试的,希望能有一些新奇的花样。 武试的题目,也只是考验皇子们的行军能力,在战场上的判断和适当的用阵用计,辨别忠奸,指挥军队的能力,外加胆识和用人等等之类…… 还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 龙清晨丢开那些散成一片的纸卷,痛苦的闭上眼睛,来来去去就这几样,皇父又紧张什么?恐怕心计稍微多一些的人都能猜得出来了,文试且不说照抄前人,武试也就最后一项皇子之间的“比武”比较刺激,其他的,根本就没有什么看点,害得他都看不下去。 欧阳锦玉走到龙清晨的身边,拿起那些纸卷翻看,蹙起眉来:“什么乱七八糟的,无聊透顶的游戏。” “我也觉得很无聊,可是又有什么办法……那些老古董就是这样,只会硬生生的把前人的东西照搬下来,自己一点主张都没有,唉……我是看不下去了,小欧阳,你喜欢就多看一些,顺便帮我出出主意。”龙清晨趴在桌面上,懒懒的对着欧阳锦玉挥手。 “我也看不下去,”欧阳锦玉立刻避之如蛇蝎的把纸卷丢开,又好奇道:“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似乎是某些考核的内容,刚才皇父给你的是么?” “恩……”龙清晨费力的点点头。 “是为凤天漓准备的?”欧阳锦玉继续追问。 龙清晨再次点头。 “不会吧,难道凤天漓真的弱势到连这些老掉牙的题都要靠作弊才能过关!”欧阳锦玉脸色大变。 “小欧阳,我说你的想象力还真丰富啊……要是他真的没有一点才干,早被皇上踢下来了,还能稳坐太子之位这么久?你当真全靠皇父一人就可以保佑得他长久吗?要是这样,他也不必千辛万苦的故意来找我来暗中帮助凤天漓了。”龙清晨给他白眼。 “你会帮他么?”欧阳锦玉的眼眸亮晶晶的。 “别来烦我。”龙清晨闭上眼睛。 欧阳锦玉用手指拨了拨桌面上的纸卷,说道:“要是说只考核这些,对凤天赐也太有利了,我和他曾经是好友,他擅长什么,我最清楚不过,他为了报仇,这些东西早就已经烂熟于心。” “要说这些,我虽然对凤天漓了解不多,但是对他而言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比较令人感觉到激动的,也只有皇帝最后的亲试了吧。”龙清晨冥思道。 “看不出来,你对他还挺上心的。”欧阳锦玉把身子往桌子边沿一挨,张扬着他魅惑天下不男不女的妖冶容颜,居高临下的看着龙清晨。 “我对他不上心,皇父就要把我拆骨剥皮了,我能不上心么?”龙清晨正色道。 “没想到你也有怕的人啊,不就只是个皇父么,也能让你畏惧成这样,真是看不出来。”欧阳锦玉赞叹道。 “闭嘴!”龙清晨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他无意识的摸摸自己的小腹,神色更是难看得紧。 他又何尝不想除掉皇父?可是出于几个原因,又让他迟迟没有下手。 要是铲除的手法中出一点过错,他很可能就会被有揭发,被冠上一系列的罪名,最后成为两国间的罪人,再说,现在的皇父,也没有做出什么能让人挑毛病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合情合理,虽然自己怨愤,却也无可奈何。 而且,皇父的势力这么大,要是自己不把握住主要的骨干就贸然把他除掉,那么整个局面又会陷入另一场动荡。 最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还是因为龙清晨不忍心让凤天漓这几兄妹失去至亲。 失去父亲的滋味,他已经受够了,他不想再让别人和他一样重蹈覆辙,而且罪魁祸首是他。 虽然皇父和凤天漓他们的关系不好,可怎么说都是生父,感情多多少少都是存在的。 想到这里,龙清晨又开始长长的叹息,似乎有吐不完的哀愁。 可是,如果自己再对他这么屈服下去,等到将来孩子出世,他又可以找到一个杀手锏来逼迫自己,但是现在,也没什么方法可以压制住他,皇上现在一门心思都在辅佐凤天赐,就算他也有心铲除皇父的势力,也不过是拿自己和凤天漓做挡箭牌罢了…… 欧阳锦玉低下头,对着自己这身奇怪的衣服研究了一会,感觉到自己已经半裸的肩膀凉飕飕的,他用掌心按住那动一下就会滑下,并且开得很大的绣花领口,恼怒道:“你还要这样整我到什么时候,我要求把我的衣服换回来!” “不急,等我玩够再说,小欧阳……表情不要这么难看嘛!当心会长皱纹哦!而且,你穿这样很漂亮啊,也没有人认出你的真实身份,你急什么。”龙清晨用手腕撑住下巴,玩味的说道。 “哼!”欧阳锦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气呼呼的把头转向一边,死瞪着屋檐上的房梁。 龙清晨发现自己的心情突然大好,正准备再酝酿酝酿说辞继续摧残欧阳锦玉的时候,房间门口突然传来宫人的声音:“参见太子殿下。” 他赶忙看过去,果然,在一片光辉之中,凤天漓跨过门槛,直直走进了房间。 龙清晨站起来,索性连那些纸卷都懒得收:“怎么,父皇召集你们过去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随意抽查了一次,还有宣布半个月后的考核。”凤天漓走进房间内,看了看在旁边一脸不愉快的欧阳锦玉,表情悠闲非常。 “你想赢吗?”龙清晨问道。 “你说呢?”凤天漓走至案桌前,顺手拿了那些又卷在一起的纸卷看了看,甚至懒得展开,慵懒道:“父后给你的?” “恩。”龙清晨点头:“他说,这些全部都是考核的题目,除了父皇最后的试炼,其他的都有。” “不看。”凤天漓再度把纸卷丢到桌面。 “看不看都一样,反正就只是那些题而已。”龙清晨叹息:“那你呢?凤天漓,你想赢么?” “你希望我赢么?”凤天漓很认真的反问道:“还是,你希望凤天赐赢。” “烦死了!别总问我这个问题!”龙清晨抓起桌上的纸卷就朝凤天漓砸去,被他很灵巧的躲过了。 “我是说认真的,如果你希望我赢,我就认真一些,但是你希望是凤天赐赢,我马马虎虎就过了。”凤天漓突然扣住龙清晨的手腕,很是严肃的说道。 “我也很认真,不要再拿这个问题问我!凤天漓,说真话,不是父后一直来逼我一定要帮助你赢得这场考核,确定你在皇上心中的位置,我是无所谓的,你浑浑噩噩的过就算了,陪你一起被降格我也不会说什么,但是现在,你不要总是问我这个问题!我最讨厌别人专挑我的难处下手!我不管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被废黜了还有我陪你一起被废!随便你了!”龙清晨头一次觉得这么烦躁,想要避开这个对他而言实在是很难回答的话题,用力把自己的手腕从凤天漓的手里甩开,自己又坐回椅子上。 要是凤天漓真的穷追不舍问下去,他一定会先开逃。 他该怎么回答才好,要是刚开始那几个月,他可以当机立断的说出凤天赐的名字,可是现在,他真能心安理得的把那个自己已经熟悉不已的名字说出来么?凤天漓在转变,他也在转变,似乎是两人的立场调换了,让他左右为难。 “是不是,要是我这一次输得很惨,父后就会刻意刁难你?”凤天漓问道。 “不要紧的,凤天漓,不要想这个,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了,我也不会逼你……至于父后那边,他再气又能把我怎么样?算了算了……我应该抵死不答应他的才对,凤天漓,你喜欢怎样就怎样吧,不用考虑我。”龙清晨泄气一样躺在椅子上,有些无奈的说道。 “我……尽力而为吧,上次父后那样你也看见了,他现在变得那么狠心,他一发起火来,我不敢想象你会被他整成什么样……”凤天漓突然淡然一笑,手指轻轻敲打在案桌面:“但是,清晨,要我到最后我真的和凤天赐正面交锋,我希望你不要去看,只要静静的坐在这里等待结果就好。” “怎么?怕自己输得太惨很没面子,不敢让我看是么?”龙清晨冷笑一声。 “我只是不想让你左右为难。”凤天漓瞥他一眼,突然收回手,转身朝门口走去。 “你去哪里?”龙清晨提高了声音。 “我去找父后聊聊,你在房间等我就好。”凤天漓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就消失在门口的拐角。 “天……”龙清晨深感头痛,捂住额头痛苦的呻吟起来。 事情……已经越来越超出他所能承受的范围了。 欧阳锦玉在旁边充当了电灯泡很久,他看了看龙清晨身后精致的书架,说道:“龙清晨,既然你的事情都还没解决清楚,不如先让我回去,你也省一份烦恼。” “放你回去?小欧阳,你把我们之间的仇恨看得太轻了吧,要是把你放回去,你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拿别人给我做威胁,我又有几条命可以陪你玩的?”龙清晨移了移身子,说道:“再说,我要是一把你身上的蛊给解了,你马上回头就把我杀了,我岂不是放虎归山,自作自受?” “不会,”欧阳锦玉抬头又看着天花板,一丝表情都没有:“我之前也是做了许多对你而言过分的事,现在你报复我,我也无法可说,要你现在把我身上的蛊解了,再让我离开,我一定不会再对你做那些无聊的事情,龙清晨,虽然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言出必行,从来不会言而无信,我答应你的,自然会做到,到时候,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从此各过各的,再也不要干扰对方。” “小欧阳,这是你的真心话么?”龙清晨表示万分的疑惑。 “你要是不信,你可以自己过来看看。”欧阳锦玉的眼眸还是亮晶晶的,勾人魂魄。 “小欧阳……你我可是仇深似海呢,且不说武林盟和皇室的对峙,你我之间的私人恩怨就没有解决,你说,我会这么轻易的就让你离开吗?”龙清晨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丝毫不会被影响。 “你让我平安无事的走,你我之间的恩怨情仇,一笔勾销。”欧阳锦玉一字一句的说得分外清晰,似乎有意要把这些字句牢牢的刻在心里。 龙清晨不说话了,回避了欧阳锦玉的眼神。 他低下头,想了很久,突然闷不做声的站起来,走到一边的梳妆台前,从一个大盒子里取出一个小盒子,再打开,里面静静躺着的是一枚晶莹剔透的小水晶。 “小欧阳,你过来。”他朝欧阳锦玉勾勾手指,面无表情的说道。 “解药么?”欧阳锦玉匆匆走过去,迫不及待的问道。 “吃了吧。”龙清晨推推盒子,让盒子一直打开着,面向欧阳锦玉,里面铺了一层金色的丝绸,晶莹剔透的小水晶正安然的躺在中间,折射出金黄的色泽。 欧阳锦玉拿起来,准备送到嘴边,突然又迟疑下:“龙清晨,这该不会又是什么毒药吧?” “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龙清晨说着就要夺回水晶,欧阳锦玉更快一步,抢先吃下去。 “蛊毒解了么……”他欣喜的捂着自己的手臂,似乎已经感觉不那么痛了。 “半个时辰后,你找一个擅于蛊毒的人,让他把蛊引出来就可以了,”龙清晨又拿出另一个银色的盒子,推到欧阳锦玉的手边:“这样,就可以根除了。” “这个……”欧阳锦玉拿过盒子,就要打开,龙清晨赶紧制止住他:“别乱打开,要是蛊父跑出来,我可没有第二只能把你身上的蛊引出的。” 欧阳锦玉立刻乖乖的不再乱动,他把盒子抓紧,还是有些不放心:“龙清晨,你当真这么好心?” “你说的对,我现在的确是没有心思再管你的事情了,你留在我身边,不过是徒增麻烦,”他击掌,唤来宫人,小声吩咐了几句,宫人退下后,他又继续说道:“但是我不想再见到你,小欧阳,希望你能遵守诺言,今后我们都不要再相见,所有的恩怨,一笔勾销。” 宫人小跑上来,双手捧着一套崭新的男装,俯身在欧阳锦玉跟前。 “你……”欧阳锦玉用手指拂过衣服,突然有些疑惑不解。 “说起来真的很讽刺,抓了你一天不到就放人,我昨晚想了很久,你落入我的手心,除非变成尸体,否则就永远别想逃出去,可是现在我这么快就要放人,你真该庆幸世事变化无常,我已经没有心思在你身上了……但是,小欧阳,要是你以后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一定会杀了你,现在,你走吧。”龙清晨挥挥手让宫人下去,他自己也转过身,背对着欧阳锦玉。 衣服和蛊父已经到手,欧阳锦玉还是没动:“龙清晨……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杀了你,除了我能贪图一时之快,没有人有好处……你一死,武林盟就会借口正面和皇室抗击,现在内乱未除,实在是经不起任何一点大风大浪了,杀你?武林盟的人不对我恨之入骨,追杀至天涯海角才怪,我已经亲手毁了一个盟主,又要再毁一个,我想,我这辈子都别想平静的过完了。”龙清晨苦笑道:“小欧阳,如果我说,我真的很无聊,你愿意留下来陪我么?” “不要。”欧阳锦玉再度回答得很爽快很坚决。 “所以说……”龙清晨低着头,摸摸小腹,笑道:“小欧阳,你走吧,但是,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永远,都不要。” “……”欧阳锦玉突然有些烦躁,他褪去身上越看越不顺眼的粉红色衣裙,把刚才刚接过的衣服披在身上,取了腰带慢慢系着,突然,他发现自己现在穿的衣服实在是很眼熟,虽然不是自己来时的那套,但是素白色的衣服,竹叶青的腰带……还有,同样青色的束发的发带……他最爱的竹叶青。 不禁有些疑惑,他抬眼看着龙清晨,可是没等开口,龙清晨就已经说话:“小欧阳,你穿白色配竹叶青很好看,希望我的自作主张不会给你带去麻烦。” “……不会。”沉吟许久,他才低声回答,扯掉头上的发簪,把长发拢起,慢慢用青色的发带绑好。 一时间,他的胸口竟然莫名的难过起来。 “小欧阳,好好珍惜你现在所有的吧,不要学我,也不要学天赐,不然你会后悔一辈子的。”龙清晨看着门外的风景,恍然如梦。 “不会。”欧阳锦玉还是站在原地重复着同样的话语,他只是一直看着龙清晨的背影。 “走吧,小心我反悔。”龙清晨张开手掌,让已经有些黯淡的阳光落在上面。 欧阳锦玉暗中一握掌,发现内力又可以提上来了,刚才那枚水晶似的药丸,应该是解内力的药。 龙清晨三番两次的下了逐客令,他也不好再继续留下去,快步走出房门,纵身一跃,轻松地跳上另一座宫殿的顶端,踏雪无痕。 他回过头时,龙清晨已经返回屋内,影子都不见一个。 他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突然迟疑了,现在,更是觉得难受。 摇摇头,甩开这么无畏的烦恼,欧阳锦玉继续飞跃在那些宫殿的顶端,小心的避开巡逻的军队,一路出宫。 青色的发带在空中随着发丝飞扬,划出一道道弧线,令人心悸。 是谁曾经对他说过……他不是天生的冷血,只是,从未知道爱是什么。 第八十八章:别出心裁 欧阳锦玉走后,龙清晨返回屋内,先是拿了几本书翻看,天色越发的黯淡,凤天漓还是没回来,他按时喝了安胎药,满嘴的苦涩,也没有胃口用晚膳,百般无聊之下,只能吩咐宫人准备了大张的画纸和丹青,研好了浓墨,提起久未动用笔,按照脑海中的记忆,一笔一划的在纸上描绘出一人的身影。 他已经很久没有作画了,动作有些生疏,却不乏笔下的灵韵。 房间内的光线暗去,宫人为他点上明灯,看他画得入神,也不好打扰,只能退至一旁。 就在他收回最后一笔时,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站在门口处的宫人们俯身行礼,再一抬头,离开许久的凤天漓终于是归来。 他把笔放下,故意不看凤天漓朝着自己走来的姿态,轻轻拿起墨迹未干的纸张,独自欣赏,直到感觉凤天漓已经走到身后同样在看画时,他方才言语道:“像吗?” “你的确是才色双绝,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凤天漓笑着,从他手中接过画,仔细端详道:“我本以为你会画凤天赐。” “自会有人将他放在心上,现在又无事,我何苦再操那份心。”龙清晨平静的说着,静静摆正了桌上的砚台和笔。 他画上画的,是在一片天地山水间独自弹琴的男子,白衣素然,宛若仙人,微微半阖的凤眼似是迷离,表情带着怡然的微笑,十指优雅的在琴弦上拂动,旁边静置着一个冒着袅袅云烟的紫金香炉。 他画得这么好,以至于让人一眼就认出那画上的男子,是凤天漓。 “欧阳锦玉呢?”凤天漓淡笑着把画收起,突然发现有些空荡。 “我让他走了,就算是积点德吧,”龙清晨甩甩袖子,又扯了扯外套:“再说,动他,长久看也没有什么好处。” “恩,你想得很是周全。”凤天漓默默的把画卷好。 “你和父后,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凤天漓轻描淡写。 “好吧,你不想说我也不问了,只是,凤天漓,我不希望到最后,皇室会演变成一个自相残杀的局面。”龙清晨眼中流露出不忍。 “我知道。”凤天漓的笑意柔化在眼眸之中,星光点点,涟漪泛滥。 “还有,我也不希望看到你和天赐真正是相对相杀。” “这个我也知道……”凤天漓低头,微微莞尔:“不过,很难。” 日子总是会过去,龙清晨拼命的想挽留,也是无可奈何。 浑浑噩噩的挨过了半个月,他觉得自己的生活越来越乏味无聊,单调如清水,再加上欧阳锦玉已经完完全全的退出了他的世界,那一日后他的确是再没听到他的任何消息,这样一来,反倒连最后一丝的刺激都湮灭成灰了。 他的日子一直单调的重复着,吃喝拉撒睡,安胎,休养,看书,然后就是等凤天漓从外归来,才会进行一些换汤不换药的对话,也是无聊得让他头上冒烟。 如,凤天漓在看书,他无聊的问道:“很久不见天宇了。” 凤天漓简洁的回答道:“他很少在宫中,喜欢在宫外游荡探险。” 他默了。 对话不了了之。 又如,他无聊翻出自己无聊时的画作:“凤天漓,你会弹琴么?” “不想弹。” “为什么?” “就是不想。” 龙清晨再度沉默。 又一次的对话不了了之。 诸如此类,在没什么大事的情况下,两人的对话单调又无聊。 幸好还有凤暮紫经常来找他玩,但是不巧遇上和云鸾一起,他们又会闹起来,虽然表面看似平静无波,却是波涛暗涌,不停的在指桑骂槐损着对方,云鸾毕竟也是有身孕的人,怀孕初期身体会有不适,经常被凤暮紫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但是他回去不久,凤天赐一定会找上凤暮紫,然后狠狠的当着他的面把凤暮紫叱责一顿,故意对他的旁言不理不睬,最后离开。 凤暮紫委屈得直想哭,龙清晨也只好不住的安慰他,但是另一面又是惆怅满心。 他说不出的难受,却也找不到理由。 云鸾过得很好,他看得出来,凤天赐把他保护得很紧密,他知道。 明明已经成为了过去,还是无法轻易的忘怀,龙清晨觉得自己很讽刺,现在,什么报应都应验在他身上了。 文试转眼就到,就在皇上平日读书的院子里举行,所以资深的太傅阁老严阵以待,皇帝位于最上方欣赏。 听说这一次,连皇父都不能旁听,可是为什么…… 龙清晨站在院子的外头,满树的萧条衬托着他身上白色的狐裘,他指了指那台匆匆抬进书院里面去的粉色绣花软轿,面无表情的看着身旁的凤天漓:“不是说连父后都不给旁听么?那这又算怎么回事?” 凤天漓在冷风中微微一笑,说道:“父皇别出心裁。” “是啊是啊,这偏心也太明显了些,居然就这样明目张胆的让云鸾进去了,不就可以让天赐表现得好些么?”龙清晨说完,沉默了一会,又道:“这么偏心啊,连我都不给在外头呆上半刻,可是云鸾却能和他一起旁听。” 凤天漓轻轻抓住他的手,觉得冰凉:“父皇是担心你,怕你病了。” “呵……会担心的心,也会偏啊……”龙清晨摇摇头,说道:“凤天漓,要是你真的不喜欢,就不要顾忌这么多,或许是个好机会呢?让皇上称了这份心,让天赐代替你的位置,你我也乐得清闲。” “放心,我自有分寸,”凤天漓握紧他依旧冰凉的手,笑如春风:“我不会再让父后有机会刻意刁难你。” 龙清晨倍感头痛,正准备揉揉太阳穴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原本温暖的手心一凉,凤天漓已经放开他的手,继续说道:“时间不多了,我先进去,你快些回房休息,等消息就是。” “慢走,不送。”龙清晨掏出今早宫人硬是塞给他的白手帕在空中挥了挥,一脸的决别。 凤天漓一愣,然后低低的笑出来,捉住他的手塞回狐裘内,关切道:“不要着凉了,别呆太久,快回去吧。” 龙清晨点点头,算是应允。 凤天漓又为他系紧了狐裘上的带子,最终才放心的转身步入那严肃至极的小院子。 龙清晨只是低下头,感慨万千。 凤天漓是个好人……本性又是善良温婉,可是,他和他之间总是有着隔阂,不说之前的倾颜,还是现在的天赐,无一,不在为他们的距离隔上哪怕薄薄一层,却死活也捅不破的隔膜。 他拢了拢身上雪白的狐裘,盖上自己隆起的小腹,带领着一票的宫人返程。 听说,再过一段时间就会下雪了,第一次在异国他乡观赏雪景,应该是别有一番滋味吧。 回到寝宫,早就已经有宫人为他生上火炉,屋内比屋外要暖和许多,他褪下狐裘,在一旁的长椅上准备坐下,从一旁的珠帘后突然传出的一阵威严却又温和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他连忙站起来,十分拘谨的看着珠帘的方向。 “清晨,你回来了。”皇父慈祥的笑着,款款拨了珠帘走出,龙清晨赶紧走到他跟前。 “父后怎会在此……” “呀,皇上不准本宫旁听,本宫一时无事可做,就来找你聊聊,未曾想你居然不在,就只好等着。”皇父阻止他即将行礼的身姿,托着他的手在长椅上坐下,吩咐宫人端上热茶。 “那父后为何不提早通知一声?让清晨好有准备。”龙清晨皮笑肉不笑的死撑着颜面和皇父对话,一身的冷汗还没消退。 “本宫知道你送太子出去,一定会很累,所以就没有通知,让你不要这么紧张,”皇父一直亲昵的捂着龙清晨的手,龙清晨仍然是冷汗涔涔,在皇父手心的感觉和凤天漓的不同,后者能给予他温暖,而前者,只是给他的寒冷雪上加霜罢了,皇父发现龙清晨的手很冷,于是关怀:“怎么,是外面的风太大了,手怎么这么凉?别坏了身子。” “多谢父后关心,清晨只是吹了点风,一会就好了。”龙清晨赶忙说道。 “你们这群蠢奴才!竟然伺候不好太子妃,让他受凉!”皇父没有再注意龙清晨的表情,转而怒斥身旁的宫人,吓得他们赶紧跪在地上。 “父后,不是他们,只是清晨不小心罢了。”龙清晨急忙解释道。 “呵呵……清晨,本宫知道你心地善良,但是也不要纵容过度了,适当的惩戒还是要有,否则,难以正法……对了,太子进去了么?”皇父一笑,突然甚是紧张的抓紧龙清晨的手。 这就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当然,清晨是亲眼看着太子进去的。”龙清晨幽幽松口气,希望皇父除了这茬不要再给他挑什么刺好。 “他有没有说什么?是不是也很紧张这次的文试?”皇父佯装的镇定有了一丝动摇。 “放心吧,父后,太子很镇定的……他说,一定不会让父后失望。”龙清晨僵硬的挂着嘴角,暗自擦一把冷汗,希望他擅自篡改台词,日后凤天漓知道了,不要找他算帐才好。 “呵呵……这就好,这就好,”皇父眉开眼笑的拍拍龙清晨的手背,突然一伸脖子,靠近他的耳边,小声问道:“那些题目呢?你给太子看过没有……或者,给了什么重要的暗示?” “放心吧,父后,清晨把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办妥……而且,太子说了,这些题目很简单很容易他闭着眼睛都能把答案写出来。”龙清晨笑嘻嘻的说道,心里却暗自苦恼……总不能告诉皇父,凤天漓根本连看都没有看那题目就直接丢进废纸篓了吧! “那就好……那就好!本宫是彻底的放心了,清晨,你这次功不可没呀!跟父后说说,你想要什么赏赐?”皇父激动万分的样子,几乎就要一把抱住龙清晨了。 “清晨怎么敢要父后的赏赐,其实,若是太子这次文试武试夺魁,就已经是清晨最大的安慰了。”龙清晨作娇羞状转头过去,暗中恶狠狠的咬牙切齿——要是我说我什么都不想要,就要你现在马上滚回你的栖凤阁,你滚不?滚不? “清晨果真是善解人意,本宫很是欣慰呀……” “呵呵呵呵呵……”龙清晨干笑着,看到宫人已经端了茶水上来,他硬是把自己的双手从皇父的两只魔爪下抽出,作势取过茶盘放在桌面,为皇父斟了一杯茶,推过去,把自己的双手藏得死死的,笑得几乎就要麻木:“父后请用。” “恩……”皇父从未有过的身心舒坦,他翘着自己金色的长指甲,优雅的端起紫砂的茶杯,慢慢的品着:“清晨,你也喝呀。” “是。”龙清晨应了一声,宫人立刻上前为他斟茶,他浅浅尝了一口,觉得无味。 “虽然皇上让睿王妃进了试场,这让本宫多多少少有些不愉快,也就只有你能讨好本宫了,清晨,义阳嫁了人,暮紫又太轻浮,也只有在你这里,本宫才能真正的享受到天伦之乐呀。” 龙清晨闻言,立刻附和的点头。 皇父的目光看似不经意的滑过他的小腹,笑道:“再过几月就要生了吧,这段时日,要倍加小心才是。” 龙清晨依然点着头,手掌轻轻覆在小腹上。 “……”皇父不再言语,自顾自的喝起茶来,看样子是暂时不想离开这里了。 气氛有些僵硬,龙清晨想要缓和缓和:“父后,许久不见天宇了。” “那孩子,在外面野惯了,都不想回家了,一直在江湖上流荡,本宫等啊等的,也就习惯了,一连几月不回来,也是寻常事。”皇父无关痛痒的表情,看得龙清晨惊出一身的冷汗。 这这这……他现在要开始怀疑凤天宇究竟是不是他亲生的了。 “咳咳……还有义阳郡主,清晨也是许久未见他了。”龙清晨继续扯话题。 “义阳?唉……他那多病的身子不宜多动,整日整日都是呆在刑部陪着夫君,也是许久没有来看本宫了,不过也无妨,义阳毕竟有个疼爱他的夫君,重瑾会好好照顾他。”皇父继续面不改色的说道。 呃……莫非凤义阳也不是亲生的?龙清晨满心的疑虑。 “还有暮紫郡主,如今也到了成婚的年龄,只是哥儿子家一直羞涩,不敢直言,不知道父后可曾去开导开导他?”龙清晨扯扯袖子,继续笑。 “暮紫……话说,他喜欢谁也没有跟本宫说过,听清晨这语气,莫非是有了心上人?可是本宫看着觉得不像呀……清晨,是你多心了吧,再说,婚姻大事全凭父父做主,他怎么敢擅自芳心暗许呢?话说,他是个郡主,不应该会这么随意的才是。”皇父沉思起来。 “呵呵……呵呵……父后所言甚是,甚是……清晨无言以对。”龙清晨暗自擦冷汗,脑海中不自不觉冒出来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这皇父膝下的亲生骨肉只有凤天漓一人?怎么对其他人都是这么的不痛不痒? “呀……本宫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皇父突然皱了柳眉,捧住心口:“万一这一次太子表现砸了,那今后他的位置就难办了,这一次皇上……恩……” 龙清晨彻底无语了,捧着冒着热气的茶杯暖手心,再也不敢对皇父妄加评论。 皇父等了许久,渐渐也觉得无聊,命人取了棋盘,打算和龙清晨一起消磨时间。 他不等到凤天漓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了。 龙清晨陪着皇父胡乱下棋,完全没有上心,手背拖着下巴,无聊得几乎就要睡着,皇父连赢几盘,他还要假惺惺的拍手祝贺,再来一句父后真是厉害…… 天色渐渐晚了,明明送凤天漓去的时候还是大清早,转眼间,都已经是黄昏了。 人还是没有回来,皇父没心情用晚膳,龙清晨也不好意思吃,只好陪皇父一起望眼欲穿的等着等着,双眼从来没有离开过大门口。 皇父从未如此紧张过,反倒是龙清晨,一脸的坦然。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一次凤天漓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而凤天漓早上和他说的话,他也一直记着。 我不会再让父后有机会刻意刁难你。 这句话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宫人进进出出好几回,每次带给皇父的消息都是没动静,皇父越发的失落起来,也坐立不安,连龙清晨的安慰也无法听进去。 初冬的夜晚无比的寂静冷清,外面没有一丝虫鸣,只有淡雅的月光倾城,照出宫殿的影子纤长。 皇父更是着急,走了几圈,又坐回来,龙清晨看着他转啊转,自己也跟着眼花。 终于,门口的宫人突然欠身压手,对着一个已经走到门口的人行礼:“参见太子。” 皇父比任何人都要敏感,他立刻站起来:“是太子回来了么?” 龙清晨挺着有些酸疼的腰也得跟着站起来,不久,就看到凤天漓披着一身的月光走进房中,屋内摇曳的烛火,都不及他身上半分的月光明亮。 似乎没想到皇父会在,凤天漓先是一愣,随后也行礼道:“儿臣见过父后。” “免礼免礼……”皇父越过饭桌走去,急切的抓住凤天漓的手问道:“今日的文试如何?一整日没有消息,本宫甚是担忧……” 凤天漓微笑道:“一切还算安好,不多时,成绩就会出来,到时候父后找太傅一问便知。” “本宫还是有些不放心,太子,今日的试题可简单?”皇父继续问道。 凤天漓斜眼看了一下满脸疲倦的龙清晨:“甚是简单,父后大可放心。” “那本宫就放心了……正好,是晚膳的时间,啧,你看,等了这么久,饭菜都凉了……来人!把这些饭菜全部撤走!让御膳房再送新的过来!”皇父终于放下心来,回到椅子上坐着,立刻就指挥宫人开始大呼小叫。 凤天漓坐在龙清晨的身边,细细凝视他:“等很久了……很累么?” 龙清晨这才坐下,万分幽怨的叹一口气:“等你不轻,但是陪他很累……”说罢,指指皇父:“一直陪他坐着,腰好酸……骨头都差点散架了……” “酸?这里么?”凤天漓悄悄伸出手去,刚一触碰到龙清晨腰后的脊梁骨,他立刻就挺直了身板。 “好了好了……坐一会就好的,你不必这样。”龙清晨悻悻的把他的手推开。 第八十九章:试前风波 好不容易送走了皇父,龙清晨大呼解放,然后就倒在床上,把身子都埋入松松软软的被褥之中,准备好好慰劳慰劳被皇父摧残的身子。 床又动了动,似乎是有人也上来了,龙清晨下意识的就往里面缩,躺定,美美的闭上了眼睛。 那个人也没有再靠近他,保持着两人之间一定的距离,也扯过被子睡下了。 时间沉寂,书桌上微微的一点烛火还在摇曳,随时都会灭掉。 龙清晨痛苦的把眼睛睁开,虽然睡意浓浓,却怎么也入不了梦,死活睡不着。 他侧过头去,看到凤天漓一如既往的安静平躺,一只手伸在被褥外,在淡淡灯光的渲染下,显得更加清瘦。 龙清晨抿了抿唇,这才小声试探道:“凤天漓……你睡着了么?” 凤天漓没动,连眼睛都没睁开,只是淡淡的回了一个字:“没。” “那就好……”他松了一口气,又说道:“你们何时武试?” “明日正午就出来。” “出发……?”龙清晨咋舌,疑惑道:“去哪里?难道不是在皇宫内考核么?” “不是,因为这一次涉及到兵法,所以父皇特意让我们去兵营,亲身实践。”不经意间,凤天漓长长的睫毛抖动一下,眉间有了一丝淡淡的皱痕,却始终也没睁眼。 “……”龙清晨沉吟,突然利落道:“我也要去。” “你?”凤天漓慢慢把眼睛睁开,缓缓侧过头去看他:“你去干什么?” “啊……”龙清晨实在是忍不住了,索性把所有的怨气一股脑全部发泄出来,房间里的光线微弱,折射出他的眼眸如狼似虎:“父皇就那么偏心!只准云鸾去!就不准我去!凭什么!我非去不可!” “别任性,”凤天漓皱眉道:“那地方不是说去就去的,弄不好会有危险。” 龙清晨气呼呼的说道:“我不任性。”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绝对不行,那个地方不能让你胡来的,万一有什么差错,后果谁承担得起。”凤天漓的口气越发的坚决起来。 “我能想什么?无非就是嫉妒父皇对云鸾的偏爱罢了。”龙清晨有些心虚,转身过去把被子盖过头。 “嫉妒?云鸾,除了他的身份是凤天赐的夫人,这一点让你看着很不舒服外,我实在看不出来你还嫉妒他什么,父皇那点偏爱?怕是你都懒得去想,你这么想去,是不是想亲眼看看最后的那一项,皇子之间的比武,如果我没猜错,应该就是这样吧,恩?”凤天漓说得轻松,龙清晨的心却似乎被针扎过一样,而那些针,就是凤天漓随时都会看破他思想的眼神。 “是又怎么样!我就是为了那个而去的!我就是要亲眼看到全程!”他一把把被子扯开,怒道。 “……你是在担心什么?”凤天漓还是那样的淡然。 “凤天漓,无论结果怎么样都不要紧,哪怕你输得一败涂地我也不会因此就投向天赐的怀抱,无论怎么样都好……其他的我也可以不管,但是这一次的比试,我一定要亲眼看到全程,一定。”龙清晨好声好气的说道。 “你到底是在担心什么?”凤天漓的眼角带着笑意。 “睡觉!”龙清晨实在是受不了他明知故问的态度,一转身子,狠狠的闭上眼睛。 是……放眼皇室之间,只有凤天漓和凤天赐两人是最为出色,论武,自然是难分上下…… 龙清晨禁不住有些发抖,他最害怕的,正是这一点。 比武场上,生死是常事,哪怕是有的皇子支撑不住当场暴毙了,想那皇帝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他的儿子多如牛毛,死上一两个不争气的,反倒让他省心…… 那么,最后,是不是就要到凤天漓和凤天赐两人对打了? 按照凤天赐的性格,一定是不分死活不放手的吧,这又是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杀了凤天漓,光明正大的夺得皇储的位置,这,也是他现在最大的心愿了吧…… “我也不想这样,但是,要是我表现得有一丝差错,父后就会第一个找你下手,然后,是我们的孩子……”凤天漓低着声音说道,眼眸中猝然闪过一线的寒意:“但是,万一我真的对上凤天赐,那一定是生死之争……清晨,你凭着真心回答我,如果我和他真的要分一个生死,你希望,最后站着的那个人是谁?” 龙清晨越发的颤抖,心中的寒意渐渐扩散到全身,他抖着声音打断了凤天漓的话,怒斥道:“闭嘴!不准说这些事情!不准!” “你只是觉得两难,”凤天漓淡然的微笑,毫不留情的戳破龙清晨的内心:“你不想让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父亲,但是也不想凤天赐受到一点的伤害,所以,你怎么样都要亲眼看着经过,哪怕是没有办法了,你也宁肯牺牲掉自己,也要破坏掉比武,是么?” “不是,我只是好奇……好奇而已……”龙清晨连话都差点说不出来,一直紧咬着牙关。 为什么,在他连自己都要把自己骗过去的时候,凤天漓都能准确无误的抓中他的要害,一眼看破他的内心…… “所以,我更不能让你去,你只要好好等着,等一个消息就可以了。”凤天漓继续说得平静,仿佛事不关己。 “好……凤天漓,你有种!”龙清晨狠狠的切齿,五指抓紧了身下的被褥,一字一句道:“我就不信了,我还真就去不了了……” “我当然有种,”凤天漓轻笑一声,又是一语直中龙清晨的要害:“这不在你肚子里滋长着么?” “凤天漓!”龙清晨怒发冲冠,一把坐起,抄起枕头就往凤天漓的脸上砸去:“你去死!” 第二天清晨。 天空一片晴朗,白云朵朵,微微的阳光从云间射下,给人带来一丝暖意。 早朝刚刚结束,大大小小无数的官员身着品级不一的朝服缓缓从朝殿富丽堂皇的大门走出,沿着白玉石阶一路而下,朱红色的宫墙,金色的琉璃瓦在他们身后退去。 龙清晨站在暗处,看了看已经远走的官员,一个转身,超朝殿的侧殿走去。 一路上,除了那些已经落完叶子光秃秃的树枝树干,两旁只有松柏依旧青翠,地上有些许的枯叶,宫人们正在打扫。 皇帝一般上完早朝,都会在偏殿呆一会,看看奏折,沉思沉思,这才到后宫去消遣找乐。 他走到偏殿的门口,让宫人进去禀报,不一会,宫人退出来,恭恭敬敬的把龙清晨迎了进去。 龙清晨走进去,看到皇帝正在案桌前批阅奏折,自己先走到案桌下,欠了欠身,说道:“儿臣见过父皇。” “清晨,”皇帝把奏折合上,放置一旁,笑道:“免礼,你找朕何事?” “清晨许久没有来给父皇请安,所以今日特意前来。”龙清晨说道,抬眼看到皇帝对他摆了摆手,立即会意的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请安,没有必要请到这偏殿来,再说,自你有身孕起,朕都已经免去了你所有的礼节,”皇帝拿起另一份奏折,边看边道:“你究竟有何事,不妨直说。” “父皇,今日午时,所有的皇子是不是就要前去军营?”龙清晨问道。 “是,你问这个来干什么?”皇帝漫不经心的说道。 “清晨也想去,希望父皇应允……” “胡扯!”皇帝厉声道:“你现在有孕在身,怎么可以随便奔波!再说,这一次又岂同儿戏?” “既然父皇也明白不是儿戏,那为何文试的时候偏偏允许云鸾去旁听?”龙清晨反驳道。 “哈,原来你在意的是这件事情,朕让睿王妃旁听,不过听闻了他对文试的一些见解看法,觉得新奇独特,所以让他一同去陪朕,也好听听他的看法,给朕出出主意。”皇帝笑道。 “是么?当真如此?那真是清晨多心了……不过,父皇,这一次的武试,清晨还是非去不可。”龙清晨冷冷一笑,觉得这皇帝的理由太牵强,继续坚定不移的说道。 “不要胡闹!清晨,你可知你现在的身份?做出如此草率之事,你叫旁人如何看你!”皇帝隐隐有些怒气,用力把奏折拍在案桌上:“这一次武试,睿王妃同样不能去,联这样做,是否安了你的心?” “他去或不去,都与清晨无关……不过父皇,这件事情并不着急,现在离正午,还有两个时辰,清晨只是来和您谈谈家常,”龙清晨淡淡的笑开,如同一波涟漪潋滟,他觉得有些口渴,拿了旁边小桌子上的茶杯,轻轻扣着杯盖,然后浅尝一小口,继续道:“父皇,可对睿王妃有何看法?” “睿王妃么?见解独特,不同寻常的想法,让朕大为惊奇……他在睿王的身边,必定是如虎添翼。”皇帝和蔼的笑着。 “啊,父皇您误会清晨的意思了,清晨说的不是这个……而是他的身世,父皇可有看法?”龙清晨笑着拨正皇帝的话语,垂下眼帘,遮去眼眸幽深似海。 “他的身世?听闻是齐国皇帝麾下感情最好的将军之子,和你也情同兄弟,自幼一同长大,而且那位将军还和你的父亲翌王是情同手足的兄弟,不是么?”皇帝笑得危险,仔细注视着龙清晨,不明白他为什么问到这个问题上。 或不是……云鸾的身世,另有隐情? 他想着,眉间涌上一丝黯淡,要是云鸾有什么差错,第一个会被连累的,可是…… “父皇,您只知道一半,云鸾虽然名义上是云烬叔叔的亲生儿子,但是,他们却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云烬叔叔只是替他心爱的哥儿养并不属于他的孩子啊……”龙清晨优雅的扣着茶杯,瓷器之间的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一动不动的看着那茶杯上的青花纹,继续说道:“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而且那个哥儿,还背叛了云烬叔叔,云烬叔叔却愿意收养他和别的男人的孩子这么多年……父皇,您说,云烬叔叔是不是一个好人?” “清晨,你想说什么?”皇帝有些心神不定,龙清晨的话已经像一块石子一样丢进他的心湖。 他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父皇,现在睿王和太子,正是暗斗得激烈,而清晨和睿王妃之间的感情也今非昔比,将来有一日总会成为敌对,可是,同样的后台,要是清晨和睿王妃真的打起来,您说说,齐国那边,究竟是帮清晨呢,还是帮睿王妃?云烬叔叔自幼就很疼爱清晨,任何事情都呕心沥血,他教给清晨的东西,可是比给云鸾的,要多上很多……”龙清晨喃喃,把茶杯盖放在旁边,继续喝茶。 皇帝已经看不下任何奏折,他手心里捏着一块圆润的玉,牢牢抓住……“清晨,你这些话,可是在提醒朕什么?” “清晨不敢,只是这件事情原本影响不大,如果父皇不想进一步公开的话,清晨只有一个小小的条件,相信这件事情带来影响最大的,并不是清晨,也不是太子。”龙清晨低声说道,神情看不出的隐忍。 “朕怎么能相信你所言是真是假?或许,是随意编排出来的谎言。”皇帝往后一靠,笑道。 “谎言?父皇,这种事情,清晨并不屑谎言,只是云鸾的背景一有动摇,那么睿王目前最大的支柱也会摇摇欲坠,在这皇宫里要攻击睿王的人不少,只要这消息一走漏一字半语,哪怕是没有的事实,也会给人凭空捏造,再说,这是真真切切的事实,编排谎言,一旦被揭发,首先身败名裂的是清晨,清晨从来不会做这样白痴的蠢事,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清晨绝对不敢在您的面前如此妄语。”龙清晨一直压抑着所有的情感,努力做出一副平静的样子。 皇帝几乎就要把手中的玉给捏碎,久久,他才问道:“你的条件。” “清晨只要亲眼看到这一次武试的全过程,这对父皇来说,不是难事,对吧?”龙清晨急切的抬起头去,看着皇帝。 “不是,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朕,也要允许睿王妃一同前行。”皇帝的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威严。 “清晨并不在意这些,只要所有人平安无事就好……谢父皇!”龙清晨欣喜起来,从椅子上站起:“父皇,清晨先告退了。” 闻言,皇帝挥挥手,一声不吭。 达到目的,龙清晨的心情自然舒服了不少,他赶紧回到寝宫,发现几名宫人正在简单收拾凤天漓的衣物。 “顺便把我的也收拾了吧,现在还有时间。”他松口气,在旁边坐下,指了指旁边自己的行装。 宫人不敢怠慢,立刻过去收拾。 凤天漓从屏风后走出,换上了一身的便装,长发被金冠束起,虽然一脸慵懒的神态,却不失英气逼人:“你干什么?” “我也要去。”龙清晨对着他笑,笑得无赖。 “胡闹,父皇也会允许你?在这皇宫中好好等着不行么?”凤天漓皱起眉。 “我刚刚从父皇那回来,他自然是答应了的。”龙清晨笑笑,胸有成竹的说道。 “答应……”凤天漓扯了扯手腕上的带子,忽地抬起头看他:“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找到软肋,一捅下去,他不想叫痛也得叫。”龙清晨走到那些忙碌的宫人身边,边反映边说道:“这一次并不是去很久,几天就回来的,不用带这么多衣服了,简单一些就好……等等,那些首饰也不用带了,带了也没用。” “你到底对父皇说了什么,他是很难说动的人,你……”凤天漓扣住他的手腕,不可置信道。 “我当然有我的办法,凤天漓,这一次,我非去不可。”龙清晨冲他做了个鬼脸,继续陪着宫人收拾衣物。 “太子妃,那这些呢?”一位宫人突然指着他的梳妆盒问道。 “啊,这个,就不用了……”龙清晨赶紧走过去,像是一个被发现秘密的孩子一样紧张。 “哗——” 他还没有碰到梳妆台,只觉得眼前突然一花,一道银白色闪亮的寒光猝然掠过身旁,他惊得一躲,旁边立刻响起了空气被划破的声音。 “嗖——” 怎么回事…… 他一身冷汗,惊魂未定的回过头去,还没看清楚情况,就看到一道银白色的亮光又狠又快的朝自己再度劈来,他下意识的往后退去,可是腰部已经抵上了梳妆台的边,再也无法动弹,他听到身旁宫人们的尖叫,又抬起头去,赫然看到那银光已经逼近自己的眉问! 出于本能,他立刻伸手去挡,屏住呼吸,久久,却没有感觉到身体上有任何的痛苦。 怎么…… 他缓缓把手放下来,发现银白色的闪电已经静止在半空,是一把明晃晃的剑,仅仅离他的眉间,咫尺。 他瞪大了眼,看到一位宫人打扮的人持着剑,浑身颤抖的看着他,而龙清晨一眼就认出来那宫人的模样:“赤染!”他失声道,接着,又是愕然:“凤天漓!” 那细长的剑身,被一只白皙的手掌死死的囚着,五指朗朗,指骨分明,虽然看着感觉脆弱,却十分有力的阻止了长剑的进一步移动,顺着囚剑的手看去……凤天漓没有半分表情的冷漠面容,真真切切的映在他的脑海里! 凤天漓一味的收紧着五指,似乎感觉不到痛苦,手掌被利剑割破,渐渐染上一抹鲜红。 龙清晨顿时无法思考,接着,他听到了一句他想都不敢想的话。 凤天漓阴恻恻的对视上赤染的眼眸,无视他几乎抓狂的神情,一字一句的说道:“在我的地盘动我的人,找死。” 他猛的赤手折断剑身,另一掌击在赤染的身上,赤染闷哼一声,连连退了数步,把手中沾血的短剑一丢,从腰侧又抽出一把软剑来,他没有看凤天漓,只是死死的盯着龙清晨。 宫人们尖叫着缩到了墙角,不知道谁去报的信,门外渐渐有士兵的脚步声传来。 “龙清晨!你去死!去死!”赤染只是停滞了一瞬,卷起剑花立刻又朝着龙清晨刺去,表情决然而狠毒,似乎一定要把龙清晨置于死地。 龙清晨原来要看凤天漓的伤势,看到赤染又朝着自己刺来,招招致命,下意识的闪躲着,只是怀胎六甲,有些迟钝,不小心拐到桌脚,险些就要跌倒在地。 然后,自己的身体在垂直降落一般时身后被另一股力量拉住,他吃力的站起来,来不及埋怨怀个孩子麻烦这么多,低头就看到青石地板上有一滴滴的血迹洇开,猛地抬起头去,凤天漓握着那半截短剑,硬生生的接下了赤染狠命的一击。 他手上的伤口又深了些,血开始不受控制的滴下。 凤天漓把龙清晨人地上拉起来,感觉到到疼痛一般的抓着无柄的剑刃,缓缓把龙清晨护到自己身后,推开赤染,眼神闪过阴毒。 “龙清晨……你去死!去死!你这个妖孽!妖孽!”赤染疯了一样的嘶喊着,看到侍卫都已经到了门外,更加不顾一切的持剑刺去。 没有任何的一招一式,只是凭着自己的怨恨。 龙清晨被凤天漓护在身后,时不时听到一些打斗的声音,他握了握凤天漓的另一只手,觉得冰凉,没等他开口,赤染已经开始怒骂:“龙清晨,怎么现在就变得这么畏畏缩缩的了!你不是很厉害嘛!如果不是这么厉害,怎么会接二连三的专门勾引我们盟主!你已经毁了一个,现在觉得还不够,还想再毁另一个!妖孽!我要杀了你!” 龙清晨全身猛地一震,手指开始发抖,他挣扎着要摆脱凤天漓的保护:“赤染!谁说的勾引!我根本没有勾引!我也没有刻意要去毁他!” 凤天漓突然闷哼一声,身体一震,似乎是痛得紧了,但抓着龙清晨的手依然没有放松半分。 “你不是毁那是什么!为什么他一回去就变成那样!你说!你给他下了什么狐媚之术!”赤染更为力竭。 “我根本没有动欧阳锦玉!他变成怎么样又与我何干!”龙清晨渐渐变得急躁:“凤天漓,你放开我,我要当面和他说清楚!” “铮——”一声脆响,沾血的半截剑铮然落地,龙清晨更惊,接着,就是凤天漓痛苦的低吟。 他终于挣脱开来,冲到凤天漓的身边,赫然看到赤染手中的剑已经埋入凤天漓的肩。 “赤染!”他怒道,伸手从发髻上取出三枚细长的银针,只是轻轻一划,那把软剑立刻被腐蚀成两截,赤染红了眼,仅凭着半截短剑还是要向龙清晨刺去。 凤天漓额上布满冷汗,看到赤染卷土重来,只是迅速的出掌,把他震出几米,而自己的眉间已经掩藏不了痛苦的痕迹,开始轻咳。 赤染跄踉退了几步,立刻被涌上来的侍卫们左右牵制住,侍卫用力的把他的双手反剪,猛踢他的膝关节,使他吃痛跪倒。 “凤天漓……凤天漓……”龙清晨声音都在发抖,自己的手上和衣襟上也已经沾了血迹。 凤天漓看了看他,低下头,用完好的左手再次狠狠握住自己身体外的半截剑身,作势就要拔出来。 “不要乱动!万一止不住血怎么办?等御医……对,御医,”他惊得语无伦次,压住凤天漓的手,随即大声吩咐:“快去把御医找来!废物!干什么吃的!” “不用了。”凤天漓哑着声音阻止了即将离去的宫人,随后他又说道:“把消息封锁,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受了伤,”他对着那些早已经白了脸的宫人们吩咐道:“去拿另一套衣服来,这一套就给我烧了。” 他不顾龙清晨的阻挠和劝导,暗暗用力,几丝血液飞溅,接着,又是半截沾血的短剑掉到地上。 他用流血不止的手捂着伤口,一步步缓慢的朝着屏风后走去,旁边的宫人呈上衣裳。 “凤天漓!你不要这样!”龙清晨拦在他的面前,脸色早已惨白:“凤天漓,正午的武试我们不去了……谁爱争谁去!都与我们无关了!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认了,但是你不要这样折磨自己!你这样撑,又能撑到几时?”他把凤天漓朝床上推去,声线颤抖未平:“不去了不去了……什么破会!谁稀罕那个!” 凤天漓再一次抓住他的手,淡笑道:“你不是说也去的么?那就快点收拾吧,时间所剩无几了,别让父后又说你故意摆架子。” “凤天漓……”龙清晨紧咬着牙,还是遏制不住的颤抖。 “放心,我没事,”凤天漓笑得绝美,如同破水而出的玉莲:“再说,我又怎么能让我们的太子妃颜面无光呢?既然你这么辛苦才从父皇那里争取到机会,就不要白白错失了……这身衣服已经沾血,非换不可,你等我一会。”凤天漓轻轻把他的手放下,转身就进了屏风后,龙清晨站在原地,心底一片冰凉。 不一会,宫人听了他的命令,小跑出去,进来时已经端着一盆清水,而他再度把水盆端出去时,里面的清水已经变得血红…… 剩下来的宫人更是开始勤快的处理起案发现场,把所有的血迹和兵器统统处理得一干二净。 龙清晨在旁边坐下,看着屏风,心想,要是凤天漓迟迟不出来,他就自己冲进去。 他才等了一会,突然有侍卫慌张来报,刚才抓到的女刺客,在半路上被同伙劫走了。 听闻,龙清晨的脑袋更是混沌一片,无法思考。 “但是……赤染,”他低吟:“下一次遇到你,我绝对不会再手软了……”抬起眼,清水般的眼眸已经大起波澜,如同他的内心,一同翻腾。 第九十章:兵权 龙清晨愣愣的坐在床边,一直盯着屏风看,宫人走到他的身边跪下,双手碰上另一套崭新的服饰,他顿时回神,看了看自己身上也沾了些血迹,就这样出去,未免张扬。 他站起来,把外衣褪下……幸好只是沾染了外衣,只用换下就可以以。 龙清晨刚换汤不换药好衣服,又瞥见刚刚送衣裳进屏风给凤天漓的小宫人又捧着纹丝未动的衣裳退了出来,他不禁问道:“怎么了?” “太子殿下吩咐去取黑色的衣裳来,奴才不敢怠慢。”宫人朝着他垂首曲曲膝,私自捧着衣服离开。 黑色的衣服……也难怪了。 宫人很快又折回来,再次把衣服送去,龙清晨很清楚听到里面传出来衣袂摩擦的声音,但是却没有听到凤天漓任何的低吟。 这么重的伤,他竟然能忍着,一点声音都没有。 不一会,全身上下焕然一新的凤天漓从屏风后走出来,生生闯进龙清晨的视线内。 一身浓墨似的深黑,衣服的领口和袖口都有金色的丝线勾勒着繁复精美的腾云花纹,显得深奥诡秘,金色镶玉的带子紧紧的勾勒出凤天漓纤瘦的腰,一串金色的流苏自腰侧垂下,轻轻晃动,一分精美三分华贵六分轻便。 龙清晨愣了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凤天漓走到他面前,微微低下头,伸手去整理袖子,除了外面那一身是黑色,里面几件衣服则是浅色,他一低头,长发也随之滑动,头上束发的金冠镶嵌着红宝石,红得几乎要滴血。 “怎么,”抬起头,看到龙清晨仍然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他不由一笑:“这样很奇怪么?” “不奇怪,只是……”龙清晨一把扣住他的手,翻过来,看到方才受伤的地方已经缠上了白布,这才安心的放下,难过道:“凤天漓,你真的太瘦了……穿一身黑色,显得更瘦……哎,万一刮风了怎么办?万一你被风刮走了怎么办?我可不想年纪轻轻的守活寡。”龙清晨抬起头,妖媚的眼睛里波光粼粼,显得万分委屈:“再说,别人一定认为我在欺负你,你才会瘦成这样……” 凤天漓嘴角的笑意更深几分,五指轻轻搭在深色的衣摆上,更为苍白和纤细:“不会的,你准备好了没有?” “嗯。”龙清晨点点头,扭头一看,那些宫人们都已经收拾好轻便的行装,纷纷取了出去。 “走吧,估计现在车队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我们早点去,别让父皇和父后又挑刺了,”他垂眼叹息道:“尤其,你这一次为了和我们一起去,一定得罪了父皇。” “父皇太在意天赐,所以这是他的软肋,我只要好好利用手上所有的一切去刺激他,自然能达到我想要的效果,”龙清晨低下头,口气飘荡若云,有些回避,亦是看不清楚神情:“再说,我只是告诉他事实罢了,反正他迟早都会知道,怎么算得罪?” “嗯……不过,都不要再去想这些了,难得出宫一次,还是军营,我带你好好看看。”凤天漓微笑道。 “嗯。”龙清晨抬起头,努力抿唇微笑,但是脸色还是惨白。 “随遇而安,反正你一向最不缺的就是胆子,更何况,今后还有我陪着你。”凤天漓继续笑,龙清晨的手指却蓦然的抽搐一瞬。 好……耳熟,是谁,曾经也说过这样的话呢。 龙清晨的眼眶有些湿润,但是他一直配合的在笑。 凤天漓稍微有些安心,牵起他的手就拉着往外走。 半响,他突然听到身后有龙清晨幽怨而又坚定异常的声音传来:“还是不行,凤天漓,等这些事情结束后我的首要任务一定是要把你喂得肥肥胖胖的,要是再瘦下去,万一哪天风比较大,他肯定会把你拐跑了……” 凤天漓的嘴角石化当场,他下意识的抓紧了龙清晨的手,一味的加快了脚步。 在队伍的中央,一辆马车吸引了凤天漓的注意,龙清晨也愣住了,那辆马车被漆成大红色的紫木架,车身上镶嵌着耀眼的黄金白银,金色的纱帘垂在车口,上面绣着九凤共舞,马车的四角挂着串珍珠的金色流苏,还有那车顶上一只展翅欲飞的金色凤凰……怎么,这么眼熟? 龙清晨的嘴角抽搐,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 从那闪亮亮的马车上突然下来一名宫人,走到龙清晨的面前,屈膝俯身:“太子妃爹爹爹爹,请。”他微微一摆手,摆明了要让龙清晨上车的态度。 “不要……”龙清晨退下一步,死死攥着凤天漓的手:“我不去,我要和太子一起骑马。” “又胡闹,”凤天漓轻瞪他:“你这样怎么骑马?不想要孩子了?” “可是,可是……”龙清晨颤抖着手,指了指马车:“这,这里面……” “没事的,他不会对你做什么……”凤天漓颇为宠溺的看着他,柔声道:“去吧,不过半天的路程,很快就到了。” 龙清晨勉强点点头,侧眼看到有侍卫把马匹牵上来,甚至还有他许久未见的乌然,不禁问道:“凤天漓,你津骑马?那你的……” 他还没说完,话语立刻被什么封住,龙清晨一惊,突然觉得眼前一黑,而嘴唇上有温润冰凉的触感袭来…… 这,这这这这这!这算什么! 他的脑袋瞬间死机,就这样?就这样?趁他没有防备的时候就这样轻薄了他! 凤天漓微微裂开双眼,看到龙清晨已经僵住的表情,这才缓缓把自己的唇从他的嘴上移开,顺道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不可张扬,我受伤的事,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 龙清晨的脸色当下就变得铁青,他暗中狠狠在凤天漓的腰上掐了一把,怒道:“阻止我说话敢不能用这样小人的办法好吧?登徒浪子!” 凤天漓闷哼一声,微微抿着唇笑,把他往马车上推去:“得了得了,我怕你还不成?快些上去吧,一会车队就要出发了。” 龙清晨轻哼一声,踏着金色的台阶就上去了,进车前回头看了一眼,除了看到凤天漓那双眼眸黑黑亮亮的发着精光外,还顺便瞄到正往这边走的睿王夫夫一对。 他的心一沉,突然感觉到很难过…… 刚才他和凤天漓那番看似亲昵的暧昧,他一定都看到了吧。 悠悠叹口气,旁边的宫人早就为他掀起了纱帘,他一俯身,就走了进去。 里面到处是明亮的光,他看了看正坐在中央,一身锦袍的人,摸索着坐到他的旁边,再朝他微微俯首,低声道:“见过父后。” “嗯,”皇父的声音里透着欢快的笑意,虽然这金色的一片没有让他看清楚皇父的表情,但是从声音里就不难听出,皇父的心情很好:“清晨,你上来了,太子呢?” “太子已经准备好了……”龙清晨感觉到自己的双手被握着,有些欲哭无泪,这皇父,怎么每次都喜欢上演这样的亲情的戏码:“父后,您怎么也要去?难道不需要打理后宫的事情么?” “你都有办法说服皇上,”皇父轻笑一声,道:“那本宫自然有本宫的办法。” “原来是这样……”龙清晨陪笑着,一边在心里为皇上感觉到可怜…… “至于后宫的事情么?暂时交由华贵妃处理就好,反正他不是一直想要么?就给他过几天瘾……清晨,这孩子,六个月了吧?”皇父在两种话题两种语气间面不改色的转换自如。 “是……” “嗯,一直无事就好,就好……”皇父笑着。 过了一会,突然响起一片马蹄声,远远有吩咐启程的声音传来,然后马车动了一下,缓缓前行而去。 龙清晨直了直身子,忍不住拨开窗帘向外看,除了夹道两边守护的御林军外,他和皇宫所乘的马车后还跟着一辆比较小的马车,云鸾应该就在那里。 再往前看看,一海票人骑马,马蹄扬起的尘埃模糊了视线。 把头收回来,龙清晨正准备闭目小憩,旁边的皇父瞄了他几眼,又说道:“清晨,你可知这一次文试,太子的成绩?” “清晨不知。”龙清晨含糊应付。 “出类拔萃,都已然不能形容,这一次,他的确是表现得出众超群,而在这朝野之上唯一能与他抗的,也唯有一人。”皇父笑道:“就不知这一次的武试如何了,但是本宫相信他,也相信你,这样下去,最后皇上的亲试也不成问题。” “嗯……”龙清晨微微别过头去,说道:“太子本就聪慧,这一次不过是正常发挥。” “清晨,那你……” “父后,”龙清晨干脆利落的打断皇父的话,微微一勾嘴角,顺手拿起了身前的小茶几上的茶壶,往茶杯里倒了些茶水,这才说道:“清晨渴了。” 皇父不语,看着龙清晨慢慢把茶水喝完,身子往后一靠,最后装起了死尸,任谁在他耳边呼天唤的都不理会了。 半日行程,就这样不知不觉中过去了,就在临近军营的时候,马车突然很厉害的颠簸了一下,龙清晨被惊醒,他下意识的就探出头往外看去。 呃,前方除了很乱很乱的马蹄声,还有一大片灰尘,他什么都没看到。 刚才应该是不小心行驶过一个大坑,再仔细一看,周围的景色已经从亭台楼阁蜕变成了荒郊朝外,风景很是赏心悦目,别有一番滋味。 他慢慢把头转回来的时候,突然听到皇父在笑:“怎么,担心太子呢。”接着,就是扣茶杯的声音响起来。 “呵呵……呵呵……是啊,清晨当然是在担心太子。”龙清晨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脸,敷衍了事。他是担心凤天漓没错,不过,如果不是他为了自己而受伤,自己又何必这样提心吊胆的? 很快,马车就停了下来,他迫不及待的下车,看到前方所有的皇子们也陆陆续续从自己的坐骑上下来,他更是着急的走过去,寻找凤天漓的身影。 刚才那路上那么颠簸,那作品不裂才有鬼! 胡乱转着,他根本看不清楚方向,身旁的皇子们下了马匹,让侍卫们牵到马厩去,自己则和兄弟三三两两的聚作一团,边走边笑,龙清晨四处看看,没有凤天漓的影子,反倒是那些连面都很少见的皇子们纷纷向他投去打量的目光,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手腕上突然一紧,他的脚步被硬生生的拽住,诧异的回过头去,却正好对上凤天赐有些疲倦的眼眸。 “天赐……”他愕然,愣了几秒,立刻转过头去。 凤天赐顿了顿,随即拉着他就往边上走:“你找他是不是?” 龙清晨不说话,选择沉默。 走了一会,错开人群,龙清晨这才看到一身默哀的凤天漓正从马上下来,把缰绳交给侍卫。 他缰在当场,现在这样的情况,走也不是,不走,更会惹人注目。 “走吧。”凤天赐轻轻叹了一声,放开他的手,自己朝另一方向走去。 在他放手的那一刹那,龙清晨的心里似乎有什么沉进了冰窖,空虚的感觉环绕在掌心,甚至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他怎么感觉,这一放手,将会是永生永世…… 凤天漓轻咳了几声,用手背缓缓擦过嘴唇,竟然没有发现龙清晨在旁边,龙清晨心慌意乱的一瞥,看到他缠绕在手掌上的白布渲染上了红痕,这才快步走过去:“凤天漓,你还好吧。” 凤天漓摇摇头,眉间有一丝的痕迹,龙清晨觉得不太对,轻轻去碰他受伤的肩,结果那湿润的感觉还是令他颤抖,看看掌心,已经被染红了一片。 “伤口……”龙清晨急切的看着他,几乎就要失声大喊,被凤天漓快下一步捂住嘴。 “呼……说了多少次不要张扬,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是不是?”他无奈道。 “但是现在都已经裂开了,你还想撑到多久!”龙清晨一把把他的手掰下来:“行宫在哪里?再这样下去伤口会感染!” “行宫……”凤天漓蹙眉:“暂时还不能去,看看,现在父皇在和老将军谈话呢,估计一会他有事要宣布,我得晚一点才能去……让别人带你去行宫休息去吧。” “不要!你找死啊!凤天漓!”龙清晨咬牙切齿的看着他:“嫌自己的命长了是不是?我都说东道西不要来,不要来!现在怎么办?这样下去接下来的几天的比试你怎么过?” 凤天漓苦笑一声:“你终是小看了我,只是裂了一点,一会就好了。” 他随手唤来一名侍卫,吩咐道:“太子妃累了,带他去行宫歇息吧。” 侍卫领命,关跪在一旁,等待龙清晨先行。 “不,”龙清晨拉下脸,看了看刚刚下马车,并且准备去和皇帝会和的皇父,冷声道:“我也去,所有人都到了,就我一个缺席也不不好意思。” 凤天漓一顿,道:“你不累吗?” “你哼都不哼半句,我有什么资格喊累?好了,父后都进去了,我们也进去吧。”龙清晨拉住他的手:“要是真的支撑不住了就要说出来,我有办法让你脱身。” “好。”凤天漓微笑,眼眸中的光芒碎裂琳凉。 龙清晨大为不满,只能跟着他一起进了军营的议政厅。 那是离皇宫最近的一个军营,据说镇压着二十万的雄兵,所以皇帝选择这里,可以说是考虑了周全。 宽大的议政厅里,皇帝和那名龙清晨看着万分眼熟的老将军款款而谈,皇父在一旁微笑,凤天赐协同云鸾走进去,站在皇帝的身边。 皇父朝着龙清晨和凤天漓招招手,示意他们也过去,走近了龙清晨才发现,那名老将军老元帅,正是当初自己刚到武国土地时前来迎亲的那位,也难怪这么眼熟。 别的皇子未经传唤不能擅自进去,都围在议政厅外叽叽喳喳的讨论着。 “舅舅。”凤天漓笑如春风,亲密的拉着龙清晨的手走过去,伫足在老将军面前。 龙清晨静静的站在他的身边,低头微笑。 明明凤天赐现在就在眼前,但是他甚至不敢抬头看他。 因为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云鸾。 “太子,太子妃。”老将军很重视身份,看到他们前来,立刻就要下跪行礼,凤天漓无奈的摇摇头,正准备说什么,龙清晨就已经大惊着把老将军扶起了:“老将军这可是折煞清晨了,论身份地位,清晨可是晚辈呢。” 皇父掩唇一笑,说道:“哥,你就是这么见外,如今也不是在皇宫里,那些什么身份规矩的,你还管这做什么?如今聚在一起的都是一家人。” “皇父所言甚是,国舅,”皇帝也微微笑:“清晨,如今你的身份已经改变,还不同天漓一起改口。” 龙清晨灿然一笑:“舅舅,今后您直呼清晨的名字即可,清晨还是晚辈呢,经不起您的折腾。” “呵呵,好……几月不见,太子妃……呃,不,清晨,你变得漂亮不少,还有……”老将军看了看他的小腹,满足道:“想不到再过不久,小外孙也要出世了,哈哈,很好……” 龙清晨陪笑到面部都要抽筋。 “舅舅,这么久不见,您还是这么的老当益壮啊。”凤天漓笑道。 “澜儿,舅舅在战场上厮杀惯了,不过也倦了……当初为了国家社稷牺牲了不少,你趁现在还有空闲,记得要多陪陪夫人。”老将军语重心长的拍拍凤天漓的肩。 “国舅何出此言。”皇帝问道。 “这嘛……”老将军欲言又止,蓦的看了看皇父,一副深思样。 “咳咳,本宫倦了,先下去休息了,旖岨,睿王妃,陪本宫一同前往行宫吧。”皇父笑道。 去凤鸾一听,看了看旁边的凤天赐,看到他点头后自己慢慢蹭到了皇父的身后,龙清晨有些紧张的看着凤天漓,凤天漓微笑摇摇头,他这才放开他的手。 “皇上,臣妾告退了。”皇父欠了欠身,掉头就往后走。 龙清晨和云鸾连忙先后对皇帝俯首,跟在皇父的身后离开。 皇父走的很急,龙清晨暗中叫苦,走了很久,在一排长廊上,皇父停在一间房前,转过身道:“睿王妃,这就是你暂时的住所。” 云鸾一怔,立刻听出了皇父的画外音,身后的宫人为他打开了房门,皇父匆匆瞥他一眼就带着龙清晨继续走去,甚至没有等他说一声恭送。 “清晨,你可知,这国舅故意把我们支开,要对皇上说什么事么?”可能考虑到龙清晨吃不消,皇父突然放慢了脚步,笑吟吟的问道。 “清晨怎么会知。” “因为他打算告老还乡了,前阵子本宫才得到的消息,”皇父看看庭院中的景物,略有所思:“虽然兵部不是本宫的人,但是在国舅那里好歹也掌握了一部分的兵权,他一定是对皇上说这件事。” “父后,这……”龙清晨抬起头来。 “所以,这一次的武试不会那么简单,恐怕皇上会把那部分兵权赏给表现最出众的皇子,这部分都是皇室的禁卫军,可谓是精英中的精英……”皇父严肃道:“这一次,太子绝对不可以出任何差错,这部分兵权,绝对不能交给外人!” 龙清晨不禁打了个寒颤,要是平时的凤天漓,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现在,他还负伤啊…… 兵权,可是如果得不到这份兵权,皇父又会怎么做? 龙清晨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两个字,双手下意识的捂着小腹,额上的冷汗涔涔。 第九十一章:厮杀 带他到了房间,皇父陪他坐了一会,就起身离开,龙清晨有些无聊的站在窗口前眺望,他的房间在三楼,远远的就看到几队正在操练的兵马,和震耳欲聋的声音。 几名皇子站在烽火台上指挥战阵,场面一定很壮观吧。 等了许久,凤天漓都没有回来,龙清晨实在是受不了脊骨酸疼的感觉,一下倒在床上,迷迷糊的睡着了。 虽然行宫里的床不如皇宫里的柔软舒适,但是他也别无选择,再说,经过一整天的折腾,骨架都快散了。 睡得跟死猪似的,过了多长时间他也不知道,似乎在后来有人轻轻的叫他,可是他没醒,也没回应,然后就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被人移动了一下,被子往上了一些,再后来就是一阵哗啦啦的水声。 他想再睡,可是已经进不了梦境,维持着半睡半醒的姿态一会后,他终于忍不住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 门外的风景已经被默认包裹,显示出他这一觉睡得有多沉。 哗啦啦—— 水声不断的从床侧的屏风后传出来,他睁着酸涩的双眼,缓缓走过去……无意识的走过去,旁边的侍人捂着嘴轻笑。 他完全走进屏风的那一刹那,水声嘎然而止,而空气,似乎也在那一刻而凝结。 凤天漓赤着身体泡在浴桶里,一头长发倾泻,在水里散开如墨,皮肤经过温水的洗礼,变得十分白皙,他抬眼看着这个贸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剑眉微微上挑,薄唇微抿,眼眸显得更加的黑亮。 虽然屏风后水雾氤氲,但是以两人的距离,想要看清对方的经丝都不是难事。 龙清晨睡眼惺忪的看了看他,顿时完全清醒,扯了一扯嘴角,飞速上下扫了他的身体一眼,突然无比失落的垂头丧气,慢慢转身走了出去,他临走时丢下的话让凤天漓几乎当场吐血。 “还是太瘦了……”他自言自语的呢喃着。 凤天漓面无表情的呆在水中,嘴角不住的抽搐。 他有这样的一个夫人,福焉?祸也? 龙清晨坐在客厅等着,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侍人送上的安胎药,一边不忘仔细听着屏风那边的动静。 终于在安静许久后,水声再度响起,沉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站在外边已经许久的侍人们赶紧捧上衣服送进去。 凤天漓穿好衣服从一片白雾中走出,宛若仙人,他随手抓起桌子上的一只银簪,简单的将自己挽起的长发束好,也不管头发还在滴水和天气的寒冷,他一身薄薄的白衣就走到龙清晨的身后。 药太苦涩,龙清晨喝不下去了,把剩下的半碗放在桌上,命令侍人们退下。 “什么时候醒的?”凤天漓轻声问道。 “醒了,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你,不是么?”龙清晨轻笑。 凤天漓沉默了。 “伤口好些了么?”他问道。 “嗯。”凤天漓简单回答。 “明天是什么?”龙清晨继续问道。 “你说呢,自然是研究阵法,对抗杀敌了。”凤天漓冷声道。 “哦……这样……”龙清晨有些头疼,他最讨厌的就是一群人打打杀杀的混在一起,那声音吵得不说,还得目不转睛的观察战场上的形势……他怕眼花。 “你不想去不要紧,跟父后说一声就成。”凤天漓在他对面坐下,旁边立刻有侍人沏上热茶。 “不成……”龙清晨咬牙道:“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游玩的,要是这一点都熬不过去,我有什么首页继续在这军营里待下去?我拼了!” 又是一声闷哼,凤天漓险些就把嘴里的茶如数喷出。 第二天,风和日丽。 高高的烽火台上,一顶金色的华丽亭子傲然而立,四下垂着金色的纱帘,迎风而起。 皇帝威严的正坐在中央的长椅上,皇父坐在他的身边,不同的是面前垂了一片竹帘。 训练有素的御林军伫立四周,保护着皇室的核心。 云鸾和龙清晨就在皇父的左右两边陪坐着,竹帘同样模糊去他们的身形。 龙清晨习惯性的摸摸自己的戒指,觉得还真有点垂帘听政的味道。 他现在所处的是主烽火台,比别的要高大上许多不说,视野还很好,远远的就看到了皇宫那一片耀眼的金色。 所有的皇子们都直立在亭子前,严阵以待,排列得犹如军队一般。 隔着竹帘,龙清晨还是能清楚的看到站在是前排的两人,亦是他最熟悉的两人。 他在长椅上坐久了,腰部会很酸痛,皇父立刻吩咐侍人们取来软垫,把他的身子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但是,他的身体舒服了,心里却不舒服了。 龙清晨闷闷的,一直看着远方。 规矩是两位皇子分别对抗,各自分配给数量一定的军队,在规定时间内破开对方的阵法……而皇子们呢,就要靠抽签来决定对手是谁,如此如此进行初赛,然后是复赛,最后是总决赛…… 龙清晨听不下去了,打了个哈欠,两只胳膊搭在身侧的扶手上,下巴枕在上面,昏昏欲睡。 最后,军队那震天响的喊杀声,马蹄声,厮杀声响起来的时候,他终于是经不住,一头睡倒了。 老天故意不给他清净,不但身边吵哄哄乱糟糟的,连让他在梦中也不得安宁。 先是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让他恐惧得刻骨铭心,再来就是异常大火,熊熊的烧断了他求生的念头,最后,就是一片白纸…… 他猛攻的惊醒,立刻四下看看,再摸摸小腹,呢喃道:“怎么会有这么变态的梦啊……” 尽管都是梦中的影响,可是对他而言,却仿佛真真切切的发生一样,让他惊出一向冷汗淋漓,那种恐惧也是真实得异常。 他现在从梦中清醒了,仔细一看,烽火台下还是有军队在厮杀着破阵,叫喊声仍然震耳欲聋。 一刹那,龙清晨觉得自己真的是太神奇了,竟然在这种环境下还能睡得这么酣畅淋漓! 一看,天色也昏沉了不少,他看看旁边脸色有些严峻的皇父,笑着问道:“父后,比试可完了?太子成绩如何?” “别吵,”皇父一蹙眉,敷衍道:“这不正在争么,你自己看。” 龙清晨仿佛五雷灌顶,他再看看旁边同样也是一脸紧张的云鸾,终于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这么久都没完啊…… 他苦不堪言,干脆坐直了身子,和皇父一起看。 下面的战场,仍然是混乱非常。 但他找到凤天漓的身影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吃了一惊——他的伤还没痊愈,就这样披甲上阵? 他在开什么玩笑! 龙清晨狠狠的咬着牙,捏紧了拳头,这家伙,竟然趁着他睡觉的时候就这样背叛了他!混蛋! 他一抬头,看到敌军的主帅,立刻傻眼。 凤天赐…… 这两人,这么快就对上阵了? 龙清晨蠢蠢欲动,几次试图要站起来,皇父不知道眼睛长哪的,都能准确无误的把他拉回来:“清晨,坐着!冷静,本宫比你更想中上去!” 龙清晨更是急不可耐,蓦的,他看清楚了凤天赐所指挥的阵型,下意识脱口而出:“七星邀月!” 这阵威力不大,专攻小部分的军队,但是却能把主帅吃得死死的。 远方的凤天赐逆风看去,龙清晨接到他的目光,不由得打基了个寒颤。 “清晨,原来你也懂阵法。”乒乓斜斜的依靠在长椅上,意味深长的目光透过竹帘,一直射到他的心底。 “哈哈……清晨哪会什么阵法,不过是觉得像星星围绕月亮那样罢了,再说,清晨知道这些来干什么,哈哈哈哈哈……”龙清晨干笑着,甩甩头发,继续镇定的看着下面的戏码。 战场仍然是十分的激烈,龙清晨也看不出怎么了,凤天赐的阵竟然瞬间被击破! 凤天漓身着战甲,策马前行,一举攻下了他的阵地。 龙清晨松了口气……他险些忘记了,这是作战,不是个人的打斗,如此一来,凤天漓胜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时间到,战鼓声响起,最后宣告了凤天漓是获胜的那一方。 龙清晨转过头去,看到云鸾的脸色还是有些难看,皇父站起来去迎接凤天漓,他趁机对这云鸾咬耳根:“你家王爷不信我,那你信我么?” 云鸾脸色一白,不得已点了点头。 龙清晨又说道:“那你以你的名义代我替他传达一句话,欲速则不达,他的性子太急,往往功亏一篑。” 云鸾咬住唇,只是点头。 凤天漓一直很镇定,一身的战甲风尘仆仆,走到龙清晨的面前,微微一笑。 但是,阵法胜了,那么接下来的比试呢? 龙清晨摇摇头,颇为无奈。 当晚,皇帝在军营里大摆筵席,一直到很久,太子夫夫两人才得以回房。 龙清晨看到凤天漓的酒量很少,只喝了一点,至少没醉着让他帮忙把身体搞回来。 外表装得天衣无缝,但是一回房,他马上露了马脚。 他硬是要自己脱战甲,被龙清晨嗅出不对,等他霸王硬上弓的把他的衣服全部扒光了,才被他胸前那一片血红给惊倒,冷冷的吸气。 部分都已经凝结成了黑色的血液,几乎把他的衣服和身体粘连在一起,好不容易除了衣服,龙清晨又在苦恼该怎么把被血浸透并且和伤口都长到一块去了的绷带取下来时,瞥见凤天漓只是用温水洗耳恭听去双手的血污,然后生生的把绷带扯下来。 龙清晨看得不寒而栗,那感觉,仿佛也要把皮撕下来似的,更像是从他身体上撕的那样疼。 “别这么急不好么?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他一边摇头叹气,一边接过那些红红的绷带,丢到一旁。 “留得越久越痛,痛一世不如痛一时。”他说着,拿起温水毛巾擦试伤口,龙清晨帮他上药,这才处理好了伤口。 “睡吧,明天不要早起。”龙清晨劝说道。 “嗯。”凤天漓笑得坦然,系了系衣服上的带子,翻身就上了床。 “赢了开心么?”龙清晨问道,自己就缓缓躺在他的身边。 “我只看到你不开心。”凤天漓仔细的盯着他的眼眸,一字一句的说道。 “无论谁赢谁输都是一样的……”龙清晨幽幽的叹气道:“不管是你,还是天赐,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阵法上他输了我,但是单挑,我可未必有赢的胜算。”他压了压伤口,毫不避讳的说道。 “凤天漓……你不要这样勉强自己,你的伤实在是拖不得了,干脆就别再参加了,小心把自己整得半死不活的,反正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你,结果怎么样就怎么样了,现在你没事我才放心。”龙清晨认真道。 凤天漓扑哧一声笑出来,戏谑的看着他:“怎么,你心疼我?移情别恋了?” 龙清晨全身一僵,淡淡的回复他两个字:“梦呓。” “知道,知道,你心里就只有凤天赐不是?”凤天漓双手一摊,说道:“这一次我连他的头发都没伤到,你安心了吧?” “无聊!睡觉!”龙清晨脸色一白,扯了被子盖过身。 “这才对嘛。”凤天漓笑道。 “那你就不能不去么?” “哎,就算再怎么样也得做做样子给父后看吧。” “对了,”他恍然大悟,直直逼问凤天漓:“那个比试什么时候开始?” 我怎么知道,是要看父皇一时兴起才决定的日子,凤天漓压着他的肩,逼迫他躺下,正色道:“睡了,晚了。” 龙清晨只能乖乖睡觉,这一次,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如同河水一样延绵不绝,他怎么走都走不完。 四周没有人,只有一望无际的草坪和满地的鲜花,只有他一个人在,那草坪似乎永远都走不到头,他只能一直走一直走。 似乎,有谁的声音在梦境中响彻天地,那个声音说道:“清晨,好好睡一觉,待你醒来,事情也该完结了。” 他突然回忆起,在烽火台上做梦时,自己被关押在那一片黑暗中,也是有个人的声音透过那一线光明轻轻安抚他,他一时间,都无法分辨这声音是谁的,只是知道真真切切的响过,并且印在脑海里。 黑暗中,那人说道:“清晨,莫哭……” “清晨,不过是两个月而已,很快就会过去的……” “我会和父皇说说,让他劝服父后……” “不要怕,我会陪着你。” “清晨,下雪了……” “清晨,孩子乖么?他不会一直折腾吧?” 然后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的烈火铺天盖地,他却动弹不得,任由那些火焰一寸寸吞噬自己的皮肤,自己则昌痛晕过去。 最后,什么化成白纸。 没了。 龙清晨会被惊醒,完全是因为孩子在肚子里不安分的折腾他。 他吃痛,猛的就被惊醒了,可是孩子还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一直动啊动的,存心让他不能休息。 他转头一看,太医在为自己诊脉,他只好苦笑道:“孩子不安分啊……太医,可有毛病?” “回太子妃,没有,是因为太子妃腹中的小皇孙成长十分健康,所以才会有如此剧烈的胎动,”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恭贺道:“微臣恭喜太子妃,这必定是位活泼的皇太孙殿下!” 他左一个皇太孙,右一个太子妃的,龙清晨听了极不舒服,他一看,凤天漓并不在行宫内,便问道:“太子呢?” 他再看看窗外的天,晕正值晌午,他怎么会睡得这么迟? “这个,太子已经去了武场。”太医一咬牙,选择了如实禀告。 龙清晨大惊:“武场!现在是什么项目?” “正是所有的皇子殿下们比武的项目。”太医回答道。 “他不要命了!混蛋!竟然又骗我!”龙清晨一时心慌意乱,连忙翻身穿了鞋子,就要走出去。 “可是,可是太子妃,您……”太医欲要劝说他。 龙清晨果断的接守侍人送上的狐裘,一下就披在身上,马不停蹄的朝外赶去。 所有的皇子们坐在擂台的四周围,个个都为自己捏一把冷汗,凤天漓笑得云淡风轻,私自品茶。 台上现在正是凤天赐独领风骚,他再次打败一个皇子,皇帝赞赏的拍拍手,皇父有些不悦,云鸾则是兴奋异常。 又是一位皇子上台,他笑道,拿着剑对凤天赐抱拳,说道:“请大哥手下留情。” 凤天赐不屑看他,看了看皇帝,突然用剑指着凤天漓:“父皇,儿臣要和太子一战。” “呵呵,好。”皇帝笑道。 那皇子吃了闭门羹,只能悻悻的退下台。 凤天漓优雅的把茶杯往旁边一放,顺手抽出身边侍卫腰上的剑,负着身,不紧不慢的走上台。 “大哥,”他冲着凤天赐一笑,抱拳道:“领教了。” 凤天赐转身舞起剑花,直直朝着凤天漓发起攻击,凤天漓抬手,立刻用自己的剑接下了他的攻击。 “不管你现在对清晨如何……但是你之前对他所做的一切,我件件铭记在心。”凤天赐逼近凤天漓,忽然说道:“要是现在有机会,我一定会杀了你!” 凤天漓一笑,弹开他的攻击,说道:“原来大哥念念不忘的,还是他,那之前何必又做出这么伤人的事情。” “去死!”凤天赐怒上眉梢,继续发起致命的攻击。 “大哥竟然如此痴迷,可曾扪心自问?”凤天漓不慌不忙的接下他的每一招攻势,有些急促的说道。 凤天赐不语,只是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继续攻击。 “大哥……你可曾相信过他半分?”凤天漓蓦的抬头,那明亮的眼眸化成利剑,刺痛凤天赐的心。 “相信……我何时不信他……”凤天赐颤抖着声音回答,愤怒得眼眸都化成徘红。 “大哥,说这话的时候,可有好好的回忆?你若是相信他……了解他,体谅他,那就不该让自己一错再错,”看到凤天赐有瞬间失神,凤天漓猛的一刺,却故意避开了他的要害,只是警告道:“你现在可知,他为了保你,把自己逼到什么地步了么?” “住嘴!”凤天赐深深吸气,怒道:“你说的话一点都不可信!” “若是大哥事事都肯留个心眼,你们何苦闹成现在这样?”看到凤天赐继续攻击,虽然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但是凤天漓还是咬着牙忍下来,一次次的防御。 “我杀了你!”凤天赐的双眼已经红透。 “杀了我……我自认输得五体投地,但是……”再次接下一击,凤天漓看着一步步紧逼的凤离澜,突然会心一笑:“若是杀了我,能让大哥觉醒就好……就算是我临死一言吧,大哥……你不要再那么冲动,凡事……多信信他吧……” “呵……这话,”凤天赐收回剑,又一瞬的停顿,虽然心中有些慌乱,但是他仍然镇定道:“一点也不像是从身为丈夫的你,嘴里说出来的话,我怎么可信!” 第九十二章:嫉妒 杀意更浓,面对凤天赐的咄咄逼人,凤天漓只能一步步的后退,渐渐的,他突然感觉到身上的伤口处涌出一股温热,渐渐渗出黑色的衣襟,接下来,他每动一下,伤口就会撕心裂肺的疼,疼得他连呼吸都很困难。 “就算我现在负他,但是也绝对不会忘记你曾经对他的所作所为!”凤天赐低怒:“那里起,我就发誓,迟早有一天会亲自手刃你!” 擂台上胜负优劣明显不过,观战的人各怀心思,皇帝微微蹙眉,转了转手上的两颗玉珠:“天赐这孩子……资质不错,就是性子太急了些。” 皇父如坐针毡,几次都要不顾形象冲上台去,但是又生生忍着,他含怒瞪向身边的云鸾:“睿王妃,如今形势如此,莫非你家王爷真要赶尽杀绝?!也不怕给后人留下笑话!” 云鸾心惊胆战,掌心已经都是冷汗,擂台上的凤天漓早已经很是勉强的在接招——谁都不难能看出他身负重伤,可是凤天赐还是一点收手的样子都没有,反而变本加厉,似乎要趁机一举把他致命。 他回看了皇父那几乎要把他吃下去的眼光,忽的站起来,冲到擂台之下喊道:“王爷……胜负已经分了!您又何必如此!” 现在杀了凤天漓,的确能解他一时之快,但是后患无穷。 凤天赐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云鸾的声音,只是一味的进攻,逼得凤天漓毫无招架之力,很快……凤天漓握剑的手指,缓缓滴下血珠,染红战场。 又是致命的一击,凤天漓连忙持剑防御,他只觉得整个手腕都开始麻木——这样下去,不知道还能再握住这剑几时。 “王爷!”云鸾在旁边更是叫喊得撕心裂肺。 “原来你有伤……”凤天赐眼中波光动容:“我真的不想趁人之危……但是,你非死不可!” 他收回长剑,猛然一转,直刺向凤天漓的心脏。 “唔……”凤天漓手中的剑落地,低低闷哼,下意识的把手伸到心口处,又一次死死赤手握信那即将没入身体的长剑,血珠流得更是汹涌。 “都是你的好反证法……”他不住苦笑,身体一下支撑不住,猛的单膝跪倒,但是单手仍然死死的抓着长剑,就是不准它继续刺下去:“但是,下一次你不要让他们再去找清晨的麻烦……咳……清晨虽然擅长毒、蛊之术,不过对于武学,他是一窍不通……这样下去,顶多闹个两败俱伤,谁都不会有好处。” 凤天赐加重手上的力道,丝毫没有任何要停止的前奏。 “咳咳……”凤天漓缓缓闭上眼睛,脸色苍白如纸,却仍在微笑,他感觉到手掌中的长剑渐渐没入自己的身体,而自己……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阻止:“我死后……希望大哥能够多信信清晨……好好待他,不要再让他受半点委屈,他自从嫁过来……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擂台四周的御林军蠢蠢欲动,皇父也是坐立不安,皇帝对他冷冷一瞥,说道:“皇父,你又何必紧张?若是连这点能耐都没有,天漓又如何有首页继续安稳的坐着他第一皇储的位置,联说过,上了这擂台,生死不看天,只看自己。” “可是皇上,天漓已经受伤了!”皇父大吼道。 “既然受伤还是这么胡来,这样的结果也是咎由自取,”皇帝一狠心,挥手对下面的御林军吩咐道:“谁都不准上前!今日,必须分出一个生死!” “皇上,天漓也是您的亲骨肉,您何必这么绝情!”皇父已经是怒气冲天。 “皇父,你稍安勿躁,若是太子真有真才实干,又怎么会连这区区半柱香都熬不过去?亲骨肉……朕的亲骨肉,在后宫之中比比皆是,多一个少一个,都无关大局……皇父,十几年前,你不也这么劝说朕的么?当时的事情到如今还是历历在目呀……” “皇上……本宫以为自己都已经是这皇宫之中最冷血无情的人,但是想不到呀,原本皇上,也是这般!”皇父咬牙道。 “朕让你陪伴在身边十几年……耳濡目染,这一点,还仅仅是从你身上学到的皮毛。”皇帝狠狠的捏着手中的玉珠,很快,连传来一阵清脆的碎裂声。 “好,抛开旧事不谈,那太子妃呢?他腹中的小皇孙呢?”皇父的胸口起伏剧烈,笑得残酷:“皇上该把他们父子俩置之何地!” “识时务者为俊杰……若是天赐当真掌握了大局,若是太子妃训时务的话,朕不会介意让他继续做他的皇储妃,只是,有凤鸾在前,恐怕得委身他为侧妃,”皇帝一笑,让人看着心寒:“但是不管如何,天赐都会待他好的,这一点朕十分确信,而他若是有本事自己排除万难,跻身上第一宝座,朕也不会介意他继续做他的太子妃。” “皇上!”皇父盛怒,拍案而起。 “而他腹中的小皇孙,原本就是皇室的血脉,留下也无妨……”皇帝故意不看皇父越发难看的脸色,而是津津有味的欣赏着擂台上优劣越来越明显的两人:“不要说朕冷血无情,留不留天漓的命,这要看天赐的决定,要是天赐津想把他置之死地,朕,也无可奈何不是?本来,这皇储的位置,就是要给能者,而不是一个虚有其表的花瓶。” 凤天赐又一次把长剑拔出,鲜血四溅,可是刚凌空不久的长剑却突然带着必然的狠心,直直朝凤天漓的身体劈去。 “天赐,你疯了!”蓦的,一声竭力的嘶喊响彻了武场。 那声音,愤怒之极,却又带着颤抖和心碎,是凤天赐最为熟悉不过。 云鸾在台下千呼万唤,都比不上这个人的一言半语,顿时,那把剑停在凤天漓的额上半分,没有再下去…… 云鸾看过去,一时间愣住。 所有人都转头,纷纷把目光投向声音的来源——只见龙清晨全身颤抖,气喘吁吁的站在擂台之外几米远的地方。 “天赐……”他几乎怒不可言,朝前又走了几步,顿时感觉到天旋地转,身子几乎要倒在地上。 凤天赐转过身,原本想要说些什么,却赫然瞥见他的身体摇摇欲坠,手中的长剑顿时跌落,他丢下乱成一团的局面,直直朝龙清晨的地方奔去。 一片朦胧模糊,龙清晨只隐隐觉得四周开始吵闹,然后眼前一黑,身体也失去了知觉。等到醒来的时候,他只觉得脑子里混沌一片,痛苦不堪。 哎……自己就这样晕倒了,众目睽睽之下昏厥?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自己都已经变得这么不堪一击了么?这么,这么的……丢脸。 完蛋了,自己在军营里的形象还没有塑造起来就已经坍塌得一塌糊涂,真是…… 龙清晨摇摇头,觉得脑袋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沉痛,但是一闭上眼睛,不久之前发生的那一幕瞬间占据了他的整个思维,瞬间的侵袭让他措手不及,表情瞬间凝固。 血淋淋的擂台……奄奄一息的凤天漓,还有势在必得,要把他置之死地的凤天赐…… 凤天漓! 他的心中一凉,似乎整个身体都被埋没如冰窖,顾不得许多,直接就坐起身来,顺便掀被子闪人。 手刚抓住被褥的一角,立刻就被一只温暖的掌心覆盖住,一个人的声音近在咫尺,他温柔的询问:“醒了?” 那手掌虽暖,在他心里却如同寒冰……那声音虽温柔,却幻化成插在他心底刻骨铭心的剑,痛苦得令他窒息。 如同被雷劈过一般,他转过头去,看清楚了坐在床边的那人的脸,再扭头看看,这里,不是他的寝室。 手指被他抓得那么紧,龙清晨低下头,又飞快的抬起头对视凤天赐,千百的话语弯转在眼前,但是,他只是下意识的吐出三个字:“凤天漓……” 凤天赐一怔,抓着他五指的手掌有些许的松开,他表情平淡:“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可以要了他的命,但是半柱香前太医刚跑过来说,他毫无生命危险,只是失血过多,恐怕得修养一段时间。” 龙清晨放心了:“我怎么会在这里……这里,不是我的寝室。” 凤天赐看着他,沉默许久,才说道:“这是我的寝室。” 龙清晨再愣,突然觉得自己有够笨。 “你担心他?是不是……你舍不得我动他,你在意他……或者说,你已经爱上他了,是不是?”凤天赐突然又抓紧他的手,压进了身子逼问。 “天赐,你相信我么?”龙清晨很认真的反问。 “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龙清晨别过头:“但是你绝对不能动他,虽然父皇宠你,但是皇父的势力却足以让他不得不小心,你若杀了凤天漓,绝对是后患无穷。” “你这么说,是站在他那边,还是站在我这边。”凤天赐的声音够冷。 “两全其美。”龙清晨说道。 “今天我和你夫君,架没打好,废话倒是说了一堆,”凤天赐一直紧紧抓着他的手,毫不忌惮四周的人,龙清晨也奇怪的发现云鸾并不在,他继续:“他说,我从来没有信过你……” “哦……”龙清晨低着声音回答。 “是不是真的这样,清晨,他说,如果当初我肯相信你,现在也不会演变成这样的局面。” “……天赐,你做自己就好,不要轻易为了旁人而改变自己的看法,你没有错,”龙清晨摇头:“但是你确实太冲动,万一你真的杀了他,就算父皇再怎么保你,也难逃父后的天罗地网。” “哈……这么说,你还是在意他的死活。”凤天赐眼眸冰冷,寒光闪过。 “他受了伤……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我,他也不会受伤……就算你赢了他,也胜之不武,毫无意义,这样的作风,也不似你。”龙清晨说道。 “原来……你对他的仇恨是这样的清淡……不过短短数月,就把之前他对你所做的一切抛掷脑后,全心全意的享受自己太子妃的生活。”凤天赐冷笑。 “天赐,你不了解他……他也有他的苦衷,我不能把所有的过错都强加在他身上。”龙清晨急急辩解,看到凤天赐长久不语,轻咳一声,开始转换话题:“你的王妃呢?他怎么不在……要是他知道我在你这里,岂不是……” “他被我支开了……再说,现场这么多人,都看到了,又怎么样?我就把你抱到我这里了,又怎么样?”凤天赐继续把声音的温度降到至极。 龙清晨倒吸冷气。 “傻瓜,难道就没有人跟你说过,”凤天赐有些心疼的摸摸他的长发:“不要老是为别人着想,凡事,多考虑考虑自己,也不至于伤成这样……” “这样的局面,我无法自私。”龙清晨叹气:“但是换作以前,我只为自己而活。” “嗯……我给你看样东西,”凤天赐放开他的手,转身击掌,很快,一名侍卫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走了上来,他接过,放在龙清晨的面前,笑道:“看看吧。” “这是什么……”龙清晨把盒子打开,瞬间,全身的血液凝结:“这……”他指着盒子里的物体,半天说不出话来。 “赤染是我一手培训出来的,我要收拾他,易如反掌。”凤天赐把盒子重新盖上,转身放在一边:“伤过你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龙清晨觉得有些反胃,刚才那盒子里盛放着的,不是别的,正是赤染死不瞑目的头颅! 赤染把眼睛睁得这么大,似乎不可置信杀他的人,是凤天赐吧…… “他……他不是被人救走了么?怎么现在就……”他压住胸口,文教盒子打开的那一刹那,一股恶臭的味道扑鼻而来,险些把他熏晕。 “听闻你遇刺的消息,我就赶过去,才到半路,就看到他已经被伏法,而紫宣正赶来把他救走,我拦下了紫宣。”凤天赐一如既往的平静,他看看那个盒子:“然后,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龙清晨语塞,一时之间,神色复杂。 “王爷!”蓦的,从房间前院传来一阵尖锐的叫喊,竭斯底里,痛彻心扉。 是云鸾。 “王妃……您别进去……”几个人熙熙攘攘的脚步声随后响起,把那道声音的主人拦截住。 如同梦中惊醒,龙清晨再一次四下看看,有些慌乱,利落的掀起被子:“我真的要走了,宫中耳目众多,小心惹上非议。” “急着要去看他,我说了他没事,你也这么紧张?”凤天赐好笑道。 “他的伤势原本就没痊愈,如今更是雪上加霜,我非要亲眼看到他安然无恙。”龙清晨低声道。 看到凤天赐一时无法接上话语,他默默的别开视线,身子缓缓移到床边,玉足点地,轻轻套上靴子,然后站起身。 “清晨,”他依旧把目光锁在龙清晨的身上,诚恳而潋滟,语气平淡如水:“你真的,这么在乎他?” “他若是没事,那便最好。”龙清晨回复到。 “好……”凤天赐也站起,背过身去,声音低得不能再低:“我今后都不会再动他……” 瞄了一眼门外,辩解声和吵闹声依旧,龙清晨抿了抿唇:“你不该对他这样,再怎么说,他也有了你的骨肉,你这样绝情,怕是成不了当初魔鬼一样的凤天漓?” “啪!”一根系着纱帘的流苏被修长的手指硬生生扯断,绣着蝶舞飞扬的纱帘缓缓荡过两人之间,半透明的质地,平添一份神秘。 凤天赐独立在纱帘的另一侧,声音不大,却能让龙清晨听了个清清楚楚:“我本就无意让他怀上孩子,那一次……只是喝醉了。” 他走到纱帘深处的案桌前,似乎要努力和龙清晨隔着距离:“来人……送太子妃离开。” 他没有看到,龙清晨的瞳孔渐渐的收缩——再收缩,为他刚才的话语惊愕不已。 愣愣的看着他模糊的背影一会,龙清晨才收回目光,他走出房门,一眼就看到被几名侍人拦在院子里的云鸾,他双眼通红,眼神够尖锐,就这样站着,直直的盯着他,恨不得把他射穿。 心里仿佛被什么刺中一样,龙清晨的呼吸有些凝重,他捏紧袖子,快步离开。 回到自己的房间,龙清晨更是加快了脚步走进去,一踏进门槛,却嗅到了空气中的不对劲。 他往床边走去,绕过珠帘和屏风,一眼就看到皇父侧坐在床边,旁边跪着一票瑟瑟发抖的宫人和几名一直低着头的御医。 “父后,”龙清晨往床边又走了几步,突然看到皇父瞪向自己的目光一改往日的和蔼,竟然怨毒的和毒蛇猛兽有一拼,他感觉事情不对,只能远远的住脚,有些迟钝的屈膝:“儿臣见过父后。” “你过来。”皇父的声音冰冷,抬起手挥了挥。 龙清晨咬住唇,只能走过去,进了,他也看清楚了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的凤天漓。 皇父很仔细很认真的凝视他,看到皇父不再言语,龙清晨终究是忍不住:“父后,太子他怎么样了?” “怎么做夫人的!”皇父又一次恶狠狠的用眼光对他进行凌迟:“丈夫都伤成这样了,竟然没有出言阻拦,让他的伤势重上加重!险些没命!” “是……都是儿臣的氏。”龙清晨低头内疚道。 “御医说,他有些伤是前几日都有了的,你与他夜夜同寝,难道还会不知?明知这一次的武试很是危险,竟然就这样让他带伤上阵!清晨,你让本宫说你什么好!你平日的聪慧,难道都只用来与本宫作对了,是吗!而且,竟然还在睿王那里呆了这么久,你是不是怕现在的事情不够乱!”皇父怒不可遏,玉手一拍上旁边的桌子,威严的响声震痛了龙清晨的耳膜。 “是,”龙清晨一直咬紧牙关:“清晨知道错了……但是父后,现在太子到底怎么样了?清晨想知道……” “差点没命,”皇父面色铁青:“不过幸好,最后那一剑凤天赐并没有砍下去,不然,现在估计你得哭灵柩了!御医说,需要静养一段时日,没有大碍。” “那就好……”龙清晨松口气,抬起眼,突然看到皇父那依旧毒辣的眼神,心中突然一凛,咬咬牙,忽的跪在地上:“是清晨大意,险些酿成大错,请父后责罚。” “你起来,”皇父冷冷的挑起柳眉:“别让太子醒了,又说本宫故意折腾你和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 龙清晨觉得自己起来很难,幸好旁边有两名侍人眼疾手快的帮了他一把。 皇父长长的吐气:“这一次的武试出了这样的乱子,皇上知道了,他无法说什么时候,就算凤天赐赢了,也不是名正言顺,皇上说,暂且就压下了,一切求全公平,后面的亲试也不必了,省得出乱子。” 龙清晨低着头:“是。” “还是不行,”皇父看着龙清晨,摇了摇头:“只有你一人伺候太子,现在又有身孕,力不从心不说,还很容易出差错,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那才叫后悔莫及。” “父后,您的意思是……”龙清晨猛的抬起头。 “本宫要让太子纳侧妃,你可有意见?” “这……清晨不敢。”龙清晨觉得自己再次被人丢进冰窖,连呼吸都那么的痛苦。 “那就这样了,”皇父双手交叠,轻放在自己的华裙上,冷笑道:“那一点兵权,就给睿王好了,别让皇上又说本宫故意偏心,太子,就让他娶了兵部尚书的哥儿吧,清晨,你和他可要好好相处,相信以你的气度,不会连这点小事都斤斤计较吧?更何况,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再说,又是太子这等新路的身份。” “是,父后。”龙清晨木然的答道。 “那本宫就先行离开了,”皇父站起来,旁边的宫人立刻走到他的身后,他一瞥床上沉睡的凤天漓:“你好好照顾太子,要是再有一点意外,莫怪本宫心狠手辣。” “是,清晨明白”龙清晨低头道:“恭送父后。” “哼。”皇父拖着他依旧长长而华丽丽的裙摆,一步一莲花的走了出去。 龙清晨觉得有些头晕,脚步一踉跄,险些昏倒,身后的侍人一惊,立刻扶住他:“太子妃?” “我没事。”龙清晨挥挥手,让他退到一边,自己转身坐在床沿,凤天漓的脸色还是那么苍白,但是呼吸却很平稳,睡颜也是安详的,他苦笑道:“凤天漓,你的艳福还真不是一般的厚呐,真是……”他的眼部红了一圈,有些哽咽:“叫我看着都分外嫉妒呢……” 第九十三章:美人 凤天漓以为自已会死,清醒时的记忆都停留在龙清晨嘶声喊出的那一句,然后,自己就不知道了。 身体一点点从麻木冰冷中恢复知觉,从原本轻飘飘的感觉下变成凝重沉痛,全身上下似乎被烈火煅烧,灼痛不已。 他还是醒了,顶着沉甸甸的眼皮,一点点的集中起散漫的精神,专注起四周的景物来。 房间很安静,安静得连呼吸声都一清二楚,他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只是觉得很头痛,不愿意再多费力气去想些有的没的。 凤天漓依旧躺在床上,身上受伤的地方包裹得像个粽子,全身的力气被抽干,使他动弹不得。 就连呼吸也很难受,血气缓缓上涌,几乎就要吐出。 他想说话,可是嗓子干涩得疼,只能发出一些类似挣扎的呻吟。 凤天漓在床上自我挣扎了好一会,可是还没有多大成效,原本紧闭的房门却被打开了,一行人轻缓着脚步,缓缓行至房间内。 凤天漓不动了,侧首聆听。 “太子妃,奴才们奉皇父的命令前来。”突然,一名侍人的声音小心翼翼的传出,谨慎得像是怕惊醒了毒蛇猛兽。 “啪嗒!”这次凤天漓听得清清楚楚,从案桌的方向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似乎是有笔跌落在桌面。 接着,是龙清晨昏昏沉沉,却也无比小声的话语传来:“又怎么了?” “皇父吩咐了,这次的婚典全由您主持,所以现在命奴才们送上参考的附件。”侍人小声道。 “哦。”龙清晨远远的看了看床,还是没有动静,凤天漓应该没醒,他定了定神道:“拿过来吧,我看看就是了……不过最后还得等太子醒来,由他亲自决定,这毕竟……”龙清晨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话语转:“呈上来。” 尽管龙清晨没有说完,但是凤天漓就已经隐隐察觉到事情有点不妙,肯定跟自己脱离不了关系。 但是,是什么? “请太子妃择好良日吉辰。”侍人说着,双手捧上一本书。 “父后怎么说的?”“龙清晨随手翻了翻没有注意去看。 “说是越早越好,但是还要看太子妃的意思。” “哦,那就这个月的十吧。”龙清晨挑眉,把书合上:“够早了吧?而且到时候太子也疗养得差不多了,绝对有这个时间和精力。” “是。”这个侍人刚退下去,另一名侍人又走上前:“皇父吩咐奴才来询问,礼服该选用哪种色彩布料,图案和首饰等等,都待太子妃定夺。 “父后怎么这么心急,还没回宫呢,就要问这些事情。”龙清晨有些烦躁。 “皇父说了,要早些决定,到时候才不会慌了阵脚,他已经亲自前往兵部,这些事情就交由太子妃决定。”侍人恭恭敬敬的说着。 龙清晨心中一烦,挥手就把桌面上的砚台笔墨金部扫到地上,噼里啪啦的落了一地:“告诉他,我现在身体不适,让他另选贤能,我实在不想管这些事情,再说,这婚事不是他先提议的么?怎么专程来问我?” “这……”侍人支吾起来,神情有些闪躲。 “算了,我也不想为难你们,但是我只说一样,剩下的,你们自已去找宫中的女官解决,”龙清晨往贵妃椅的里处靠了靠,长叹一口气,转头看门外的天,碧海晴天,倒影在他如水的眼眸,近在咫尺,却又是他永生都不能触碰的幻觉:“新婚的礼服,用上好的丝缎,颜色,就用朱子红,图案嘛,父后自然不想委屈了那尚书哥儿,当初我嫁过来的时候用是什么图案,照搬就是了,要是他还不满意,可以做一些改动。” 朱子红……当初爹爹准备嫁给麒翎的时候,新婚的礼服就是这种颜色。 麒翎说,他喜欢朱子红,红得像血,如同他看到爹爹一样的热血沸腾,而爹爹穿着,更是美不胜收,高贵不可万物。 麒翎…… 龙清晨低下头摸摸自己的戒指,再摸摸手镯,一时有些心神不定。 许久没有想起这个名字,现在回忆起来,还是觉得有些心疼。 毕竟是自己情心萌动的第一个对象,怎么说也不能轻易忘怀的吧。 “麒翎……”他低低呢喃着,发现过了许久,对他的名字已经有些陌生,他小心的俯身在案桌上,侍人什么时侯退下去的他没注意,只是再度把下巴搁在手臂,垂眼小憩:“我有些想你了……你在哪里呢?爹爹都已经过世……为何你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在齐国等你半年,你也没有来一趟?爹爹九泉之下有知,肯定对你心灰意冷……” 龙清晨渐渐陷入沉思,过往美好的记忆一点一点涌上眼前,但是他只能站得远远的看,永远都不能再回去了。 “砰!”床边突然传来一阵瓷碗破裂的声音,龙清晨精神为之一震,立刻灭了回忆,从椅子上站起来,快步走过去:“凤天漓,你醒了?” 他怕自己不懂凤天漓什么时候醒来,而又是坐在床边久了身体吃不消,所以就沿着边边的放了一只瓷碗,要是有一点动静,瓷碗就会落地,他也能即时赶到。 凤天漓睁着眼睛,裹了厚厚一层纱布的手拼命的支撑着身子,想要坐起,龙清晨一惊,连忙过去把他的身子压下,急道:“你还不能动!” 他看了一眼龙清晨,眉头皱了又皱,突然闭上眼睛,张开嘴唇——但是,无论他如何的努力,都不能准确的拼凑出一言半语,胸口起伏得渐渐剧烈,他忍不住轻咳,苍白无色的唇边,缓缓染上一抹猩红。 “不要这么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还是你想说什么?”“龙清晨连忙接过侍人递上的手绢,小心的为他拭去那一道醒目的殷红,撇撇嘴角。 凤天漓摇摇头,唯一完好的左手突然紧紧的揪着龙清晨的衣摆。 龙清晨移开手绢,转头吩咐道:“去取茶水来。” 侍人离开,很快端着茶壶茶杯重新出现,龙清晨倒了一杯,送到凤天漓的嘴边:“不要急。” 看到龙清晨平静如秋水的神色,凤天漓渐渐的平息了激动,方才的一番举动已经扯到伤口,他半趴在床上微微喘息,看到茶杯已经移到自己的唇边,他抬眼看了看龙清晨,很是乖巧喝下。 茶水并不是热的,冰冰凉凉正好慰藉了他燥热干涸几乎要裂开的喉咙,那一股清泉冲淡了血腥味,为他喉咙上的疼痛缓解不少。 “你昏迷了这么久,都没有进水食,”龙清晨对他微微一笑:“要不要在来一杯?晚些我让人熬煮小米粥,应该会对你有所帮助。” 凤天漓看着他,眉间的皱痕无不显示了他的疑惑,但是喉咙还是火辣辣的,他也只有点头。 龙清晨又倒了一杯茶水递过去,这一次不用他喂,凤天漓接过茶杯,慢吞吞的喝着。 “对了,凤天漓,”他的眼角弯成月牙,荡漾着璀璨的星光:“告诉你个好消息吧,父后体谅你这个孤家寡人禁欲久了,打算给你纳个小妾。” “……”连喝个水都被噎到,估计凤天漓是生平头一遭。 “是位尚书哥儿,人我没见过,不过打探了点消息,他的口风很好,是个名满朝野的大家闺秀,温文儒雅,知书达理,听说生得也很美,去他家提亲的人都踏破门槛了,但是他父亲眼光高,一直没有选上合眼的乘龙快婿,”龙清晨拽了拽自已的袖子,又扯了扯,最后轻轻抚平皱褶,眼光温润如潮:“但是现在父后亲自为你说媒,这件事肯定被担保下来,你也算得上是人中极品,他父亲一定不敢推辞,小子,恭喜你艳福不浅呐!” “是兵部尚书的哥儿?”他放下茶杯,侧着脸,看不清楚表情:“是不是?” “是,你应该也有听说过的。” “恩,他确实是名奇哥儿,名满朝野。”凤天漓点点头,再次对上龙清晨的双眼,平静如冰。 “父后特地让我为你们挑选成亲的日子,还有安排那些繁琐的礼仪,我没做过,都抛给别人了,”龙清晨看看小腹,又抬起头来:“凤天漓,到时候记得别在美人的怀抱里迷晕头了,孩子不久就要出世,希望你还是能尽一个父亲的责任。” “我知道……何时举行婚典?”凤天漓垂下眼帘,满腹的惆怅,一丝一毫都没有泄露出表面。 但是,纵使他有千般不愿意,又能怎么样? 现在的局势,他最多稍作拖延,却不能改变什么。 “这个月的十三,是个好日手,到时候,你的伤势也好了大半。”龙清晨笑道。 “辛苦你了……我,十分期待那天的到来。”他说道。 “是啊,有了一个如花似王的美妾,不要太沉迷其中的好,”龙清晨轻掩朱唇:“我还没见过那位哥儿呢,过段时候得去拜访拜访。” “清晨……你就没什么别的要说?”凤天漓终究是忍不住。 “当初你娶我的时候,倾颜可曾对你说过什么?”龙清晨眼睛亮亮的看着他。 “他……”凤天漓的呼吸突然凝重,似乎提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他说,让我好好待你,不要过分。” “那么,现在我把这句话一字不差的送给你,凤天漓,你是个明智的人,当初那种蠢事,在我身上发生过就算了,不要祸害了人家。”龙清晨淡然。 凤天漓低着头,紧紧握着茶杯:“妾……永远都只能是妾,既然父后安排了他这个位置,他就不可能有翻身的一天。” 龙清晨一愣,看了看凤天漓很是认真的面庞,自己低下头,浅浅微笑。 好好的武试出了这样的意外,闹得谁都不开心,皇审也不愿意久留,没过几日,匆匆了解了一些事情后吩咐人马立即回宫。 皇父早就已经回去了,在他回去之前,不忘上尚书府参合一脚,龙清晨和凤天漓回到皇宫,正好看到他口中所说的兵部尚书哥儿。 是在回寝宫的路上看到的,当时已经是黄昏,金黄色的光芒渲染了天地,湖水在旁边涟漪潋滟,一片落叶缤纷中,一名身材纤细体态轻灵的哥儿独立其中,弱柳扶风,长发如丝,一身素白色的长裙,外加一件小披风,黄昏在他的面庞上勾勒出金色的光辉,他站在湖边树下,一回眸,使得天地都黯然失色。 美丽的哥儿龙清晨见过不少,但是能静美成这样,举手投足都高贵得如同谪仙一样的气质美人确实很少,原来的云鸾就是,但是现在,云鸾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云鸾了。 尽管他的五官不同龙清晨的惊艳绝美,不如倾颜那样柔和淡雅,也不像云鸾的冷清孤傲,但是那从骨子里与生俱来的气质确实是无与伦比,在加上长相也是清秀美丽,的确有让人移不开眼的资本。 龙清晨看了看他,在看看自己身边的凤天漓突然一笑:“看看,人家都上门来了,难道你不应该做点什么表示吗?” “你希望我做什么?”凤天漓反问。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先上前作为见面礼先大大的拥抱一下,然后携手款款而谈,最后忘情忘时间,晚上自然就……”蓦地瞄见凤天漓看自已的眼光像是在看怪物,龙清晨乖乖住嘴了。 美人走到两人的面前,双手放在身侧屈膝请安,动作熟悉老练,一点也不生疏,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而美人的声音也如同银铃般清脆,他低眉垂眼:“臣子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 “还这么多礼,”龙清晨淡淡挑起柳眉,笑得不留痕迹:“不多久就是一家人了,再说,如今父后这么看重你,我讨好你都来不及,怎么会让我们之间的隔阂这么大呢。” 凤天漓已经是司空见惯的模样,淡定道:“免礼了。” 美女这才盈盈的直起身子:“多谢太子殿下,太子妃爹爹爹爹。”说罢,他微微一抬头,匆匆瞥了龙清晨一眼,又低下去,本分得不成样子。 “如今你们的婚礼,相信父后一定在筹集了,他让我出出主意,我就自作主张提了一些建议,希望你不会不习惯,也不会怪我擅作主张。”龙清晨笑着,扯了扯身上的外套。 “怎么会,一切全劳烦太子妃了。”美女朝他俯首。 “你在这里等很久了吧?”龙清晨突然压低了声音,旁边插不上话的凤天漓一顿,又一次警惕的盯着龙清晨。 “不久,只要等到太子,这些时间不过是匆匆一瞬。”美人抿唇一笑,倾国倾城。 “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他吧?”龙清晨继续问。 “是……不过,并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他偷偷看了凤天漓一眼,又飞快收回目光:“不过,如今看来,太子和太子妃并没有空闲,臣女还是改日再拜访。”说着,就准备离开,龙清晨飞快的抓住他的手腕,好言挽留道:“别走呀,难得来一趟,而且,很快就会生活在一起了,不要这么生疏。” “这……”美人表现出茫然,无助的抬头看了看凤天漓。 估什就他那无辜小鹿的清纯样,稍微小人一点的人都要坐不住了,但是凤天漓却很出乎意外的,表情并不是很好,但还算柔和:“柳小哥,我要送他回去,”他再瞪一眼龙清晨,继续道:“至于原因,相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是,臣子明白,臣子可以继续留在这里等太子。”美人朝着他舒心一笑,又是暧昧而勾魂的一眼。 龙清晨有些急了:“不用管我的,我自己回去就好,再说,都到门口了。凤天漓,你该不会让人家餐风露宿的继续在这里等吧,现在的天气可不比以往。” 柳家小哥低着头,阵阵寒风刮过,他突然用袖子捂住嘴唇,轻咳起来。 “看吧!人家病了,你也不会好受的吧!”龙清晨似是埋怨的看了凤天漓一眼。 “不要有了新人就忘记自己的旧妻,更不忘记尚未出世的孩子,”风天漓的表情越来越难看:“这句话谁教我的?” “我有说过吗?”龙清晨咋舌。 “停!我不想再争论下去,”凤天漓比了一个手势,不耐烦的闭上眼睛,转身对那位美人说道:“柳小哥,那你就和我们一起走吧,等我把他送回房间,我们再出来谈事情。”他的口气严谨,似乎要谈的是攸关生死的大事。 美人点点头,笑容越来越灿烂。 凤天漓二话不说,拽住龙清晨的手腕就往前走去,很快,就把弱柳迎风的柳家小哥抛得远远的。 “逃命?私奔?”风吹起龙清晨的发丝,他好笑道。 凤天漓缓了脚步,回头看看那柳家小哥还在远远的,忽的一抿唇:“我真想不到,这该是你有的态度。” “态度?什么态度?”“龙清晨装傻:“是刚才对那位美人的态度吗?如果不是这样热情大方,在你心目中该是什么样子?”忍不住的笑意流露,带着年轻的猖狂和傲气,一改方才温润谨慎的竟宏大量的气度,现在的龙清晨看着更为真实:“希望我是个醋坛子,对他发无名火,再刻意用话语寒碜他,损他,气他到吐血,让他好到父后那里去掺我一笔是不是?” “不是,”凤天漓皱起眉:“只是你演戏演得好假,我看了都觉得恶寒。” “唉,该大方的时候偶尔大方一点吧!难道在你的心里我就只是个寒酸小气,只会吃醋嫉妒,整天盘算心机的人?……别用那种眼光看我,好吧,我承认,我也不喜欢他,但是现在有什么办法,人家都到门口了,总不能留给他坏印象吧,虽然和父后交情匪浅呐……”他低下头笑,转了转手指上很久没用过的戒指:“但是他敢乱动,我绝对有成千上万种方法让他生死不能,虽然,折磨这样的美人我看着也很心疼。” “等到婚典后,估计我会很长一段时间不能继续陪你,”凤天漓的语气软了下来,温柔道:“你自己万事要小心。” “放心吧,你就只要把自己应尽的本分尽好就成,不必为我分心。”龙清晨扬起万年不变的笑脸。 “恩……”凤天漓的眼中流露出些许不忍的神情:“晚上我会尽快回来,你不用等我先休息吧。” “放心,我才没必要为了区区一个美人而折磨自己。”龙清晨云淡风轻的说着:“对了,他叫什么名字?我总不能叫他美人吧。” “柳千澄,他的名字。”凤天漓淡淡叹一口气。 “好名字啊——阿嚏!”话还没有说完,又是一阵寒风呼啸而过,龙清晨很不适时的打了个喷嚏,他脸上的表情皱作一团,万分难受。 凤天漓飞快替他拉好身上的狐裘,系紧带子:“看,让你逞强的,别病了才好,一会传唤太医去看看吧。” “我才不要紧,只是有点着凉了,”龙清晨拉了拉衣服,笑得一塌糊涂:“凤天漓,我觉得你应该多关心关心那位小哥才是,看看,刚才那么小的一阵风都能把他吹咳嗽了,现在风越来越大,他还不得咳出心肝肺来?” “别管别人,管好你自己。”凤天漓的脸色有些严肃,末了,他发现龙清晨一直都盯着自己,不禁:“我很奇怪吗,怎么直看着我。” “凤天漓,”龙清晨缩了缩脖子,嘴角的弧度美艳不可方物:“你真的很好,能被你爱上的人一定很幸福。” 凤天漓的手指僵住,他看透龙清晨的眼眸,清澈如水的底部是一望无际的深渊,那么……绝望和黑暗,还有他支离破碎的心吧。 他一直那么痛苦……可是,真正能明白他的人,又有几个? 他顿了一顿突然道:“把眼睛闭上。” “干什么力”眼睛越瞪越大口 “闭上!”已经有些发怒。 “……”龙清晨乖乖闭上眼睛,卸下所有的防御:“凤天漓,别对我做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小心明天暴毙在宫门。” 凤天漓没有回答,他很是认真仔细的看了看龙清晨的脸,惊艳,绝美。 他的脑袋有些发昏,竟然不自觉的越靠越近。 他不是神,他只是人。 龙清晨……值得他为之付诸一切,因为,他也在做同样的事情不是么? 越来越近,旁人看着也越来越暧昧的局面。 凤天漓没有停,他闭上眼,侧过头,任由一头青丝流泻,俯身准备吻上龙清晨的唇。 很久很久之前,这样的局面,他根本都不敢想。 “太子!”赶到的柳千澄突然喊道。 然而,就在两人的双唇即将触碰在一起的时候,被这一句突然出现的话给破坏,龙清晨睁开眼,发现事情不对,连忙一把把凤天漓推开,恼羞成怒:“凤天漓!” 第九十四章:夜之章 凤天漓飞快的接下龙清晨张牙舞爪扑向自已的魔爪,神色一本正经,紧紧的抓着龙清晨的手,完全无视他咬牙切齿的表情,他很是认真的对这慢慢走到自己面前的柳千澄道:“行了,到这里他可以自己回去的,我们可以先行离开了。” 龙清晨气得脸色发黑,狠狠在凤天漓的手臂上掐了一把,才把自己的手收回来,调整好笑容,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样子:“那你们就去玩吧,我自已回去就可以了。” 凤天漓赶紧松开他的手腕,三步并作两步走,匆匆的离开他直到安全的范围,看着龙清晨的手就算再怎么伸也不可能碰到自己,尽管手臂上刚被他掐过的地方还刺刺的疼,他在柳千澄的身后,邪气而得意的朝着龙清晨微微一笑,龙清晨一看好不容易恢复红润的脸色再度变成铁青! 但是碍于柳千澄,在他的面前自己怎么的也要保持点风度吧,龙清晨生生的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双手紧紧攥着袖子,为自已刚才迟钝的反映懊悔不已,可是在旁人面前又不好自毁形象:“好好去玩吧,祝你们玩得愉快!”他强笑得面容都要扭曲,所有的字句都是从牙缝里慢慢逼出来,阴森恐怖。 “臣女告辞了。”柳千澄还当他是嫉妒呢,按礼节行了告退,转过身去,在一片阴暗之中,闪亮的眼眸里布满得意。 他小米碎步走在前方,凤天漓故意放慢了距离走在后面,临了,还回头看了龙清晨最后一眼,浓浓的笑意在他俊美如神人的脸上展露无疑,包含着的得意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去。 龙清晨的脸色五颜六色的转换来转换去,最后可以和猪肝色媲美,忍无可忍:“凤天漓!你有本事今晚就不要回来!” 此言一出,立马震惊四野,他身后随行贴身的宫人嬷嬷见他如此动怒,立马围身上前,紧张不已:“太子妃,切忌动怒!小心伤到身子和胎儿!” 凤天漓愣了一愣,身旁的柳千澄也诧异的回过头去看龙清晨,诧异归诧异,他的心里还是小小的惊喜了一下。 眼看着凤天漓不但没走,反而在原本就邪气无赖瘪子的笑容里又增添上几分玩味,龙清晨气血攻心,险些晕倒,就差没有脱鞋子砸他了。 最后,碍于自己在广大群众面前的形象,他气呼呼的转身,在自己被气死之前先飞速离开。 柳千澄看着他气急败坏离开的模样,禁不住担忧道:“太子妃没事吧……若是不方便,臣女可以先行离开。” “无事,我们继续我们的。”凤天漓淡笑着,挥了挥手,继续朝着花园深处走去。 柳千澄心中有些窃喜,赶紧跟着他离开。 夕阳依旧似火,红透天涯。 龙清晨转身就回到自己的寝室,心里的怒火却一份未减,宫人们心领神会,不经他的吩咐就传唤人下去准备了清热去火的莲子汤,自己也开始无事献殷勤,一名宫人嬉笑道:“太子妃爹爹爹爹何必如此动怒?只不过是尚未有名分的尚书哥儿罢了,您这样气,只是会坏了自已的身子,反倒让那人趁虚而入。” 龙清晨没喝几口的莲子汤几乎要吐出来:“谁说我是气他的?我和他又不熟,有什么好气的?” “是是是……太子妃心怀宽广,自然不会同那小小的哥儿一般计较。”宫人又赶紧讨好道。 龙清晨看着他们一个个巴结的嘴脸,禁不住心中一阵厌恶,莲子汤也不想喝了:“你们下去吧,我要休息了。” 宫人们面面相觑,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一个个先后退了出去。 房门被如愿关上,龙清晨不屑的轻哼一声,转身就走到床边,躺上去,扯起被手盖好,打算休息。 “噔噔噔——”该死的敲门声。 “太子妃……”宫人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龙清晨不耐烦,连眼睛都没睁开,才躺下没多久,要不要他活了:“什么事!” “睿王在楼下的客厅里,说是要见您,您看是不是——” 天赐! 心中突然“咯噔”一下,龙清晨飞快睁开眼,原本准备起身下床,但是想想,前几天他在军营里令人毛骨悚然的表现,想了想他又缩回被子:“说我安寝了,不见。” “是。”宫人领命离开。 龙清晨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床板上方,心里不免的焦躁。 他来有什么事?但是……前段时间闹得还不够大么?他真唯恐天下不乱? 没过多久,门外再次响起宫人的脚步声:“太子妃殿下——”他继续叫喊。 “又是什么事!”龙清晨怒不可遏,偏偏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无限的骚扰他。 “这个……”宫人听出他的怒气,为难道:“睿王让奴才送信上来,他说您不愿意见他,至少要看看信吧。” “哦,那你就进来把信放下,我起来自已会看。”龙清晨敷衍道。 “是。”宫人应声答着,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走进去,把信放在桌面上,又小心翼翼的退出。 龙清晨想去看信上的内容,辗转反侧了好几回,还是决定不看,最后脑袋一偏,继续睡下去。 他一直躺在床上闭眼,也没有什么事请可做,却也睡不着。 天色越来越晚,他寝宫外都已经点上星星点点的灯火烛光,唯独寝室一直暗着,他全身都埋没在这一片黑暗中,却怎么也进入不了梦乡,出于半睡半醒的状态。 很久很久,月亮都已经当空,三更都过了,他还是没有睡着,眼皮明明都已经及其疲倦酸涩,但是睁着比闭着还要舒服。 一直到某人闯进去。 他打开房门,看到里面一片漆黑,估计没想到龙清晨没睡着,径自就摸了火石点灯。 那些烛台一个个被点起来的时候,晕黄的灯光淡淡渲染了偌大的寝室,听到一点声响,龙清晨飞快的把眼皮睁开。 那个人走到桌子边,一眼就看到了那封无名的信想了想,拿起来直接就看了。 龙清晨实在受不了那哗啦啦的纸声:“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和他一起过夜了呢。” 那人一愣,随即在桌子边找椅子坐下,借着灯光仔细看起信来,不一会,熟悉的声音飘荡到龙清晨的床边:“怎么,还没睡呢?” 烛光摇曳而微弱,映出看信的人俊朗的侧脸。 是凤天漓。 “没睡,你在看什么?”龙清晨从床边探出头去。 “信,是你的?”凤天漓抖了抖纸张:“还是凤天赐写给你的习?” “啊,是了,不过我没看他写些什么?”龙清晨顺势问道。 “写什么?”凤天漓突然笑了,手指摸摸下巴:“这消息传得挺快,他都知道我要纳妾了,这不,写信来问问你,顺便问问你的意见,估计你要是说上一个不满,我立刻就要被他拉去打架了。” “唉……”龙清晨幽怨的叹口气,突然来了精神:“你还真孑然一身回来了,话说回来,那柳氏可是个美人,都这么大半夜了,你竟然还能全身而退,还是,这样的尤物你狠心放手。” “尤物?美人?凤天漓咯咯的轻笑,声音清脆如银铃:“清晨,枉费你自幼生长在那种美貌随处可见的地方,连父亲都是第一美人,竟然眼光也被那种货色束缚,还是你的要求向来不高?” “你……算了算了,个人看法不同,兴起爱好更是不同,我忍。”龙清晨丢下一句再次缩回被窝里。 “我把他送回去了,再怎么迷糊,都不可能犯那种会后悔终身的错误,”接着灯光,凤天漓看看自己的五指,道:“我对我的自制力一向很自信。” “呵,反正都是迟早的事情,事情都成定局了,那些事还不是早晚要发生?别给自己找说辞。”龙清晨哼了哼,表示万分的不屑和不信。 “好吧,那我直说,我对他不敢兴趣,那样的嘴脸,只会让人厌恶。”飘荡的声音越来越近,一直飘到床边。 眼前突然被一片阴影遮去光线,龙清晨抬起头,看到凤天漓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移动到床边。 “以后可要天天面对呢,最好别下定论这么早……”龙清晨直直的看着他,说道:“小心最后最痛苦的还是自己。” “哦,好。”风天漓笑着回应,缓缓压了身子坐下,一手撑在床上,上半身不断降低角度,靠近龙清晨的身体。 龙清晨冷冷的看着凤天漓如玉的面颊离自己越来越近,先是一愣,在两人的脸只剩下一寸距离的时候,终于开口:“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凤天漓笑得无赖:“今天没有做完的事情要不要继续?” “停!”龙清晨满头冷汗,趁着凤天漓被他喊得有些发愣,立刻用双手抵住他的身子:“这个,凤天漓,你是君子是吧?你不会趁人之危的是吧?你明知道我现在暂时没有还手的余地,你也不会强迫我的是吧?哈哈……你看看,现在都这么晚了,你也很累了,我们就先睡觉吧。” “君子?”凤天漓微微挑眉:“我有这么说过吗?” 大汗。 感觉到他又往下压了一些,龙清晨有些慌乱,更是用力的反抗,现在可不比之前,他睡觉的时候把身上的毒器全部都卸下来了,拿什么来威胁他?再说,凤天漓是欺负他怀着身孕行动不便是吧? “凤天漓……”他强压下心中的紧张,努力板起脸色:“这种错误,以前发生过就算了,现在你我都这么清醒,就不要再错下去了。” “是啊,现在这么清醒,那就更加不要错过不是?”他阴测测的笑着,用手指挑起龙清晨的下巴调戏道:“第一次因为你全副武装而没有得手,第二次是因为愤怒,谁都没有好好享受,第三次是被药物影响,也身不由己,更加没有仔细品味其中的乐趣,那现在,你我的关系也不像以前那样的决裂,我也发现自己没有那么讨厌你,何不借此好好弥补呢?” 得,人家都把话说得这么露骨,连那三次经历都被挖出来鞭尸,龙清晨突然听到一声脆响,似乎自己的神经都要断裂。 “等……等等等等等!”眼看着自己的双手都被抓住,并且渐渐趋于就范的趋势,龙清晨惊慌的大喊,竟然都开始有些结巴。 “等什么?天时地利人和,还等什么?”凤天漓轻笑,靠近龙清晨已经错愕得煞白的脸蛋,温润的气息一次次的从他脸上拂过,距离也近得只要稍微一动就会直接吻上他的唇,他脸上的微笑越来越得意嚣张:“本来就是夫夫,不是么?这种事也很平常,而且就算你大声叫喊,也不会有人敢过来参合的不是?再说……也不是第一次了,你是在害怕呢,还是在害羞?” 龙清晨直翻白眼! 现在两人若即若离的接触,弄得整个房间的气氛暖昧不已,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冰凉一片,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激动过度,感觉到心脏跳动的速度狂飙,直奔二百六。 “停啊!他只觉得还是尴尬不已,看到凤天漓实在要玩真的,只有心一横,直接搬出杀手锏:“好吧好吧……以我们的身份,目前的情况等等,这些事是很正常……但是,但是我现在情况特殊!凤天漓,你也不希望孩子出什么差错的对吧……”他抬头,作无辜可怜无知状:“这个,怀孕期间,不可以行房……你实在要是忍不住的话,还是去找那位柳小哥吧,相信他没走远,你追上他还来得及,反正这对你们而言也是迟早要发生的不是么?” 凤天漓愣了愣,离远些了再看龙清晨,突然不怀好意的低笑:“我问过太医了,六个月还是可以的,只要不要太过激烈了,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所以你完全不必担心。” 龙清晨的眼睛快瞪出来,看着凤天漓又准备继续下去,突然扯开了嗓子直喊,响亮的声音判破夜空,连树上的小鸟都被惊起。 “放手——非礼啊!” 附近巡逻的御林军听到叫喊,立刻围了过去,赶忙拍门询问。 凤天漓很是爽快的二言两语把他们赶走,可是他的话语才说了一半立刻变成了闷哼,似乎被什么东西砸中了。 尽管他没说清楚,但是御林军也算是恍然大悟了,个个识趣的继续去巡逻,虽然这件事很可能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话题。 半刻钟后,房间里呈现的是这样的情况。 龙清晨气呼呼的裹着被子,拼命往床里边缩,凤天漓坐在床边好言安慰,一脸的难色,但是只要他再靠近些,龙清晨立刻又会大叫,手脚并用的把他推出去——他不想伤他,无法还手。 “行了行了……”凤天漓无奈道:“我只是开个玩笑,就不必这么当真的……” 龙清晨伸手指着门外,脸色一沉,怒吼道:“滚!” “好,”再退一步,凤天漓举双手投降:“我不再动你了就是,但是这么晚了,又是夜黑风高的,你忍心把我赶出去么?外面很冷……” “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龙清晨闭上眼继续大喊大叫,眼泪就差没飚出来了。 “好好好……我出去就是了,你不要再生气了……我走,我走。”凤天漓更加无奈了,只能慢慢挪动脚步,行至门口,哗一下把门打开,真准备出去。 不知道这天气怎么的,白天还好好的,一到晚上就刮大风,门才一打开,立刻有一股寒风吹进屋内,龙清晨抖了一下,继续缩到被子里。 还……真是很冷。 “刚才……对不起,我失态了,不过你不要再生气了,”凤天漓站在门边,突然转过身去,很认真的说道:“小心别气坏了身子,快些休息吧,很晚了。” 龙清晨再愣住,傻傻的看着他。 凤天漓对他报以歉意的一笑,转身就走进寒风萧瑟的门外。 龙清晨突然感觉到有些被触动……突然有些内疚起来。 “停!”他闭上眼睛,蓦地大喊:“回来!” 房门被关到一半的时候停下了,又再次被推开,凤天漓一脸笑意,踏着寒风又走了回来。 龙清晨只感觉到自己的额上青筋微跳,他在心里无数次自我鄙视! 这吃软不吃硬的臭性格! 看着凤天漓满心愉悦的走到床边,甚至也不问问他的意见,经自脱了外套就躺上床,拽住被子就往身上盖。 龙清晨一直往里边缩,抱着警戒一直看着他,睡意全无。 他忍不住翻白眼。 凤天漓看向他:“往里面缩这么多干什么?我又不会动你,放心吧,我也很困了。”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龙清晨念经一样的喃喃着,缩得更厉害了。 凤天漓笑得和他缩得一样厉害:“都说了是开玩笑,这么当真?” 龙清晨冷笑两声:“说是这么说,可是等到发现不是玩笑的时候,后悔都已经迟了。 “唉……”凤天漓长长的叹气道:“又不是没发生过,何必怕成这样……” 看到龙清晨面色铁青的抄起枕头,并且有砸到自己身上的趋势,凤天漓突然一改口气:“晚了,该睡觉了。” 龙清晨哼了哼,把枕头放回原位,突然用手刃恶狠狠的在两人之间划了一下,看得凤天漓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雷池,”龙清晨万分严肃,指了指自己刚刚划过的界限,又指了指凤天漓,还是板着脸色:“要是越过半步,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凤天漓怔怔的点头,半天,再次笑出来。 龙清晨的脸色红白相间,极富有艺术效果,他抽抽嘴角,侧身躺下了。 被窝里还是很冷的,虽然刚才他抱住的部分已经温暖了许多,但是他的身体绝对没有那么小。 身体还是扼制不住的发抖,实在是冷得天理难容。 龙清晨万分不解,怎么刚才还好好的,也没觉得有多冷,现在多了个凤天漓来闹了一番,又变得冷起来? 躺了一会,他发现自己实在是乏了,顾不得被子仍然让他冷得想缩身子,闭上眼,意识渐渐的昏沉下去。 他还没有完全沉沦在梦中,只是迷迷糊糊之间,感觉到身后渐渐的温暖起来,无意识的他就往那里靠,然后蹭啊蹭的,乖巧得像只小猫。 什么雷池,什么凤天漓,现在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他只是觉得很暖和,暖和得让他不想离开。 那暖暖的东西稍微有些僵硬,但是很快便把他的身子包围,那股暖意直流到心底。 龙清晨乖乖的窝着,不知何时,嘴角竟然划起淡淡的弧度…… 最后完全熟睡的那一刹那,他感觉到似乎有人埋首在自己的颈间,低低的笑。 夜,依然暧昧而低沉。 第九十五章:恨之入骨 龙清晨是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或许困了会随时想睡,但是保证天一亮就醒。 当然,某些特殊的例子除外,比如受伤昏迷什么什么的。 今天,又是一个阳光睛朗的好天气,万里无云,鸟雀叽叽喳喳的乱叫,第一缕阳光也终于落在窗台。 龙清晨睁开眼,美美的睡了一觉,觉得精神持别充足,淡淡勾起嘴角,按照惯例准备翻身起床,然后唤宫人进来伺候洗漱。 咦? 从沉睡中一点点苏醒的身体慢慢恢复了敏感的知觉,龙清晨只觉得自己躺在一个暖暖的东西里,被安全的包裹住,但同时也动弹不得。 停! 他满头冷汗,现在是什么情况?这这这这…… 龙清晨一低头,看到两茶修长纤瘦却很结实的手臂环在自己的胸口,白暂的皮肤,修长的指骨,还有绣花白绸缎的睡衣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心里猛地凉了半截,他动了动脑袋,发现一夜维持这个姿势还真的是难受得紧,可是脑袋一转,脖子上立刻就碰上了什么硬硬的东西,却也暖暖的,甚至还能在自己的脖颈上不紧不慢的吞吐温润的气息,龙清晨大惊僵硬了身体,一点点侧过头去,不偏不倚,视线光线都是那么的好,正好把那个硬硬的东西看了个清楚。 是个头,还是个面容极为漂亮惊人的头。 发丝乌黑浓密,长长的铺洒在身侧,丝缕分明,光是看着就知道手感上好。 往下一些,是一双七分硬挺两分霸气一分柔弱的眉,似剑非剑,可要说是柳眉也太哥儿气了。 龙清晨忍着满腔怒火,继续把目光下移。 细长的凤眼闭着,显示出那人还在沉睡,睫毛长得过分,美得妖冶,就算是闭着,还是如同凤凰展翅。 雪白的鼻梁直挺,从他的角度看去正好被光线切割成光暗两部分,切口如同被刀劈过一样直,没有半点弧线也显得更为漂亮。 他再忍,目光却正好下移到他的嘴唇,淡淡的浅色,微微抿着,甚是勾魂。 远了一些再看,皮肤白到有些病态,睡颜安详,看似毫无防备的软弱,甚至还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龙清晨看了看凤天漓那天杀的脸,再一低头发现他的双手仍然是死死的环着自己的身体不放,任凭他怎么用力都无法挣脱,终于是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凤天漓!”他歇斯底里:“你……给……我……滚!” 高分贝的声音冲破云霄,再次惊起一片雀鸟腾飞。 估计它们这一飞,就不会再敢来了。 凤天漓被这尖叫惊醒,猛一睁眼,笑意还凝结在脸上,立马就看到龙清晨咬牙切齿手舞足蹈的把他从床上推下去,目光之狠毒,他看了都觉碍汗毛直立。 睡在床边的人最吃亏,凤天漓还没来得及出手反抗,就已经感觉到大半个身体都悬在床外,他一咬牙,索性凌空翻了个身,轻轻站在地上。 白色的衣袂在空中翻飞,优美如蝶翅。 “又怎么了,”他立在床边,看着龙清晨还是一脸的愤慨,也没有在上前一步:“大清早的就不让人安生。” “又怎么了,又怎么了?”龙清晨气得全身发抖,伸着手指指着他,字字血泪:“分明说好了不准越雷池一步,可是你竟然趁我睡着的时候对我做这种事情!” 凤天漓头痛:“我哪有对你做什么,而且,是你自已半夜蹭过来的,我有什么办法,要是再移动一点,我就得在地上过夜了。” “噗!”一个黑影飞过去,凤天漓在黑影还没砸到自己的脸的时候赶紧抓下来,是个枕头。“ “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错了,我不应该一时心慈手软让你留下来,”龙清晨说着眼睛都红了一大圈:“我应该想到的,你根本就不怀好心……” 凤天漓后退一步,彻底沉默了。 “噔噔瞪——”敲门的声音响起,凤天漓扭头看去。 “太子,太子妃殿下,奴才伺候您起身。”门外有宫人的声音传出来。 “进来吧。”风天漓淡淡说了一句,把枕头丢到床上,看到龙清晨跪坐在床边,双手捂着脸,狼嚎半天,死活不掉半滴眼泪,他微撇嘴,走过去:“得了,我怕了你了,别哭了,反正再哭也不会再掉一滴眼泪。” 又是一个枕头飞过去,凤天漓躲闪及时,佯装祥和的走到捧着衣物和洗漱用具的宫人们面前,轻展双臂道:“更衣。” 等到宫人们替自己更衣伺候洗漱完毕了,一回首,看到龙清晨已经坐在檀妆台前,宫人替他盘发,但是他的眼睛瞪得跟个死鱼眼似的,除了稍微扭曲的美貌,一点气质都没有了。 然后,宫人又传了早膳进来,很丰盛的一大桌美食佳肴,还腾腾的冒着热气。 龙清晨的脸色如同被冰封住一般,难看,呈死青色,看来心情也是坏到极点了。 他动了动银筷子,在桌面上转了一圈,最后原封不动的放回原位,冷色道:“不吃了。” 那脸色有够难看。 所有的宫人们都捏了一把冷汗,一名宫人直接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鬼哭狼嚎:“太子妃殿下——您绝对不可以这样折磨自己的身子呀……请您多少吃一点吧,您也该为未出世的小皇孙着想呀……” 龙清晨捏了拳头,牙齿一咬眼睛一闭:“烦!” 凤天漓就坐在他的身边,他挥挥手,让那宫人起来,退到一旁,自己动手盛了碗燕窝粥:“吃一点吧,别赌气了。” “不吃。”龙清晨把头别过去。 “好了好了,是我错了,我道歉还不成么?”岚天漓弯起眼角,笑意浓若云雾:“但是你也不能不吃早膳,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龙清晨哼了哼,没有回答。 “别委屈着孩子了,”凤天漓继续笑:“要知道,他现在可是要靠通过你的嘴吃东西。” 龙清晨一顿,硬生生的扳过脑袋,脸色已经缓和很多。 凤天漓再接再厉趁热打铁,盛了一勺晶莹透亮的燕窝粥,送到他的嘴边:“我喂你,好不好?” 龙清晨迟疑了一下,突然张开嘴,乖乖的把粥喝下去——或许走因为真的饿了,也可能是因为凤天漓说的话太过厉害,以孩子做要挟,他不得不认输。 “这就对了。”凤天漓越笑越得意,还喂上瘾了。 吃下充七勺粥,龙清晨实在是看不下去,伸手就要把碗夺过来:“我还是自己吃吧,看你笑成这个样子,我差点没了胃口。” 凤天漓把手带碗收回,摇头还是笑得一塌糊涂:“我想喂你。” 龙清晨险些倒在桌上。 门口突然有名宫人行礼:“太子殿下,皇父让您过去。” “我不去。”凤天漓微微一笑,低着头,用勺子拨了拨粥,让热气散了一些,再次盛起一勺,不知道是第几次送到龙清晨的嘴边。 龙清晨觉得好不容易恢复一些的心情再度被这宫人打搅了,闷闷的把粥喝下,一声不吭。 看样子,皇父也没打算叫他过去。 “这,请太子不要为难奴才,”宫人就差点跪倒了:“皇父说了,柳小哥也在,请您务必过去。” 凤天漓的手僵硬住,把头偏向一边,突然不语。 龙清晨突然一笑,顺势从他手里把碗拿过:“所以我说了自己吃就好,这不,父后找你,你总不能因为要喂我用膳这样一个荒唐荒谬可笑的理由去拒绝他吧。” 凤天漓看了看他,神色复杂,然后缓缓站起来,走到门边,宫人们给他披上一件貂裘。 “我会尽快回来。”他顺着从门口洒进的的光看向龙清晨,眼睛明亮如寒月。 “不送。”龙清晨微微一侧首,一抿唇,浅笑俨然倾城。 凤天漓转身就走了出去,这一回,真真切切只剩下龙清晨一人。 他现在哪里都去不了,宫中太过平静,了无生趣。 他只是无业游民之一,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按时喝药休息,偶尔到花园去走走,打发时间。 龙清晨一个人沉闷的用完早膳,抬头,突然发现在场的每个宫人都用十分谨慎小心的眼神紧紧盯着他不放。 他淡淡松口气,然后站起来,一笑:“陪我出去走走吧。” 龙清晨只是单纯的不想让房间里的气氛这么压抑,但是他不知道,他一踏出房门,后面接踵而来的事情根本完全超出他的想象。 他在花园转了一圈,没碰上什么熟人,听说连凤暮紫都出宫玩去了,就剩下他被囚禁在这红墙金瓦之中。 寒风吹过湖面,波光粼粼。 龙清晨几次走过凤栖阁附近,转了转,又走了回去。 皇父在,凤天漓在,柳千澄也在,他去凑什么热闹? 摇了摇头,他继续往回走,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迎面而来的另一群人十分惹眼,尤其是带头的主子,更是让他欲罢不能。 是云鸾。 不过几日不见,龙清晨发现他突然变碍苍凉了许多,目光也不再同以前的那样神采飞扬,只是一望无际的荒凉,表情也不是很好,柳眉间显而易见的痕迹未消,就连上了胭脂的嘴唇都觉得惨白无力。 而他的身形却一天天丰满起来——龙清晨亲自经历过那段时候,当然能明白。 生病了? 龙清晨皱起眉,看到他已经走到自己的跟前,吃力的前身行礼:“见过太子妃。” “不用这么见外,”龙清晨轻轻将他托起:“这里没有外人。” “咳咳……”云鸾突然用手帕捂着嘴,轻咳起来,然后对龙清晨点点头。 “莫不是病了?”龙清晨下意识的问道:“可有宣太医看看?”他抬起头看去,云鸾来的身后是一片冬日景色特有的萧条凄凉,没有别人,或者说没有凤天赐。 “受了点风寒,并不碍事,”云鸾表现得这么的柔弱,面色惨白,一点血色也没有,云髻挽起,衬托得他的面容更为消瘦:“多谢太子妃上心。” 龙清晨突然感觉到心口堵塞,就算现在的云鸾已经不是他之前所认识的云鸾,可是现在他摆明了这么生疏,看着还是觉得很难过。 “睿王呢?你病成这样,他都没有陪伴你?”龙旖一凰时不忍。 云鸾的手指紧紧攥着手绢,抬眼直视龙清晨,龙清晨突然感觉到一丝丝的寒意。 他的眼眸里波光粼粼,含着深深的怨恨与不甘。 “王爷被皇上叫去了……咳咳,至于是什么事,我也不知道。”云鸾的口气突然冷淡几分,仍然拿手帕捂着嘴咳嗽。 “那你还是快点回去休息,别病得更厉害了。”龙清晨心生怜悯。 “不用,老是呆在屋子里也闷得慌,出来走走也好。”云鸾突然一用力,把手从龙清晨的掌心抽离:“太子妃这可是要去哪呢?” “我也没事走走。”龙清晨看着他淡然道。 “听说太子要纳妾了。”云鸾喃喃。 “是……”龙清晨点点头。 “看来太子妃对这事倒是显得无所谓,”云鸾又冰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严寒刻骨:“但是王爷,却比您担忧得多。” 龙清晨一惊,说不出话来。 “太子妃介意陪我走走吗?”云鸾问道,龙清晨只觉得心口要窒息,看了看云鸾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走在林间小道,两旁树木的叶子早已落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头迎风摇曳,而那些梅花树,已经结出花蕾。 “关于凤天漓要纳妾,我不知道他怎么想,但是都已经成了事实,既然回避不掉,我还不如直接面对,”龙清晨坦然笑:“我很感激睿王对我的关心,我并无事。” “咳咳……”云鸾一直在咳嗽,似乎漫不经心。 “王爷知道太子要纳妾,整天寝食难安,偶尔看他自言自语,也是说一此‘如果他纳妾,那他呢?他怎么办……’一类的话语,我都已经听到腻烦。”云鸾低低的说着,不曾看到龙清晨慢慢把指甲掐入手心。 “哦这样啊……”他苦笑。 “太子妃,可曾爱过睿王?”云鸾抬头看天,满目萧瑟。 “没什么意义,现在说这些问题……毫无意义。”龙清晨咬牙道。 云鸾也不再言语,他行至池塘边,突然就靠过去,龙清晨诧然道:“别过去,危险。” 他不听劝阻,直直站在水池边,清可见底的水池里,还可以看到有鱼在游动。 “太子妃,你看这些鱼,”他莞尔一笑,伸手指指池里的鱼:“我曾经养了两尾,让它们自幼一同长大,培养出感情,然后我在把它们分开,给一尾鱼找了另一个同伴,它时同伴很好,可是原先的鱼一回来,那个新的同伴就什么都不是了,它在它们身边,不过是个可笑的笑话。” “云鸾……” “可笑呀……真是太可笑了,它还那么天真单纯的以为,自已可以取而代之的……但是,彻头彻尾都是一个笑话!”云鸾笑着,摇晃着身体,慢慢沿着水池边走。 “你不要这样,这里危险。”龙清晨赶紧走上前,原本想要把他的手臂拽回来,可是才刚刚碰了他一下,突然看见他转身面对自己,可是身体却向后倒去。 如同绊了一跤的狼狈,倒下得那么迅速,令他猝不及防。 “云鸾!”龙清晨更加往前走了一步,濒临水池边,伸出手却因为身形的迟钝总是慢了一步,接着巨大的水声响起,水花溅到他的身上,龙清晨几乎也要跟着跳下去了,身后原本被他们支开一段距离的宫人们大惊失色,赶忙跑了过来,这才稳住龙清晨的身影,更有人奋不顾身的跳下去救人。 龙清晨的脑袋有些空白,不仅仅是因为突如其来的事故,更是因为云鸾之前所说的那些话。 他为了说这些话,估计和宫人支开了一段距离,但是现在…… 水面一阵沸腾,好在不多时,人就被救了上来。 从水里被抱出来的云鸾全身湿透,脸上的胭脂都被洗去,显得过于苍白。 人已经昏阙过去,但是微弱的呼吸还在。 龙清晨低下头看看,自已的衣服都湿了大半,旁边的宫人一边说着有惊无险,另一边劝他回去先换身衣服,他原本想说先看看云鸾的情况再决定的,但是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彻底扰乱了他的思维。 龙清晨回头看去,不知道什么时侯得到消息的凤天赐飞奔而来,一眼看到昏阙过去全身湿透的云鸾,二话不说就把他抱起来,更是慌忙的抱着云鸾离开,还不忘记吩咐宫人速传太医。 龙清晨愣了愣,发现自己失神得太过头了,在看看自己的衣服,这才笑道:“回去吧,我也该换身衣服了。” 既然都有了凤天赐,他又何必再担心呢? 杞人忧天的事情他做过,陪的本太大,他不敢在去尝试了,就怕有一天会被反噬得体无完肤。 而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他也能猜得出七八分,不过,这不是重点。 凤天漓还是没有回来,等他换好了衣服,却是皇父来了。 龙清晨平静如水,起身迎接,免礼后他才看到皇父的身边,柳千澄在,凤天漓却不在。 这一次,终究是在劫难逃吗? 他只是摇摇头,无法思考。 “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皇父压抑着愤怒:“尽管本宫也对睿王妃不满,但是也不会使出这种卑劣的手段,还留下这么多的证人!今后,你太子妃的颜面该如何维持!一点风度都没有!” 龙清晨还是很平静,他只是看了一眼柳千澄:“父后,若是儿臣说,儿臣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你可信?” “信?这么多的人证,你让本宫如何相信!”皇父勃然大怒,对龙清晨的态座愤然不已:“澄儿,你告诉太子妃,你都看到了什么?” “臣女冒犯了,”柳千澄对龙清晨报以歉意的屈膝俯首:“方才臣女经过后花园,便看到您和睿王妃行走在水池边沿,实在是危险,臣女正准备上去,却见……” “橙儿,不要害怕,说出来!”皇父怒喝。 龙清晨还是那么平静,看着柳千澄,只剩下了微笑。 “太子妃,臣女明白您的不满,但是这是事实……臣女的的确确的看到您把睿王妃推下了水!”柳千澄一鼓作气,飞快的说完了一段话。 “荒谬,不是说父后召见太子,你也在吗?又怎么会这么巧合的看到?”龙清晨眯起眼。 “是本宫让他去找你,原本是想引荐你们好好见一次面,”皇父愤然道:“但是没想到竟然在这节骨眼上出了事情,太子妃,你是觉得事情还不够乱么!你什么时候让本宫真正放过一次心!” 龙清晨一反常态,并没有发怒,甚至连慌乱也没有。 他太明白了,现在的皇父对他早已经是恨之入骨,拿到任何一个机会都不会再放过,就算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他也会说得比真实更真实,说白了,不过是找机会来整自己,让自已完全屈服与他。 还是他想趁机把柳千澄捧上凤天漓的身边,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呀! “那么儿臣就没话可说了,反正,儿臣无论说什么,父后都不会相信的,那么,请父后责罚。”龙清晨说着,笑得挑衅。 “本宫自然要对你略施惩戒以正后风,不要以为睁着自已是太子妃就可以为所欲为……”皇父突然勾起嘴角:“太子妃行为不正,败坏皇室尊严,但本宫念在怀有身孕,格外开恩,禁闭冷殿两月,不准踏出宫殿一步。” 这样的惩罚,的确是很轻的了。 龙清晨抬起头:“父后太子呢?” “别妄想太子会来帮你,他自有他的重任,怎么能为了你一人而坏了大事!”皇父猛的甩袖,长长的金色袍子花了眼。 “这样,那好,儿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龙清晨淡笑垂下眼角。 “说吧。” “儿臣想要知道睿王妃此时的请况,请父后允许儿臣前往一看。” 云鸾是早就醒了的,索性并不严重,胎儿也没有多大影响,可是太医说风寒入骨,恐怕得好好修养一段时日,必须要好好伺候着。 他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守护在窗前的凤天赐,他满眼的担忧和焦虑。 凤天赐紧紧抓着他的手,看到他醒来,立刻嘘寒问暖,而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关于龙清晨的。 他反抓着凤天赐的手急切道:“不是太子妃。” 风天赐眼眸的光彩黯淡下去,眉间皱起痕迹。 但是抛开这个话题,他接下来所说的,都是甜言蜜语,句句抱歉。 说是自己今后绝对不会再忽略他,一定会好好疼惜他。 今后绝时不会再离开他很远,不会让他再独自一个人。 说自已万分对不起他,今后肯定好好补偿。 他被逗乐,比起之前病怏怏的模样,更显风采。 龙清晨站在门口,没有进去,也没有让人通报,只是站着,把凤天赐对云鸾所说的抱歉和安慰,甚至是誓言全部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只觉得心都已经麻木,而眼眶有些温热。 到最后,凤天赐都不知道他曾经就在房门口,看着他对云鸾所有的好。 龙清晨转过身,笑得眼前都开始模糊:“父后,看来睿王妃已经安然无恙,清晨也了了心事,只是希望太子回来后,好好告诉他事情的前因后果,让他明白,不要让他随便迁怒柳小哥,这是清晨最后一个请求。” 第九十六章:平心殿 不知道是谁对龙清晨说过,美好的梦境永远都只是幻影,而残酷的梦境往往都是未来的预测。 皇父亲自领着他在皇宫内走了很久很久,也走出了很远,甚至都超过了冷宫的范围。 龙清晨不知道皇宫还有这样一个僻静的角落,只有一座显旧的宫殿在风中独立,四周有些荒芜,再没有了别的建筑,甚至连植物也很少,多数都是杂草丛生。 宫殿的规模还不算小,就是旧得失去了色彩,门口有两名侍卫站岗。 龙清晨觉得心灰意冷,这样的待遇,连冷宫都不如,话说就算进了冷宫吧,好歹也是群居的,就算失了宠也可以左右串串门,至少不要这么无聊,可是现在看皇父的仗势,是要把他活活闷死吧。 “这两月,照样有人会伺候你的衣食住行,但是绝对不允许踏出这宫殿一步,”皇父站在前方,冷冷的扫过目光,龙清晨不禁打了个寒颤,皇父又道:“希望这两个月,你能自己一个人好好的反省反省,冷静一些,明白什么才是自己该做的,若是表现得好,本宫会考虑让你提早出来。” 龙清晨心中不适,可是也没这个心情发作,仍然是冷淡到不行:“是,清晨明白。” “本宫也为你好,之前你所管的闲事实在太多!不过碍于太子,本宫也没有说什么,清晨,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应该明白的,再说,这也是为你好,后宫也不安全,本宫这样做,算是最妥帖的了。”皇父冷哼一声,摸了摸自己尾指上长长的金色指甲,看了看那清冷陈旧的宫殿,已经退色的红木大门上还有一块牌匾,正楷题写着三个黑色大字,平心殿,似乎回忆起什么,皇父喃喃:“这里呀……可不是随便就能来的,话说,那些犯了错的妃子也只能住最下等的冷宫,可是这里,是当年皇帝囚禁前皇父的宫殿,当年还那么的金碧辉煌,可是那贱人一死,皇上也无心打理,十几年来,就变成了这幅德行。” 前皇父?那不是,天赐的父亲! 龙清晨忽的抬起头去,开始仔细打量起这宫殿来。 是的,他记起来了,他曾经打听过这些事情,当时因为事情没有查清楚,前皇父只是被禁足,皇上就特意安排了这一间宫殿,似乎因为怕他在冷宫里被那些妃子欺负,所以就特意找了这么个僻静的地方。 可惜,后来不久,前皇父就被处死了。 再后来,他的儿子,也就是天赐,从宫廷中消失,直到十几年后,才因为某个祸水而浮出水面。 “今后,太子的事情也不用你操心了,你只要安分守己就可以,不要给本宫再惹出什么乱子!”皇父一甩长袖,末端及地,凤尾般熠熠生辉:“而这段时间,皇宫内外的消息,本宫也绝对不会让你知道一字半句,清晨啊游凰,本宫当初对你寄以厚望,可没想到,我们之间竟然要演变到这样的地步。” “志不同道不合,不相为谋,”龙清晨低低一笑,完全没有紧张和慌乱,甚至连厌恶也没有表现出来:“父后,清晨还得感谢您的宽宏大量。” 皇父的表情越发难看,他再一次狠狠瞪了龙清晨一眼,直接转头就走掉。 龙清晨抬头看着宫殿,那已经黯淡的油彩似乎在无声诉说着岁月的流逝,他有些感触。 一点也没有被囚禁的恐惧,甚至也没有动容,虽然龙清晨明白,只要一踏进那个门槛,今后的两个月都只能在暗无天日的这里度过,没有人可以谈心,没有人可以倾诉,更不要说那样贴心的凤天漓。 皇父,分明是故意要这么做,估计要从精神上折磨他。 尽管外面还是一片明亮,但是走进宫殿,眼前骤然的漆黑。 大门打开的时候,他抬头看看,发现尽管宫殿有些破旧,但是却一点灰尘也没有,显然是打扫过的,而把眼睛投入门内,则是一片无穷无尽,仿佛看不到边的黑暗。 龙清晨一愣,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熟悉得让他感觉到心疼。 是啊……不是几日前做过的梦境里的场景么! 龙清晨走进去,等待适应了黑暗的环境,这才勉强辨别出了一些家具的棱角,至少自己不会撞上去这么狼狈。 宫人们点起角落里稀稀落落的几盏宫灯,淡黄色的烛光渐渐渲染开来,眼前的视线也慢慢清晰一些。 龙清晨小心翼翼的朝着更深的地方走去,轻轻的呼吸着,都能感受到空气里浓重的悲伤。 有些潮湿又阴冷的空气,似乎刚有人哭泣过,甚至都能听到他低低的啜泣。 当初……前皇父就是在这里的,天赐的父亲,而他在这里,是否也感觉到肝肠寸断。 外面是个宽敞的客厅,放着两排的红木椅子和桌子,房梁上也有珠帘纱帘作为装饰,柱子旁边还放着插有孔雀羽翎的瓷瓶,地上的大理石微微折射着光芒,龙清晨的影子长长的铺洒。 家具椅子都很俱全,不过也很陈旧,一眼看上去就知道经历过了不少的年岁。 龙清晨继续走下去,绕过看不清花纹的长长屏风,里面,就是简约的寝室。 床辅挺大,红木架上也挂着纱帘,旁边有一张桌子和一张小椅子,桌子上面摆放着一面很大的铜镜,铜镜前是大大小小的盒子。 床的另一边是个书架,书架的格子上放着几本书藉和几个装饰用的瓶子,书架前是案桌,案桌上文房四宝样样齐全。 看来,就算没有人住了,皇帝也把这里收拾得很好。 但是,皇父安排自已住在这里,究竟是走投无路之举,还是另有阴谋? 案桌侧面不远处是一张圆桌子,上面摆放着一套紫砂茶壶,龙清晨走过去,拿起茶壶看看又放下,突然察觉到光线黯淡许多,抬起头去正好看到关门的宫人。 房间里又恢复了黑暗,虽然角落有微弱的烛光闪烁,但是于事无补。 两个月…… 龙清晨走到窗边,用手试了试,发现窗户都已经封锁死,动弹不得。 把他关在这里,让他体验体验真正无助恐怖的滋味么? 龙清晨苦笑一声,尽管这空气里飘荡着触手可及的哀伤,但是他的情绪一点都没有波动。 在宫殿里转了一圈,他觉得无事可做,索性坐到案桌前翻书看,都是十几年前的老书了,页面不知道是被烛光渲染还是因为岁月的侵蚀,都已经泛黄,字迹也开始有些模糊,书角甚至被虫子咬了几个小洞。 当初相传前皇父私会情夫,给皇室造成莫大的羞辱,这间宫殿现在虽然已经破旧,但是不难看出昔日的辉煌,不难想到,皇帝还是很爱前皇父的,而且前皇父被判决后,他也没有把这宫殿烧毁,也说明了他在皇帝心中的分量,虽然从来没有听说过皇帝来过这里,但是他肯定是派人打扫了的。 龙清晨把书又翻了翻,上面的内容无非也就是诗经之类,稍微描写得深情一些的地方,那纸张还皱了起来,仿佛被水泡过,又被晒干,边沿凝结着一圈淡淡白色粉末的痕迹,保留至今。 龙清晨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那些皱起的痕迹,从之间敏锐的感觉到当初看书人的绝望和伤感。 看来皇父也没动过这里。 不过也是,他要除掉的是人,要是再毁掉宫殿,多此一举,反倒会引来皇帝的反感。 实在是对那些酸掉牙的情诗不敢兴趣,他再翻翻,就把书放回了原位。 龙清晨转身到床上坐了坐,感觉床垫有点硬,坐了一会又站了起来,坐到梳妆台前。 一片黑暗中,对面的铜镜隐隐倒映出他的身影面容,这样一片诡异的气氛中,觉得甚是恐怖。 龙清晨打开了几个盒子,发现里面躺着的都是一些样式比较老的首饰,颜色有些黯然,但是却很完好。 顺着首饰盒往下看,发现被漆成深色的木桌面上有几个刻字,刻得很深,一笔一划都是那么的认真,把里面白色的木翻了出来,却又因为过了许久,变得黑暗。 龙清晨看不清楚那是什么字,只能伸手去摸,摸了半天那字深深的印在他的心上。 不多,只有两个字。 天赐。 前皇父最念念不忘的还是自己的儿子。 龙清晨从首饰盒里拿出一根簪子,用尖锐的末端,沿着那个字又刻了一遍,把变黑的木质去掉,显露出白色的痕迹来。 天赐。 这两个字总算是明亮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天赐……”他笑得有些傻气,一遍遍的重复呢喃着:“天赐……” 远远的,门口处突然传来宫人并不清晰的声音:“见过睿王。” 龙清晨把簪子放在桌面,随后就站了起来。 说不清楚是喜是忧,他一步步的靠近门口,门外的对话也越发清晰起来。 “开门。”凤天赐的声音冰冷无情。 “这……王爷,皇父吩咐过的,无论谁来都不可以擅自开门,请王爷体谅奴才的难处,不然皇父绝对不会放过奴才的!”扑通一声,宫人颤抖着声音下跪了。 龙清晨已经站在门前,似乎都可以感受到凤天赐急躁的呼吸,门缝传来一道刺眼的光线,他伸手捂住,低笑:“天赐?” 门外突然没了动静,但是龙清晨仍然可以感觉得到,凤天赐转了身子,正隔着木门看他,“天赐,你来看我么?”见他久久不答,龙清晨笑道。 凤天赐总算开口,但是语气是说不出的凝重:“你真的在这里……我听他们说的时候,还不相信,皇父真的把你……” “你的夫人出了事,总得有人承担罪过,”龙清晨说得轻巧,笑意越发的浓烈:“天赐,你来看我,我很高兴。” “……”凤天赐沉默,踌躇半天,有些话到了嘴边,还是说不出口。 天赐,事到如今,我只想问你一句话,可以么?“龙清晨柔声道。 “什么?” “你相信我么?”“还是同样的问题。 龙清晨一直在笑,说得那么清淡,透过门缝,他只看到凤天赐部分的衣服,无法看到他的身体。 凤天赐没有回答。 或许,龙清晨早就习惯了这样。 这个问题,他永远都回答不上来。 “恩……”龙清晨微微抽气,笑得有些勉强:“这样就可以了……天赐,这种地方不是你能多留的,你还是快些回去陪云鸾吧,地身子那么虚弱,万一找不到你跑出来,感染上风寒怎么办?你当他和我一样百毒不侵呐?” 凤天赐还是不说话。 “天赐,记得你说过的话,你对我食言!但是对云鸾不要再言而无信了,你既然对他说出了那些承诺,就不要再对不起他,好好照顾他一辈子,呵护他一辈子,今后绝对不会再离弃他,也绝对不会离开他太远,永远都陪着他……”龙清晨深呼吸一下停顿下来。 一口气说完这些,还真有点累。 眼睛突然有些酸涩,他闭了闭眼,泪水却不争气的留下来。 这么久了,他以为自已都已经麻木了!可是现在,居然也会流泪。 真是讽刺。 由沉寂了很久,门外一点动静也没有,龙清晨轻轻收回压在门缝上的手,慢慢后退,直到宫殿里的黑暗完全淹没自己的身体。 “清晨,清晨!”门外的凤天赐突然惊恐的拍门,但是很快就被一群为难的宫人侍卫的声音给淹没住。 “王爷,您不要这样,您这样是在为难奴才……” “王爷,万一皇父怪罪下来,奴才们可是会难辞其咎,请王爷体谅奴才们的苦衷!” 后来不知道怎么了,拍门声突然就停止,龙清晨坐在床上,听到门外有人在激烈的争吵,最后事情不了了之,连凤天赐什么时侯走的都不知道。 他扭过头去看梳妆镜,隐隐约约看到一名哥儿的容貌倒映在上面,他笑着梳妆,长长的长发如瀑布一般,然后用玉簪挽上。 龙清晨一眼看出不是自己,那容貌,也是陌生,自已不喜欢玉簪,因为王簪太过脆弱,如果是自己动手,他会选择那种长长的金步摇。 那人生得美丽,也很爱美,一遍又一遍的梳理着自己的长发,然后,那景象就如同在黑暗中熄灭的烛火一样暗了下去,倒映出来的是对面的案桌。 龙清晨只觉得丝丝的寒意侵占了心底,这宫殿对他一人而言很大,又很黑暗,只有烛光在微弱的支持,却也摇摆不定,随时都会湮灭。 心中似乎被揪着一样生疼,但是他不敢害怕。 这里没有第二个人,他就算害怕,又可以找谁依偎? 他坐在床边想了很久,一点头绪也没有,孩子安静得出奇,竟然没有和以往一样无穷无尽的打扰他,反倒让龙清晨觉得空虚。 他躺上床,四周的黑暗如同夜晚一样让他犯困。 连被子都没有盖,龙清晨就只是坐在床边,半身斜靠着枕头,慢慢睡去。 凤天漓好不容易完成了皇父的吩咐,一路上马不停蹄,终于在黄昏的时候返回皇宫。 看到那一贯眼熟的朱红色大门在自己眼前缓缓打开,他从未有过的释然。 以前,看到宫门只会让他厌恶,可是现在,面对打开缓慢的宫门,甚至有些急不可耐了。 他让侍从撤去马匹,立列奔往栖凤阁。 那牵马的侍从面露难色,几次欲要开口向他说此什么,终是忍住没说。 当凤天漓一踏进栖凤阁,首先看到的就是皇父笑吟吟的坐在宫殿正前方,和身边的柳千澄说说笑笑,亲若父子。 凤天漓只觉得可笑,自己活了二十多年从未看到他对自己,义阳,天宇,甚至是幕紫有过这样的举动,要是有,也是虚伪不堪。 皇父看到凤天漓归来,笑着招手让他过去,他的笑容不曾改变半分,披着那一肩貂裘走去,无视站起身向他行礼的柳千澄,直接把信物交给皇父:“父后让儿臣办的事情儿臣已经办妥。” 皇父拿了信物,却不着急,他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急事,如今看你平安归来就好,一会就就同本宫,还有澄儿用晚膳吧,澄儿,太子也不是多礼之人,你起身吧。”皇父不想让柳千澄处境尴尬,招手让他起来。 凤天漓虽然笑,但是声音却很冷:“多谢父后好意,不过儿臣要回寝宫,父后也应该明白如今清晨的情况,至于晚膳,儿臣想这一顿并无关紧要,反正有柳小哥陪您,您还怕孤寂么?” 皇父冷笑一声,看了看凤天漓身后的柳千澄面露尴尬之色:“太子妃好生修养着,无故提他做什么,也不一定是要你亲自陪伴在身边才是,澄儿不过多时就要嫁你,虽然是侧妃,但是他在本宫心中和太子妃的地位无异,难道你就不该多陪陪他么?澄儿你今天不是说要有东西要送给太子吗?” “是,”柳千澄面带羞涩从怀中拿了一个做工精良的香囊,递给凤天漓:“这是臣子一点小小的心意,希望太子笑纳。” 凤天漓的确是笑纳了,但是笑得比冬天的风还冷,他接过香囊,那阵阵香味熏得他极不舒服,又道:“父后,那既然现在儿臣把事情也做完了,礼物也收了,可以先行告退了吧。” “不急不急,”皇父笑着一把扯过柳千澄,抓着他的玉手,再拉起凤天漓的手,硬是放在一起,笑得洋洋得意:“今儿,就只有我们三人,外人不提,太子,本宫怎么看着看着,就越觉得澄儿和你那么相配呢?真是让本宫欣慰不已,成亲后你们一定要多加努力,给本宫多生几个小皇孙。” 柳千澄羞涩得都要把脸埋到地下去了,面带红潮,喃喃道:“皇父这是拿臣子开玩笑呢……”他面带羞涩,在皇父的撮合之下,缓缓用自己柔软温暖的手反握住凤天漓的:“太子想必在宫外吹风多了,连手都这么冷……臣子不才,亲自下厨做了一碗参鸡汤,希望能为太子殿下驱寒。” 凤天漓转身就要走:“儿臣先行告退了。” 皇父突然也冷下笑脸,在凤天漓还没走出他的眼前,突然道:“你现在就算去了也没用,在你的寝宫,绝对看不到他的身影。” 凤天漓全身一震,立刻停了脚步蹙眉道:“父后,您这是什么意思?” 柳千澄看看皇父,又看看凤天漓,突然一把上前,又一次抓住凤天漓的手,面露难色:“太子殿下,今天您离开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情,太子妃现在的的确确不在寝宫之内,今天……” 凤天漓不耐烦了,他不等柳千澄解释,抬头看着有些愤怒却又强行压抑的皇父:“父后,清晨在哪里?” “他犯了错,本宫责罚他,竟然嫉妒睿王妃,众目睽睽之下把他推下水,险此害得睿王妃丧命,本宫现在只是囚禁他两个月,算是格外开恩。”皇父冷声道。 “父后,清晨在哪里。凤天漓淡去笑意,一字一句格外认真。 “他在平心殿。”皇父也冷冷的看着他。 “父后,你太过分了,你明知他已经有了六月的身孕!”凤天漓瞪大眼。 “那又如何,他屡次帮助外故,多次和本宫作对,本宫这么做已经是格外开恩!”皇父愤愤的把头别过去。 凤天漓愣愣,苦笑一番,后退了几步,低头看到柳千澄还抓着自已的手,面色一寒,直接把他的手甩开,连同自己掌心的那个香囊一起丢在地上,自己转身,走得飞快。 “太子……”柳千澄脸色一白,追着凤天漓的脚步走了几步,然后又低下头看看那个被丢在地上的香囊,沮丧不已。 “不要担心,澄儿,”皇父拿起荼杯喝茶,然后把茶杯甩到地上,恶狠狠的盯着凤天漓离去的方向:“你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本宫就不信了,莫非这太子还能把心长在太子妃身上不成!” 在黑暗的平心殿里,龙清晨依然在沉睡。 他做梦了,在梦里有个人一直在叫他的名字,叫得他烦不胜烦,几乎就要吐血,可是那个声音还是维持了一贯的柔和,继续叫他的名字。 他终于睡不下去,醒了。 本以为醒了那声音该了了结了吧,可是他才一冷静下来,那个催魂一样的声音竟然真真实实的透过梦境直接抵达他的耳膜。 清晨,清晨。 那一声又一声的叫喊,那么温柔,那么熟悉,没有丝毫的厌倦和厌恶,平静如水。 是凤天漓! 龙清晨一下就从床上跳起来,直奔门口。 烛火已经灭了,黑暗中他险些绊倒桌脚,差一点点就要摔倒在地。 从门缝透过的光已经柔和成金黄色,龙清晨不难看出,现在不过是黄昏。 “凤天漓?”他走到门边:“是你么?” “是我……刚才你是不是休息了,怎么这么久才有回应。”龙清晨似乎可以看到凤宁谰在笑,但是门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打开。 “我没想到今天出去一趟,回来竟然发生这么多事,凤天漓蹙眉:“他们说你把睿王妃推下水?” “恩……”龙清晨点点头,除了一个音节,他不想再做解释。 真正清白的人,不用解释。 真是可笑的笑话,谁不知道你擅长盅毒?要是要害人还不是见血封喉的事?怎么会用这样愚蠢的招数。“凤天漓道。 龙清晨只觉得眼前一恍惚,不自觉又回想起上午凤天赐来时候的样手,眼前突然朦胧起来。 两个人给他太大的落差,他不自觉的想哭。 “凤天赐他来过了么?”凤天漓突然警惕的问道。 “恩,他来过了……”龙清晨拼命压抑着,但是声音还是透出了一丝哽咽:“凤天漓,我只是问他一个问题,我只问他相不相信我,可是,他回答不上来……凤天漓,这个问题,他永远都回答不上来……”泪水累计到一定的分量,再也承受不住,大颗大颗的顺着他的脸往下滑,然后滴在地上。 门那边的凤天漓一时慌了手脚:“清晨,莫哭……” 龙清晨为之一振,顿时觉得这句话好耳熟。 语气,背景,都是和那时的梦境一模一样! 原来,梦是会成真的! 龙清晨吸吸鼻子,闭上眼,眼泪流的更加汹涌。 听到啜泣声传出来,凤天漓更是手忙脚乱:“清晨,不过是两个月而已,很快就会过去的……” 见龙清晨不答,他继续道:“我会和父皇说说,让他去劝服父后……” “凤天漓,这里好黑……”他把手压在门扉,身体在颤抖:“还会有莫名其妙的哥儿出现在镜子里,只有我一个人……凤天漓,我怕……”他狠狠的闭上眼睛,但是泪水已经不受控制。 “不要怕,我会陪着你。”听到他出声,凤天漓这才有些放心,蓦地,他感觉到有些冷,抬起头看,夕阳的余晖还没散去,天空就已经纷纷扬扬的下起了雪。 零零落落的,如同满天的柳絮。 他一笑:“清晨,下雪了……” 龙清晨的身体再次顿住,从门缝看去,的确看到一些雪花落下。 “雪……”他喃喃:“下雪了……” 他听出凤天漓一直在笑,一片黑暗中似乎有了光明。 他的爹爹曾经这么评论麒麟叔叔的笑容,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龙清晨现在才回忆起,每一次凤天漓笑,都是那么的风华绝代,确实灿烂过千树万树的梨花。 “清晨,孩子乖么?”凤天漓笑吟吟的,不希望给龙清晨带去坏心情,他也把手压在那冰冷的门扉上:“他不会一直折腾吧?” 第九十七章:吻得悲伤 龙清晨摇摇头,眼泪流了一脸:“不,小家伙很乖的……他今天一点也没有闹,真的。” “那就好,清晨,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么?”凤天漓莞尔一笑,倾国倾城。 “恩,我知道。”龙清晨抬起头,一道金色的光线透过门缝照射到他的脸上,眼底映出淡淡的辉煌。 “清晨,想不想听我弹琴?我记得你以前有说过。”凤天漓笑着问道。 “不用勉强,我知道,当时你会这么说,一定是答应了倾颜,今生只为他而弹,我不想勉强你。龙清晨急道。 “没事,他会理解我,”凤天漓转身对着跪在地上的宫人吩咐道:“去取琴来。” 龙清晨愣了愣,泪水止住:“凤天漓还是不用了,现在外面下着雪,一定很冷。” “不要紧,只要我不觉得冷就可以了,清晨,现在还怕么?”凤天漓目光平静如水,涟漪连连。 “不……不了……”龙清晨低下头,喃喃道。而放在门扉上的手,不自觉的抓紧了些。 宫人搬来古琴,还搬来桌子和椅子,凤天漓微微摆手,示意他们放在庭院。 雪已经下了薄薄一层,遮去地上的黄土,世界只剩雪白。 空荡荡的庭院里零星种着几株梅花树,枝头上已经挂了些许白雪,梅花正怒放。 凤天漓走得远了些,龙清晨透过门缝就能看清楚他的身影,还有他面前的古琴。 雪花纷纷扬扬,零碎而美,落在凤天漓的长发上,手指上,还有身前的琴弦上。 他半闭着眼,慢慢把手指抚上琴弦,即时,悠扬的乐曲响彻天地,也为龙清晨照亮平心殿的黑暗。 凤天漓的手指很漂亮,修长而白晳,每一个拂过琴弦的动作都那么优雅,但是一点也不影响到乐曲的质量。 轻灵的乐声一点点侵入龙清晨有些烦嚣的心情,慢慢把他的悲哀和恐惧化为虚无,似乎有无穷的力量。 很好听,但是龙清晨不知道这是什么曲子,他从未听过。 后来,他才知道了那首曲子的名字,凤求凰。 如果当时自己知道,绝对不会抱着这么轻松的心态去听吧。 龙清晨利用并不宽阔的视线细细凝视着坐在满天雪花中的凤天漓,他的神情还是一贯的悠闲惬意,虽然冰天雪地的,连在室内的他都感觉到寒冷,但是他的手指没有一刻停过,每个音符都恰到好处,十指灵活自如。 龙清晨闭上眼睛,微笑着静静站了一会,悦耳的琴声把他心底的黑暗一点点驱除,似乎整个平心殿都被阳光包围,温暖。 过了许久,他睁开眼睛,尽管看不清楚,可是他却能凭着直觉发现那古琴突然有些不对劲起来。 还是暗红色的木,没什么怪异,可是为什么他看着却感觉很不舒服?而且,也和刚开始看的感觉不一样了? 琴弦! 琴弦的颜色! 龙清晨的脸色刷的变白,再仔细看了看,的确,那些琴弦的颜色都快和琴身融合到一起了,而不再是原先晶莹透亮的颜色! 琴弦上被染上暗红,那些暗红——是血! “凤天漓……停下,你给我停下!”他失声:“住手!你现在马上给我回去!听到没有,回去!” 他的声音颤抖,身体也开始不稳定。 这么冷的天气,而且凤天漓又是赤手,被那些锐利的弦划破是在所难免的。 他怎么会怎么会这么迟钝,竟然连这点都想不到! 琴声还是继续飘扬,好一会,才渐渐平静下来。 雪继续下,凤天漓抬起头,微微一笑,眼底映出淡淡的雪辉。 “清晨,这曲子,我是第一次弹呢。”他笑。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知道了,凤天漓你还是先回去吧,现在还在下雪,改天你找个好点的天气再过来。”龙清晨的声音继续发颤:“你还是快点回去吧。” “我不想走,”似乎赌气一般,凤天漓别过头,淡淡道:“就算在这冷宫似的平心殿,也比在父后身边好得多。” “凤天漓……”龙清晨叹气,再看看那些被血浸透的琴弦,还是忍不住感觉到悲凉:“你还是快些回去吧,手指肯定被划破了,看看,都流了这么多的血,现在这种天气,肯定不好受,回去后让太医好好看看。” “那你呢?”凤天漓不着痕迹的把手收到貂裘之下,有意要掩盖:“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孤寂么?” “不会,风天漓,有你这份心意就够了,”龙清晨也笑,阳光破开乌云:“凤天漓,这平心殿,你不能久留,不要因小失大。” “小?我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小的,”凤天漓说着,皱了皱眉:“父后根本是无理取闹,甚至连事情都没有调查清楚。” “父后看我不顺眼已经很久了,好不容易逮到这样一个机会可以名正言顺的囚禁我,不要让我再去牵绊住他的前程,他怎么会放弃?”龙清晨无奈:“但是,这样也好,我也可以脱离那些纷争一段时日,好好养胎。” “好好?养胎?就这鬼地方?”凤天漓不屑轻笑:“父后分明是故意整你,难道你不知道这里以前……”顿了顿,凤天漓突然转变了语气:“我会想办法,这件事情破绽太多,只要推翻了所谓的证人,你就可以出来了。” “很好的想法,我很感动……不过,凤天漓,想是这么想,事实归事实,你比我还要明白,就算你找出证据,父后也会放了我么?现在冷静着想想,”也不想出去,在这里好,清净,平心。“ 凤天漓弄了弄琴弦,低头:“过几日就要举行婚典了,到时候,我或许连抽身的机会都没有,原先父后没这么做我还放心,但是你在这里,叫我怎么能放得下心。” 龙清晨轻笑:“凤天漓,你还说我小看你,是你太低估我了吧,不过是两个月禁闭,眨眨眼就过去了,反倒是你那柳小哥……听说他爹真的很疼爱他,若是你能好好把握机会,也许将来局势会有转机呢?” 凤天漓抬起头目光悲凉雪花从他眼前飘过,渐渐模糊。 冬季,天色终是暗得特别快,不一会,龙清晨就已经看不清他的身影。 平心殿不比别的宫殿,外边星星点点的灯火,但是这里不过两三盏。 凤天漓也渐渐看不清楚宫殿,只是凭着感觉:“清晨,你体息吧,等你睡了,我就走。” “你不走,我不睡。” “那你不睡,我也没办法走。”凤天漓笑。 “……”僵持。 龙清晨甘拜下风,他知道在比拼耐力和凤天漓相差太多:“那我睡了,你也不要久留,你寝宫可是比这暖和多了。” 说罢,漆黑一片的平心殿里响起脚步声,然后越来越小,最后没有了。 但是凤天漓还是没有离开,他一动不动的看着平心殿的门,手指尽管放在貂裘下,却也冻僵了。 夜晚,风雪渐大,白雪落了他一头的青丝。 过了一会,他突然感觉到自雪再没落到他自已身上,但是雪花依日在纷扬。 “太子,”接着,柳千澄温柔的声音传到他耳边:“风雪越来越大了,如果太子不介意,可让臣女陪伴太子,一同守着这平心殿如何?” 柳千澄撑着把伞,静静的站在凤天漓的身后。 他也穿了不少,但是还是冻得直哆嗦,连说话的气息都不稳。 “我陪着太子妃,只是尽一个丈夫的本分,何必柳小哥也来一起受苦。”于是,凤天漓的声音如同这满天冰雪一样落下,寒彻骨髓。 “太子陪着太子妃,臣女陪着太子,互不干扰。”柳千澄笑道。 凤天漓淡淡哼了哼,伸手拨去眼前琴弦上的雪花。 平心殿里突然传出龙清晨的声音,凤天漓还没来得及收回手,就直接全身僵硬。 龙清晨似乎就在门口,怨毒的说道:“骗子凤天漓,说会回去又不回去,一点信用也没有。” 凤天漓愣了半天,才慢慢把手收回:“你不是睡了?” “睡了,又被你们吵醒了,”龙清晨埋怨道:“要是想说情话回房间再说去,少在这里肉麻我,我还要休息!” 凤天漓看看门,又看看一脸期待的柳千澄,只能叹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命人撤了古琴:“那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龙清晨还是那淡淡的两个字:“不送。” 凤天漓看了一眼柳千澄,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对身边的宫人吩咐道:“明天一早你到后花园去,摘一些新鲜的梅花来,送到平心殿里面。” 宫人称是,凤天漓继续走。 柳千澄看了看凤天漓越走越远,转过身对那宫人道:“珑在皇父只是在气头上,过段日子,太子妃还是太子妃,你们要好生伺候着,知道了么?” “是,奴才知道。”宫人应了一声。 眼看着凤天漓已经走远,柳千澄赶紧丢了伞小跑着追上去,雪花已经铺了一层,而且又是夜晚,看不清路上的小石子,柳千澄很不幸的被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凤天漓停下来,回头看他。 他报以歉意一笑:“臣子无事……” 凤天漓没有半分表情,转身,继续走。 确定凤天漓真的走得连个影子都不剩的时候,龙清晨才安心的回去睡觉,次日一早起来,有宫人奉上早膳,虽然大门还是关得严严的,但是房间内那几个大瓷瓶里的孔雀翎早已经换去,变成了心弦怒放的梅花,满满几大瓶,为鬼屋一般的平心殿,增添了不少的生气。 龙清晨走进了,还能问到香味,仔细一看,那些消融的冰雪化成水珠粘在花瓣上,甚是可爱。 “这是……”他愣了愣,用手取了一枝出来,看看花枝的断口处很是湿润,明显是刚摘不久。 “这是太子殿下特意吩咐奴才送来的,据说他大早就到后花园去了。”宫人放好早膳,甚是恭敬的说道。 龙清晨笑笑把花枝放回去道:“他有心。”语毕转身坐到桌子前开始用膳。 膳食还是和原先一样的丰盛,其实他被囚禁在这里也就是孤僻了点,人少了点,房子旧了点,黑暗了点,很多时间冷清清的,但是其他的一点都没有变。 他之所以还能享受这种待遇,和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有莫大关联。 摸摸用完了早膳,龙清晨闲着没事,趁着宫人还在收拾未走,便问道“那太子呢?” “太子在陪柳家小哥,据说是准备婚典事宜。”宫人答道,末了还用万分同情的眼光,偷偷扫了龙清晨一眼。 唉,一个好好的正主,还怀着身孕,就这样被赶了出来,让那侧房捡了便宜。 龙清晨坐着,又觉得无聊了,眼看那宫人仍然在收拾继续问道:“睿王呢?” “睿王和王妃感情好着,这几日都在花园里游玩。”宫人答道,继续用同情的眼光看着龙清晨。 话说,自己的丈夫心有余力不足,连情人都另寻新欢了,可悲,可悲呀! 宫人们收拾好碗筷,就退了出去,好不容易打开的门再次合上,回复黑暗一片。 龙清晨转过身去,模模糊瑚中看到案桌后有一名哥儿款款而坐,拿着书看,笑着,哭着,泪水落下,打湿了手中的书册。 鬼见多了,龙清晨也麻木了,除了感觉到心里比较凉了些,其他还好。 他无视那真真假假的幻影,自顾自的走到那些插满了梅花的瓷瓶前,慢慢看着,觉得身心舒畅。 算算日子,已经初六,过不了几天,凤天漓就该娶亲了。 龙清晨一笑,继续摆弄花草。 当天下午,龙清晨闲着没事做,打算早早休息,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他郁闷,只能披了衣服起来,走到门边:“谁?” “是我。”门外的凤天漓笑得得意洋洋,甚至都有点无赖瘪子的味道。 龙绮凰满心疑惑一头雾水:“怎么突然来了?” “你想我,我怎么能不来?那岂不是太冷血无情了?”凤天漓继续笑,笑得特别得意。 “想你?”龙清晨飞速把自已一天的活动都回忆一遍,实在是不知道自己怎么想他了,还把本人给招来了。 “恩,我都听那宫人说了,所以你不用再否认了。”凤天漓继续死皮赖脸。 ……他说的是今天早上自己无聊的时候找出话题啊! 龙清晨满脸黑线,他总不能现在就告诉凤天漓只是他太过无聊了随便问的吧。 “哈哈……”没办法,面对此情此境,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是啊,我是很想你,结果你现在就来了,我的确感觉到意外。” 凤天漓笑得越来越灿烂,“清晨,你还好么?” “当然好,才过了一天,有什么不好的?”龙清晨也笑。 “那就好。” “凤天漓,我发现你有些杞人忧天。”龙清晨道。 “清晨,今天发生了点事情,”凤天漓突然飞快的转变了刚才接近无赖的语气正色道:“可能这几天我都没有时间过来了,你一个人要好好的,知道么?” “我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龙清晨先是愣了一会,随即忍不住咧开嘴角。 凤天漓没有回话,突然在门外沉默了,龙清晨发现不太对劲:“凤天漓?” 还是没响应。 “凤天漓?你怎么了?”他急道:“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清晨……”凤天漓突然压低了声音。 “什么?” “我想亲你一下,可以么?”凤天漓扬起明朗的笑意,却带着淡淡的忧伤。 “什么?”龙清晨懵了,这这这……隔着门呢,他怎么亲? 他还没有来得及反映,只感觉到紧闭着的门板突然压了压,然后不动了。 龙清晨顿时呆若木鸡。 凤天漓一手撑在旁边,闭眼,上身下俯,轻轻把一个吻印在门板上。 慢慢的,他很认真。 “凤天漓……”龙清晨的手颤抖着,抚上门的窗花,从指尖敏感的传来一阵刻骨的悲伤。 “清晨,好好照顾自己,知道么?”明明同样的一句话他已经说过,但是再重复一遍,不厌其烦。 “恩……”现在的龙清晨除了点头,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我要走了,你早点休息。” “恩……” 门外响起脚步声,很快就听不见了。 龙清晨彻底懵了。 接下来几天,凤天漓果然都没有去看他,但是新鲜的梅花却没有少过。 虽然这些梅花给他舒缓了不少的难受,但是毕竟不是活物,不能对话,能说话的,也就只有一日三餐准时送膳食进来的宫人可以对上几句话,其他时间,他只能沉默。 要是以前,让他安静半刻都不可能,但是现在,他一天干坐着,一个字都不说,也是家常便饭。 听到皇宫深处传出来的热闹乐曲,他再次算了算时日,就是今天,凤天漓该娶柳千澄了。 这动静,不小呵。 乐曲,鞭炮,锣鼓声震天响,龙清晨想,这么远的平心殿都听得到,那一定是热闹非凡。 可惜,他无法看到,而凤天漓也无法再来看他。 声音直吵到晚上才好些,憋了一天的闷气,龙清晨心情不好,早早的躺上床,却怎么也休息不好。 这么吵,他怎么睡? 或许到了子夜,也可能不是,龙清晨烦得不想考虑这么多,后来,动静渐渐平静下去。 虽然打心底感觉到不臾但是自己的身子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委屈的口 这么想着,龙清晨把头一偏,躺在枕上渐渐睡去。 那一夜,他睡得最不好。 第二天,龙清晨起得特别晚,而等他起来,发现一向维持紧闭制度的大门竟然出人意外的大大敞开着,光线的照射,使得内殿明亮不少。 龙清晨看出去,发现外面的世界一片雪白,雪花零零散散,还在继续落下。 好漂亮,可惜,他现在只能这么看着。 走到正堂,龙清晨立刻就看到一道明显的身影,柳千澄。 他穿着一身的新衣,带领着身后几大排的宫人站着,就在客厅的正中央。 头发只是微微挽了一下,装饰以金色凤簪,一身火红的新衣,显得喜庆,显得华贵。 看到龙清晨走出来,地微微一笑,接着,如同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时候样,安安分分的行了个礼节:“见过太子妃,臣妾已经再此等候甚久。” 龙清晨不回答,只是一直盯着他的妆容。 看他笑得那么灿烂,说明了昨晚新婚洞房过得不错,眉毛都比平时浓了些,嘴上染着胭脂,脸颊是自然的粉红。 龙清晨又朝外看了看,不禁有些失落,凤天漓没有来, 第九十八章:自由 “你找我?”龙清晨这才慢慢把焦距调整到柳千澄的身上,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和门外冰天雪地的寒冷相互呼应:“有什么事吗?” 那语气,淡到不行。 “昨日臣妾和太子的婚典,少了太子妃的到场,觉得少了气氛,再说,按照规矩,臣妾还没向太子妃奉茶,于理不合。”柳千澄淡淡一笑,转身对宫人使了个眼色,那宫人立刻走到两人之间,手上捧着个盘子,他低下头,双手奉上,盘子上正放着一个温在小火炉上的茶壶,还有旁边是一个茶杯。 柳千澄取下茶壶,往茶杯里倒上了色泽金黄的茶水,慢慢跪下,甚是恭敬的呈上茶杯。 龙清晨看了看他那双皮肤白皙的手,上面有一些红色的痕迹,估计一时半会消不了,这么留着,如同玫瑰的花瓣印在上面一般。 不止是手上,连身上都应该不少吧。 龙清晨接过茶杯,微微抬起下巴,喝完了茶水,放回到宫人手中的盘子上:“你起来吧,要是别人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你。” “都是礼分,臣妾谢过太子妃。”柳千澄笑着,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抬眼看了龙清晨,媚眼如丝:“太子妃在此处,一定感觉到寂寞,臣妾好不容易得到父后的许可,这次来,正好可以陪太子妃谈谈天。”说着,他伸出手就要搀扶龙清晨到椅子上,龙清晨暗暗摆脱他的手,自己坐下。 柳千澄也不觉得尴尬,双手交叠,放在膝上,一身红衣似火,缓缓坐下了。 他的领子袖口都镶着白色的绒毛,更显典雅华贵。 龙清晨看了看旁边的花瓶,发现梅花没有换新的:“太子很忙?”他问道。 “是啊,父后最近让他经常出宫,除了昨日的婚典,臣妾也有好些时日没有见到太子了。”柳千澄落寞道。 “哦,这样啊,那他很累,你要好好伺候他。”龙清晨随口道。 “这是臣妾的本会……”柳千澄抬头,看了看那些梅花,觉得有些刺眼,又道:“请太子妃别责怪太子,因为父后前些日子,呵斥他总是往平心殿跑,不成体统,所以太子才会这么久没来,其实,太子心心念念的都是太子妃。” “恩,我知道。”龙清晨点点头,一笑,瞅了柳千澄一眼,伸出手去摆弄那些依然开得很灿烂的梅花:“那你往这平心殿跑,就为了给我奉茶,岂不是费了很多工夫?” “哪有,其实父后也很上心,只是……前段日子的那事情太过分了些,所以父后不得不狠下心来。”柳千澄道。 “呵呵……是吗?”龙清晨冷笑几声,取了一枝梅花在手里玩着,嗅了嗅:“睿王妃现在怎么样了,不会留下什么病根子吧。” “据太医说,没有,睿王妃如今恢复得很好,前几天,已经和睿王一起回睿王府了。”柳千澄说着,看似无心的盯着那些梅花。 “啪。” 龙清晨手中的梅花突然断成了两截,他愣愣,把花枝放到桌子上。 “唉……”几乎无言以对,龙清晨只能幽幽的叹了口气:“这也是好的。” “恩,”柳千澄弯起眼角如月牙,他伸出手也取了瓶子里的一枝梅花:“难怪这几日臣妾总是看到太子在清早就赶往后花园,原来如此,不过,太子公事繁忙,可能今后再不能送花来,若是太子妃不嫌弃,臣妾可以代劳太子送之。” 龙清晨无心搭理他,顺眼瞥了瞥,刹那,他突然把目光猛地定格在柳千澄的手上,眼看着柳千澄把手收了回去,他一急,连忙拽住,大力拉到眼前,细细查看。 “太子妃……”柳千澄愕然,不解:“您怎么了?” 龙清晨先是仔细看了看他手背上的痕迹,赫然想到自己有多失礼,连忙清了清嗓子,慢慢把他的手放下:“无事……无事,对了,太子真是忙得不可开交?” “是啊……”柳千澄悻悻收了手,委屈得像只小鹿,似乎方才龙清晨已经轻薄了他:“太子妃可是有事?” “有事有事,我非要见他不可,”龙清晨猛的点头,急不可耐道:“若是你见了他,能不能替我传达一下,请他火速来见我,我有急事找他。” “急事……”柳千澄狐疑的看着龙清晨。 “就是急事,请你务必传达。”龙清晨急道。 柳千澄淡淡蹙了眉:“是,臣妾知道了。” “我知道他是很忙,但是事情十万火急,你一定要让他抽空来看我,我有话问他。”龙清晨也皱了眉,对于柳千澄细微的表情变化,他看着极不舒服。 “是,”柳千澄笑笑,随后站起来,又是行了一礼:“那臣妾就不打扰太子妃休息了,先行告退。” 龙清晨愣,半天才平静下来:“哦……那你先走吧。” “告退。”柳千澄又压了压身,然后转过身去,领着开始的那一群宫人离开。 龙清晨看着他们走,大门合上,宫殿内一片黑暗。 不知道怎么的,心情也跟着一落千丈。 他等了一天,凤天漓没有来,甚至一点消息也没有,他问了宫人,个个都摇头。 他们不是不知道,只是不能说。 后来,晚了些,又有人送新鲜的梅花来了,龙清晨看了看那些花,一点笑意都没有。 整天呆在不见天日的平心殿,除了那些每天面对梅花和来了一会就走的宫人们,无人再陪伴龙清晨,接下来几天,依然没有凤天漓的消息,也没有他来看自己的痕迹。 龙清晨越来越消沉,开始几天,还会和送饭的宫人随便说说几句,但是到后来,他不但不说话,连笑都免去了。 更多的时候,他只会在正厅前看着那些梅花,晚了,就去休息,不然就是在梳妆台前发呆。 平心殿是个很恐怖的地方,黑暗如地狱,寂静如深渊,而且,还有似真似假的幻觉出现,都是一个哥儿,很漂亮的哥儿。 但是龙清晨太明白了,在这个平心殿,只有他一个活人。 最惊悚的一次,是他半夜惊醒,转过头去,看到一个哥儿和自己并肩而睡。 他险些要尖叫出来,但是不知道怎么了,那些恐惧化成压力死死压着他的喉咙,他怎么都无法出声,甚至动弹不得。 那个哥儿在他身边睡着,侧身面对着他,睡颜安详而美丽,龙清晨一直看着,冷汗遍布全身,似乎哥儿随时都会睁开眼睛,对他狰狞的笑。 那以后,他更为沉默,笑容没了,其他的表情也渐渐被时光消磨成了灰。 凤天漓还是没有去,龙清晨从失望到绝望,到后来,他被囚禁的期限都满了。 皇父就算再惹人讨厌,但是毕竟还是说话算话的,两个月,到期,直接就把他放了出来。 两个月的时光过去,龙清晨踏出平心殿的大门,觉得恍如隔世。 他的小腹越来越明显,胎儿正健康的成长着,但是也显得出他的身影越发的迟钝凝重。 还是那一片风雪,地上的落雪已经扫了几次,但是还是积得厚厚的,龙清晨每踩上去一步,都会听到响声,他扭头看看,从外界看去,平心殿还是一样的黑暗,旁边那几株可怜的梅花还是倔强的盛开着。 柳千澄走后,再也没有人去看过他。 皇帝,皇父,凤天漓,凤天赐…… 似乎都已经把他遗忘。 龙清晨心如死水,再也翻不起任何一丝波澜。 他继续往皇宫深处走,然后停下,抬眼看去,凤天漓熟悉的身影镶嵌在一片雪白之中,一身白色的貂裘几乎要融到雪地里,只有那一头青丝依旧乌黑。 龙清晨和他对视,一点表情也没有,没有笑,没有悲哀,没有委屈,也没有激动。 这么看着他,眼底如同被冰雪封住,让人看了心寒。 “清晨,”凤天漓还是忍不住欣喜,他几步上前,抓住龙清晨冰冷的双手:“我来接你回去。” 龙清晨淡淡的回视他一眼,点点头,脸色白得可怕,虽然依旧惊艳,却也无力。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突然感觉到身体被一个怀抱自身后囚住,牢牢的,紧紧的,让他无法动弹。 他抬起头,看着无穷无尽的苍天,雪花落在睫毛上,一片朦胧。 “清晨……”凤天漓的话语连带身体一起颤抖,他深呼吸:“对不起……”收紧手臂,更是把龙清晨抱得紧了一些。 龙清晨摇摇头,久久,只是看着天。 “不说这个,”凤天漓松开他,笑得眉眼明朗,掌心依旧紧紧攥着他的手:“我已经命人备好了膳食,你一定没有吃东西……” 龙清晨看着他,总算动了嘴角,算是笑了。 接近两个月没有说话,没有笑,他觉得自己的脸都快僵硬了。 凤天漓笑笑,拉着他的手就走,在雪地上,深深浅浅留下一行脚印。 龙清晨低着头,走了好一会,才低着声音道:“你最近很忙么?” 太久没有说话,他差点找不着自己的嗓音,有点哑。 “是有点忙,不过再往后一些就好多了。”凤天漓回答着,一面更是抓紧了他的手。 盛开的梅花在两人身边擦肩而过,美不胜收。 “为什么你没来……我只是要问个问题。”龙清晨继续压低了声音。 那之后,再也没有除宫人外的人去看他,他一人面对鬼屋平心殿,还要提心吊胆的防卫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哪里冒出来的哥儿。 “对不起……真的是脱不开身……你要问什么问题?”凤天漓赶紧问道。 “你给柳千澄吃了什么东西?恩?”龙清晨突然停下脚步,凤天漓随后也停下。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凤天漓看他:“莫非是……后来,他去找你了?” “新婚第二天就去找我了,我第一眼就看到他手上的东西,”龙清晨叹口气:“凤天漓,你当真这么绝情?你可知你这样做,是毁了他的一生啊。” “我以为你就算知道了这些,也会无动于衷,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大,”凤天漓低了头笑:“嫁给我,是他自选的,这样的结果,他只能怪自己。” “凤天漓,你让他一辈子都做不了父亲。”龙清晨摇了摇头。 “只有这么做……清晨,你明白为什么的。”凤天漓抚了抚他身后的长发,满眼深邃。 龙清晨别过头去:“那种药开始很难发觉,但是到后期的症状就会越来越明显,想不让人知道都难,我房间里有个大箱子,里面第二层第一排从左到右的第三个紫色的盒子里有几块香料,你点在他的房间里,可以消除那些症状。” 凤天漓会心一笑:“恩,我知道了。” “回去吧,我很累了……在平心殿的那段日子,真不是人过的……”龙清晨再次摇头叹气。 继续走下去,两人四周的宫殿越来越密集了,龙清晨觉得很眼熟,眼熟到让他打心底发凉。 “父后那边……”他低吟,走了这么久,才想到要问这个问题。 自己从平心殿出来,按照规矩和皇父的脾气,如果不去请安,他会善罢甘休吗? “放心,我已经事先跟父后说过了,你一回来可以先去休息,晚些再边去没关系的。”凤天漓道。 于是两人继续走,但是不多时,是凤天漓先停下了。 龙清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柳千澄站在一棵松树下,对着自己的双手呵气,凝视着他们。 凤天漓的脸色不太好,笑容也凝结成了冰,他下意识的,只是抓紧了龙清晨的手。 柳千澄走到两人的面前,先是一脸抱歉的曲曲膝,再为难的看看凤天漓:“殿下,父后说,让您即刻过去……” “他又想干什么!”凤天漓的语气已经恶劣到极点。 “这个……臣妾不知。”柳千澄越发的为难起来,只好把求助的眼光投向龙清晨。 龙清晨张了张嘴,原来想要说些什么的,但是又忍住了,默默的,甩开了凤天漓一直抓着自己的手:“凤天漓,你还是去吧,兴许有什么重要的事呢,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凤天漓气得语塞,狠狠的看着柳千澄,“他现在在哪里?” “父后……父后在偏殿。”柳千澄被他凶狠的眼光吓住,低着头直发抖。 龙清晨一手覆在小腹上,脸色更为苍白。 孩子很不安分,乱动,让他极不舒服。 “清晨,你怎么了?”不经意间,看到龙清晨有些吓人的脸色,凤天漓一时之间有些慌张。 柳千澄也愣了,直直的看着龙清晨。 “没事,”龙清晨佯装镇定,再一次扯了扯嘴角:“有点凉了,我得先回去了。” “不如我送你回去,然后再去父后那里。”凤天漓感觉到有点不太对。 此言一出,柳千澄把目光从龙清晨身上转到凤天漓的身上,眉间皱了又平。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龙清晨摇摇头。 “皇嫂!”远远的,突然有人大声叫喊,龙清晨看过去,正是朝着自己在雪地上一路小跑的凤暮紫,他微微一勾嘴角,只见凤暮紫转眼就跑到自己的眼前,笑得特别天真:“皇嫂,你今天能出来了真好,原来我想去看你,可是父后不准,现在终于等到你出来啦!” “有暮紫陪着我,凤天漓,你就放心吧。”龙清晨笑道。 “恩……”凤天漓还是犹豫了一下,接着就用兄长的口吻教训道:“暮紫,不可以胡闹,知道么?” “我知道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凤暮紫有些不服气,朝着凤天漓做了个鬼脸,接着用鄙夷的目光看着柳千澄:“又是父后来找?真是,父后找皇兄不会让下人传令么?为什么每次都是你在跑腿呢?” 柳千澄脸色一白,低头道:“只是正巧因为臣妾在父后的身边,所以就顺便……” “虚伪,”凤暮紫的脸色更加鄙夷:“想看皇兄就直说好了,还拐弯抹角的,让人看着都不舒服,假得要死。” 柳千澄脸红了,偷偷看着凤天漓,不敢言语。 凤天漓的脸色还是一样难看,轻哼了两声,没有理会他。 龙清晨又道:“我得回去了,凤天漓,你别耽误了时间。” “恩,你在房间等我,我很快就回来。”凤天漓点点头,面对龙清晨脸色总算缓和了些。 “嘿嘿,不要废话这么多了,皇兄,我们走啦!皇嫂,暮紫很久没有看到你了,很想你,一会我们一起好好聊聊……”凤暮紫笑着,拉着龙清晨的手就走,身后的凤天漓还想嘱咐什么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拐过了一座宫殿,消失得无影无踪。 凤天漓摇摇头,转身冷冷看了看柳千澄:“我们也走吧。” 语毕,大步流星的就朝着偏殿的方向走去,柳千澄点点头,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 “暮紫,走慢点。”龙清晨蹙眉,原来就感觉不太舒服,又被凤暮紫这样拉着小跑,现在的身子的确有点吃不消。 凤暮紫如梦初醒般,赶紧停了下来,大大咧咧的笑道:“哎呀,我都差点忘记了,皇嫂现在的身子不比以前……” 龙清晨对凤暮紫无可奈何:“现在柳千澄可是父后眼前的大红人,你这么说他,就不怕他在父后面前故意告状?” “呵,对付那种虚伪的哥儿,不用手软,”凤暮紫双手抱胸,气得直哼哼:“你不知道他有多讨厌,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进宫来玩了,那时候哥哥还在宫里,父后特意送给哥哥一只小狗让他开心开心,然后有一次我看到他不小心把狗给弄死了,还死不承认,污蔑是个宫人弄的,父后不知道怎么了,特别相信他,一味的帮他,我亲眼看到的,可是父后还是不相信我!还告诉我不准让别人知道,结果那哥儿还装成一幅他最无辜的样子,看了都反胃。” “哦,”龙清晨挑了眉,立刻装成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道:“他真的这么做?” “是啊,为此,哥哥虽然说不计较,但是还是伤心了很久,病情也加重了,我告诉皇兄,皇兄只是笑,九皇兄又不相信我,气死我了!”凤暮紫咬牙切齿的模样,真是恨不得把柳千澄撕碎了再吃下去。 “呵呵,或许有什么意外吧……”龙清晨不动声色的扯了嘴角。 “行,那这件事算意外吧,可是皇嫂,你知道后来他怎么给父后出主意,让他处置那个宫人吗?”凤暮紫的脸上再一次燃烧起火焰:“那宫人实在是太可怜了!竟然被他叫人活活绞死!而父后,竟然纵容他,我实在是看不下去!可是,又没有人相信我,唉……真是……” “那个时候,凤天漓就没有一点表示吗?” “我当时说了,结果皇兄说,就算是我说破了嘴,也没有人愿意相信我。”凤暮紫说着,表情一垮,一副受了苦闷的样子。 “你皇兄说得很好……”龙清晨只能点点头:“想想,当时一个是兵部尚书哥儿,一个是毫无身份背景的宫人,你说,他们会帮谁?” “哼,那又怎么样,现在我是正二品的郡主,他只是从三品的侧妃,论辈分,他比我厉害,但是论身份,我比他高!”凤暮紫还是气呼呼的样子,几乎都要把下巴抬到天上去。 “是是,暮紫郡主最厉害了。”龙清晨弯了眉眼,笑道。 “皇嫂,明天就是元宵了,”凤暮紫继续抓着龙清晨的手,摇来摇去,乐不可支:“一定会很热闹的!到时候,你别理皇兄啦,和我一起玩好不好?” “好。”龙清晨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像现在的情况,皇父一定会把柳千澄往凤天漓身边压,说算自己想和他在一起,也是很难吧。 第九十九章:临盆 在凤暮紫的陪伴下,龙清晨回到了许久不见的寝宫,四周的景色都没有太大改变,只是都被白雪覆盖,有些萧条。 走进去,装饰得富丽堂皇的客厅里已经摆上了满满一桌的美味佳肴,腾腾的冒着热气,香气扑鼻。 环顾四周,原先放着玉器珍宝的瓷瓶上都插满了梅花,娇鲜欲滴,每一朵都在尽情的绽放。 “唉,”凤暮紫惋惜道:“皇兄苦心布置的这一切全部被柳千澄那个贱人毁了。” “既然凤天漓没有空,那么暮紫,你就陪我吃好了,”龙清晨微微一笑:“我还没有用过膳,刚从平心殿回来。” “恩恩,好。”凤暮紫连忙不住的点头,小心翼翼的搀着他坐下,自己也坐在旁边。 “暮紫,这段时日你过得可好?”看着宫人开始为自己盛汤,龙清晨忽的转过头去:“还有凤天宇,我很久没有看到他了,你说明天是元宵,他会不会回来?” “应该会回来吧,”凤暮紫歪了歪脑袋,想了想:“虽然九皇兄很少回到宫里来,但是一有重大的节日,他应该都会回来。” “哦,那就好。” “既然是元宵,那么所有的人应该都会到,”凤暮紫拿了一双银筷子,夹了些菜放到龙清晨的碗里:“我真的不想看到云鸾那贱哥儿,前些日子他进宫来,我不过是才碰了他一下,他立刻就倒在地上了,似乎痛得都流眼泪了,结果父皇和他的夫君一起训了我一顿,父后也没给我好脸色看,柳千澄那贱人表面上是安慰我,谁不知道他话中有话,在暗地里讽刺我呢!” “暮紫,公道自在人心,自己本身清白,就不要去多想那些无畏的言论。”龙清晨安慰道。 “唉,也只有这样了。” 那一天,凤暮紫都在龙清晨的身边陪着他,和他说说笑笑,转眼间,天色也晚了。 龙清晨的身子倦得紧,凤暮紫察觉到他的乏力,很识相的找了个借口自己回去了,等出了宫门,一看,天色都已经完全黑了,他觉得有点怪怪的,想了想,才发现,这么久了,自己的太子皇兄还是没有回来。 想着,凤暮紫不禁有些气愤:“皇兄也真是的,都这么晚了还不回来!难不成还要继续和柳狐狸在一起?哼!” 他在原地埋怨了几声,转了转,气呼呼的回了自己的寝宫。 龙清晨是真的感觉到身体不舒服,凤暮紫一走,他立刻躺到床上去。 孩子一直在他的肚子里不安分的动来动去,疼得他连连吸气,躺了许久才感觉好些。 两个月没碰的雕花大床还是那么柔软暖和,似乎能融进骨子里,寝宫一片明亮,房间内还有不少的宫人跪着等待吩咐。 稍微机警一点的宫人都不难看出床上龙清晨的痛苦,于是有人跪在床畔,俯首道:“太子妃爹爹爹爹,是否要传唤太医?” “不用……”龙清晨连回答都觉得有些吃力,于是把手伸出去挥了挥:“孩子调皮些,一会就好了,没什么大碍。” “是,爹爹爹爹。”宫人显得有些左右两难,但是主子都下了命令,他也不得不从。 宫人退下,才退了一半,突然察觉到不太对劲,猛一抬头,惊愕得险些大叫:“太……” 凤天漓看了看纱帘深处的床,微笑着摆了摆手,让宫人噤声,然后让他下去。 他轻手轻脚的错开纱帘,绕过去,似乎生怕惊动了里面的人。 龙清晨本来是要睡的,刚拉了被子,偶然的一转头,愣了,眼睛慢慢睁大:“我还以为你今晚继续在柳千澄那里睡。” “不要提他。”凤天漓低低一笑,接着坐在床边,温暖的掌心覆盖上龙清晨的手背:“怎么样,回来的感觉是不是很好。” “平心殿就是个鬼屋,一到晚上,就有莫明其妙的哥儿出现,你去试试看就知道了。”龙清晨冷笑。 凤天漓愣了愣,听出话外之音,低声道:“对不起……” “没事了,”龙清晨摇摇头:“都过去了,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清晨……” “晚了,”龙清晨艰难的往里挪了挪身子,在床上腾出了更多一些的空位:“睡吧,我很累了。” 凤天漓还是坐在床边,突然有些犹豫:“清晨,我……” “我累了。”龙清晨翻个身,蹭了蹭枕头,合上了眼。 凤天漓的话又只好生生咽了回去,久久,他才褪去外衣,翻身也躺上床:“我试了很多次……可是柳千澄死活都一口咬定是你把云鸾推下的水,而且还说,愿意替你在父后面前求情。”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皱眉:“父后站在他的那一边,怎么说也没有用。” 龙清晨冷冷哼了一声:“不说了,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他和父后都已经达到了目的,这两个月,想必都过得很好吧?” “我很想你。”凤天漓平躺着,视线慢慢调整到龙清晨留给他的无情冰冷的背部景象,简称背景。 “恩……”龙清晨顿了一会,道:“睡吧,明天是元宵,不休息好,没有精神无法见人。” “好……”凤天漓含糊应答。 龙清晨侧着身子,脸都埋没在黑暗里面,眼睫毛颤抖一下,又停止——皇父,云鸾,柳千澄这三人,联合起来演的这出戏,确实是配合得完美无缺天衣无缝。 似乎熟睡,又似乎没有,一片沉静中,龙清晨只是缓缓勾起嘴角,弧度犹如残缺的月牙。 凤天漓久久不能安寝,总是觉得胸口被压着一般难过,但是龙清晨在旁边,为了不影响他,又不能辗转反身。 又过了一会,宫殿里的灯都灭了,油尽灯枯。 凤天漓动了动,突然低声道:“清晨……” 没人应答。 “清晨?睡了么?” 还是没反应。 凤天漓迟疑了一会,慢慢也侧过身去,伸出手,碰了一下他的肩。 龙清晨还是没动,似乎已经睡着了。 “清晨……”凤天漓埋首在他颈间,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身子:“对不起……对不起。” 门外,夜还是那么黑,似乎要把所有吞没,一轮明月挂在当空,散发着淡黄的光晕,也渲染了地上的白雪。 世界一片暖黄。 第二日,元宵。 皇宫内外张灯结彩,忙得不可开交,很热闹很热闹,然后,龙清晨就被吵醒了。 或许是不早不晚的时候,但是他醒来,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再一看,又是凤天漓! 得,那时候自己还有力气反抗他,现在没有,龙清晨耐着性子:“凤天漓,放手,该起来了。” 凤天漓赖在他的身后,还是紧紧的抱着,蹭了蹭他的颈,没醒。 “凤天漓!放手!”怒上眉梢,龙清晨不得已把声音提高了好几度。 身后的人这才有点动静,却没睁开眼,轻轻在他颈上吻了一下,揩了一把油,再啃几块豆腐,这才慵懒道:“还早着,多睡一会。” “够了……起来!”龙清晨微怒。 “外面很吵,多睡一会……”凤天漓继续耍赖。 “唔……”龙清晨突然咬唇,神色痛苦。 “怎么了?”凤天漓猛地睁开眼,敏锐的察觉到他的不对,随后拨了长发,把手放开,再支撑起身子:“不舒服?” “肚子疼……”龙清晨喃喃,把身子微微蜷缩,双手捂着腹部。 “你忍忍,我这就去叫太医。”凤天漓慌了,从旁边扯了外衣就披上,二话不说直接奔下床。 他前脚刚下去,龙清晨后脚就坐了起来,一脸的坦然:“不用了,只是孩子调皮,现在已经好了。” 凤天漓当场石化,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 “我想出去走走,很久没有热闹了。”他站起来,目光犹如秋水。 凤天漓顿了一下,然后击掌,接着就有一大串的宫人们鱼贯而入,一如既往的伺候两人更衣梳洗。 龙清晨站在门口看出去,皇宫内金黄的瓦砾上积了白雪,房梁上挂了红绸,很是喜庆,白雪红绸,那么刺眼,又那么和谐。 梳洗完毕,两人又享用了一顿平静的早膳,原本凤天漓是想要喂龙清晨的,但是一看到他不怎么好的脸色就没多说,怕他生气了:“要不传太医来看看吧,你脸色不好。” 龙清晨摇摇头,低头喝粥:“没什么,不用大惊小怪,普通的胎动而已,我在平心殿,已经经历过几次了。” 那是真的疼,不是骗人的。 “还是别出去了,外面热闹归热闹,对你而言却也危险。”凤天漓劝说道。 “我想出去看看,走走也好。” “那好,我陪你。”凤天漓无奈投降。 “恩。”吃完早膳,龙清晨顺手取过宫人送上的一方丝绢,擦了擦嘴:“那么,如果在半路上,柳小哥突然出现了呢?” “我不会理他。”凤天漓回答得干净利落。 龙清晨淡然:“但愿如此。” 很久没有去御花园了,再次一看,觉得另有滋味,似乎是久别重逢的老友。 花园里很热闹,到处都是衣着华丽围聚在一起谈天论地的皇亲贵族,梅花盛开在四周,还是一样的绚烂。 那些贵族们看了看他和凤天漓走过,个个面带微笑的上前打招呼,简单寒碜几句,又离开,龙清晨也笑着回应他们,但是从眼角的余光扫去,还是不难看出他们在背后回头看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于是那一点笑容也要凝固。 “别理他们,都是那样的。”凤天漓看到他表情不好,连忙抓了他的手。 “我知道,要是在意的话,我早就回去了,放心,这点耐力我还是有的。”龙清晨保持着笑容。 继续往花园深处走了一会,宫人突然走至两人面前,俯首:“太子殿下,太子妃爹爹爹爹,皇上和皇父爹爹爹爹就在前边的亭子里,请两位过去。” 凤天漓抿唇,眼眸明亮。 龙清晨释然一笑:“该来的还是会来,逃避也不是我的风格。” 凤天漓看看他,再次投降,只能跟着一起慢慢过去。 亭子里站了不少人,还都是熟面孔,皇帝,皇父,凤天赐,云鸾还有柳千澄…… 该来的,一个也没拉下。 皇上和皇父是坐着的,其他人站着,却在热闹的谈天。 那宫人领着他们穿过人群,来到亭子外,接着就对亭子里的人屈膝道:“启禀皇上,皇父爹爹爹爹,太子,太子妃到。” 亭子里的人都停止谈话,纷纷把目光投向他们,目光似针,扎得龙清晨心口疼。 “不怕……”凤天漓在他的耳边低声道。 “恩,不怕……”龙清晨调整了表情,抬起头来,笑得如同绽放的莲花,脸色却和地上的雪一样惨白。 他和凤天漓走进亭中,凤天漓抓着他的手却很紧,一直没有放开。 擦过凤天赐的视线,他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再瞥一眼他身边脸色很难看的云鸾,就把目光收回。 龙清晨从眼前走过的时候,云鸾脸色一白,连着往后退了一步,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怖的魔鬼一样,把半个身子都躲到凤天赐的身后。 凤天赐揽了揽他的手,微微抿唇,只是看着龙清晨,目光透着悲伤。 柳千澄在皇父的身边,看到两人走来,还是很谦逊的含笑。 怀胎八月,身形更为迟钝,面容也越显疲倦之色,龙清晨对着皇帝和皇父欠了欠身,并不能再像往日一样的行礼:“见过父皇,父后。” “父皇,父后。”凤天漓微微俯首,很快又抬起,慵懒的神情里仍然的遮不住高傲的光芒。 “免礼了。”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两个月不见的皇帝还是保持着长辈的模样,只是挥了挥手。 龙清晨看着他身上的龙袍,心里不能平静。 眼见两人都行完了礼,站在皇父身边的柳千澄也走了出来,一身嫩绿色的衣裳,他双手交叠在身侧,屈膝:“臣妾见过太子,太子妃。” 皇室中最烦人的,就是这些礼节。 凤天漓面不改色的扯了扯嘴角,平手做了一个手势:“免礼。” “太子妃,这两月来在平心殿,你可有悔悟?”皇父的手指上还是套着金色长长的指甲,他一笑,一动,粲然生辉。 “是,儿臣知错。”身体突然很难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压抑得太多了,眼前的景物和人都开始摇晃。 “那很好,”皇父笑得越来越厉害,越来越招摇,似乎在说,看你以后再和本宫作对,本宫狠心起来,也绝对不是你能受得了的!皇父抚了抚指甲,再看看旁边一直低着头的云鸾:“既然罚都罚了,那么,现在和睿王妃道个歉,这件事就先到此为止吧。” 龙清晨慢慢走到云鸾的面前,眼眸里的笑意如同深渊,脑袋一片空白,暂时不能思考,走到云鸾的面前,抬起头和他对视,竟然捕捉到他眼里的一丝闪躲。 “皇父,”凤天赐突然抬起头,有些急乱,打断了龙清晨尚未出口的话:“事情都已经过去,而且人也没事,谁也不会再追究,道歉可以免了。” “怎么可免,若是连这点事情都可以这样简单的解决,今后叫本宫怎么正法?只是一句道歉而已,太子妃应该不会吝啬。”皇父继续笑。 龙清晨挑起柳眉,脑袋一片混沌,说出的话完全不经过思考:“真是对不起了……睿王妃,当初是我一时迷了心窍,今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 “相信太子妃也是无心之失,而且臣妾也没事,不用这样……”云鸾难受的转过头去,甚至不敢看龙清晨的眼睛。 气氛很不好,龙清晨再抬头,看到凤天赐也是拉着脸色,一点笑意都看不出来,也没有看他。 龙清晨还是笑,笑倒僵硬。 他的原则就是这样,相信他的人,不用多加解释就会明白,但是不相信他的,多费口舌去解释也没用。 凤天赐是后者,让他心灰意冷的后者。 他说过,只要是他在意的人,他死都不会去动。 他不信,他说的话,他从来不信。 “这样就好了,今后大家还是一家人,过往的不愉快都忘掉吧,”皇父盛情喊道:“今儿是元宵,是个好日子,晚上要在宫里大摆筵席,届时,谁都不准晚到啊。” 众人点头应允。 皇父更高兴了,高兴得有点得意,龙清晨看着他笑,只是觉得头晕。 凤天漓又和皇父说了几句,结果顺利得以带着龙清晨一起脱身,得到允许,他拉着龙清晨就走,似乎走得越远越好。 “难受么……要是难受,可以哭出来,不要紧的。”走到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凤天漓突然停下,转身对视着龙清晨。 龙清晨的眉眼一分一分黯淡下去,最初的神采都已经被磨灭,只是机械的摇摇头,脸色和雪花一样白。 “多留个心眼的人都知道你是无辜的,别的事情就先暂时忘掉,现在你的身体不宜有过大的情绪起伏……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莫不是着凉了?”凤天漓心中一急,伸手就去摸龙清晨的额头。 龙清晨躲开他的手,苦笑:“怀着孩子就是觉得辛苦,才出来没多久就觉得累了,凤天漓,这里太吵,我们还是回去吧。” “好,我送你回去。”凤天漓说完,极其小心的牵着他的手,慢慢往回走。 龙清晨一直沉默着,让凤天漓牵着手走了一阵子,突然道:“凤天漓,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你是皇储,在这种场合,无辜缺席总是不好。” 凤天漓愣住了:“现在不管这么多了,我会陪着你,只是一个元宵而已,每年都会过,今年我缺席了又怎么了?” “凤天漓,我想一个人冷静会。”龙清晨又道,那语气,软弱得近乎哀求。 “那好,”莫名的心疼,但是现在,凤天漓除了顺着他的意思,没有别的方法,他叫来宫人,嘱咐了他一定要送龙清晨回去,转头又道:“你一个人冷静可以,但是一定要在寝宫里,知道么?有什么事情可以叫人,不要随便跑到别的地方去。” “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了。”龙清晨点头。 凤天漓不放心,又对着宫人吩咐了很多,然后才肯放手,让龙清晨离开。 应该不会出事的……他蹙眉,压了压自己的心口。 可是为什么,总是感觉要出事? 龙清晨很听话的回到自己的寝宫,但是一回去了就把所有的宫人给遣了出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说是休息,然后大半天再不见动静。 转眼到了正午,宫人瞧瞧天,发现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了,而且送膳食的宫人们都在门外排起了长龙,那宫人清了清嗓子,只得转回身去敲门,语气极度的小心:“太子妃,午膳的时间到了。” 然后他继续等,等了一会,还是没见里面有动静,他放大了声音:“太子妃殿下——” 还是没有动静,宫人们察觉不太对了,里面除了龙清晨又没了别人,该不是要出事才好! 门从里面反锁了,他们身子柔弱,撞不开,只得又请了侍卫把门撞开,才得以进去。 一进去,里面的景象立刻让所有人都石化了,那些手捧膳食的宫人们纷纷大叫,手中的盘子都被打翻。 龙清晨躺在床上,面色痛苦至极,白得更是没有一丝血色,冷汗遍布,下身盖着被子,双手死死的抓着被褥的一角,侧着身子,痛苦的低吟。 好痛…… 他从来都没有感觉到这么痛过,下身似乎要撕裂了一般,平时的胎动,就算孩子再厉害,也不会成这样…… 而且,再加上从昨天起,身子就有了奇怪的感觉,那撕心裂肺的痛一阵一阵的,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到了现在,他已经完全不能把它当成简单的胎动了。 怎么会这样…… 龙清晨紧紧闭着眼睛,下意识的咬住嘴唇,意识已经一片模糊,被身下的剧痛折腾得根本无法思考,发现甚至连要发出声音都很困难。 谁来帮帮他…… 好痛…… “别慌别慌!快去叫太医来!还有,派人通知太子!”稍微年长一点的宫人比较镇定,赶紧指挥了乱做一团的现场,然后跑到床边去,握住龙清晨的双手,喊道:“殿下……太子妃,您怎么了……”屋内生着火盆,可是龙清晨的手却是冰冷得如同冰雪。 看到龙清晨的额头上遍布冷汗,他心中也有了慌乱,下意识的取了手帕擦着。 龙清晨无法感觉到四周的变化,那股痛蔓延到全身,令他无法再思考其他,只是觉得身边似乎有人。 任他挣扎了许久,还是不能出声,太疼了。 不多时,闻声而来的一大群太医背着药箱赶到,顾不得一路风尘仆仆,先是丢下药箱,然后一路飞奔到床边,撇开宫人,抓着龙清晨的手腕开始把脉,不多时,有了苍老痕迹的眉间展现了一股喜忧交杂的情感,他怒斥那些宫人:“你们怎么这么粗心!连太子妃的身体起了变化都不知道,怕是今天就要临盆了!” 宫人大惊失色:“今日?今日太子妃只是说了身体不适,就遣了奴才们出来……” “还在这里等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天堑院的李婆他们找来,有点迟了,不过还好,脉象算是稳定……快去啊!现在只有他们能帮得上太子妃!”太医怒喝道。 那宫人一个机灵,赶紧起身,飞速跑了出去。 太医毕竟也懂一些生产之道,但是太子妃的圣体更是不能亵渎,他现在只能在床边慢慢开导着龙清晨:“太子妃不必着急,越是着急,就越是疼得厉害……慢慢放轻松,您和皇太孙都平安无事。” 他说了很多很多,但是龙清晨只听进去了一句,平安无事。 他无法点头,只是开始剧烈的喘息。 很快,负责接生的李婆来了,太医们也如释重负的走了出去,身后的房门一合上,从房间里立刻传来尖锐的女声叫喊,惨不忍听。 但是,这是每一个孕夫必须经历的事情,他们再不忍听也无可奈何。 凤天漓也赶了过来,脸色难看得紧,他看到那些太医都围在门口,而房间里更是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喊,心中不免慌乱,但是又强作镇定:“太子妃怎么样了!早上不是还好好的!”他剑眉一挑,厉声逼问着太医们。 说着,还准备闯进房间里面去,太医及时将他拦下了,摸了一把头上的汗,道:“太子请勿心急,太子妃只是要生了……” “什么!”凤天漓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停止,不可置信道:“生……现在!” “是的,不过太子妃的身体一向健康,现在情况也很好,所以太子完全可以不必心急。”太医继续劝道。 “啊!——”又是一声尖锐的叫喊,甚至都有些嘶哑。 凤天漓站不住,就要走进去,急道:“不行,喊得这么厉害……我要进去!” “不可以的,太子,您明白……这产房,是不可以随便进去的,再说了,李婆都已经进去了,您完全可以放心!”那太医的模样比凤天漓还要紧张。 “可……可是,他……”凤天漓支支唔唔的,指了指门扉。 那门时不时的打开,进进出出的都宫人,或者手上端着水盆,或者就是拿着什么什么东西,忙得不可开交。 “太子稍安勿躁,所有的孕夫生产,都是如此……痛一阵就过去了。”太医眉开眼笑。 凤天漓进出不得,只有在原地转圈,心急如焚。 不一会,看到另一群人也走到了寝宫的门口,凤天漓一看,心底突然凉透! 是皇父! “皇上有事,所以本宫前来看看。”皇父笑着笑着,从大门走进去,一看凤天漓,道:“今儿真是双喜临门,太子妃择了良辰吉日生产,将来这皇太孙毕定是人中之龙。” “父后!”凤天漓拦在皇父的面前:“您不要这样!” “这是皇宫里的规矩,所有的皇储君必须过的第一关,太子,你应该明白的,”皇父笑得灿烂:“这孩子不能太过宠溺,若是一直留在爹爹亲的身边,未免会娇纵,所以这样做,对孩子是好,对你们今后,也是好的,而且,你和太子妃可以再生一个。” “但是这个孩子意义不同!”凤天漓更加着急。 “太子,你急又怎样?这是从来没有变过的规矩,无论你去问谁,都是一样,忍一时心痛,将来的好日子才会更长久。”皇父看了看那门,也有些着急,心态却比凤天漓好的很多。 “父后,儿臣宁肯不当皇储!”人在最着急的时候,都会口不择言,这一次,凤天漓更是直接踩了皇父的死穴。 “这是什么话!”皇父火了:“若是你不当皇储,今后永生别想过太平日子!连着太子妃一起,整天过得生死未知!你愿意么!” 凤天漓咂舌,一口气提起,却久久不能反驳。 两人在门外僵持了很久,一直到房间内的叫喊声都已经衰弱下去,响亮的婴儿哭啼取而代之,凤天漓不由得身心为之一振! 龙清晨全身已经虚脱,口干舌燥,嘴唇咬得几乎都要破裂,身上的衣裳也被汗水浸透。 但是孩子从他体内出来的那一刻,他却感觉到很欣慰…… 他自己的孩子…… 似乎还有人在为自己的身下清理着,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抬头,看到一位嬷嬷模样的人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 嬷嬷把婴儿洗了干净,笑嘻嘻的跟他报喜:“太子妃,是个麟儿,恭喜您!是位健康的皇太孙!” 龙清晨如同掉进地狱,生不如死,差点就要哭泣。 他费力的挣扎着双手,想要去抱抱孩子,孩子还在哭,哭得他心疼,比身体还要疼。 门被打开,一个人走了进来,龙清晨仔细一看,不由得更加恐惧——是皇父! “真是皇太孙呀……”皇父的笑没停止过,那嬷嬷把婴儿抱到他的面前,他看了看那可爱的小脸蛋,不由得身心愉快:“清晨,辛苦你了,这是你的儿子,本宫的孙儿……你果真没有让本宫失望。” 龙清晨在床上挣扎着,顾不得身体的疼痛,似乎想要挣扎着站起来,把孩子要回来,但是不行,方才的生产已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急得要哭…… 那孩子那么小,他还没看看他,还没抱抱他…… 他的儿子……他的亲骨肉…… 接下来,皇父的一句话,让龙清晨连死的心都有了。 “好好伺候太子妃!孩子……给本宫抱走!” 第一百章:凌寒 带走,皇父说要带走! 龙清晨在床上挣扎得更是厉害,拼了命想要起来,但是几次都险些翻到床下,守护在床边的宫人见他如此,不由得大惊,几次都把他的身子重新押回床上:“太子妃,您现在不可以乱动……” 龙清晨已经力竭,努力的抬着头,看到皇父把自己的孩子抱在怀里,笑颜如花,自己的心口猛地一窒,眼泪突然从眼角汹涌而出,嗓子在方才已经喊得沙哑,只能发出一些呜咽。 尽管身体都被宫人压制住,但是他一直努力的朝着皇父伸出手去,似乎只要再往前伸一些,就可以把自己的孩子抱回来……就可以,看看自己的孩子。 单薄的袖子从他清瘦的手臂上没下,之前在平心殿的日子,已经让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身心的双倍折磨,让他苦不堪言。 皇父抱了抱孩子,回头看了他一眼,接着就转过身去,拖着长长的衣摆离开。 那孩子还在哭,哭得这么厉害,如同一把把匕首扎在龙清晨的心上一样。 “父后!”皇父准备踏出房门口,一个人影突然闪到,死死拦截去了他的道路,凤天漓面带急躁:“父后,不要把他带走……”他回头看了看房间内不住哭泣的龙清晨,放软了语气:“把孩子留下来,清晨不能没有他……父后,只要您肯留下孩子,今后无论您让儿臣做什么,儿臣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刚才他站在外面,听到宫人出来禀报,说是龙清晨生了个儿子,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喜该忧。 生个能够继承的儿子,明明是所有的家庭都期盼的事情,为什么在他们身上发生,就那么悲哀。 “你以为本宫还会相信你们么,”皇父退了一步,抱紧了怀中不断哭泣的婴儿,冷笑道:“不说你,天漓,本宫寄予了清晨这么多的希望,可是他还给本宫的又是什么?这一次,不过是个教训,让他好好的悔过,再说,到了一定的时日,本宫会让他回到你们身边,但是现在,不行!” “父后,他会疯掉的!”凤天漓更为着急,往前走了一步:“您不知道,他……” “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本宫不管,也管不着,但是现在,既然皇太孙出世,本宫绝对不会再放过这个机会。”皇父眼中透着凶光,寒冷彻骨。 凤天漓咬牙,逼近皇父几步,伸手就要抢夺孩子,皇父稍稍一退,他身边贴身的宫人立刻上前,轻而易举的拦下了凤天漓的手,宫人面容冷漠:“太子殿下,皇父是您的生父,您再如何不满,也不可忤逆。” 只是轻轻的一试探,凤天漓心中便有了几分底,眼前的宫人,武功高深莫测! 他早知道皇父身边高手如云,不乏奇人异士,但是自己从来未试探过,按照现在的情形,就算他和这宫人火拼,最多闹个两败俱伤。 “太子,本宫奉劝你最好收敛一点,当务之急,应该是好好劝导太子妃,”皇父逗了逗怀中襁褓里的小皇孙:“你若是太冲动,你应该明白,本宫会做出什么来,你可以不顾自身,但是不能不顾家人。” 凤天漓咬唇,硬生生的把手收回。 “太子,本宫再说一句,这孩子的命运最终如何,都要看太子妃的表现。”皇父微微抬起下巴,让那宫人回到自己的身边,然后保持着永远不变的高贵姿态,慢慢走了出去。 方才随他一起前来的柳千澄无不尴尬的站在雪地里,他看看脸色被气得发白的凤天漓,上到身前,低声道:“太子勿要生气,父后只是在气头上,过段时间气消了,自然会好……臣妾愿意和父后说说,兴许,他愿意让皇孙回到太子妃的身边呢。”他说着,眼眸里弥漫了一层淡淡的水气,似乎也在为这件事情惋惜。 凤天漓看都懒得看他,直接转过身子,大步踏进房中。 龙清晨还在伏在床上哭泣,哭得肝肠寸断,把最后一点力气也用尽了,喊不出来,但是泪水没有停止过,身体一抽一抽的。 凤天漓走过去,挥手散了床边的宫人,走进了一些,床上生产过后那醒目的痕迹历历在目,惨不忍睹,他轻轻坐在床边,把龙清晨不断抽搐的身体揽在怀里,只觉得心疼得似乎要滴血:“清晨……”他觉得有些恍惚,什么也无法思考,只是下意识的喃喃:“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如果当初不是我这么过分,今天的事情也不会……”他痛苦的闭上双眼,深深皱眉:“对不起……” 龙清晨下意识的抓住他的衣服,但是没有多余的力气再扣得紧一些,泪水还是哗啦啦的流,嗓子哑得疼,无法发声。 龙清晨哭了很久很久,到后来实在没有泪水可以让他发泄了才勉强停了下来,一双眼睛红肿红肿的,表情还是很难过。 “清晨,我会想办法夺回孩子,但是你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凤天漓长长的叹气,失去自己的骨肉,他并不比龙清晨好过多少:“相信我,无论如何……总是有办法的。” 龙清晨闭上了眼睛,停止啜泣,但是心里还是一揪一揪的,想到刚才孩子的哭声,还有皇父把孩子抱走那果断的身影——分明已经干涩的眼睛,又开始渗出泪水。 凤天漓别无他法,只能一直紧紧的抱着他,一时,恍然。 太子妃元宵顺产下皇太孙,这个消息不多时便在皇宫之中传了个透,一时之间,成为所有人的话题。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也有人赞叹可惜。 刚出生的孩子还没见过爹爹一面就被抱走,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痛苦。 元宵的晚宴上少了两个人,太子和太子妃,皇父对此的解释是,太子妃生产过后极度虚弱,而太子对他情深义重,自然要推辞了手下的一切前去亲自照料。 而皇父,也只是在晚宴上露了个脸,也匆匆的回去了。 也没有人说什么,现在,还有谁不知道,皇孙一出生,就被他抱走了呢,此时他的离开的原因,随便找个人都能说得个八九不离十。 太子妃顺利诞下皇孙的消息在皇宫里传得沸沸扬扬,别人都在笑,但是凤天赐却沉默了。 他早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可是现在想着,还是觉得压抑。 他最爱的哥儿和别人有了孩子,现在,都生下来了。 凤天赐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吩咐了下人呈上最烈的酒,拼命想要灌醉自己。 自从和云鸾的酒后的那一次意外,他曾发誓,再不会喝酒,可是现在,他只想要麻痹自己,逼迫自己哪怕是暂时也还都要忘却所发生的一切事情。 可是,那几坛子酒喝下去,除了全身都感觉到燥热,他是越来越清醒,稍微动一下回忆,还是会想起早上在亭子内,龙清晨苍白的脸色,恍惚的眼神,还有嘴角那一道自嘲的笑意…… 他把酒坛砸烂在地上,有些狼狈的坐在石阶,身子靠在石柱上。 今天他在亭子内看了他几眼,他全部记得一清二楚,那种眼神,悲凉而失望,最多还是自嘲。 他不是不想相信他……只是,如今摆在他面前的情况,让他如何去信! “王爷……这里凉,不如我们先回府吧。”云鸾找到他,在他身边轻轻跪坐下,丝毫没有避讳,同样也是怀着身孕,但是龙清晨所以历的,他一样都没有碰过,他抬头,对着凤天赐笑道:“方才我跟着皇父去看了小皇孙,虽然小脸还是有点皱皱的,但是很可爱,想必长大了一定和他父亲一样的漂亮,本来想顺道去看看太子妃,可是那守门的宫人说,太子妃休息了,太子在陪着他,所以也就没进去……” 凤天赐别过头,不想理云鸾,但是云鸾却急急抓住了他的手:“王爷,等我们的孩子也出世,是不是也会和小皇孙一样呢?” 凤天赐站起来,身体有些摇晃,他走了几步,想要摆脱掉云鸾,但是强烈的责任感又逼迫他停了下来,回过头,只见云鸾还是在原地站着,犹豫了会:“我们回去吧,宫中是非多。” 云鸾欣喜的点点头,立刻小跑着过去,结了冰的地面那么滑,但是他的脚步没有一点受到影响。 他跑过去,羞涩的扯住凤天赐的手,满脸甜蜜的笑容。 凤天赐也微微一笑,反握住他的手,穿过一片红灯笼,消失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 龙清晨在那天晚上哭到体力透支,也不知道是睡是晕,反正是倒下去了,面无血色,哭得一点形象也没有了。 本来就已经接近虚脱,还愣是坚持的哭了这么久,不晕才怪。 凤天漓小心翼翼的把他的身体放下,又盖好被子,床上已经被宫人们整理过了,一片整洁,再没有了先前的狼狈,也只有这个时候龙清晨才表现的像个小哥儿,失去孩子的痛苦,和被皇父逼迫的怨恨深深折磨着他。 那些太医们在房间内随时候命,守着一个小暖炉,上面热着补药。 凤天漓心思沉重的站起来,宫人立刻就上前询问是否需要换衣裳,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上全部都是龙清晨的眼泪,也只有麻木的点头。 换好了衣服,凤天漓在房间内转了两圈,似乎很是为难,然后听到床上昏睡不醒的人发出低吟,又立刻冲到床边,抓紧了他的手,又看了看他脏兮兮的脸颊,当下吩咐了宫人们取热水和毛巾来,一切准备就绪,他自己动手,拿了毛巾沾上热水拧干,一点点的为龙清晨擦洗去脸上的痕迹。 他的动作极其轻柔,似乎怕一不小心,就会把龙清晨给碰碎了。 那一夜,凤天漓没有睡觉,整晚守在床边,几乎一步都没离开。 接近凌晨的时候,龙清晨才有了转醒的迹象,在床上翻滚着,低吟着,渴。 凤天漓又赶紧伺候他喝水,喝完水后,他咳了两声,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红肿的双眼。 他醒了一会,什么都没感觉到,就只听到凤天漓在自己耳边说着什么,似乎是安慰的话语,然后凤天漓又从旁边取来一个碗,又要喂他东西。 龙清晨下意识的喝下去凤天漓用勺子盛过来的液体,那苦涩的味道一下子刺激了口腔,他把刚喝下去的液体全部吐了出来,全部洒在衣服上。 头昏沉沉的,痛得欲裂,龙清晨皱紧着眉。 身体上的不适,还有心理上的,一想到自己的孩子,心口就疼得让他忍不住把心脏都刨出来。 凤天漓又用毛巾把他衣服上的药液擦干净,道:“没关系没关系,先休息一会,药可以晚点再喝。” 龙清晨吃力的“嗯”了一声,继续倒在他的怀里睡去了。 那一睡不要紧,接下来的几天倒是结结实实的生了一场病,太医说是着了凉,体虚,感染了风寒。 于是凤天漓又不分日夜衣不解带的贴身服侍着。 出人意料的,皇父在这期间竟然没有再去找他们麻烦,皇帝去了几次,都是看了看龙清晨的情况,然后妥帖的祝福几句就离开,柳千澄倒是经常去,名义上都是要帮凤天漓的忙,还有就是他和龙清晨好歹也是共同伺候一个丈夫,尽点心意也是应该的等等,凤天漓对些嗤之以鼻,每每都给他划清了界限,不准他越过雷池半步。 整整病了两天,第三天,才有了好转的迹象,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精神,他也不浪费力气继续哭闹了,凤天漓喂他喝药的时候,他只是安安分分的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嘴唇也没了红润,但是眼眸却如同黑珍珠一样,令人心慑。 乖乖喝了药,又进了些水食,下午龙清晨从床上起身的时候,状态已经好了很多。 凤天漓在一旁看着他硬是要坚持起来,皱了眉道:“你可以再多休息一会的,不要勉强自己。” “……我已经很好了,”龙清晨走到梳妆台前,虽然身子穿了几层衣服还显得单薄,可是走的每一步都极稳,他坐下,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迟疑了一会:“父后在哪里?” “应该在栖凤阁……我和你一起去。”凤天漓急忙道。 “恩。”龙清晨淡淡应了一声,压抑着心隐隐的疼痛,一面抓了梳子梳发,微微挽起,用金步摇固定住。 长长的金步摇从他的发髻垂下,摇曳生光,金色的凤凰镶嵌着红宝石,犹如泣血。 在栖凤阁的门口,龙清晨才发现现场要比自己想象中的热闹多了,皇父在,皇帝在,凤暮紫在,凤义阳夫妇两在,柳千澄在,还有……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孩子,也在。 一群人围在一起说笑,中心全部是孩子。 凤天漓的脸色渐渐变得有些僵硬,龙清晨扯了扯嘴角,却始终没有笑出来。 宫人看了他们,忙行了礼,然后进去通告,里边的气氛凝结一会,又恢复了些许,皇父准了他。 他和凤天漓走进去,刚要行礼,皇父却笑着打断了他们:“清晨,天漓,你们来得正好,本宫正和皇上讨论给孩子起名呢。”他怀中抱着孩子,小小的,包裹在黄色的襁褓里。 孩子不哭不闹,似乎睡着了,龙清晨忍不住走近一些,一低头,就看清楚了孩子的面容,皮肤有些粉红,却水嫩嫩的,眉毛很淡,却很清秀,鼻子小巧得可爱,小嘴巴微微张着,跟一片小花瓣似的。 龙清晨想伸手,却忍住了,现在皇父是典型的打了一巴掌再给点好处,他不能就此服输。 忍,必须要忍。 要是被皇父就此牵着鼻子走,今后恐怕覆水难收。 龙清晨忍住不去看孩子,扯出一个淡到看不见的笑容:“名字,自然要起个好名字,不知父后有何看法。” 态度尽然的冷漠,面对自己的孩子也能忍到如此,皇父在心底暗暗的笑了。 所有的人面面相觑,最后把目光一致投给皇父。 凤天漓面带不悦,不冷不热的插了一句:“之前儿臣曾听父后提起过,若是到了皇孙这一代,都是元字辈的。” “是,就时元字辈的,”皇父轻轻拍了拍襁褓,低头温柔的看着熟睡中的小婴儿:“本宫想好了一个,原先就要同清晨商量商量,好歹也是生父,总该有个意见,元乾,就叫元乾,怎么样?” “朕觉得这名字不错,”皇帝和蔼一笑,道:“就不知太子和太子妃感觉如何?” “元乾?”凤天漓正要开口,却被龙清晨打断,他冷笑道:“我不喜欢。” 皇父愣住了,但是很快又恢复了笑容,他明白此时龙清晨还在气头上,硬碰硬是不会达到他预想的效果,只有先暂时给点甜头:“清晨,莫不要这么说,你过来看看孩子,这么可爱……元乾是个富贵的名字,必将保佐他一生风顺。” “不看,”龙清晨别过头去,心中翻腾得厉害,眼睛有些红了:“凌寒,让他叫凌寒。” “凌寒,”皇父皱起眉:“这是什么名字,皇太孙的名字岂可这样胡来,清晨,别的事情本宫可以由着你,但是这件事情绝对不行。” “清晨,为何要这个名字?”皇帝较为冷静,他稍稍沉思了一会。 “没有为什么,就是要叫凌寒,没有别的为什么。”龙清晨硬冷冷的反驳着。 凌寒,面临寒冷的意思,如同他的心一样,现在只有寒冷。 凤暮紫一下就呆了,平时他见惯了龙清晨温顺的样子,现在一看生硬到寒心的他,就觉得陌生。 凤天漓保持着沉默,似乎不打算发表任何意见。 气氛开始僵硬,柳千澄在皇父的身边一直低着头。 凤义阳看看皇父,又看看坚定不移的龙清晨,甚是虚弱的咳了两声,慢慢走到龙清晨的面前,柔声道:“皇嫂,我很体谅你现在的心情,但是这也是规矩……你知道的,这皇太孙,将来可是皇储,父后这么做也是无可奈何,咳咳,皇嫂,你是个明事理的人,应该不会计较这点小事罢,”他回头看了看凤天漓,继续道:“再说,今后你可以和皇兄再要一个,那个孩子,必定能长伴你。” 是啊,他龙清晨是可以继续再生一个孩子,可是,再生一个,能弥补现在的痛吗? “清晨,本宫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也不能拿孩子说事,”皇父还是笑着,却抱着孩子走到他的面前,故意给他看:“看看,这孩子多可爱,传承了你的美貌,天漓的气质,将来长大了,必定是非同一般,难道你就忍心给他起一个这样寒冷的名字么。” 龙清晨还是受不了折磨,转头多看了孩子几眼,可是越看,就越放心不下,看了还不够,还想抱一抱……再不放手。 父爱是贪婪的,贪婪到他几乎失去理智。 “你抱抱他,你就会明白他有多可爱了。”皇父柔声细语,一步一步诱惑着龙清晨。 龙清晨抿了抿唇,慢慢伸出手去,手刚擦过皇父的衣袖,又赶紧放了下来,狠狠咬着牙,眼中几乎泛出泪光。 “不必了,”他怕自己心软,赶紧后退几步:“凌寒,我还是坚持自己的决定,就叫他凌寒!” “太子妃,你不要胡闹!”皇父厉声呵斥。 “我胡闹!一个连自己的亲身骨肉都可以弃之不顾,自己的孙子都不放过其利用价值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说我!”龙清晨咬牙切齿,双眼通红,已经愤怒到极致:“而如今,我辛辛苦苦把孩子生下来,现在连起一个名字的权利都被剥夺!父后,你究竟想让我怎么样!” 此言一出,当下震惊四座,凤天漓错愕,定定的看着他,皇父的脸色由青转白。 “太子妃,请注意你的话语,你说的人,可是本宫?”皇父灭了笑容,面容狰狞。 “是谁大家心中有数,如今,我的要求仅仅是给孩子起一个名字,难道这也为难了父后?”龙清晨冷笑。 “别吵了!”皇帝厉喝道:“清晨,你还在坐月子,身体尚未恢复,又病了一场,现在先回去休息吧,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谁都不准再吵!” “就为了那个莫须有的权利,生生剥夺去我的孩子,”龙清晨没有理会皇帝,一味的用挑衅的眼光盯着皇父:“现在,您还不满足,我只是要给孩子起一个自己喜欢的名字,仅此而已,并没有给您造成阻碍吧,父后!” “闭嘴!”皇父气得直发抖,显然火气也已经烧得旺盛:“行!就依你所愿,这个孩子就叫做凌寒,你可满意?是否还要怪本宫剥夺你唯一的权力!” 龙清晨黯然一笑:“多谢父后了,还希望今后的期间,父后代替清晨好好照顾凌寒,清晨自当不胜感激!” “哼!”皇父气得全身都在发抖,转过身去,把孩子交给乳嬷嬷,自己就先离开了栖凤阁,而乳嬷嬷,也抱着孩子随他一起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龙清晨深呼吸一口气,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方才他趁机把一只蛊虫放到了皇父身上,希望不要给他出什么意外…… 他闭上眼睛,表情越发的痛苦,喃喃道:“凌寒……莫怪爹爹,爹爹只怕抱了你,就不想再放手……” 第一百零一章:再生一个 皇父带着孩子走了,龙清晨也没心思多留了,简单和在场的人聊了几句,就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让凤天漓陪着离开。 事情没完,当天晚上,他还没有安寝,皇父突然到访。 龙清晨一脸的不屑暗藏凶狠,还没走到皇父的面前,只见他丢了一个小盒子到他脚下,并怒颜呵斥:“不要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但是这点小把戏岂能这样瞒天过海?本宫没有当场揭发你就已经是给了你面子!” 龙清晨低头,那个掉在脚边的盒子已经被打开,从里面,缓缓爬出一只丝线状的白色虫子,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 龙清晨的面色不免有些发青,他早就想到皇父不会简单,这丝线样的蛊虫的确是他今天刚刚放到他身上的!而且人也毫发未伤,之前就是因为有些顾忌才一直忍着皇父,而现在,夺了他的孩子,他忍无可忍,手上的蛊虫不多,这只蛊虫算得上是极品了,就算粘在皮肤上也没有丝毫感觉,可是皇父竟然能够发现! 不是善毒之人,是不会有这样的能耐。 这种蛊虫一旦进入皮肤,不出半刻就会发作,先会使人昏睡,就算醒着也是意志沉迷,再配合某种药草激发毒性,就可以瞬间使人致命。 现在看来,皇父从发现到取出蛊虫,定是用了很短的时间。 龙清晨冷了表情,一字一句道:“看不出来,父后对蛊毒也很擅长。” “在你面前,谈不上擅长,”皇父冷哼一声:“本宫现在只是来警告你,今后你要是再放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到本宫身上,本宫定会让小皇孙第一个品尝!” 龙清晨脸色惨白的抬头,急道:“你不可以这么做!凌寒还小!” “那你就给本宫好好的安分一些!现在本宫也并没有要求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呀,难道让你在这深宫之中尽好自己的职责也有过错!”皇父的声音提高几度,龙清晨表情难看的别过头。 听到动静,凤天漓从屋后走出,看到皇父一脸的怒气和龙清晨的憋气,赶紧走过去:“父后,您怎么来了?” “没什么,来看看太子妃罢了,如今看着无事,本宫也安心,这就离开。”皇父飞速扫了凤天漓一眼,甚是干净漂亮的转回身去,直接走出了门口。 他一离开,龙清晨几乎瘫倒在地。 凤天漓赶紧走到他的身边,扶住他的身体,皱眉:“怎么了?” “凌寒……凤天漓,我听到凌寒在哭……”龙清晨闭起眼睛,用力的抓住凤天漓那宛如救命稻草一般的手,颤抖道:“真的……凌寒在哭……” “哭?”凤天漓顿了顿,仔细一听,根本没有听到婴儿的哭啼声。 “怎么办……我现在怎么办……”他几乎要哭泣:“我该怎么做凌寒才会回来……我总是听到他在哭,不知道他在父后那边怎么样……我好想抱抱他。” “你别着急,不管怎么样,父后总不会亏待凌寒的,毕竟还那么小……父后不会对他做什么。”凤天漓叹气,反手把龙清晨给抱住,黑透的眼眸里摇曳着一丝不稳定。 当天半夜,龙清晨被惊醒了很多次,最后弄得旁边同睡的凤天漓也不安生,最后给他点了睡穴,才安安稳稳的睡下去了。 他睡熟了,可是凤天漓却睡不着了,子时不过立刻就起来,随便批了件外套就出去。 皇父的栖凤阁后面不远就是他自己的寝宫,而他的寝宫又附属着几个小庭院,他估计孩子应该在那些庭院之一。 轻功好就是方便,在楼顶上跳跃,还不弄翻一片瓦,不出一点响声,只有夜风拂过衣袂的时候,听到一点声音。 他刚在一个灯火通明的小庭院里落下,眨眼间,四周突然围了很多宫人模样的人。 停下来,凤天漓突然听到一阵又一阵微弱的婴儿啼哭声,凤凌寒,他的儿子,应该就在附近的。 “太子殿下夜探此地,不知有何要事。”一宫人走至他的面前,俯身请礼。 “你们不累么。”凤天漓道。 “殿下,奴才明白您的意思,小皇孙现在正和皇父在一起,您是不可能见到他的。”那宫人又道。 “既然你们都明白,那还要继续拦我么。”凤天漓挑眉,黑夜之中眼眸如星。 “殿下,奴才们都明白太子妃和您的痛苦,但是您更明白皇父的处事作风,现在您就算去了,也不会取得什么成果,”那宫人突然跪下,道:“奴才们不拦您,会被皇父处死,若是拦了,也无几分胜算,请殿下理解奴才们的苦处。” “我只是要看看自己的儿子。”凤天漓冷漠道。 “现在不是时机,皇父要的是什么,您知道的。”宫人就差没有给他磕头了:“殿下,太子妃是个开明的人,也请您去劝劝他,现在要是太过急切,首先会丧命的是奴才啊!”他一说完,周身的那些宫人也都跪下了。 “孩子好么?”凤天漓不动声色,突然问道。 “这是当然,在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之前,皇父可是把小皇孙当成宝一样的伺候着。”宫人急忙道。 凤天漓没有再吭声,转身默默的走了一段,然后纵身跃上房梁,身影逐渐淹没在夜色里。 接下来的日子,由于没有休息好,龙清晨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的胡来,现在连续一个月大病不断小病若干的,连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再让凤天漓来照顾。 太医来了很多次,诊了脉,说他一病不起的原因无非有几个,一就是生完孩子之后没有好好休息,那一次感染了风寒,后来还没有完全好就硬是跑去受刺激,导致病情加重;第二个是他的胃口大幅度下降,吃的比怀孕的时候还要少,也没有体力,现在只能是靠药物硬撑;第三就是心情的问题,他的心情不好,导致病情也不乐观。 那些太医们嘱咐好宫人和御厨们需要注意的事项之外,还特别的嘱咐了他要注意调解好心情,不然喝再多的药也于事无补。 龙清晨缩在被子里,开始怕冷,受不得风,脸色一点也没有缓和过来,嘴唇几乎都要与皮肤融合,只剩下眼睛依然明亮。 皇父对他们采取了放宽松政策,再也没有去打扰,什么事情也没有吩咐,他也不逼凤天漓经常去柳千澄那里了,但是偶尔都会让人传话说好歹去看看他,凤天漓去了不到一个时辰又回来,次次如此,弄得柳千澄心灰意冷,皇父也懒得过问了。 龙清晨心里不舒服,下意识的开始抗拒很多东西,比如说,关于凤凌寒的消息,再比如说,关于睿王府的任何。 有一次,有人用了睿王府的名义给他送去补品,结果龙清晨一听到,那天别说吃东西了,干脆连药也不喝了,问都没问是谁送的就直接让人把补品丢掉,并且不准再提,甚至也不让睿王府的任何人物出现在自己眼前,然后闷头睡了一整天。 那天刚好凤天漓费尽唇舌劝得他有了一点胃口,正准备吃饭呢,那补品就来了,龙清晨当下就拒绝了任何东西,弄得凤天漓一连沮丧的郁闷了很多天。 又是一天下午,龙清晨喝了几口鸡汤就喝不下了,凤天漓在一边劝他多吃点,他只是摇头。 “凤天漓,”苍白的肤色衬托着龙清晨的眼眸更为黑亮,他半躺着,一脸愧疚的看着近一个月来几乎都守在自己床畔而自己所有的衣食住行都是亲手做的凤天漓,内疚道:“这破病一直没好,你又这么费心费力的照顾我,我觉得我这张老脸都快丢尽了,真是感觉不好意思……” “我们是夫夫,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凤天漓低着头,手里还拿着盛有鸡汤的碗,他拿着勺子搅了搅,散了些热气,抬头道:“今天再多喝一些吧,每天都喝得这么少,病怎么可能会好?” “真的喝不下了,”龙清晨摇摇头,伸手想去摸摸凤天漓的脸,到半路又僵住,顺着他的衣摆又滑回床上:“反倒是你,你该多吃些,本来就够瘦的了,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 凤天漓故意忽略去他的动作,把勺子放回碗里,抓住他的手,凝视:“不比你,看,都皮包骨了。” “我怎么知道这破病要治愈这么难啊……”龙清晨仰起头,呢喃着,用手背盖住额头,阴影遮蔽去眼睛,遮蔽去情感。 “我都为你这么辛苦了,就算你为了我也好,总不能这样一直下去,这些药又能撑多久,身体迟早会垮掉。”凤天漓说话间有些痛苦。 “好,”龙清晨把手背移开,对凤天漓一笑,烈日破乌云:“好,那我就当为了你好了,放心,我不会这么快就垮掉,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让我挂心。” “那就再喝一些吧,”凤天漓眼睛闪亮亮的:“看样子你今天心情挺好,多喝一些,恢复体力才能好得快。” 龙清晨突然觉得全身无力,双眼翻白——感情说了这么多还是绕回原点了,再感情他前面说了这么多是为了这句话做铺垫。 但是,他又不忍心再一次破坏凤天漓辛辛苦苦的成果,只好点头:“好吧。” 凤天漓有些欣喜,正准备继续喂他喝汤的时候,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龙清晨分了注意力,愣愣的看着门的方向,凤天漓却装成听不到:“别理他们,你先把汤喝了,剩下的事情再解决不迟。” “让他进来吧,外面天气怪冷的,别冻坏了人家。”龙清晨道。 凤天漓的动作僵了一僵,只是冷漠吩咐了一句:“让他进来吧。” 门打开了,一名哥儿披着风雪走进,然后门又迅速关上了。 他脱去斗篷,那清丽的容貌,正是柳千澄的无疑。 “有什么事吗?”龙清晨笑着问他。 柳千澄拍了拍身上的落雪,抬起头,脸颊被冻得生红:“天相师说,不过一个时辰风雪就会停了,父皇和父后都决定宴席继续,父后让我来通知一声……” “闭嘴!”凤天漓有些微怒,赶紧打断了柳千澄的发言,于是他吓得不敢再说话。 “什么晚宴呀?”龙清晨笑笑,看着凤天漓。 “没什么的,你身体不适,不去也罢……”凤天漓敷衍着。 “那我猜猜好不好?是不是凌寒的满月酒?”龙清晨笑得像哭。 凤天漓一惊:“你都知道。” “我记得清楚着呢,到今日,凌寒正好满月了……凤天漓,我明白你不想我再受刺激,但是凌寒的满月酒,我又怎么能缺席?就算不能看他……不能抱他,好歹,我也要让全部的人知道,我是凌寒的生父。”龙清晨笑着笑着,眼中的光彩突然暗了下去,再逞强也笑不出来了。“你受不得凉,更别说这种风雪天气了,万一病情又恶化了怎么办?”凤天漓指责道。 龙清晨看了看他:“难道我病情恶化了,你也不要我了么?” 这句话,杀伤力够强…… 凤天漓愣了一会,再开口时,语气已经软成水了:“不是……” “那就成了,反正我也不会因为病重而病死街头,我都不担心,你又瞎担心个什么,”龙清晨靠过去,把下巴搁在凤天漓的肩上,隔着珠帘看去,看到柳千澄还在呆呆的站在原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龙清晨一笑:“那我等风雪停了再出去,这样你安心了吧?” “那还勉强可以……”凤天漓抚了抚他的背,轻轻一拍:“好了,别闹了,起来,先把汤喝了,一会再把药吃了才能出去,知道么?” “好。”龙清晨把下巴移开,看了看那鸡汤,道:“凤天漓,你喂我吧。” 凤天漓怨妇似的看着他:“哪次不是我喂你的。”说罢,苦笑一番,却甚是宠溺,然后又开始了暧昧无比的喂汤之旅。 柳千澄看着那两人就在自己眼前不远处如此亲昵之状,难免有些心理不愉快,但是也没有办法,只好低声道:“臣先出去了。” 半晌,都没有回应,他猛地抬起头,眼圈突然红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走到房门前,用力把门打开,然后自己飞快的跑了出去。 龙清晨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一看到那门开了又关,立刻停下了喝汤的嘴巴,道:“好了,我饱了,实在是喝不下去了。” “喝不下去也得喝。”凤天漓语气一僵硬,看样子真是恨不得把他的嘴巴给掰开再拿个长嘴壶把那些汤药全部呼啦啦的直接灌到他胃里。 “我真的太饱了……”龙清晨赶紧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希望用那纯洁无辜的大眼睛来蛊惑凤天漓的好心。 凤天漓偏不上当,于是得寸进尺,语气又石化了一些:“不喝不准出去。” “呜呜……”龙清晨低吟几声,用手扯了扯他的衣服,道:“凤天漓,你这根本就是公报私仇……” “我哪有公报私仇,我只是就事论事。” “你分明就是……”话语塞住,迎面而来的气息让龙清晨蓦地窒息了一瞬。 脑袋空白了一会,他这才发现,自己嘴唇上那温润温润的触感不是假的,脑筋愣是打结,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强吻了!还是凤天漓这厮小人! “你干什么!”他把人从身上推开,一下就把自己和凤天漓隔出了距离。 呼呼,想不到自己病了这么久,力气还这么大。 “这一次总算吃到货真价实的了。”凤天漓看着他,笑得特别欠扁,咬咬嘴唇,还是意犹未尽的模样:“虽然都是药味,但是还是挺香的。” 龙清晨恼了,一巴掌挥过去,直接印在凤天漓的脸上,而凤天漓没有闪躲,只是看着他,还是一贯的温柔。 结果他忍不住放轻了力道,手掌不是挥过去的,根本就是贴过去的!轻得一点声音也没有。 龙清晨狠狠的切齿,觉得自己还真是臭性格,觉得不过瘾,干脆捏了捏凤天漓的脸,恶声道:“又趁火打劫偷吃我豆腐啊……” “亲一下,又没什么大不了的。”凤天漓笑得跟个瘪子似的,但是眼中却流露出悲伤,很浓很浓的悲伤。 龙清晨感觉到自己的心被揪了一下,赶紧把手放下来。 他就是吃软不吃硬!但是改了多少年都改不了这该死的性格啊!现在又得服输了! “喝汤吧,我不胡闹了。”看到龙清晨真的有些生气的模样,凤天漓赶紧说道。 龙清晨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在心中万分悲痛自己的死穴竟然就这样被凤天漓这厮无限循环的利用着,百试百灵,让他快输得一点颜面都没有了。 一看到汤勺送到了自己的嘴边,他只有麻木不仁的张开嘴,僵硬的喝下去。 那勺子的汤才喝了一半,结果凤天漓继续秉承他语不惊死人不罢休的小强精神,突然又来了晴天霹雳的一句。 他笑,似乎很满意龙清晨乖乖的听话,于是心情大好,也许是一时性起忍不住脱口而出,也可能是酝酿了很久才鼓足勇气说出来,但是,总而言之,他是把那句话给说出来了:“清晨,义阳和父后都说得对,我们今后不可能只有凌寒一个孩子,所以……” 龙清晨处于麻木中,没什么反映,直到凤天漓一语命中了其中的精髓:“所以,我们再生一个吧。” “噗——” 这下好了,那汤没咽下去就被吐了出来,不但被子上都是,连凤天漓的衣服都没有避免遭殃…… 第一百零二章:麒翎 凤天漓那一句惊天动地的话成功的让龙清晨对他退避三舍,现在连靠近一些都成问题,龙清晨看他的时候,都用一种在看毒蛇猛兽的眼光。 当天晚上的满月宴席,龙清晨还是缺席了,原本他已经准备好了也快走到会场了,结果一路上被冷风吹得头疼,几次都差点晕倒,凤天漓跟在他的身后,一发现不对,立刻拦到他的身前,一摸额头,烫的。 龙清晨想要坚持到哪怕是晚宴开始,但是凤天漓不理会他,不由分说的就直接把他抱了回去,又把太医叫来,太医一边摇头一边给龙清晨诊脉:“太子妃现在身子几度虚弱,实在是受不得一点风寒。” 于是,他要去参加晚宴的计划直接被凤天漓给取消了,他在床上拼命的挣扎,凤天漓则是连哄带骗的逼他喝药,喝了药直接点了睡穴,让他睡倒。 龙清晨醒来后,身上的病好了大半,可是一看天色,都已经是隔日清晨了,他又开始对着窗户消沉,拒绝用膳喝药,后来又听说昨夜的晚宴皇父抱着小皇孙出席,他二话不说就把凤天漓给推出房间,自己倒在床上拉过被子闷着,低低的哭。 据说那时凤天漓一直站在门外,也不好说什么惹他生气,也不也进去刺激他,风雪渐大,落在他的身上都快成一个雪人了,龙清晨这才红着双眼打开房门,让他进去。 凤天漓进了房,也只是沉默着看他,龙清晨瞥他一眼,继续踩着不稳的脚步扑到床上,扯过被子盖住头。 当天下午,有一名宫人送了封信来,说是指名要给龙清晨的。 龙清晨看了看信封,新的,没署名。 再看看凤天漓,沉默的,一言不发。 他想都没想,看都懒得看,直接丢到火盆里去,让信付之一炬了。 信被火焰蚕食,那火苗似乎跳跃在凤天漓眼里,他低声道:“怎么不看了?” “或许又是欧阳那无聊的家伙,我现在没功夫理会他,”沉寂半天的龙清晨总算再度开口,面色难看。 “你还在怪我?”凤天漓凝视他。 “我不怪你……”龙清晨的眼圈更红了:“我只是怪自己没有本事,在这里窝囊了一个月……连儿子的面都见不着……”话说道最后,已经带着浓浓的压抑。 “这不怪你,是父后心机太甚……”眼见着龙清晨越来越沮丧的表情,凤天漓赶紧走到他的眼前。 龙清晨紧紧的咬住嘴唇,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当天用晚膳的时候,龙清晨第一次吃了很多,所有的补品都尝了个遍,一直到实在吃不下去了,可是隔不了多久,他又按照太医的吩咐喝了一大碗苦得要命的汤药,这次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结果被呛到了。 凤天漓轻轻拍着他的背,满心纠结:“打起精神来是好事,可是你这么拼命又是换着法子折磨自己了,慢慢来,这种事急不得的……” 龙清晨擦了擦嘴角,咬着牙:“我只是想早点见到凌寒……” “我也想,但是现在凌寒至少没事不是么?万一你的身体垮下来了,今后怎么有力气跟父后抢回凌寒?”凤天漓温柔的说道。 他就是这么的温柔,温柔得让龙清晨连一点脾气也没有了。 不知道怎么了,从他嘴里听到凌寒的名字,龙清晨又想哭了,这一次他忍着,侧过身去,突然抱住凤天漓的细腰,把头埋在他的胸口,还是一直忍着没哭:“我想凌寒……真的,我真的好想凌寒……” “我也很想他,清晨,那现在你就好好调养,等到时机成熟了,我们一起去把他接回来好不好?”凤天漓笑着,反手拥住他,伸手抚了抚他的长发。 “恩。”龙清晨笑笑,闭上眼睛休息,乖乖的赖在凤天漓的身上,好好的享受难得的平静。 此刻的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的,上天眷恋龙清晨,在他认为也许今后都没有机会再见那个人一面的时候,他很神奇的就出现了,出现得让龙清晨措手不及,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那是第二天一早的事情了,他拉着凤天漓就去找皇父,去了栖凤阁,不见人影,连平时专职伺候皇父的宫人都少了一半,两人都不禁觉得有点奇怪,问了宫人,才明白,原来是有贵客要到,皇帝和皇父都去迎接那贵客了。 龙清晨还是觉得奇怪:“是什么样的贵客?父皇和父后竟然都去迎接,我怎么没有听到一点消息。” 凤天漓在一边附和的点头,表示自己也很好奇。 “这奴才就不知了,”那宫人答道:“据说那位贵客来得十分突然,皇上和皇父爹爹爹爹都没有事先接到消息,这还是在刚才才接到的消息,临时决定出去的,估计在宫里也无几人知晓。” “……那父后什么时候回来?”龙清晨不免沮丧。 “奴才不知。”宫人继续回答着。 看到龙清晨难过的样子,凤天漓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别难过了,我们现在先到御花园走走,兴许父后过一会就回来了,还有那贵客,父皇和父后都这么重视他,想必也是位人物,指不定一会我们也要过去呢。” “我要找他他不在,不找他,他偏偏自动送麻烦上门!”龙清晨用力的握了一下拳头,表示自己的愤恨,抬眼,狠狠的瞪着那面镶嵌着金凤的屏风。 “好了,别气别气,现在天气这么好,你的精神也很好,我们到外边去走走吧。”凤天漓抓了抓他的手,笑道。 “也只有这样了,一会再过来。”龙清晨偌大的火气无处发泄,只能任由着凤天漓把他拉了出去,在御花园里瞎转圈。 他无心留恋四周的景色,走了一会,凤天漓突然停了下来,他觉得奇怪,抬头看到前方去,正巧看到一群人有说有笑的踏着满地雪花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那群人,远远看去就觉得那气势压倒了一片人,再仔细一看,除了身后一大群跟班的,都是熟面孔。 皇帝在,皇父在,凤暮紫,凤义阳都在,还有谁?呃……很久不见的凤天赐,云鸾也在,那现在加上他和凤天赐,岂不是可以直接开家宴了? 在皇帝旁边,和他一起走的那名男子就是那所谓的贵客吧,竟然能和皇帝同行,把皇父等等一干人丢在身后,那地位肯定是非富即贵啊。 人群还远了点,再近一些,龙清晨却突然愣住了。 那……那贵客的身影,怎么这么眼熟?越近越眼熟……是谁? “那我们得过去了,清晨……清晨?”凤天漓扭过头去,却看到龙清晨瞪大了眼睛望着那群人,甚至连呼吸都开始凝重,他有些疑惑:“你怎么了?” 越来越近了,那皇帝一起走的中年男子……龙清晨也看清楚了。 大概四十多岁的男子,衣着浅色,却也神采飞扬,面容带着成熟气息的俊朗,一举手一投足,仍然不失年少的风流和身份的华贵稳重,那面容,和龙清晨记忆深处的思念重叠,令他几乎要窒息。 是他!居然是他! 真的……是他! “清晨?”看到龙清晨久久没有动静,而皇帝贵客皇父一行人也渐渐注意到了他们身上,凤天漓忍不住拍拍龙清晨的肩膀,不拍还好,一拍,龙清晨突然朝着人群拼命的跑了过去。 雪地上印上他深深浅浅的脚印,凝重而急促的呼吸,冻得通红的脸颊和双眼,却怎么也阻止不了他的脚步。 看到龙清晨这么不要体统的飞奔过来,皇帝和皇父的面色难看几分,凤天赐的表情更是雪上加霜,其他人则是不知所以。 站在皇帝身侧的贵客也看到了他,却没有诧异惊讶,反倒是微微一笑,接下来,就被飞奔过来的人扑个满怀。 在场之人皆为一惊,但是身为主角之一的贵客却没有半分不适,反倒一手轻轻拢着龙清晨的腰。 “麒翎!”龙清晨用双手紧紧的抱着那男子的脖颈,激动道:“麒翎!真的是你!” “是啊,”男子嘿嘿一笑,扶了扶他的腰,道:“我来看你了。” 龙清晨已经顾不上什么礼节,也忘却了旁人所在,只是一味的抱着麒翎,似乎要借此,来弥补自己已经千疮百孔的心。 “你还知道来看我!”龙清晨双眼一红,突然放开了双手,接着就扯起被他称为麒翎的男人的衣襟,厉声道:“当初我嫁过来的时候,你一点消息也没有!过了这么久了才知道要来看我!你良心死哪去了啊!” 皇帝和皇父都到吸一口冷气,看着龙清晨的行为,觉得惊悚不已,皇父赶紧上前道:“清晨,不可无礼,这是贵客……” 龙清晨第一次可以直接把皇父当成虚无,只是瞪着麒翎漂亮的丹凤眼,希望能从他眼里索取答案。 麒翎还是笑笑,却有些苦涩:“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爹爹……” “你也知道对不起他!他都……他都去了这么久,你也没有去看他!莫不是当初那么信誓旦旦的说爱他,都是谎言!”龙清晨继续扯着他的衣领,说话的声音不觉加大了几分。 凤天漓刚好走到他的身后,不忍多看了那中年男子几眼。 “我真的很忙……一直在忙着继承人的事情,现在忙完了,顺道来看看你。”麒翎宠溺的摸摸龙清晨的头发。 龙清晨伸头看了看麒翎身后已经呆若木鸡的一干人等,放开了他的衣领,却又抓着手臂不放,死命把他往自己寝宫的方向拖:“这里不好说话,走!到我寝宫去算帐去!” 麒翎无可奈何,只能跟着他走去,甚至连转身解释一下的机会都没有,于是,皇帝和皇父的表情从石化演化到裂缝丝生。 凤天漓也被龙清晨遗忘在原地,不免哀怨叹气的时候,凤天赐突然走到他的身边。 凤天赐嘴角泛起一抹嘲讽的笑:“太子殿下,请问您的太子妃可否对您提起过麒翎这个人。” 凤天漓的脊梁僵了僵,没有言语。 凤天赐冷笑一声,就要走过,凤天漓这才轻悠悠的开口,却轻易的赢了凤天赐所有的骄傲,凤天漓说的话那么轻,却正好飘到凤天赐的耳朵里,他说道:“清晨只说了,他还想再要一个哥儿。” 凤天赐几乎忍不住就要转身揍人,云鸾赶紧阻止了他的动作,低声急道:“王爷,别太冲动了。” 凤天赐反手甩下,大步决然的走开。 凤离阳轻步行至凤天漓的身边,道:“看来,皇嫂和那位乾国之皇交情匪浅,皇兄,你觉得呢?”他看着凤天漓的眼神,无不在质疑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我们也过去吧,清晨会解释的。”凤天漓只是对他笑笑,负着手,看似不经心的也跟着过去了。 强行把人拖回自己的寝宫,龙清晨放开手,气呼呼的走到贵妃椅上坐下,毫无高贵可言,他冷冷的看着麒翎:“你什么时候回去?我希望你在回去之前去我爹爹的坟前看看,不知道你还有没有时间。” 麒翎笑着,在他的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放心,我来这里看看你,下一站就是你的故乡,丫头,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急着选继承人么?” “我怎么知道你怎么想的!”龙清晨撇嘴:“你这么老了,早点选个继承人也可以早点享受清福。” “我已经拟好诏书,若是现立的皇储表现良好,他就可以择日登基了,而我,也可以卸去一身的累赘。”身边的宫人奉上香茶,麒翎缓缓接过,甚是优雅的微微低着头品尝。 “你要退位了?”龙清晨蹙眉:“那你要去哪里?” “哎呀呀……这才几年不见呀,你已经从一个什么都不懂事的小孩子蜕变成太子妃了,”麒翎回避着这个问题,抬头打量着龙清晨的住所:“未来的国父呢,当初那个道士的言语可真准,看看,就算你不嫁给我,还是照样做你的国父。” “我不是这个意思,别转移话题,我要说的是……” “我似乎来得迟了,”麒翎的眼眸亮晶晶的,嘴角的微笑挂着玩味:“听说你于不久前顺利诞下一位小皇孙是么?恭喜你啊,不止嫁人了,还有儿子了,一定是个很可爱的小家伙吧。” 龙清晨顿了一下,心中跟被针刺过一样生疼,这麒翎,说说什么不好,偏挑了他的要害,他呢喃道:“可爱……”他不知道,他连孩子的面都没有见过几次,只有那一次取名的时候才见了一下,但是却是睡颜……那孩子,还没见过父亲。 龙清晨开始有些失神,有些悲伤:“是啊……他很可爱的……” 麒翎站起来,在宫殿里转了转,道:“那孩子呢?怎么不在这里,清晨,你把他丢到哪里去了?” 这原来只是一句戏言,可是龙清晨的心却跟揪起来了一样:“是啊……是我没用……把他丢了……他,我还没有……”他伸手捂住嘴,眼睛越发的殷红。 麒翎是个擅于观察的人,一眼就看到龙清晨的不对劲,赶忙抹去一脸的戏谑和调侃,认真道:“清晨,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麒翎……”龙清晨伸手拽住了眼前人的衣袖,痛苦道:“我还没有看看他……我还没有抱抱他……他就被别人抱走了,那是我的儿子,我却不能亲自照顾他,甚至碰都没碰过他……孩子现在怎么样了,我一点也不知道。” 麒翎稍微迟疑了一会,似乎明白了:“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事了……不过现在还急不得,”麒翎笑笑:“我还没有正式和你们这里的皇帝和皇父好好聊聊,现在得先走了,丫头,我晚些再来看你。” 门口传来响声,麒翎转身一看,是凤天漓来了,虽然他还不认识,但是凭着直觉也能明白那是谁:“清晨,别哭了,你夫君都来了,还要不要面子了?”他苦笑,伸手捏了捏龙清晨的脸。 龙清晨狠狠扯了一下他的袖子以示警告:“我没有哭!只是刚才在外面太冷了!” “行了,我得先走了,不然作为客人就于理不合了,乖乖在这里等我知道么?”麒翎再次利用了自身长辈的身份唬小孩似的拍了拍龙清晨的脑袋,笑着转身走了出去,经过凤天漓的身边,还颇有兴趣的看了他一眼。 “啊,凤天漓!”一看到来人,龙清晨觉得自己真是激动过头了,连他都给忘记了,只能尴尬的笑了两声:“不好意思,看到故人,一时忘情,所以把你给忘记了……多多谅解,多多谅解!” “你这激动可没少忘人啊,”凤天漓冷着表情走过去:“你想想,刚才那么多人,你除了那位贵客,还记得谁了?” “我和他是好久不见了,难免觉得再见的时候有些兴奋……”龙清晨干笑着,希望瞒天过海。 “他是谁?”凤天漓眯着眼睛逼问。 “乾国的皇帝,你不认识吗?不过我都是直接叫他名字的,麒翎,呵呵呵呵呵……”龙清晨笑得越来越假,突然觉得眼前的凤天漓怎么好像生气了一样。 虽然他是把他丢下没错了,可是不是也道过谦了么?他还想怎么样? 看到凤天漓越来越逼近自己,龙清晨只能下意识的往身后靠,再笑不起来:“凤天漓,你生气了?” “他是你的什么人?”凤天漓不理会他,继续逼问。 “这个……呃,我该怎么说好……一言难尽,一言难尽,总之我和他的关系是千丝万缕,一时半会是说不……啊!”突然感觉到身子一轻,龙清晨整个人被抱起,凤天漓一转身坐到他刚才坐的椅子上,把他直接放到自己的腿上,危险的阴笑着:“你想这么就蒙混过关?” “那你想怎么样……”龙清晨只觉得全身都在冒冷汗。 “我不问也成,不过,”凤天漓搂紧了他的腰,逼近龙清晨的耳边,低声道:“再给我生个哥儿,我就不过问了。” 第一百零三章:落叶归根 “凤天漓!”龙清晨血气上涌,气得面颊绯红:“凌寒的事情都没有解决好,你还有心思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觉得并不矛盾,而且一点也不会影响事情的进展,凌寒一人也有些孤独,再给他生个弟弟又怎么样?”凤天漓笑着,拉紧了龙清晨的腰,成功阻止了他准备逃离的身影:“再说了,你不是也有两个哥哥么?他们很疼你不是么?不然你也不可能养成这种无法无天的性格。” “得了,别说这件事,”龙清晨的脸色都成了猪肝,不知道是害羞尴尬还是因为气恼:“我爹爹都后悔死了,他说当初生了大哥一个祸害就算了,结果第二胎没做好防御,一下蹦出来两个,气得他差点吐血。”一边为自己解说着,另一边,龙清晨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试图要从凤天漓的手臂中挣脱出来。 凤天漓突然一咬牙,手臂上的力道大了些,轻轻一拽,就把龙清晨的身体给拽到自己胸口上,切齿道:“我叫你不要乱动了!” 那声音够狠,龙清晨惊得全身微微一颤,安静下来,却身体都开始发僵,脸色更是无比痛苦。 好吧,他知道他现在和凤天漓这样的很亲密很暧昧,以至于他的都能感觉得到凤天漓身体某个明显变化的部位,都是男人,他当然知道那火热的部位是什么…… 唉……再怎么说,他也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不是…… 龙清晨垮下脸来,不敢乱动了。 凤天漓还是紧紧的锁着他的腰,好看的十指在他身前纠缠得十分用力,却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凤天漓把脸埋在龙清晨的颈间,试图调整絮乱急促的呼吸。 安静了很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龙清晨最先忍不住:“那个……凤天漓……” “恩?”凤天漓低低应了一声,还是没动。 “这个,我和麒翎也很久没见了,我现在想过去看看他……”龙清晨低低头,笑了笑,用手覆盖上凤天漓的手背:“你就先让我走吧,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不管怎么样,现在先让他脱身了吧,这样下去的确危险。 凤天漓蓦地睁开双眼,眼神锐利如刀,扣在龙清晨腰上的手突然用力,把龙清晨的身体压在旁边的手上,另一手扣住他的后脑,深深的吻住他的唇。 龙清晨真是欲哭无泪,现在怎么看都好像是他在勾引凤天漓似的。 “你……”他用尽全身力气才把凤天漓给推开,现在才领悟到,想不到凤天漓看起来这么瘦,但是力气不是盖的,看到凤天漓的表现实在太不对劲了,龙清晨赶紧道:“你别这么激动,什么事都等凌寒回来后再说。” 托一时是一时啊! “就算我在这里直接要了你,”凤天漓一勾嘴角,笑得阴风阵阵:“我也觉得和凌寒的事情不矛盾。” 龙清晨大惊!脸色立刻转白:“凤天漓,你玩真的。” 尽管龙清晨明白,现在他和凤天漓的关系是越来越好,而且论身份,地位,性格,再没有更适合的人,但是…… 他心里还是有些阴影,一时不能全部接受。 “真的又怎么样,”凤天漓温柔的一遍遍抚摸着龙清晨的脸颊,低下头去,细细的吻着他的唇角,话语有些模糊不清:“我为了你和那个小家伙,忍了多久你知道么……” “那……那不是还有个柳千澄?”这天气怎么变得这么热,龙清晨忍不住嘀咕,手指都在颤抖,额头开始冒出冷汗了。 “他?我对他没什么感觉,和他在一起,对我而言,跟亲只死猪没什么差别。” 龙清晨无语了。 突然,腰上缠着的丝带松了一些,龙清晨赶紧回过身来,用力抓住凤天漓的手,喘息道:“停……” 凤天漓在他的肩头上咬了一口:“不停。” “现在是白天……”龙清晨继续干笑:“怎么说都有点怪怪的,不然你再忍忍?到晚上再说行不?” “你想拖到什么时候。”凤天漓冷静的看着他,眼眸中却燃烧起烈火。 “我只是没什么心情……”龙清晨故作镇定的长叹一口气:“凌寒让我牵肠挂肚,还有麒翎,一会我得去找他谈点事情,凤天漓,你不会强人所难吧?” 凤天漓眼中的火焰灭了些,突然不语。 “那么……”龙清晨看了看他:“现在是不是可以放我离开了?” 凤天漓迟疑了一会,慢慢把自己的身体移开,龙清晨得以放松,赶紧从他身下溜走。 “清晨,”在龙清晨即将踏出门槛的时候,凤天漓突然扬声喊住他:“今晚,继续。” 龙清晨更是不敢停留半刻,撒开腿就跑。 开玩笑,要是这样,他今晚估计着要不要在凤暮紫那里剂一晚了。 想是这么想的,他也这么做了,听说皇帝皇父伙同麒翎三人在偏厅,他到了门口,结果跟着麒翎来的那名侍从劝他不要进去,说这也是麒翎的意思,他的事情他会想办法解决。 龙清晨不敢回去,直接就跑大盘凤暮紫那里去避难了。 凌寒的事情没有解决,凤天漓现在怎么又有这心思去扰乱他的心神! 在凤暮紫那里呆了整整一个下午,龙清晨除了提心吊胆的担心凤天漓来找他,还要被凤暮紫逼问是不是和他皇兄吵架了,他要说要去劝凤天漓呢!龙清晨赶紧把他拦下了,要是这样,他辛辛苦苦转了一圈岂不是又得回到凤天漓那豺狼虎豹的身边了? 可惜了,龙清晨千躲万躲,最后还是被凤天漓找到,揪了出来,最后连拖带拉的扯回去。 在被凤天漓拉回去的途中,龙清晨一直低着头,凤天漓停下来:“怎么了?” “凤天漓,你生气了?”龙清晨抬起头,撇撇嘴,说道。 “谁跟你生气!”只是你在暮紫那里呆这么久,不明所以的人还以为是我欺负你了。 凤天漓冷静道。 龙清晨哀怨连连,看这表情,看这态度,还敢说没生气? “呵呵,凤天漓,我突然发现外面的景色挺好的,不如我们在这里多走一会再回去?”龙清晨小心翼翼的询问道:“而且我也很久没有出来了,正好,现在透透气……呃,顺便等等麒翎。” “风大,容易着凉,还是回去的好。”不由分说的,凤天漓拽着他的手继续拖。 “还是不要了,”龙清晨哭丧着脸:“凤天漓不如……不如你直接找柳千澄好了,我我身体不适……” 凤天漓愣了一愣:“身体不适?我看你跑出去的时候分明就很有精神。” “那……那是我回光返照……”龙清晨说着,把头埋得更低了。 凤天漓白了他一眼:“回光返照?那还不快的回去休息!” 龙清晨走着踉跄的几步,然后脱开凤天漓的手,跌坐在旁边的一块岩石上:“我头晕,在这里坐一会再回去。” 凤天漓几步上前,打横着抱起龙清晨,继续朝着自己的寝宫走去。 “呜呜……”龙清晨发现挣扎无效,只能抓紧了凤天漓的衣服,埋头怮哭。 “你害怕了?”凤天漓轻笑的声音随着寒风吹来,龙清晨干脆就把哭声放大一些,一字一句指责道:“你分明就是欺负我!” “反正你又不能躲得一世,这些事情早晚要发生,何不乖乖认命。”凤天漓笑道。 龙清晨低声啜泣着:“我爹爹从小教导我,面对图谋不轨的歹人,当然要尽全力反抗……” 凤天漓只觉得额上青筋微跳,怎么也找不着话可说了。 回到寝室内,凤天漓转头给了守门的宫人一个眼神,他们立刻就把门给关上了,他抱着龙清晨继续走啊走,然后把他丢到床上去。 “成,我看你再逃!这次能逃到哪里去!”凤天漓剑眉一挑,直接就脱了外套,龙清晨赶紧缩到床角去。 “你还是趁人之危强人所难啊!”龙清晨痛哭道。 “我只是想再要一个儿子。”凤天漓铁青了脸色,反身坐在床边,一点点朝龙清晨逼去:“而且,有了第一次,以后你就不会觉得别扭了。” 这话……才是真正别扭的吧。 龙清晨急了,扯住被子盖在身上:“你有了凌寒还不够!又不是让我生我马上就能再生一个出来!” “所以,需要我配合你呀……”凤天漓几乎都快压到龙清晨身上了,他扯扯被子,道:“清晨,把被子放开,我不想来硬的。” “我也不想啊……”龙清晨两眼水汪汪的:“凤天漓,正所谓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不是?你自己都不愿意,那就别强加在我身上了。” “那没别的办法了。”凤天漓突然微笑,笑得龙清晨不禁哆嗦了一下,他在被子里摸摸自己的手指,空的,是空的。 那时候他病了,为了舒服些,就把毒器都卸了下来,后来凤天漓就不知道把它们都收到哪里去了,现在看来,这么做果真是有预谋…… 感觉到被子被另一股巨大的力量朝着另一边拖去,龙清晨更是紧张的收紧了手,死都不打算放开,但是可怜的被子似乎承受不住这样的拉力,哗啦一声,那包裹在轻柔棉絮之外的丝绸被撕裂开,棉絮如同雪花一样落了满床,龙清晨在吃惊这被子的作料手工真偷工减料之余,只感觉到有人将他重重的压在身下,嘴唇被一个温柔却霸道的吻封住。 两人呢一起陷在棉絮中。 “停下……凤天漓!”龙清晨连说话都开始颤抖,但是却无意识的抱着凤天漓的脖子。 腰带已经松开,冬天厚厚的衣服退到手肘……路出白皙的肩。 火热的吻一路洒下,种下无数的红莓,暧昧,不清。 龙清晨闭起眼睛,感觉全身都在战栗…… “哇——” 静止,房间内所有的动静在门外的婴儿哭啼声响起来的那一瞬间完全静止! 龙清晨猛然从激情中回过神来,那哭声,似乎一把把匕首划在心底一样,现在,竟然就在门外! 凤天漓完全也懵了,一直看着门口的方向,愣住。 “凌寒!”龙清晨一把把身上的人推开,匆匆把衣服披回肩上,赤着脚就奔到门边。 那哭声,竟然这么响亮。 除了生产的那一天,他到如今,再也没有听见到过这么近的哭啼声。 龙清晨把门拉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麒翎,而在麒翎的怀里,正躺着一个由厚厚襁褓包裹起来的婴儿! 婴儿在哭,麒翎看到开门的龙清晨,却笑了:“这小家伙怕生,我抱着他,他就一路哭回来,好歹我也是做过父亲的人,抱孩子这种小事根本不在话下,可是他还在哭。” 龙清晨的心跳几乎就要停止,他屏住呼吸看了看那婴儿的面容……那感觉,骗不了人的!是他的儿子! “怎么,”看着一脸惊讶的龙清晨,麒翎笑得张扬:“打算就这么把我晾在外面,不让我进去么?” 龙清晨瞬间醒悟,赶紧侧过身子:“快点进来吧,外边冷。” 麒翎抱着凤凌寒就进去了,一转头,正好看到凤天漓一边整理着稍显凌乱的衣裳一边也走过来,再往里边看些,都可以看到一片狼藉的床。 “我似乎来得不是时候啊。”麒翎窃笑道:“是不是打扰了什么?” 凤天漓很想说是,但是一看到那婴儿,也禁声了。 “我抱了这么久,也感觉很累了,清晨,你要不要抱抱看?挺可爱的小孩子。”麒翎似乎成了主角,所有的台词都被他一个人说完了。 龙清晨片刻都不想耽误,直接抱过了孩子,麒翎在一边找了位置坐下,他也缓缓坐下来。 龙清晨是第一次抱他,激动得双手都在发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现在只想就这么紧紧的抱着孩子,永远都不放手了。 凤凌寒的哭啼声越来越小,他是怕生,却不怕第一次抱他的龙清晨, 莫不是这孩子太通灵性,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生父来? 婴儿身上有一股特有的奶香味,龙清晨抱着他,就感觉自己在抱着一块软软的奶糖,奶糖还会睁着漂漂亮亮的大眼睛瞪着他,会仗着小嘴咿咿呀呀的叫着,不哭闹了。 麒翎摸摸鼻子,道:“这孩子真怪,怎么你一抱他就不哭了?” “恩……可是,麒翎,你是怎么……”从父后那里把孩子要回来的。龙清晨颇为激动的看着他。 “具体我做了什么你就别管了,好好照顾自己的儿子,大人的事情别管。”麒翎笑着,轻轻敲了一下龙清晨的额头。 凤天漓本来看到孩子归来是很高兴的,但是一看到龙清晨看到麒翎比看到自己还高兴还激动,就开始郁闷了。 不过,他在心里这么解释——只是因为麒翎和他是故人好友,再来就是麒翎帮忙要回了孩子,他会这样的,恩…… “很可爱的小家伙,你给他起的什么名字?”麒翎问道。 “凌寒……凤凌寒。”龙清晨紧紧的看着怀中不断挣扎的小孩子,幸福的笑着,低低的回答。 “凌寒……”麒翎呢喃了几句,笑意突然不见了,忽的转头,用及其锐利的目光打量着凤天漓。 凤天漓更加一头雾水。 “别乱想!”龙清晨叱责他。 于是麒翎又转过头去:“这孩子很可爱,看,眼睛像你,将来长大一定生的俊气。” “恩,眼睛像我……我觉得这嘴巴像凤天漓,这样好,要是像我,就太女气了。”龙清晨笑道。 “呵呵,那是,”麒翎想了想,突然说道:“太子殿下,您有这么一位贤妻当是福气,今后必定不要亏待我这小丫头,你的福气不浅,当初我可是想让他嫁给我儿子的,可是他死活不嫁。” 凤天漓顿了一顿,只是含笑点头应允着。 “我当然不嫁你儿子,麒翎,我已经说过了,我才不要因为这样,而叫你一声父皇。” 龙清晨冷笑道。 “死丫头,死心眼!”麒翎道:“我就想跟你爹爹攀个亲家怎么了,当初他不嫁给我,想让你嫁给我儿子还不成。” “麒翎,你明白我那个时侯的意思,你知道我对你怎么样的……不过都过去了,现在我有我自己的生活,以往的事……就算了吧!”龙清晨叹口气,哄了哄怀中的孩子,还是笑着。 “丫头,你现在看得这么开,莫非中心找到了心上人?”麒翎调侃道。 “那是自然,你以为这世上就只有你一个男人了?”龙清晨微笑着回应他。 过往的所有事情,都在这三言两语中讲了个明白,凤天漓在一旁听得心中有了普,却很不是滋味。 “是,我老了,孩子都有了一群,你自然是不会再继续浪费时间在我身上。”麒翎笑笑:“我会在这里陪你一段时间,然后我会出发去你的故乡,我要在你爹爹的坟前隐居,照顾他一辈子。” 龙清晨的手僵硬了一些,笑容收敛了不少:“你……你这是要抢我麒麟叔叔的活啊你!” 麒翎也愣了愣,笑了:“我当初因为你爹爹而登基,也因为你爹爹而退位,做事要有始有终不是?既然我不能陪伴他活着的一生,但是他死后,我还是希望在他的身边,这样也好了……” 第一百零四章:满足 麒翎也不久坐,不一会就离开了,似乎只是专程来送孩子,任务一完成就走,也可能有别的事情也说不定。 龙清晨送他到门口,在走回房间的时候,目光一直紧盯着怀中的凤凌寒,连回房门的时候都差点被门槛绊倒。 凤天漓走过去扶他,但是龙清晨跟看不见他似的,只是一味的逗乐怀中的凤凌寒,唤来宫人把床上的惨剧收拾干净了,就赶紧轻轻的把凤凌寒放在上面。 凤凌寒很乖,乖得不像个婴儿,他刚被放到床上,手脚并用的挣扎两下,然后就不动了,含着自己的一根手指头,大眼睛清澈清澈的,不停的看着自己所处的环境。 龙清晨笑,伸出手去逗他。 那边父子俩正玩得开心,另一边的凤天漓则是被完完全全的冷落忽视,处境甚是凄凉。 “凌寒,祁,”龙清晨把襁褓解开,看到凤凌寒的小身子被套上一件金黄色的小棉袄,他笑得眼角弯成月牙,把凤凌寒抱起来,让他的小脚丫落在自己腿上,凝视着他可爱的小脸蛋,龙清晨不厌其烦的唤道:“凌寒。” 凤凌寒伸展着粉嫩嫩的两条小手臂朝前抓了抓,呀呀叫了几声,没有哭闹,不是一般的乖巧。 凤天漓慢慢走过去,在床边站了一会,发现不但龙清晨没理他,就连那小小的凤凌寒也没注意到他,不禁觉得凄凉,缓缓也在床边坐下,笑道:“清晨,把凌寒也给我抱抱好么?” 龙清晨把凤凌寒搂的紧紧的,一看凤天漓在旁边,连忙护住了儿子坐到另一边去:“你靠这么近,又想干什么。” 想想,刚才情况真是危险,连自己都差点沉沦,要不是麒翎及时过来,指不定现在已经清白不保。 恩……怎么还是有点别扭? 龙清晨侧着头想着,没看到凤天漓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他无力道:“我只是想抱抱凌寒……” 龙清晨想了一会,不得以只好又谩骂不把身子移过去,小心翼翼的把凌寒交到他的手上:“小心点,别弄疼他了。” “恩,放心。”凤天漓把凌寒接过,抱在怀里,感觉这刚满月不久的小身子真是很软,似乎只要他稍微一用力就会捏泥巴似的变形,凤凌寒在他的怀里也很乖,不哭不闹,他仔细看了看凌寒的眼睛,笑道:“眼睛真的像你的,很漂亮。” “这小家伙要是长得像我才不漂亮,只会变成欧阳锦玉那样的妖孽,”龙清晨也勾了勾嘴角,靠在凤天漓的身边,伸手去抓了抓凤凌寒的小手:“男孩子嘛,像爹爹比较好。” 为什么他又突然想到自己的大哥?龙清风那厮,分得了爹爹亲一半的美貌和父亲一半的气质,看上去惊为天人,妖媚,刚硬,侠骨和惊艳都那么恰到好处,五五分成,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虽然他有时候很小心眼又很小气偏心的,不过那长相确实不赖,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长子的区别? 龙清晨开始郁闷了,难道就是因为他和二哥龙清烨是同一胎的,所以父亲的优点都分得不均匀了?或者是不够分? 龙清晨又靠得这么近,凤天漓对刚才因为外人突然闯入而暂时压下来的情感突然瞬间爆发,他忍不住多看了了龙清晨几眼:“清晨……” “怎么了?”龙清晨奇怪的看着他,以前都不会这样,也就是近几日来原本爽快绝不拖沓的凤天漓突然变的很犹豫很结巴,让他听着很憋气。 “不如这样,我们先把凌寒交给乳嬷嬷去照顾吧,晚些再看也不迟,我想……”凤天漓顿了顿,把头凑过去,低声在龙清晨耳边说了几句。 龙清晨的脸一下就红了,再看了一眼凤凌寒,红色变白色了,他狠狠掐了一把凤天漓,怒道:“当着凌寒的面你就敢想这些,今后我看你怎么教好他……” 凤天漓委屈的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去看着凤凌寒:“凌寒,你看,你爹爹不要你父亲了……” “喂喂喂!孩子还小呢!你乱讲什么!”龙清晨急了。 “就让他离开一会。”凤天漓更加低眉顺眼了。 “一会也不成!好不容易回来了,还没在我身边待一会呢!”龙清晨的脸色继续转变,变成了大红色。 “不离开也可以,不过我怕他会哭。”凤天漓笑了笑,突然抓起了襁褓把孩子包好,起来走到另一边的软榻上放着。 看这气势,今天非得是吃不到龙清晨不放手了。 “你真要吧凌寒丢这里啊!”龙清晨有些慌乱,就要过去抱起凌寒,只觉得腰上一紧,紧接着就被凤天漓给环住了腰,凌空的横抱起来,大步朝着床的方向走去。 把龙清晨丢上床,凤天漓顺道反手,把窗前的那一片纱窗给解开,随着珠帘缓缓垂落,和另一边榻上的孩子隔开了距离。 凤凌寒安静得不像话,只是抬头看着天花板,自己动了动身子,闭眼睡了。 龙清晨紧张得牙齿都在打颤,拼了命的往床边爬:“凤天漓,不要开玩笑了……我,我要过去陪凌寒……” “我不开玩笑,”凤天漓利落的翻身也上了床,长手一伸,毫不留情的拦住了龙清晨的腰,一个转身,就把他压倒,奸笑道:“我这样像是开玩笑的么?” “我……可是凌寒……”龙清晨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狂快,结巴得都差点无法找到言语,他用双手撑住凤天漓不断下压的身体,下意识的曲起膝盖……原本是想借此给上身提供些力量,可是没想到更给了身体上方的凤天漓贴身的机会,耳边传来凤天漓低低的喘息,他显得更为慌乱:“万一凌寒哭了怎么办?” “等他哭了再过去,再说,他现在挺安静的不是么?”凤天漓一把抓住他不断抵制着自己的双手,稍稍一用力,就已经拽到身边的床上,手腕被他死死压着,于是凤天漓脸上的笑容更为得意起来,现在的龙清晨,已经是任他宰割的鱼肉了:“不会耽误太长时间,只是要把过往的错失弥补回来。” 两人的上身已经紧紧贴合在一起,房间内光线昏暗,显得更为暧昧,龙清晨错愕的抬起头,刚要出口的话语却又被凤天漓的吻给封住。 那个吻如此缠绵悱恻,令他险些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麒翎来之前他就已经和凤天漓苦斗了一番,衣服松了不少,现在身上的凤天漓才动了几下,那衣服就已经滑至手肘,深藏在重重衣衫之下的皮肤细腻白皙,不久之前凤天漓刚撒上去的红莓还没消除,看着龙清晨因为害怕而剧烈起伏的胸口,两颗红豆颤颤巍巍的挺立起来,凤天漓微微一笑,沿着那痕迹轻轻的啃咬着。 龙清晨根本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十指紧紧的掐着凤天漓的皮肤,紧张得声音都开始尖锐:“不要这样……凤天漓,停下,给我停下!” 凤天漓当完全听不到,一只手从他的腰侧缓缓移下,直接就扯开了腰带,层层的衣服如同昙花般散开…… “凤天漓……”龙清晨喘息着,说话的声音急促而颤抖,似乎在恳求:“不要这样……” 龙清晨紧紧的抱着凤天漓的身体,似乎这样就可以暂时抚平自己狂跳迷乱的心,面颊绯红,眼眸都开始迷离。 “不要……清晨……”沉默了许久的凤天漓突然开口,而他自己的手指仍然沿着身下人的腰线不断点燃火焰。 “恩……”龙清晨全身都在颤抖,说不清是害怕还是沉迷。 “清晨……”凤天漓细细端详了他一会,注视着那双已然无法找到焦距的眼眸,再看看那双被自己吻的有些红肿的唇,笑了,轻轻说了一句,便深深的吻了下去。 “清晨,给我……” 紧紧一层薄薄的纱窗遮蔽着床上的动静只是隐约看到床上翻滚纠缠的两人,再来,则是令人脸红心跳无限遐想的呻吟一阵阵传出。 龙清晨这一次输得很惨,一点挽回的余地也没有。 十指紧紧纠缠,带着久违的悸动和些许的兴奋,两人渐渐融合。 海面上波涛汹涌,清澈的海浪拍打着岸上的岩石,颠簸起伏,龙清晨也只有和凤天漓紧紧的相依偎着,才能找到彼此的安全感。 房间的瓷瓶里装着怒放而娇艳的梅花,冰雪消融,化成露珠从娇嫩的花瓣上滑落…… 龙清晨睁着惺忪的双眼,身子在被褥下缩成一团,房间里的暧昧还没有散去,浓重的气息一丝丝的环绕在他身边,在被褥下,两人炙热的体温还留着残余。 他面如死灰,只是在记忆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着不久之前才上演的情景,一时间,哀怨连连。 他错了,他大错特错了,应该是趁着机会就直接跑出去的,怎么还傻傻的留着被凤天漓这般欺负…… 虽然身体已经疲倦之极,但是却怎么也睡不下,龙清晨半睁着眼睛,只感觉全身似乎都要散架一般。 唔……那凤天漓还说不会耽误太久呢,结果他怎么这么有精神,事情完了一看天色,都已经晚了…… 龙清晨默默的留下两滴鳄鱼眼泪,轻轻的趴在床上,一点一点的沉入梦中。 半刻前,凤天漓还在他的身边拥着他的身体,后来凤凌寒哭了两声,还没等他有动静呢,他就先起来了。 这样也好……反正他现在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也不可以去照顾凌寒…… 不对,什么叫也好,他变成这样,怪谁! 龙清晨刚把眼睛闭上,床边又传来了脚步声,接着,似乎有人把一个包裹样的东西放在他的枕边,凤天漓的声音带着惬意和满足,甚至还有洋洋得意,就这样轻悠悠的从他的头顶上传来:“凌寒刚才乳嬷嬷那里吃饱了,我现在把他抱过来。” 龙清晨,才有了一点动力和精神,睁开眼,果然看到凤天漓把凌寒抱了过来,放在他的枕边,凌寒那小脸,吃饱喝足了多得意……龙清晨伸出手去,想要摸摸他粉嫩嫩的脸,才刚离开被子,立刻觉得凉飕飕的,一看,恩,自己的手臂还真不错,纤细纤细的,皮肤也很好……等一下!他现在要关心的不是这个! 龙清晨气急败坏,赶忙把手收回来,脸色时而一阵青一阵白的——他到现在还没有穿衣服,光着手臂也不足为奇了! 凤天漓侧身坐在床边,特别特别的温柔,他摸摸龙清晨的长发,再看看他颈间自己留下的吻痕,笑了:“起来吧,该用晚膳了,看看,凌寒都吃饱了,你把你自己饿着怎么行?” 龙清晨动了动,生不如死的低吟道:“腰疼……凤天漓,你说你就这么大力干什么……我可怜的腰啊……估计折了吧……” “好,那我帮你揉揉。”说着凤天漓把一手伸入被子之下,吓得龙清晨赶紧躲到一边去。 “不用了不用了……”龙清晨收起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急忙说道:“凤天漓,你先出去,我自己换衣服就好了。” “不是说腰很疼么……” “不疼了不疼了,哈哈……现在好得很。”龙清晨强笑道。 他挺了挺腰杆,趁着凤天漓转头唤宫人的时候龇牙咧嘴的,还是很疼啊…… 从宫人手中接过衣服,凤天漓做个二传手,亲自非那根在龙清晨身边,那眼神,那态度,真是温柔得没话说,啧啧,看看那眼神,如同春日的暖阳一样。 龙清晨又觉得有些脸红,不久之前,凤天漓的眼神可是火热得几乎要把他点燃。 “要不,我帮你穿吧。”看着龙清晨久久未动,凤天漓颇为好心好意的说道。 “不用不用不用不用!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就行……”龙清晨飞快的拿起衣服捂在胸口,干笑了两声:“你先把凌寒抱出去吧,免得我不小心碰到他。” 凤天漓点点头,一手抱起了抱的跟个腊肠似的儿子,站起身,拨开珠帘,身影渐渐消失。看着凤天漓已经走远,龙清晨慢腾腾的把手往被子下摸了摸,嘴角疼的一阵抽搐,不敢乱动了,慌忙穿起衣服来。 龙清晨走出去的姿势极其不自然,尤其是腰部和下身,动一下就酸痛酸痛的,逼得他连连吸气,还险些直不起腰来,出了内室,他一眼就看到坐在饭桌前,正在抱着一名小小婴儿在陪着他玩的凤天漓。 龙清晨无奈,只能拖着僵硬的脚步一步步移到饭桌前,双手撑着桌面缓缓落座在椅子上,暗中差点把牙龈给咬碎了。 “我让人给你准备了热水,一会你泡一下,或许会感觉好很多。”凤天漓看着他僵硬的身子,笑着道。 不公平啊!为什么累死累活的是他,可是身为当事人之一的凤天漓却看起来一点事情都没有,反而还变得神采奕奕起来,平日的忧郁一点都没有了。 “我要抱凌寒。”龙清晨伸长了手臂。 “好。”凤天漓干脆利落的就把凤凌寒交到他的怀里,刚空出双手,又立刻拿了筷子为他夹菜:“你多吃一些,一定很累了。” 得,他这话一说出来,旁边的宫人们都开始捂嘴偷笑了。 龙清晨突然感觉到真是恨不得现在立刻就从这里消失…… 凤凌寒还太小,现在咿咿呀呀的叫着,小小粉嫩的双手撕扯起龙清晨身上的衣服来,龙清晨哭笑不得,只能把他的小手一次次掰开:“凌寒,别胡闹了,爹爹要吃饭。” 凤凌寒不听话了,仰着一张可爱的小脸,两只手往前一抓,轻轻抓在龙清晨脖颈上的那些暧昧的吻痕上。 龙清晨顿时惊的花容失色,猛地抬头去,把矛头转向凤天漓,那几乎可以把人凌迟的眼神,一遍遍的在凤天漓身上扫荡着。 凤天漓趋于他的胁迫,只能苦笑着把凤凌寒抱回来:“凌寒别闹了,你爹爹亲要吃饭。” 龙清晨气的发抖,连筷子都拿不稳了,最后一拍桌子站起来,义正严词:“我还是先沐浴吧。” 檀木的浴桶里盛着满满的热水,正冒着热汽,清澈的水面上漂浮着红如血的花瓣。 整个身子泡进去,顿时感觉轻松不少,腰上的酸疼刹那缓解,龙清晨松口气,把湿淋淋的长发拨了一拨,靠在桶壁上闭着眼睛。 不知道怎么了,他一直忘不了刚才的事情,满房旖旎的春色真是让他恨不得一头就钻到水底去,憋死算了。 擦了擦手臂,他低头一看,脸色如同充血。 凤天漓留在自己身上的痕迹如此之多,或大或小,或深或浅,颜色竟然比水里的花瓣还要鲜艳。 他继续哀号,趴在浴桶上抽泣。 不一会,外面又传来凤天漓的声音:“别泡太久,饭菜会凉。” 龙清晨不理他,继续在水里泡着。 又过了一会,他突然听到关门的声音,不由的惊了一下,正准备站起来问个清楚,却看见凤天漓绕过屏风,走到他面前。 龙清晨干脆直接躲到水里,凤天漓就伸手到水里去把他捞起来,跟捞鱼似的,连自己身上的衣服湿了也不管了,口气里有些责怪:“水都凉了,在泡下去会生病,你嫌自己病得不够轻么?” 照样是光着身子,龙清晨带着一身的水,只有低头沉默的份。 凤天漓抱起他,走到另一边,扯下了已经准备好的大毛巾,把他的身子包裹起来,开始轻轻擦拭去上面的水珠。 龙清晨有些受不了了:“凤天漓,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别吵。”凤天漓只是轻轻的回复了两个字,轻而易举的让龙清晨把剩下来的话都塞回肚子里。 给他擦干净了身体,凤天漓又继续给他擦头发:“怎么弄的,头发全湿了,一会不干不许睡。” 龙清晨只能点头,双手环在胸前,紧紧的扯着身上的毛巾。 头发也擦干了一半,好人做到底,凤天漓顺便又拿来了衣服给他穿上,龙清晨偷偷伸出头去看,外面的宫人竟然一个都不剩了。 被人伺候,他不是没享受过,但是被凤天漓这样……呃,龙清晨确实全身都不自在。 套好了衣服,凤天漓又为他细心的系上腰带,表情认真到不行。 做好了一切,龙清晨正要走出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脚下一轻,整个人似乎又被抱起来了。 他想哭,怎么凤天漓这么做,是想让他的脚用来做摆设的么。 把龙清晨放在饭桌旁的椅子上,凤天漓又转身回去换衣服,龙清晨转头看了一眼:“凌寒呢?” “睡了。” “哦。”龙清晨把视线转回来,一看,方才的饭菜都已经撤了下去,换成了一大碗新鲜的人参鸡汤和一大碗燕窝粥,外加几样小菜。 凤天漓这败家子,就这么浪费食物的么! “快点吃吧,这么久了,就不信你不饿。”凤天漓换好衣服,从房间深处走出,一身的清爽。 龙清晨又只好低头喝粥。 他比别人还要明白,如果不是自己在浴桶里面赖了这么长的时候,也不至于饭菜会凉,不至于让凤天漓再重新准备一份……说起来,浪费食物的罪魁祸首是他…… 在他懊恼万分的时候,凤天漓已经不知不觉的在他身边坐下,用手臂托着下巴,一脸温吞的笑意,看着他不放。 龙清晨差点就吃不下去了:“你没吃饭?要不……现在也一起吃一点吧。”他小心问道。 “我吃过了。” 龙清晨继续埋头喝粥,突然觉得一片阴影压下来,蓦地抬头,看到凤天漓的脸已经离得自己很近,心猛地一跳,手中的勺子跌落到地面。 “别!”他赶紧阻止他。 凤天漓视他的举动为无物,轻轻在他唇上浅啄了一下,并没有深入,然后低笑道:“饱了?” “呃……饱了……”龙清晨被逼的点头。 “那我们去休息吧。”说着,凤天漓把他从椅子上抱起。 龙清晨郁闷,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凤天漓是这么喜欢抱人的。 不过…… 龙清晨赶紧用手推开他的身体,做好防御:“不,不要了……” “放心吧,我不动你,我知道你很累了,再要的话你身体会吃不消。”凤天漓宠溺的笑着,一脸的灿烂…… 尽管他一再的保证,但是龙清晨还是不敢再靠近他。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再说还是凤天漓这样的大猛蛇…… 龙清晨先一步走到床边,一看,凌寒正躺在中央熟睡,那可爱的小脸蛋,让人看了都忍不住要去捏一下。 眼角瞥见凤天漓也走了过来,龙清晨赶紧往床上窜,在里头躺着。 凤天漓也缓缓在床上躺下,两人中间隔着个凌寒。 有了凌寒这安全线,龙清晨放心多了,转了转身体,还是忍不住过去抱了抱他。 和自己儿子在一起,感觉就是幸福…… 他抱住凤凌寒,睡在最外边的凤天漓一个转身,也伸长了手抱住他们父子俩,龙清晨抬起头去,只看到凤天漓闭着眼睛,嘴角挂着一丝满足的笑容。 第一百零五章 当天晚上,麒翎找皇帝谈完了事情,正要去找龙清晨,经过某处院子,听到从里边传来凄厉而紊乱的破空声,不觉停了下来。 有人在院子里舞剑,他从院门口看去,只看到一闪而过的剑光。 雪地,白月光,院子里栽种的的梅花怒放,那一道道带着愤怒的剑花,竟然让麒翎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不觉的苦笑,都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他的儿子都嫁人生子了,自己还是记得这么深,不可自拔。 对了,这里是谁的寝宫? 麒翎负手立于原地,一动不动的观察着。 那舞剑的人却突然停了下来,一身单衣,因为剧烈运动而喘气,手中的剑端指着地面,诧异的看着站在院子门口的麒翎。 接着皎洁的余光,麒翎总算看清楚了那个人的面口,很眼熟,似乎是那皇帝提起过的。 长子,睿王,凤天赐。 凤天赐看到麒翎,太过诧异。 他听到龙清晨有意或者无意间提起了很多次,但是真正的见面,现在却是第一次。 心中腾起怒火,凤天赐突然对眼前的这个话没说上三句的人恨之入骨,而很的根源……是嫉妒。 清泠的月光之下,凤天赐的双眸变得有些血红。 被人发现了,就这样走开也不合情理,麒翎笑了一笑,缓步走近院子中。 如今他来到武国,本就是放下了所有的身份,只是要顺道看看龙清晨。 而他用现在的角度对视凤天赐,似乎又回到十几年前的那天,只是他和龙麒夜的角度对换了,他那时看着龙麒夜的眼神,又何尝不是现在凤天赐这般的深仇大恨。 而他当年,还那么年轻,气血旺盛,太过冲动了,所以,才会输得那样惨。 凤天赐转了个身,把长剑负在手臂上,没有理会麒翎。 麒翎走过去,笑得温润如玉:“突然拜访,实在是唐突了,睿王的身手真是不错。” 凤天赐打心底觉得那个笑容是个疙瘩,于是冷冷道:“有事么。” 这晚辈,真是不见外。 麒翎不再和以前那样的冲动,十几年的宫廷政治,已经把他尖锐的棱角彻彻底底磨平了:“王爷可是有心事?” 凤天赐紧抿着唇,十分怨毒的瞪着麒翎:“无事。” 无事才有鬼。 看到那样熟悉的眼神,麒翎刹那一恍惚,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他站在龙麒夜的立场,看着同样冲动的自己:“看得出来,王爷是对在下布满。” “在下?”凤天赐蹙眉,这是一个一国之君对自己的称呼么? 于是麒翎也不见外了,直接就在旁边的石椅上坐下,敲了敲石桌:“我们撇开身份,今天就平心而论一次,以朋友的身份。” 凤天赐连剑都没放,就在麒翎的对面坐下了,从桌子上去了一块白绫,开始慢慢擦拭起剑刃来。 “你是为什么而烦恼?”麒翎问道:“可以跟我说说么?” 他现在开始闹会,如果当初自己也能冷静一些,那在婚礼上,江碧也不至于跑得这么干脆利落,如果当初,他对龙麒夜不是剑拔弩张,而的温和的谈判,或许,他不至于输得一败涂地,或许,江碧在跑走前还会多考虑一下。 “没有什么。”风流按可以压低了声音压低了怒气,月光在剑上反射,寒光一片冰冷。 “让我猜一下,是因为……感情,对么?”麒翎神情恍惚,不自觉的,把自己当年的情感和想法加在凤天赐的身上,确实字字见血:“因为你自己心爱的哥儿,不爱你对么?” 有点出入,却也相差不多。 凤天赐有些差异,抬起头,却很冷静的说道:“我有自己的夫人。” “有了夫人,并不一定爱,只有内心及其孤独的人,才会半夜起来做这些无聊的事情,”麒翎抬头看看当当空的皓月,自言自语一般的呢喃着:“那……我再猜一下,你喜欢的人,肯定不是你现在的夫人,是……”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清晨的面容,麒翎有些惊愕,下意识就脱口而出:“清晨?” 剑刃突然染上了一抹猩红,而凤天赐的手指刚刚拂过…… 他抬起手,看着指尖上不断流血的伤口,握了握,忍住:“清晨……”他喃喃。 心口,突然抽痛起来。 随便乱蒙也蒙对了,运气还真好。 麒翎自然的笑笑:“看来,我说对了……” 凤天赐突然一剑刺过去,毫不手软,直逼要害,麒翎灵敏的一转,轻巧的躲开,再看凤天赐,他的双眼已经很红。 他应该差异凤天赐对自己突然的出手,应该庆幸自己这么多年没有荒废了武功才没有丧命……可是,他只是笑了笑,有些苦楚。 他太明白凤天赐此时的心情,因为自己,何尝不是亲身体会过,现在凤天赐每一份的心情,他都能理解,理解得透彻。 看着那把寒光凛冽的剑再度朝自己袭来,麒翎赶紧连退几步,却没有发怒,甚至开始好好的揣测当事同一情况,龙麒夜的心情,苦笑道:“欺负我这个赤手空拳的人,难道王爷不觉得胜之不武吗?”想当年,他可还是给了龙麒夜一把武器的。 童言的条件下,他居然输给了一个重伤的人,在江碧的面前。 凤天赐顿了一顿,一个利落的旋转,用剑端挑起一旁武器架上另一把长剑的柄,掷向麒翎,麒翎一伸手就接住了。 凤天赐继续朝着他刺去,每一剑又狠又稳,似乎下了决心要把麒翎置之死地。 这样的怒气,凤天赐从很早以前,在从龙清晨的嘴里第一次听到麒翎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开始积累。 麒翎发现自己前所未有的平静,甚至平静的把凤天赐的招式全看了个透……这,难道就是当时龙麒夜的感觉么?所以自己才会那样输了。 轻轻松松的接下招式,麒翎有些疑惑,按道理,就算他直接刺中了凤天赐的伤口,他也不可能对自己这么动怒,可是再一想,呃,似乎在两年前……那个清晨对他…… 难道凤天赐是因为这个? 麒翎想了想,越发的好奇起来,最终忍不住了:“怎么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难道清晨跟你说了我什么?” 凤天赐的眼睛更红了,加重了受伤的力道,一味的进攻,冲动的连防御都忘记了,露出了不少致命的死角。 麒翎最后还是没忍心伤他,只是跳飞了武器,然后笑得特别猖狂:“年轻人,太冲动了只会坏事,我可是过来人,再明白不过了……” 凤天赐气得全身发抖,脸色被月光衬得惨白惨白的,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是不是清晨他跟你说了他喜欢我,还有别的一些什么,”麒翎丢开了剑,一步走到凤天赐面前,凤天赐之比他矮那么一点点点,几乎看不清楚的距离,他和他平视:“我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你很恨我,现在总算是找到了原因。” 凤天赐险些就一拳过去,麒翎及时的一句话就使他的拳头卡在半空中,停滞不前。 麒翎笑着说:“他是喜欢我,”拳头加速了,他又赶紧说:“但是我喜欢的一直是他的爹爹,清晨在我眼里就是个小孩子,和儿子一样,怎么会对他有爱情?”一时,凤天赐的拳头卡了。 麒翎趁热打铁,主动化干戈为玉帛:“当年我和你差不多,都是年少气盛,冲动得不行,后来呢?就遭报应了,清晨的爹爹本来都要嫁给我了,结果却在婚礼上跑了,当时的确是尴尬到不行,可是我没办法,留不住他的心,又有什么资格留住他的人呢?” 凤天赐一愣,随机转过身去,还是很生气。 “清晨太过独立了,所以他喜欢的,都是有安全感的人,你是,太子也是,不过……你是太冲动了些,小心会适得其反。”麒翎似乎说上瘾了,开始滔滔不绝的发表自己的言论。 凤天赐面色铁青,怒道:“不要说了!” 麒翎笑得有些危险:“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很喜欢清晨,不过……他现在和太子过得很好,如果你真的爱他,我希望你不要给他制造任何的麻烦。” 凤天赐狠狠别过头去,被麒翎刺激得眼圈都红了,咬牙道:“我不会麻烦他。” 什么时候……龙清晨曾经微笑着把他反抱,轻轻说了那三个很含蓄,却也很直接的字。 他说,我也是。 而他对他说,我爱你。 事过境迁,现在居然变成这样,他连孩子都生了……他还能说什么。 “打扰了,我还有事,就先行离开。”麒翎优雅得像个谦谦君子,微微的颔首后,才迈着步伐李凯,雪地上印着他的脚印,似乎踏在凤天赐的心上一般。 他伫立在原地很久,然后弯下身,捡起雪地的长剑,剑刃上,血迹已经凝固,红的惊心。 凤天赐擦了擦那血迹,发现擦不掉,便咬了唇低头看着,不发一语。 “王爷……”身后有人温柔的唤他,凤天赐一回头,发现时披了外衣的云鸾,云鸾担心道:“您这么久都没有回房,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凤天赐看了看麒翎离开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转过身去抓住了云鸾的手,道:“我们回去吧。” 云鸾的心中很是挣扎,只有点点头:“恩。” 另一边的麒翎已经走到了龙清晨的寝宫,一看,门都关了,再一想,来的时间太不对了,于是掉头回去。 自己的时间观念越来越差了…… 第二天一大早,龙清晨才刚醒来,转头看时,发现身边只剩下了个睁着大大眼睛盯着他看的凤凌寒,而凤天漓,不知什么时候起来了。 龙清风那厮曾经很不要脸的说过,所有武功中他最爱的是轻功,对此,他的解释是,练好轻功,除了打架打不过别人逃跑轻松外,就是可以半夜溜进美人的闺房而不被察觉,当然,也只是说说,要找哥儿,他绝对不敢到正常人家去找那些黄花菜,更不敢找美人,说事怕负责任,开始泡倌馆挺勤,爹爹扫荡几次都无效果,后来一直到遇到了个某某人之后,对其他哥儿完全不感兴趣了,甚至还有了成家的打算……扯远了,大清早的,不适合谈老哥的情史。 不过这个轻功的逆定理,用在凤天漓的身上解释倒是同得出奇。 他慢慢坐起身来,伸了伸腰,看到那小小的凌寒笑得特别可爱,竟然没有苦恼,一时心动,忍不住把他抱了起来。 凤凌寒呀呀的叫了两声,说什么没人知道,但是龙清晨随后就大叫不好,刚吧孩子抱到胸口呢,他竟然开始扯起自己的衣服来,睡衣简单而宽松,被他一扯胸部都露了大半。 这孩子! 龙清晨惊得脸色突变,立即把他举出老远,开始叫唤宫人,宫人没来,倒是来了个年纪近中年的嬷嬷,那嬷嬷笑了笑,曲曲膝行了礼,道:“不知太子妃有何事吩咐。” 龙清晨疑惑不已:“你是谁?” “奴才是负责照顾皇太孙的乳嬷嬷。” “你来了正好,凌寒怎么回事?大清早就扯我衣服。”当学他爹那般无礼呢!咬了咬牙,最后一句龙清晨愣是没敢说出口。 “皇太孙怕是饿了,请太子妃把小皇孙交给奴才,带奴才喂饱了,自当奉还。”妇女还是笑着,却让龙清晨看了特别不是滋味。 怎么说呢,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还要给别人喂…… 他低头看看笑得眼睛特别明亮的凤凌寒,想了想,道:“我自己喂,你下去吧。” “这……”乳嬷嬷有些犹豫,毕竟还是头次生产的哥儿,小皇孙又娇贵。 龙清晨对他迟疑的反映很不满意:“我就是要喂自己的儿子,你有意见吗?” “奴才不敢,奴才告退了。”毕竟是不能惹的正主,乳嬷嬷赶紧小跑了下去。 凤凌寒被龙清晨高高的举着,蹬手蹬脚的,大大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还是呀呀乱叫。 龙清晨心软了,对谁狠都不能虐待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不是? 叫宫人准备好牛乳龙清晨小心翼翼的喂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呛到孩子,毕竟还是小孩子,闻到牛乳的香甜立刻就不闹了。 站在外边的凤天漓原本早早就起来了,打点好了一切事物,还吩咐宫人们准备了补身的早膳,想人之所想,比贤妻良父还贤妻良父,后来听到龙清晨在里面大呼小叫的喊宫人,心中立即明白了什么事,没让宫人进去,反倒派了乳嬷嬷,不过,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那经验丰富的乳嬷嬷进去不到半刻就灰溜溜的被骂出来了。 他有些郁闷,挑了珠帘走进去,只看到龙清晨抱着小凌寒坐在床边,上身衣服大开,胸口裸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手上拿着一碗牛乳。 凤天漓立即就明白了什么事,突然觉得此刻如此温馨。 凤清晨倏地抬起头去,正好看到他,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别过脸长叹一气,放下碗,伸手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背。 不一会,凤凌寒吃饱喝足,咂巴着小嘴,在龙清晨的怀里蹭了蹭,闭上眼就想睡。 龙清晨只觉得自己的双手已经酸痛到不行,正要把凌寒放回床上,凤天漓却在这个时候快步走了过去,甚为体贴的接过凌寒,在怀里哄了哄,龙清晨愣了愣,笑了:“看你这个父亲做的,比我这个爹爹还称职。” 凤天漓低下头去看看他,也微笑着点点头,凌厉的目光飞速从他尚未来得及掩盖好的胸口滑过,险些就一不开眼,那里还留有昨夜印上去的点点红梅。 龙清晨顿时觉得一股寒意升起,赶紧站了起来,整理好衣服,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凤天漓松口气,笑道:“出去吧,早膳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 龙清晨不敢久留,赶紧走了出去。 简单用了早膳,龙清晨哪里也不去了,就留在房间逗凌寒玩,他特意让宫人们找了一些玩具玉石之类,可是让他不胜郁闷的,才一个多月大的凤凌寒竟然没有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比起各种各样的玩具,他似乎更喜欢盯着他看。 把凤凌寒放在床上,他默默的盯了他一会,突然一把把他抱起,放在膝盖上,十分严肃的面对着他,“儿子,你要是会说话就好了,爹爹真想知道你现在到底在想什么。” 凤凌寒咯咯的笑,呀呀的叫了几声,龙清晨翻译不出,放弃之。 “凌寒才一个月,你竟然开始要求他讲话了。”凤天漓神不知道鬼不觉的出现在身后,冷不防把龙清晨吓了一大跳。 他猛地转过头去,恶狠狠的看着凤天漓:“我说你过来的时候就不能出点声么!大白天的跟闹鬼一样!” 看你在逗凌寒,不忍心打扰。“凤天漓笑笑,手伸过龙清晨的肩,去摸了摸凌寒的小脸蛋:“清晨,你不觉得凌寒真的是太安静了么。” “有吗?”龙清晨偏过头去,细细打量着凌寒。 经凤天漓一说,还真这么觉得…… “乘得不像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子,据说他会认人,要是陌生人一抱他,立刻就哭闹个不停,父后可没少吃过苦头,听说一直要等到他哭累了睡着了,事情才了结,而一到你我的怀里,却这么乖,”凤天漓有些苦笑:“我也不知道这样的饿情况是好是坏,但是……毕竟也是自己的儿子。”“是么……”龙清晨加深了疑惑,盯着凤凌寒冷汗直流。 “听乳嬷嬷说,他尿床的次数也很少,除了在父后那里哭闹,在这里基本都没有的,”凤天漓距地有些好笑:“每次都会乱叫一通,没多久,乳嬷嬷也习惯了。” 龙清晨紧抿着唇,双眼一动不动的和凤凌寒的对视,于是,凤凌寒的笑容有些僵硬了。 “算了,奇怪也好,什么都不要紧了,”龙清晨地下媚眼,无可奈何的笑了笑,接着紧紧把凌寒的小身子抱在怀里,转过身去看凤天漓:“再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儿子不是?这样就够了。” “恩。”凤天漓笑得明朗,微微点点头,伸手出去,盖在他的手背上。 不多久,麒翎登门拜访,这一次,他没挑错时间,却直接破坏了气氛。 人家一家三口人相处得正快乐呢,他突然出现,弄的气氛好不僵硬。 麒翎一点愧疚的意思都没有,大大咧咧的走进去,二话不说就抱过凤凌寒,看样子对他很是喜欢。 龙清晨虽然打心底觉得委屈,不过孩子毕竟是麒翎帮忙要回来的,也不好说什么,让宫人上了香茶,他觉得有些无聊,便找了话题消遣:“麒翎,这一次你怎么来得这么突然?我一点准备也没有,要是早些通知了,我就可以去接你了。” “我是有写信来着,提早一天都给你送过去了,”麒翎抱抱凌寒,想了想,突然皱起眉:“可是我在城外的驿站等了一天,一直没有你的消息,就只有自己进来了。” “信?我没有……”龙清晨的话到一半突然卡住,茶水都差点呛在喉咙里:“麒翎,你的信有没有署名?” “没有,我就是要给你个惊喜的,结果你却……怎么了?” “哈哈……哈哈……”龙清晨抹了一把冷汗,强颜欢笑,但是脑海里却一段段重复着自己把那封匿名信丢到火盆里的干脆手段,一时之间,心虚不已:“我的确是没看到信……呃,不过不要紧,现在还不算太晚不是……” 麒翎笑了笑,没有说话,伸手捏了捏凌寒的脸。 那天后,天气开始渐渐好转,冬天过去,春天即将降临。 麒翎住了半月,在冰雪开始消融,梅花凋落,桃花枝头上开始展露新芽的时候,就要离开了。 他说,他不会在路上再做多余的停留,直接就会渠道龙清晨的故乡,然后在那里隐居一辈子。 龙清晨在送他的时候,没有了当年追他时的那般无理取闹不懂事,也没有耍脾气耍性子,他想了想,额外多说了一句话。 “麒翎,我发现现在就算让你直接在我面前离开,我也不难过了,凌寒还小,受不起长途的奔波,你转告我叔叔一声,告诉他我一切都很好,待凌寒大了一些,我会带着他回去看看。” 麒翎笑着点点头。 过了一会,龙清晨低下头,又突然抬起来,笑得特别的开心:“麒翎,我发现自己面对你的时候,真的一点都不难过了,说真的,像你这种已婚的老男人,又对我爹爹念念不忘的,我也不值得继续在你的身上浪费时间。” 麒翎笑得有些僵硬,这话听起来不错,是他一直想要的结果,可是为什么听得久感觉这么的别扭…… 第一百零六章:吃醋 麒翎真的要走了,龙清晨还真有点舍不得,站在宫城门口,和一大群人一起送他,冰雪融化,天气比往日更冷了一些,他把凌寒交给凤天漓,然后自己走过去,如同麒翎来时一样,当众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凤天漓在一边站着,虽然不说什么也没表现出什么,不过心里难受的滋味不是假的,但是他忍耐的功夫一流,硬是没表现出来。 龙清晨紧紧地抱着麒翎,抿抿唇,再抿了抿,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好了,丫,清晨”麒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抬头看去,正好看到抱着孩子孤身一人怨夫似的凤天漓:“看看,你的夫君和孩子就在那边,你当着他的面抱着一个外人,他怎么想?” “麒翎,你要想我。”龙清晨喃喃道,双手放松了些,过了一会,索性全放了下来。 “当然,我一定会想你。”麒翎笑道。 “不准为了我爹爹的事情和麒麟叔叔吵架,”龙清晨的眼眶突然红了一圈:“你知道不管生死,他心中只有爹爹的。” “我知道,我只是要陪着他,”麒翎想了想,又说道:“清晨,我不在,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么?我能帮得了你一次,可是我不能一直陪在你身边帮你,很多事情,终究要靠你自己……” “嗯。”龙清晨乖巧的点点头。 “还有你的儿子,”麒翎不自觉的勾起嘴角,笑得特别的温润祥和,看着清晨比看着自己的孩子更为用情:“真的很可爱,记得他长大了,一定要带回去让我看看,你哥哥,你叔叔他们,肯定很高兴的。” “那你一定也要告诉他们,我过得很好,不要为我挂心。” “我会。”麒翎皱起眉:“不过,清晨,你真的过得好么?” “你看我什么时候不好了?” “住了也有半月,我总是听到一些传闻,都说你在太子府的时候……” “麒翎!我说了几次了,都已经过去了!而且在皇宫之中,你也明白的,有些消息不可信。”龙清晨有些慌张,忙道:“这些日子你也看到的,他对我很好。” “可是……”麒翎不禁疑惑更深,之前他也问过这类的问题,但是都被龙清晨含糊过去,他去问凤天漓,凤天漓之简单概括了一句“是我对不起他”,最好还是问不出什么来,结果让他更为担忧。 之前他还在就算了,看到龙清晨不悦,他也不方便继续追问,可是现在他要离开,最放心不下的,还是龙清晨。 “我当然是过得很好,麒翎,再怎么说,我总不能让爹爹丢脸吧。”龙清晨勾起嘴角,那样的笑容,竟然让麒翎恍惚,仿佛回到十九年前,初遇江碧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婚礼,的确让他颜面尽失,但是好歹忍了下来,不过一年后,听说他生了个儿子,开始还挺为他高兴的,后来再无意间听到宫人讨论这个事情,再推算他怀孕的日子,结果他再也笑不起来了。 如果推算日子无误的话,那正是他和江碧准备婚礼的前几天,那个时候,龙麒夜也只是刚到不久……那两人又即刻好上了。 又过了一年,江碧再生了对龙凤胎,麒翎是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派了使节送了礼物,然后撤了几个官员,硬是把他们的活压到自己身上,就想希望自己不要再去想他。 他记得的,江碧那个时候说过,他一定会回来看他,可是……他等了十几年,到了最后,还是自己忍不住跑过去的。 可是现在,他居然去得那么早…… 他的儿子儿子都很出色,容貌才华都是出类拔萃的,尤其是儿子……那么像。 麒翎笑得有些苦楚:“清晨,若是你爹爹还在,他一定以你为傲。” 龙清晨点点头,笑容灿烂,幸福无比。 麒翎到底还是离开了,简单和所有人告别几句,就上了马车,龙清晨站在宫门前目送他,一直到车队消失不见。 他原本是想送麒翎再远一些的,但是麒翎可能是觉得占了他这么多的时间,让凤天漓和凤凌寒两父子在一边吹冷风而感到愧疚,就让他在门口送送就可以了,龙清晨就站了很久,一直到皇帝和皇父要回宫了,派人提醒提醒他,他这才回过神来,而麒翎的车队已经不见踪影。 缓缓转身回去,龙清晨又呆住了。 凤天漓还是抱着有些好动的凌寒站在原地,似乎一直没动,看着他的眼神也是清凉如水,虽然有微微的笑意,却再也感觉不到温暖。 咋一看上去,还真跟被人抛弃了似的…… 龙清晨知道自己有点过火了,可是……麒翎对他的意义不一般,就算在心里放下了,临别的时候还是会难过。 他走到凤天漓的面前,笑嘻嘻的接过凤凌寒:“凤天漓,我们回去吧。” 凤天漓这一次反应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缓慢,盯了他好一会,才缓缓点头。 笑容不温不火,甚至有点冰凉,但是却要把龙清晨看穿。 两人也上了马车,不一会,队伍启程回宫。 麒翎总算没有继续压在他的心上,这一次的相见,让龙清晨释怀不少,和凤天漓并肩坐在马车里,他伸出手指不停地逗弄凌寒,然后轻轻捏了捏他的脸,再亲了一下,转头,看到凤天漓居然少见的冷静,大半路的,一个字都没有说。 龙清晨笑笑,尽管心中已经明白了一些,但是他觉得装傻:“凤天漓,你怎么不说话了?看看凌寒,真是乖得很,一定都没有哭闹……” 凤天漓把视线慢慢转移到龙清晨的脸上,点点头,但也只是“嗯”了一声。 刚才龙清晨送麒翎走的那一番话和动作,让他的心情几度起起落落,也说不清楚现在该怎么样才好。 他了解龙清晨,可是却因此怀疑自己了。 “话说回来,麒翎苦恋我爹爹很多年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心情……”龙清晨拨开窗帘,往外看了看:“还是有点担心他,毕竟,我和他也有过一段往事呀……” 身后的气氛突然变得很诡异,龙清晨慢慢回过头去,看到凤天漓一直看着自己,一股寒气升起,他道:“凤天漓,你到底是怎么了……” “你和他有什么往事?”凤天漓眼睛里突然迸发出尖锐的光芒,如同野性即将爆发的野豹子。 “还能有什么?我和他一向光明磊落,说话也不会可以隐藏,你应该早就明白的。”龙清晨瞪着无辜的眼神看着他,不知道怎么了,看到凤天漓这样的介意,自己在心中竟然十分的高兴,竟然有了要调戏他的强烈的感觉。 凤天漓这一次似乎动了真怒,一直把龙清晨往角落里逼,夹在两人中间的凤凌寒吃尽苦头,哇哇大叫两声,直接哭了。 哭声十分的响亮,凤天漓心中不觉一震,然后飞快放开了龙清晨的手,自己坐得远了一些。 龙清晨收回手臂,一看,手腕上都已经红肿了一大片,又一看,凌寒一直在自己的怀里哭,赶紧不住地抱着他安慰,轻轻拍着他的身子,柔声哄着。 龙清晨不会哄小孩子的,看着也是笨手笨脚,但是凤凌寒哭了一会就不哭了,抽抽鼻子,直接侧头睡去,眼睛周围红了一片。 龙清晨伸出手,擦了擦他眼角的水渍,抬起头,看到凤天漓拉开了窗帘,正逆着光看外边的风景。 “凤天漓,你生气了?” 凤天漓的身体僵了僵,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攥着窗帘的五指又握紧了一些。 龙清晨有些无可奈何:“就算你生气了,也不要伤了凌寒,他还小……”说罢,龙清晨扯了扯襁褓,让凤凌寒在其中躺得更舒服一些。 凤天漓赌气一般的看着窗外,不理他。 龙清晨抬抬眼,腾出另一只手来揉被他抓得生疼的手腕,漫不经心道:“我和麒翎的所谓往事,也没有什么,他是我父亲生前的挚友,甚至还是我爹爹的未婚夫,我和他就是这样的关系……” 不是满意的答案,凤天漓动了动身体,没有看他。 龙清晨看了一眼他倔强的背影,忽地笑了,觉得凤天漓就是这个时候特别可爱:“要是说特殊一点的话呢,那也只有他是我喜欢的第一个男人,仅此而已,你还以为有什么?” “仅此而已?”凤天漓总算有了一点动静,愤愤地甩下窗帘,转过身,正面对着龙清晨,表情却是愤怒:“这还不够吗?难道你还有告诉我你们之间的情意?或许是曾经有过的山盟海誓?” 龙清晨一愣,好笑道:“说了半天,原来你在意的是这个?” “你和他第一次在我面前谈话,我就看出来了,你真以为我在意这个!”凤天漓暴跳如雷,狠狠地咬牙切齿:“我不过是看出来了你对他余情未了,那你要把……凌寒,你要把凌寒置之何地?” “余情未了?”龙清晨蹙眉:“是有点舍不得……而已……”看到凤天漓接近铁青的脸色,他吞了吞唾沫,放慢了说话的速度。 他……有必要这么生气么? “我就不信你对他只是才有点舍不得,如果不是凌寒,你一定会跟他走了,对吧?是啊,人家堂堂的一国之君,除了年纪大些,其他的和你都很相配,你怎么不好对他倾心?而且在刚才,那么依依不舍的样子,抱了一次又一次,旁人看着,还以为他才是你的丈夫!”凤天漓脸色特别的难看,一时之间,很多话不经思考就脱口而出,样子十分冲动:“有了他在,你连凌寒都不看了!” “我……今后很难会再看见他了,所以就想趁着离别的时候和他多相处一会,再说,我哪里不管凌寒?他现在已经离开了,今后我的空闲时间,自当全部都在凌寒的身上。”龙清晨难得一见的严肃,信誓旦旦的说道。 “哦,”凤天漓突然冷笑一声,挑了挑眉角,很不是滋味:“就只有凌寒?” “啊?不,不然……”龙清晨有点顿住。 凤天漓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继续气呼呼地转过头去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这么生气,有些事情,他想归想,可是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他眼前的话,还是会忍不住动怒。 龙清晨抱着凌寒,晃了晃手臂,恍然大悟一般的抬起头,满眼惊奇的看向凤天漓,错愕道:“凤天漓,难不成……你吃醋了?” 凤天漓硬生生把自己的头别得更厉害了,龙清晨只看得到他绯红绯红的耳根子,很久很久,都没有看到他转过身来。 又过了一会,马车停了,龙清晨对外看了看,已经到了皇宫的宫门,挑开门帘,皇帝、皇父都已经缓缓下车,宫门口一大排的人等着恭迎。 他看了看怀着已经熟睡的凌寒,不忍惊动他,只有轻轻拍了拍凤天漓的肩:“凤天漓,到了我们下车吧。” 凤天漓不动,龙清晨摇摇头,只好自己先下车了。 一路让宫人们跟随着回到自己的寝宫,一路上,他回头看了不下数十次,但是都看不到凤天漓的身影,可是一踏进房门,刚把孩子交给乳嬷嬷,凤天漓也一脚跨过门槛,尾随在他的身后进了门。 他进门后的第一道命令,就是要沐浴,那样子,倔强到不行。 龙清晨无奈,脱了自己身上的狐裘,一看,凌寒已经被放在小摇床上,情不自禁的走了过去,半跪在一边,细心的扯了扯他身上的被子。 不一会,宫人们陆续提来热水,凤天漓的目光在龙清晨的背影说扫了扫,直接走到屏风后,很快,里边就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 龙清晨甚至一度的怀疑,凤天漓是不是连衣服都没脱就直接跳下去了。 宫人们被遣走,龙清晨哀怨地看着屏风,而里面的水声似乎跟他拗上了一样,响个不停,已经睡着的凌寒被吵到了,几次皱了皱小眉头,都差点要醒来。 要是他醒来,一定会哭得很厉害。 龙清晨把两边的被子拉了拉,盖住他的耳朵,接着走到屏风前,他怒道:“凤天漓,你动作能不能小点?凌寒都差点被你吵醒了!” 里面的水声停了一会,接着继续响。 龙清晨气结,喊了几声都无效果,只好转身走到内室,继续看着凌寒。 片刻后,烦不胜烦的水声总算停止,凤天漓带着一身的水汽从屏风后走出来,雾气环绕,一身单薄的白色长袍,长发松松散散的披散这,不断在往下滴水。 他出来之后,碰巧,柳千澄也来了。 柳千澄满面红光,笑得特别灿烂,走了进来,看到凤天漓,先是行礼,然后兴冲冲地说道:“太子殿下,臣妾方才回府,家父对于您上次的要求已经给了回复……” 凤天漓极其不耐烦:“闭嘴!退下!”一声怒喝,立刻把柳千澄的脸色从红吓到白,颤抖着身子站在原地。 龙清晨有些看不下去了,从里边出来:“凤天漓,你今天很奇怪,怎么莫名其妙的这么大火气,人家也没有惹着你。” “下去!”凤天漓无视龙清晨的劝说,一双眼睛死死瞪着柳千澄。 “可是……太子,这个消息您不是一直……”柳千澄说话的声音都开始颤抖,面带惊恐之色。 “我让你下去!难不成还要我请你离开!”凤天漓正是气头上,字字不留情面。 柳千澄受了天大的委屈,低低呜咽一声,转身飞快的跑开了。 “凤天漓……”龙清晨觉得莫名其妙,才往前走了两步,又被他生生拽回来。 凤天漓站在离大门比较远的地方,但是他轻轻一挥手,那两片木门立刻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道大力合上。 那巨大的声响,让龙清晨的心底不自觉弥漫出一股恐惧。 凤天漓不等他说话,拖拖拖,直接把他拖到床边,之前的温柔完全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暴躁和愤怒。 “等一下……”龙清晨大惊,想要扳回局面,但是自己的身体已经被凤天漓压在身下。 凤天漓不理会他,径自撕裂了他身上缠得很紧的衣服,把自己的身体压了上去…… 于是,内室一片春光旖旎,床板被大力地震动,咯吱咯吱的声音不绝于耳,还伴随着令人不禁脸红心跳的声响。 “……凤天漓……”,在他的大力冲击下,龙清晨说话的声音都开始断断续续,急促地喘息着:“你到底怎么啦?” 他真的是特别粗暴,这才过了多久,立刻引起他身上的红潮,颤栗,疼痛夹杂着快感一阵阵袭来,甚至险些昏迷。 “你说!”凤天漓狠狠咬着牙,这才放慢了一点动作,却恶声道:“你和他之间,还有什么事情?” “谁……和谁什么事……”龙清晨紧紧地抱着凤天漓的身子,用力闭上眼睛。 “麒翎!除了他还能有谁!”凤天漓越发的火大,龙清晨惊喘了一声。 “没……没什么啊……我只是,只是在以前对他说了……我喜欢他而已……” “……!”凤天漓险些就要失去理智,还好龙清晨及时回答出了下面的话语。 “可是……可是他想也不想的就拒绝我了……他心中毕竟只有爹爹……我现在,我……我一点也不喜欢他了……” “……”凤天漓继续沉默。 “他现在只是我的朋友而已……我只是把他看成朋友……凤天漓,你相信我的……” 凤天漓完全僵直了动作,停滞住,喘息着,盯着龙清晨的脸,赫然发现他的眼角有些湿润。 “疼……凤天漓……好疼……”龙清晨紧紧地靠在他的肩上,声音有了一丝哽咽。 第一百零七章:玩火自焚 看到龙清晨眼角的湿润渐渐凝聚成水珠,然后顺着白皙的脸颊落下,凤天漓一时也慌了手脚,心中的怒火瞬间被混乱扑灭,也顾不得现在在做什么了,搂着他腰上的手臂力道立刻小了不少,他忙道:“疼?哪里疼了?” “疼……全身都在疼……”龙清晨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味,整个贴在凤天漓身上的身子都在颤抖。 他哭得这么惨,眼泪哗啦啦的流,凤天漓一下也没了什么兴致,反而比他还慌乱,赶紧放开了他,转手扯了被子裹住他的身体,自己披了衣服,轻轻用手捂住他的额头,着急道:“莫不是病了?” 离开了凤天漓的身体,龙清晨侧着蜷缩身体,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低低的啜泣声没断过。 凤天漓开始在心里后悔,自己竟然也会有这么冲动的时候!好不容易和他发展到了目前最好的情况,竟然就这样被他亲手毁了。 刚才自己那么粗暴……他,一定很伤心吧…… “清晨……莫哭……”凤天漓伸手,想要安抚安抚龙清晨,可是龙清晨却因此缩得更厉害,他强忍着哭声,颤抖道:“凤天漓,你出去……你给我出去!” “对不起,清晨,方才我是太冲动了……”凤天漓急得差点就语无伦次,好歹现在他比之前还要更冷静一些。 龙清晨还是发抖,因为哭泣,声音都变了调,哑得不成样子:“疼……” 这个字狠狠地砸到了凤天漓的心上,他匆忙丢下一句话:“清晨,你等等,我这就叫太医过来。”然后,他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穿戴整齐,就直接跑了出去。 片刻后,他生拖硬拽的,愣是把那些个个经验丰富,却都年过半百的老太医们给“请”了过来,走进房间内,凤天漓才猛地想起龙清晨的衣服被他撕成了破布,估计到现在还没穿衣服。 于是,他把太医们给挡在门外,自己先走了进去,原本要亲自给龙清晨穿衣服,但是他一直哭一直哭,就是不给他碰,凤天漓无奈,只有绕了个弯把宫人叫来,这才给他穿得整整齐齐的。 太医们在外边喘了几口气,然后陆陆续续走了进来,才一进内室,立刻察觉到空气不对劲,再看看,床上也很不对劲,最后一致扭头,看了看旁边心急如焚,却是衣衫凌乱的太子,心中当下就明白了一些,但是不敢多言,紧紧地闭了嘴巴,默默用眼神交流了一会,先派出一位资格最长的太医上前,为太子妃诊脉。 龙清晨似乎哭累了,也可能是不想在外人面前丢脸,总之哭声是越来越小,到最后完全没有,脸蛋红扑扑的,嘴唇肿肿的,头发乱乱的,就只是这样用以上早已经哭得又红又肿的眼睛盯着走到床前的太医,吸吸鼻子,低低呜咽了一声。 他跟只受了惊又被人狠狠欺负了的小猫似的。 太医走至床前跪下,虽然觉得有些尴尬,但是毕竟不好直接在凤天漓的面前违了他的命令,只好恭敬道:“微臣来为太子妃请脉。” 龙清晨抬眼看了看,透着几层纱帘,他可以看得清楚凤天漓就在外边不停的踱步,紧张不已,于是他哑哑的说道:“不要诊脉……” “这,殿下请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微臣听太子殿下说,您身体微恙……” “你去告诉凤天漓,我就算痛死了也不关他的事。”龙清晨一本正经地说着,太医被他吓白了脸。 “太子妃殿下!”太医激动得当场给他磕头,神情比凤天漓还要更加恐慌:“您千万不要这样说,您可是洪福齐天,万寿无疆!” 开玩笑,现在由他来负责太子妃的身体,要是他出了个什么差错,第一个没命的就是自己! “出去……我心里烦……”龙清晨模糊不清的支吾了一声,闭上酸涩的眼睛,再次吸吸鼻子,声音还是很沙哑。 太医不敢久留,盯着一头冷汗就奔了出去,凤天漓一看他出来得这么早,一个箭步上前,就差没有拽他衣领了:“太子妃怎么样了?” “太子妃不许微臣诊脉……那个,太子殿下,”太医表情凝重,暗中捏了把冷汗,道:“还不知道,太子妃是什么症状,也好让微臣了解了解。” “症状,”凤天漓急得皱眉,想了想:“他就说疼,全身都疼。” “是什么时候开始疼的?”太医仔细问。 “就是,就是在刚才……” “是因为什么事情才疼的?”太医够敬业,什么事都要问个彻底,这一回,变成凤天漓不好意思了。 他瞄了瞄内室,清清嗓子,如玉的脸颊飞上一丝绯红,虽然真的很不想说,但是他更怕龙清晨会因此出事:“就是……就是在那个一半的时候,他就喊疼了。” 到了这里,他也不好意思说得太露骨了。 毕竟是夫夫之间的私事吧,给外人基本了解就成,说这么清楚干什么。 心烦,焦急和懊悔一起涌上心头,凤天漓皱着眉,一甩手,身边的珠帘噼里啪啦的响着。 清晨是什么人……他最清楚不过,可是到现在,居然还会为这一点小事情而和他闹开,真是…… “哦……这样……”太医心中有了些底,却还是忍不住感叹,现在的年轻人,这精力真是没话说了,看太子风华正茂,太子妃又如此如此的娇弱,受不住也是正常的。 “他到底是怎么了?之前就大病不断小病成灾的,现在又病了?怎么会全身都疼?”凤天漓着急不已:“是不是需要注意一些事情,还是什么的?” 太医轻咳两声,道:“方才,微臣虽然没有能为太子妃诊脉,不过从面相上看,太子妃爹爹爹爹并不似疾病缠身,不过……微臣冒犯了,但是为了太子妃着想,微臣还是不得不说,这太子妃才诞下小皇孙没出两月,又因为生产后大病了一场,身体一直没有回复元气,所以,还请太子多多考虑太子妃的身体,在行房之事上稍加节制,另外,就是要让太子妃保持心情的愉快……” 凤天漓沉默了,半天不见言语,他又朝着内室看了看,低声道:“我明白了,你们下去吧……” “臣等告退。”一群心惊胆颤的太医们总算是结束了折磨,个个溜得比兔子还快。 房门开了又关,最后的房间内,只剩下一片寂静。 凌寒在一旁的小摇床上熟睡,对外界的声响充耳不闻。 “清晨……”凤天漓慢慢走过去,坐在床边,声音轻得如同漂浮的柳絮:“不要气了,我知道我错了。” 龙清晨动了动身体,继续缩着。 “还很疼是不是?”凤天漓想要把被子掀开,可是龙清晨捂得紧紧的,他也不会用强,只好继续说道:“给我看看,到底哪里疼了?” 龙清晨不理他,翻了个身,一个音节也懒得发出。 “清晨,我是真的知道错了,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气坏身子怎么办?”凤天漓咬了咬嘴唇,伸手轻轻按在龙清晨的肩上,“我今后绝对不会再这么冲动了,你要怎么骂我怪我惩罚我都可以……但是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龙清晨的身体在他的掌心下微微抖了一瞬,又很快恢复平静,照样一言不发。 “还是,我要怎么样做,你才肯理我?”凤天漓小心试探道,这一次见效了,龙清晨冷冷地哼了一声,虽然没了下文,却也泄露了他的心思,他的动摇。 “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冲动了,清晨,我相信你,我什么都相信你,”凤天漓开心的笑笑,似乎捕捉到一线生机,用手指抚了抚龙清晨洒落一床的青丝,想了想,又道:“我今后也不会再强迫你,今天的事情……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 龙清晨似乎动摇了,狠狠抿了抿嘴唇,几次要开口说话,却忍住了,想想刚才他过分的表现让他心寒,干脆就在被子里缩成一只虾子,双手抱膝。 龙清晨没有表现的样子突然让凤天漓感觉很没底:“清晨,不然你说说我还有什么过错,我一定改。” 还是没反应,凤天漓不肯死心,叫魂一样一声声地喊他“清晨”,一声比一声温柔,一声比一声暧昧,一声比一声凄凉…… 那么温柔的声音,直直命中了要害,让龙清晨差点把持不住自己的阵地,险些缴械投降,但是好歹咬牙忍住了,继续和凤天漓生闷气。 两人僵持了一会,用膳的时间到了,小凌寒也因为肚子饿了而醒来,手舞足蹈的乱叫,要多可怜有多可怜,龙清晨听着,差点就要扑过去,好在凤天漓及时唤来了乳爹爹,他把凌寒抱去喂食了。 很快,宫人送来了膳食,凤天漓一看,有血燕窝,感觉让人盛了一碗过来,也不管还是烫的,转身轻轻对龙清晨说道:“清晨,用膳了,再怎么赌气也别饿了自己。” 受不了了,龙清晨干脆大声道:“我不饿,不吃了!” 看到龙清晨总算是有了些动静,凤天漓不免欣喜,捧着瓷碗的五指却因为高温而烫得绯红,他却没感觉到似的,眉开眼笑:“别气了,今天是我不对,再说,自清早起你也没吃什么东西,快点起来吃一些,一会你要怎么罚我都行。” 龙清晨不哼声了,过了没一会,却听到有宫人跪倒的声音,那宫人声音很是难过,却也大声:“太子妃,不管太子有何过错,也请您吃一些吧,这血燕窝可是奴才们一路热着端过来的,您看太子的手……” “闭嘴!”凤天漓有些恼怒,低低呵斥了那宫人,觉得他多嘴了。 那宫人乖乖闭了嘴,却眼神哀怨。 龙清晨却很敏感,飞快地坐起身子来,凤天漓却站了起来,朝他笑笑:“这燕窝有点凉了,我去重新盛一碗过来。” “不要,我就要吃你手上那碗,拿过来。”龙清晨有些生气,口气十分认真。 “大冷天的,还是吃些热的比较舒服。” “如果你现在离开这里半步,我今后就绝食!”龙清晨气急败坏的,理由想都没想就直接脱口而出,他以为凤天漓不会对他这样荒谬的借口有任何停留,可是出乎意料,凤天漓却十分认命的重新在床边坐下,看着他的眼神哀怨不已:“不要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好么?” “碗拿过来。”龙清晨对他伸出手掌。 凤天漓笑得不留痕迹,自然而然的把碗从左手换到右手,递给他。 龙清晨接了碗,心情颇为不爽:“拿你手来!” “怎么了?”凤天漓好笑地看着他,然后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那手指,那皮肤,那骨节……真是精致! “左手!”龙清晨就快要被气疯了。 “手有什么好看的。”凤天漓把右手收回:“快点喝吧,不然一会真要凉透了,看看你还想吃什么,我去帮你盛过来。” 凤天漓愣了愣,苦笑道:“左手不好吃,你要吃,还是吃右手吧。” 龙清晨直接把碗打翻了,燕窝洒了一床,他趁着凤天漓有一丝的松懈,直起腰去,直接把他的左手拉到眼前。 凤天漓的左手也很好看,不过却很红,甚至肿了起来,指尖,还有手指内侧。 龙清晨就是心软,见不得别人为自己受一点伤,但是心中又急又气,低下头,真的张嘴咬住了凤天漓的指尖。 不过,他没敢用力,只是轻轻啃了一下,然后吻着。 他只觉得很心疼,因为他的任性,凤天漓在这段时间没少为他吃苦,麒翎的事情错先在他,如果他早一些说,就不会引得凤天漓这么动怒…… 想到这里,龙清晨心中的愧疚开始不断翻腾,眼圈也越来越红了。 凤天漓伸手,摸了摸他的眼角,笑道:“别哭鼻子了,难看死了。” 龙清晨把嘴唇移开指尖,仔细看了看,又看了看:“肿得跟个猪蹄似的,也很难看。” 这一次,龙清晨干脆连象征性的反抗都免去了。 好一会,凤天漓才分开他和龙清晨之间的距离,看了看已经被弄脏的床,直接把他抱起来,让宫人们清理。 他抱着龙清晨走到饭桌边,桌子上的菜肴还在冒着腾腾的热气,和香味一起扑来,他道:“先用膳吧。” 龙清晨摇摇头,双手扣住凤天漓的脖子,把脑袋搁在他肩上:“我真的不饿,一会再吃。” “那好。”凤天漓继续走,直到房间的另一角的卧榻才把龙清晨放下,可是龙清晨却不想从他怀抱离开了,死赖着,他只好自己先坐下,把龙清晨的身子倚在自己身上。 龙清晨抓了抓凤天漓被烫伤的手:“疼不疼?” “不疼。”凤天漓笑着回答他。 “骗鬼。我去拿药。”说罢,龙清晨就要从他的怀中挣脱而起,这一次,却换成凤天漓不肯放手了。 他轻轻一揽龙清晨的细腰,翻了个身把他压在卧榻上,低头和他面对面,笑容一直不减:“你现在就不疼了。” 龙清晨摸摸他瘦瘦的下巴,抿抿唇,主动扬起自己的身子,第一次吻了凤天漓。 不吻还好,这一吻,就跟火星碰到了火药似的,一发不可收拾,凤天漓先是愣了一会,随即压了他的身子,更深地吻了下去。 龙清晨不温不火地回应他,更像是在享受,双手在凤天漓的脖颈后交叉,十指扣得紧紧的。 这个吻很久很久后才结束,害怕龙清晨会因此窒息,凤天漓才肯让自己离开,接着便看到龙清晨坦然的表情,笑了:“你这是在勾引我么?” “你说你不会强迫我的。”微微的黑暗中,龙清晨的眼睛跟夜明珠一样闪亮。 “我不会强迫你,所以现在不是来征询你的意见了么,清晨,一会我们……”凤天漓把手指插入他的青丝中,低下头,在他耳边小声呢喃了几句。 龙清晨当下就脸红了:“你除了这些事情难道就不能想点别的!” “不能!”凤天漓很厚脸皮的回答。 “讨厌。”龙清晨苦笑道。 凤天漓笑了笑,又吻了下去,一会,他突然觉得不对劲了。 刚才那些送膳的宫人们可是来了不少,现在怎么这么安静。 “外边还有人,我们先出去,的确有点饿了。”龙清晨说道。 凤天漓点点头,先走了出去,一看偌大的房间里,宫人们竟然走得一个人影都不剩了,只剩下桌上冒着热气的饭菜证明他们曾经存在过,连房间的门都被关上了,再走过去,凌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喂饱,放回到了摇床上,正在玩弄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凤天漓最先明白过来,然后喃喃道:“真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宫人,无论何时,都不会让自己的主子尴尬……” 龙清晨幽怨地瞪他一眼:“你倒是开心了。” “这是当然。” 龙清晨摇摇头,坐在饭桌旁,看到有小米粥,先给自己盛了一些,喝了几口,眼角却瞥见凤天漓坐在自己的对面,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他喝了几口,就觉得不好意思再喝了。 凤天漓这么看人,难道自己就不会累? 凤天漓看了他许久,突然大步走过去,扳了他的身体,似乎是隐忍许久的感情释放,再也不管其他,纵情的吻了下去。 龙清晨有些诧异,但是很快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轻了起来,再被放下,已经是柔软的大床上了。 他还没来得及搬出杀手锏,嘴唇再一次被凤天漓封住,怎么也发不出声。 那一天下午,他们谁也没有出去……而只靠近房间的人,都不难听到里边不少的动静。 引人无限遐想,春宵缠绵…… 温存过后,龙清晨躺在凤天漓的身边小憩,久久,突然冒出一句:“凤天漓,我现在突然也很想再要一个哥儿,看看凌寒那么乖,再要一个哥儿也是福气……” 凤天漓的眼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亮,不多说,他再一次把龙清晨压下。 龙清晨原本只是要发表一下自己的感想,没想到凤天漓的动作快于言论,可是自己却被快感淹没,也无法再去思考。 事后,他很严肃很认真地领悟了一个道理,他喜欢玩火,在别人身上玩的不亦乐乎,可是一到了凤天漓这里,就成了自焚…… 第一百零八章:春意盎然 之后,两人算是平平静静地过了一段日子,那一天龙清晨和凤天漓的确是放纵过头了,害得龙清晨直到第二天都没下得了床,但是看看凤天漓,却跟没事一样,还不怕辛苦的来来回回把凌寒抱到他的身边。 但是,后来龙清晨说什么也不让凤天漓再碰了,每次都能把凤天漓说的哑口无言,自己就心满意足的翻身抱着凌寒睡,剩下凤天漓一个人孤苦伶仃的靠在外边。 从凤天漓的角度说,要是龙清晨不想就算了,可是为什么,他偏偏在每天晚上安寝之前都要挑逗他一番,他的情欲都高涨了,然后他却说累,倒头就睡,不管他死活了! 故意的故意的,他绝对绝对是故意的! 但是凤天漓无奈,谁让他心急之下许下了那些害得他无翻身之地的该死承诺! 这样如在地狱般难熬的日子还得一天天过,凤天漓一次次都咬着牙忍下来了,皇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然很久都没有去打扰,也没有再提柳千澄的事,龙清晨曾经以此为借口,很挑衅的对凤天漓说,其实他要是忍不住的话可以去找柳千澄的。 每每听到他这么说,凤天漓只有瞪他一眼,然后自己走出去,大冷天的去泡冰雪才刚刚融化完全的冷水,半时辰后又回来,自己睡下了。 只要一看到他这样的表现,龙清晨都会乐不可支,抱着凌寒亲亲他的小脸蛋,自言自语一般的呢喃道,凌寒啊,你爹爹真是好人啊……说完,看到凌寒已经不耐烦的睡着了,自己也只好先睡了。 玩火久了,总会引火烧身的,凤天漓终于在强忍了一个月后忍无可忍,直接从龙清晨的怀里夺过凌寒放到一边去,自己则是把龙清晨狠狠地压倒,彻彻底底的来了一次霸王硬上弓。 那天晚上的动静很大,什么声音都有,到了最后还听到龙清晨几乎要断气一样陆陆续续的求饶声和呻吟,所有巡逻路过的御林军们只好加快了脚步。 凤天漓再一次得到了满足,第二天又恢复了笑颜,继续开开心心的伺候着已经处于完全无力状态的龙清晨,龙清晨看着他,自己的身体经过一晚上无休止的折磨,已经提不起一点力气,欲哭无泪。 春天已经到了,皇宫内的冰雪消逝得不留一点痕迹,梅花也逐渐凋零,取而代之的是粉红色的桃花开满枝头,看着春意盎然,令人不觉欢喜,凤天漓在后来经过御花园后,看了看那些桃花,笑了,当晚,在他和龙清晨的寝室间,就已经摆上了满满的几大瓶,使得房间生机无限。 又过了几日,龙清晨突然想到这样一直住在皇宫也不是办法,便问了凤天漓什么时候回太子府,凤天漓摇摇头,道:“就算我们想回去,也回不去,尤其是凌寒,就算父后得不到他,也不会让他离开自己的势力范围。” 龙清晨听得惊出一身冷汗,不觉把怀里的凌寒抱得更紧了一些:“我有办法可以自保,但是手段都很极端,再说凌寒才几个月啊……” 凤天漓笑了,他摸摸凌寒的头,又趁着龙清晨没有防备,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嘴唇,道:“你放心吧,有我呢,我绝对不会让凌寒再离开了。” 虽然被偷吃豆腐的滋味不爽,但是一听到凤天漓这么说,龙清晨还是很开心,飞快地点了点头。 看到龙清晨开心,凤天漓就得寸进尺了,当晚马上提出很无礼的要求,还愣是把龙清晨哇哇乱叫当成空气,手段有些强迫却又很温柔。 气氛被渲染得如同满室的桃花一样,粉色,暧昧…… 没多久,皇帝突然兴致大起,提出要暂且放下宫中的一切事务,要举家出游,到远一些的郊外去游玩。 龙清晨听了这个消息,只觉得满头大汗:“出游啊……这个家还真大呢……” “那我们不去了,”凤天漓坐在他的身边,懒洋洋的看书:“反正也就是去别院看看玩玩,过几天就回来了。” 龙清晨抱抱凌寒,想了一想:“可是,不去又觉得太可惜了,话说,我已经很久没有出宫了,老是看着同一个景象很闷的。” 凤天漓附和他,翻脸比翻书还快,当下就答道:“那好啊,远离皇宫,远离这些明争暗斗的,你我也是该好好休息几天了。” 龙清晨看着他,只觉得无话可说了。 抱了凌寒一会,龙清晨突然对着他笑道:“凌寒,叫爹爹。” 他只是出于无聊而逗逗儿子罢了,这么小的孩子,应该还不会说话呢。 可是凤凌寒一下就笑了,两个大眼睛特别可爱,晃晃白白嫩嫩的小手,模糊不清的喊了一声:“喋……喋……” 仔细一听,还真像是在叫爹爹。 龙清晨当下就惊了,这儿子,莫非是天生的聪慧? 他有些不信,抱着他走到凤天漓的面前,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凤天漓大为不解:“清晨,怎么了?” “凌寒,叫爹。”龙清晨指了指凤天漓,对着凤凌寒说道。 “喋喋……”凤凌寒笑眯眯的,虽然叫得很模糊很模糊,可是却不难听出来。 凤天漓同样吃了一惊,手里的书都快掉了。 “凌寒到如今,充其量才三个月。”龙清晨表情十分严谨的点点头:“我还没听说过哪家的孩子三个月就能这样乖乖的叫爹爹了。” 凤天漓呆了一会,突然就笑了,笑得特别得意,对着龙清晨伸出手:“凌寒乖,给爹抱抱。” 凤凌寒于是在龙清晨的怀中挣扎了几下,眯着长长的两条眼睛缝隙,笑得有些媚气,伸展着玉藕般的两只小手,似乎也要让凤天漓抱。 龙清晨别过头,哀叹了一声,把凌寒放到凤天漓的怀中去:“我也不知道,这孩子这么小就这么聪明……真让我有点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凌寒聪明是好事啊。”凤天漓很高兴,轻轻捏捏凌寒的小鼻子,凌寒开心的咧着嘴,小爪子尽情的在父亲身上肆虐…… “是啊是啊,是好事。”龙清晨双手放在腰侧,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苦笑起来。 是好事……可是为什么,他心里还是有了不会的预感。 隔了两日,出发去郊游的皇室队伍就准备好了,龙清晨已经在皇宫里住了半年,很久都没有再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尤其还有两个月在平心殿里生不如死的折磨。 他想去,可是现在凌寒粘他特别紧,他一离开得远了些,凌寒就大哭大闹的,弄得他特别没办法。 后来凤天漓说,其实路途也不算远,大概一两天就到了,可以带凌寒去的。 凌寒在一边点头,似乎用行动承诺自己觉得不会乱搞,觉得不会让爹爹操心,自己会乖乖的……最后一句,爹爹,你就带我去吧…… 才三个月大的小屁孩,竟然聪明得跟个十几岁的小孩子似的,龙清晨投降了,只好带他去。 出发的那天,龙清晨看到已经是很久不见的凤天赐和云鸾也要随行,看看云鸾的肚子,再算算日期,他也怀了七八个月了吧,凌寒因为自己的压抑太大,还没足月就生了,凤天赐的话,一定不会让云鸾有什么意外,他们的孩子,一定是足月才生的。 正想着,突然瞥见凤天赐朝他的方向看来,龙清晨赶紧别过头去,回避他。 不知道怎么了,他……不想再和他有太多的交际了。 凤天漓比龙清晨慢一些,现在刚赶到他的身边,看他伫立不前,关心道:“怎么了?” 龙清晨怀中的凌寒也颇为担心的抬着小下巴看他。 “没事,我们上车吧。”龙清晨对他笑笑,转身就坐进车中。 他怎么会想不到?皇帝那么喜爱凤天赐,怎么会不带他一同前往,而他若是要去,又怎么可能不带上云鸾? 龙清晨摇摇头,逼自己不要去想太多,现在的平静生活才是他所需要的。 凤天漓也进去,在他的身边坐下,不多时,便感觉到马车启程,车身轻轻的摇晃着。 凤凌寒第一次出远门,兴奋得不得了,分明还没有站起来的能力,却双手攀着龙清晨的肩,十分努力的想让自己直立。 龙清晨不得已,只能双手稳住他的腰:“凌寒怎么了?” “呀呀……”凌寒面露兴奋之色,双手努力朝着窗台伸去,却无奈不够长,再加上龙清晨怕他跌倒而一直抱着他,使得他的手和窗台始终保持着一份距离:“呀呀……” 龙清晨勾了勾嘴角,移动了身体,坐在窗台边,轻轻掀开了窗帘。 此时,整个浩大的队伍已经走出了皇宫,外边正是一片热闹的市井,两路的侍卫分开人群,这才使得队伍前行的速度不受影响。 凤凌寒的双眼更加明亮,一直把身子探出窗外,想要看清楚外边的景色。 龙清晨担心他会出事,赶紧把那软绵绵的小身子给抱了回来,轻轻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下,无可奈何的笑道:“别乱动,会掉下去的!” “呀……喋……”凤凌寒不高兴了,一副被欺负尽了的嘴脸,垮下的眉眼显得更为可爱,他指了指窗口,一直叫着,不过龙清晨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除了那一句模模糊糊的“爹爹”以外。 “凌寒乖,等凌寒再大一些,爹爹一定会带你出去玩。”龙清晨安抚他,可是凌寒并不领情,眼睛眨了眨,水灵灵的似乎快掉下水滴来。 “这小家伙,这么小年纪就会和爹爹撒娇,长大后怎么得了?”凤天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龙清晨只感觉到怀中一轻,再看时,凌寒已经被转移到凤天漓的怀中。 “别再烦你爹爹了,他很累了。”凤天漓的脸色稍微一凶,十分严肃的对着凌寒教导。 “喋喋……”凌寒支吾了一声,对凤天漓还是有点怕的,双手拽住了他的衣服,整个就贴在他的怀里,咂咂嘴,不说话了。 龙清晨从旁边取了一件小袄子披在凌寒身上,再摸摸他的头,一抬眼,竟然无意中和凤天漓的视线对上。 马车内有点暗,有点暖和,可是凤天漓的眼神却如同这一片昏暗之中明亮的寒月,眼神却是炙热的。 龙清晨不自在了,赶紧转了身子,用手挑开了窗帘,心不在焉的打量着外边的景色。 他被凤天漓这么盯着,自己都觉得热了。 车厢内沉默了许久,窗外的景色都由市集转换成了郊外,龙清晨突然听到身后凤天漓长长的一声幽叹,却没有回头去看,只是不自觉的勾起嘴角,手指轻轻掩了朱唇在笑。 郊外种着很多很多的桃花,现在都已经全部盛放,放眼望去,一片粉红,花瓣纷纷扬扬的落下,洒着一地的春意。 队伍中间停了一次休息,龙清晨看着凤天漓一直替他抱着凌寒也挺辛苦的,于是自己下了马车,现在不比在皇宫里的方便,带的人比较少,大多数还得去伺候皇上皇父外加云鸾这个孕夫,龙清晨也不想叫人了,干脆就自己下去取食物回来。 凤天漓原本说要和他一起下去的,他说不用,现在凌寒好不容易睡着了,他不希望凌寒在外面吹风受凉。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没有说,如果说出来,又不知道凤天漓今晚要对他做什么了…… 前一段时间自己都是在凤天漓的贴心下度过的,他也不忍心再去麻烦他。 行至半天,现在他们落脚的地方已经离帝都很远了,景色却美丽很多,这一次带了御厨出来,不过因为食材都是生的,做好的也只有糕点一类的干粮,龙清晨不想凤天漓吃这些,就让御厨们快点准备好,等了一会,实在是忍不住了,就要亲自动手。 御厨们也不好说什么了,不过一看龙清晨那样,就知道是从来没有下过厨的,他天资聪慧,善毒,善骑射,擅长琴棋书画,却和爹爹一样不精通厨艺,甚至宁肯自己去天天泡在毒虫堆里,也不愿意看到那些等待他下手的食材。 龙清晨突然想起来,自己的爹爹也有过一次亲自下厨为父亲做菜的经历,不过也就一次而已,没做成,但是却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尤其是手,惨不忍睹……结果父亲不忍心了,就不许他再靠近厨房半步。 回想起那一次,龙清晨就忍不住想要偷笑,父亲看到爹爹一个人在厨房里忙得受伤了,自己一声不吭的就走了进去,还把门关上了,最后的事情……自然不用多说,唉,就算再怎么心疼爹爹吧,也不能当场就把他给吃了吧? 再说了,那时他和两位哥哥在厨房外边呢,这两人倒也放得开。 想着想着,龙清晨从旁边取了一把菜刀,再看看砧板上待切的活鱼,想了想,还是得忍心下手。 那些御厨原本想要先帮他杀好再给他处置的,结果他就说这样就没意义了。 他压住鱼滑溜溜的身体,另一手拿着菜刀就要给它破肚,那鱼却临死挣扎,猛的一扭动身体,害得他手里的菜刀不觉偏了一下,直直划中自己的手指。 整个食指的侧边都被划破了,那鱼还在不停的动,害得龙清晨甚至没有来得及把菜刀收回来,那极其锋利的刀刃顺便把他的手背也给划破了。 “当啷!”“吧嗒——” 他吃痛的松开手,鱼和刀同时跌落到地面。 这点痛他不是没尝试过,也不算什么,没有大喊大叫,顶多吸了几口气,可是一看,自己曾经放倒了不少人,却奈何不了一条小小的鱼,就不禁愁眉苦脸的,压了压伤口,脑海里却浮现出凤天漓得知他的失败后,不停的笑他的样子…… “太,太子妃殿下……您,您的手……奴才这就叫太医过来!”一旁的宫人们战战兢兢的,看到龙清晨的指缝里开始渗出血迹,更是白了脸色,整个露天的临时“御膳房”都慌成一团,龙清晨看了看他们的表现,叹口气:“不过就是一点小伤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我想帮点忙……不过看来成了帮倒忙。”说着,龙清晨的表情更加难过:“对了对了,不用去叫太医,一会我去找点药就好了,这件事你们不许告诉别人!就说我来看看就走了,尤其是太子……知道么?” 一群人突然不敢说话了,纷纷低下头,却不难看出一些人在发抖。 “我都说没事了,你们不要这么害怕……”龙清晨笑道:“我有自己的方法,不出几天,保证一点伤疤也看不到的,你们不用担心会受罚,再说了,这是我自己自不量力,也和你们没有关系。” 所有人都只是低下头,就跟龙清晨的身后有鬼,他们不敢看似的。 龙清晨终于发现不对劲了,再一看地面……怎么有双层淡淡的影子。 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他慌忙拉下袖子遮住伤口,扬起笑脸,一点点转过身去:“呃……”抬头一看,果然是表情并不怎么好的凤天漓,他负手而立,就这么冷冷的盯着他看,似乎生气了。 他的轻功就不能坏一点么,好歹,也让他听到一点声响好吧…… “凤天漓,你找我?”龙清晨赶紧把手藏在身后,笑得特别特别的纯真。 凤天漓少见的一点小笑容都没有,冷冷道:“把手伸出来。” “呵呵……”龙清晨干笑两声,准备瞒天过海,“我只是过来看看,走,我们回去吧,我想凌寒了……” 软的不行,凤天漓也懒得和他废话了,直接把他的手给翻出来——那一片白皙的皮肤上,赫然惊现一条细长的伤口,从手指划到手腕,鲜血淋漓。 “……这个,我的厨艺是有点不过关,只有那么一点点……”龙清晨做错事一样的低下头,说话都底气不足了。 “没做过,就不要逞强。”凤天漓长叹一口气,龙清晨发现他今天叹气还真多,接着又听见他说道:“走吧,先上药去,还好我来找你,不然还真不知道……又要被你瞒过去一次。” 龙清晨只能任由着乖乖被凤天漓拉着走,乖得不成样子,也挺心虚的:“你怎么突然来找,凌寒呢?” “乳嬷嬷在喂他,我就出来了……”凤天漓小心翼翼的抓着他受伤的手,如同对待一碰就碎的稀世珍宝一样:“是不是很痛?你怎么会突然想去做那些东西?一看就知道你从来没有拿过刀,自己既然不擅长,还有受伤的可能,那就不要去碰……笨清晨。”凤天漓有些心疼道。 “我……我只是想试一试而已……”龙清晨不敢抬头了,更是不敢对视凤天漓的眼睛,只是一字一句的小声道:“我想学学爹爹,爹爹他也是不会厨艺,可是还是会为了父亲而下厨……我,我就只是想试一试……” 龙清晨断断续续的说完,低着头等了许久,都没有感觉到凤天漓有任何动静,忍不住要抬头问问看了,却在下一瞬间,被他死死的抱住…… 第一百零九章:十面埋伏 凤天漓抱龙清晨抱得很紧,害得他险些窒息,印象中,凤天漓出来没有把他抱这么紧裹,不由得有些发愣:“凤天漓……你怎么了?” 凤天漓不言语,只是抱着他,眼神开始迷离深邃,很久很久后才放开手,突然记起什么似的,低头看了看他的手腕,急忙道:“我都差点忘记了!走,先去找太医把伤口包扎了再说!” 龙清晨被他半拖半拽的拉走,一脸的迷茫。 重新坐回车厢内,不出片刻,龙清晨手上的伤口已经被上好了伤药,一圈圈的白布缠绕着,洗去刺眼的血腥。 太医给他包扎的时候,凤天漓就在他的旁边看着,比他本人还要紧张,似乎那道伤口不是在他手上,而是划在他心上似的。 处理好了伤口,一时之间,气氛有点沉寂,凤天漓站起来,走出车厢,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桃花林,对龙清晨笑道:“我们过去看看吧。” “可是,凌寒……”龙清晨觉得有些为难,他捂了捂层层布带下的伤口,慢慢低下头去。 “不带凌寒,”凤天漓走回他的身边,一把抓住他完好的右手,修长的五指劈开他的指缝,再紧紧握住,使得两人的十指如同同心结一样紧密相连,凤天漓继续道:“就我们两个人。” 他直起身子,轻轻一带,龙清晨只好顺着他的牵力而站起来,然后被他拉着走出去。 离开休息的营地远了些,便是一片开得辉煌的桃花林,满世界都是夺目的粉红色,似乎连带着空气里都回荡起蜜蜜的甜味。 两人走了一会,突然看到不远处还有另一群人,再仔细一看,正是皇帝和皇父。 两人也出来赏景,真是好兴致,不过看那气氛还是那么严肃,估计是皇父出门都不忘政治问题吧。 凤天漓停住不前,蹙着双眉,只觉得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氛围就被他们破坏了个干净,要是现在过去吧,一时半会肯定脱不了身的。 “漓……”龙清晨动了动手指,轻轻反扣了一下的他的手,看他转过头来,抬起眼,只是一笑。 凤天漓心领神会,再看了看皇帝那一行人,轻轻用手指在嘴唇上比划一下,然后回复了笑容,绕开了不远处那闷死人的环境,带着龙清晨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盛开的桃花环绕四周,一条小溪在桃林里汇聚成一个水池,上了岁月的岩石围绕在水池四周,水池清澈见底,池底的水草犹如碧玉,无数好看的银色小鱼从中穿梭,水面上漂浮着被春风吹落的花瓣,波光粼粼。 凤天漓不走了,说了声“休息一会”,便转身在那深色的岩石上坐下,临着水池,不胜风情。 粉红色的桃花瓣在岩石上格外明显,也格外的有情调,旁边就是清灵明亮的水池,更胜庸俗无数,但是把凤天漓往上一摆,只是浅浅一笑的风华,便盖过了这些。 看着龙清晨还站在原地,凤天漓笑了笑:“清晨,也过来坐啊。” 龙清晨点点头,微微提起裙摆,靠着他的身体坐下,却看到凤天漓摇摇头:“不是坐这里,”他无赖的笑,朝着他张开手臂:“过这里来。” 龙清晨顿了顿,慢慢靠过去,凤天漓嫌他太慢,索性直接搂住他的腰一带,直接带到自己的怀里。 揽着龙清晨的腰让他贴在自己身上,凤天漓一手轻轻举起他刚包扎好的手,抚了抚,带过自己面前,颇为怜惜的吻了一下。 “怎么啦?”龙清晨无奈地笑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没必要这样在意,唉……说出去去觉得丢人,我长这么大了,居然连条鱼都杀不了。”说着,他就要把手收回。 凤天漓抓得死死的,就是不给他收:“疼。” “不疼的。” “我心疼。” 龙清晨愣住了,侧过头去需要看看凤天漓,却因此被他偷袭了一下面颊。 他有些气了:“凤天漓!” “好好,不闹不闹。”凤天漓有些收敛了,却笑得依旧像个无赖:“以后不要去碰那些危险的东西,我想想都觉得心惊胆颤的。” “我只是想试一下……可是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这么没用,”龙清晨低着头纠结着自己的十指,觉得惭愧万分:“当初我一直不解,爹爹亲是从来没下过厨的人,那一次爹爹的旧疾复发,他居然遣开了那些厨子,自己要为爹爹亲自动手下厨……”龙清晨耸耸肩:“不过却没做成,还出了一些意外的事情……最后爹爹把自己都给弄伤了,爹爹心疼得不得了。” 凤天漓的笑意更深,把龙清晨抱得更紧一些,又问道:“那,清晨,你爹爹爱你父亲有多深?”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靠凤天漓太近,龙清晨只觉得他的气息太过炙热,一时意乱,只有转过头去看那一池清水,涟漪潋滟,美不胜收:“爹爹是最爱父亲的,为了父亲,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他抛弃了两次做皇父的机会,抛弃自由,为了父亲……他可以连命都不要,所以后来……他才会追随着父亲,殉情而去。” “哦……”凤天漓的声线里透露出一丝伤感,随即他道:“那我能问问么?你爹爹……和麒翎,他们是什么关系?” “曾经的未婚夫夫……我好像说过了。” “……那,你和麒翎呢?”凤天漓又问道。 “怎么又问这个?”一想起麒翎刚走的那时,凤天漓对自己那些近乎无礼的举动,龙清晨就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不敢生气了,现在就只是问问,当然……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的,”凤天漓笑得特别邪恶:“反正你和他以后见面的机会也很少了,这段时间我们再努力些,生个哥儿,我看你还怎么敢再去想他。” 说话间,凤天漓故意缩短了两人的距离,弄得气氛都有些紧张,龙清晨赶紧把他的身体推开,苦笑道:“不正经。” “在你面前,我不需要正经什么。”凤天漓伸手扣住他的后脑,沉寂凑上去往他唇上咬了一口,看着他错愕的表情,自己得意洋洋,伸了伸手,在他平瘪瘪的小腹上揩了一把油,再看看他已经变得灰白的脸色,无不郁闷道:“怎么这么久都还没动静呢?要不……我们去找太医问问?” “讨厌!”龙清晨低吟一声,就要推开他的手站起来,才动了几下,又被凤天漓拽回怀里。 “不讨厌不讨厌,”凤天漓笑道,翻身把龙清晨压在岩石上,就要行其不意:“好久没碰了,亲一个先。” “什么好久?昨晚不是才刚……喂喂!你手往哪放!万一有人经过怎么办!”龙清晨有些被吓到,赶紧抓住凤天漓几欲就要探进自己衣服内,还有准备要顺道解腰带的不安分爪子。 “好,”凤天漓低笑了一声,白玉石般的面颊突然被渲染上一丝如同桃花的淡淡绯红,他一动不动的注视着龙清晨:“我不胡闹了,等晚上回去再说吧。” 龙清晨僵硬了片刻,感觉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怒道:“真不正经!你既然精力这么好,怎么不带柳千澄来?” “他已经没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了,摆着……权当花瓶看吧。”凤天漓想想,说道。 “怎么了?”龙清晨有些惊愕:“父后不是最看重他的么?” “那是以前,”凤天漓笑笑,翻身起来,看了看那水池,似乎眼里也流动着波光:“也难怪你不知道,你一直都照顾凌寒,不久之前,兵部一次大换血,不管尚书侍郎,还是什么的,换了一大半的人,而且换得静悄悄的,几乎没有惊扰到别人,所以现在说,柳千澄没什么用了,留着他给后宫充数吧,或者,如果你不喜欢,我就让他走?” “还是算了,他现在也没了生育的能力,又不是清白的姑爹爹家,而且背景家世已经垮台了,你再不要他,他怎么活?”龙清晨叹气,支撑起上半身:“父后怎么动作这么快,这才过了过久……听说那兵部尚书,已经连续蝉联了十几年了,他才花了几个月就让他垮台,那现在岂不是并不都被他控制了?还有刑部?” “父后自有他的手段,再说,你知道舅舅的影响力的,他是两朝元老,年幼的时候就随皇祖父打拼了,父后是舅舅最小的弟弟,他自然会帮他,”凤天漓也有些无可奈何:“只是一个小小的兵部,拿下不过是反手的事情,而且,父后的势力可不止兵部和刑部,吏部、刑部、户部……多多少少,都有他的人。” “真有点恐怖。”龙清晨缩了缩肩。 “不要紧,要是父后真想造反自己做女皇,我们就趁乱伺机离开,带着凌寒,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好好过日子,”凤天漓曲起单膝,手臂搁在上面,看着远处的山峦,一脸悠然:“父后虽然不讲情分,但是只要是对他没有威胁,他也不会上心。” “那好呀!”龙清晨有些高兴:“到时候,我们就去我的故乡,哪怕是隐姓埋名也好,反正我从不在意这些名分,但是只要一离开他的势力范围,他也奈何不了我们,景璘叔叔会好好照顾我们的。” 凤天漓点点头,笑得粲然,伸手摸摸龙清晨的长发,然后顺势揽住他的肩,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凤天漓,你说会不会真的有这么一天?”龙清晨看天,喃喃。 “父后的野心绝对不会满足于一个小小的皇父,他会动手,只是迟早的事情。”凤天漓答道:“不过,都与我们无关了。” “嗯。”龙清晨又靠过去一些,把下巴搁在他肩上,侧眼看去,赫然瞥见身后的桃花林深处,有一道人影伫立着,衣摆随风轻扬,不知道他站了多久,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和凤天漓的方向。 那身影,这么眼熟,龙清晨才看了一眼,就知道是谁。 但是,他早已经不用他操心了。 就算后面皇父要对他动手,皇上,还有云鸾,都会帮他,自己,只是画蛇添足,投机取巧罢了。 “凤天漓……有些冷了。”龙清晨低声说着,缩了缩身体。 “冷了?”凤天漓也转过身去,一把抱住他,关心道:“这样好些了么?” “嗯,好多了……”龙清晨闭上眼睛,乖乖躺在凤天漓的怀里,现在他什么都懒得去想了,只想好好安静一会,一会就好…… 过了好一会,算算时辰,也该用膳了,凤天漓以为龙清晨已经睡着了,索性不惊动他,抱起他的身子就走。 龙清晨没有这个心情睡觉,一直到凤天漓抱着他走过了刚才凤天赐站过的地方。 凤天赐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但是路过的时候,龙清晨还是能感觉到他的气息。 慢悠悠的睁开眼睛,从凤天漓的肩上看去,龙清晨只看到一棵桃树上,刻着几个很明显的字,显露出来的木质还很新,一看就知道是刚刻上去不久的。 刻得很用力很用力,很深,很刻骨。 仅仅的八个字。 长河连天,一世红莲。 龙清晨有些恍惚,自己刚刚来到的时候,正是初夏,那时候,帝都的护城河里,那些红莲,妖娆得像火。 那时候,凤天漓还没有对自己这么好,那时候,凤天赐说会带他看红莲,放花灯…… 现在呢?他还记得,他却忘记了么?或者,同样的承诺已经给了云鸾? 龙清晨吸吸鼻子,让凤天漓抱回了营地。 简单用了膳,休息一会,队伍便继续前行,龙清晨回到马车,一看精神和他爹一样饱满并且过于旺盛的凤凌寒正在抓着一枝桃花摆弄,自己玩得不亦乐乎。龙清晨怕他不小心伤了自己的眼睛,赶紧过去夺了回来,拆得只剩花瓣才还给他,结果凌寒也不要花瓣了,直接跟个牛皮糖一样粘在父亲身上,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龙清晨把他抱起来,再抱起来,笑了。 凤天漓回到他身边,说道:“心情好些了么?” 龙清晨怔了怔:“一看到凌寒,我哪里还顾得什么心情不好。” “那就好……你手上还有伤,不方便,凌寒还是我来抱吧。”凤天漓伸出手,龙清晨有些舍不得,在凌寒脸上亲了亲,才交给他。 “怎么,”凤天漓有些哭笑不得:“凌寒又不是要离你远远的,这么舍不得呀。” “没什么,难道亲亲自己的儿子都有错么?”龙清晨捏了捏凌寒的小手,拿起来,轻轻亲了一下,笑起来,眼睛特别的明亮。 凤天漓的心里更不舒服了:“你对凌寒这么好……不曾见你对我也这么主动过。” “连儿子的醋都吃啊,凤天漓,你还真是小气!”龙清晨无视他,继续逗凌寒:“再说,什么叫我没主动过?不是也有过几次么?你该知足了!” “不知足,”凤天漓赌气一般,抱紧了凌寒,却笑得很危险:“反正晚上我会讨回来,亏的又不是我。” 龙清晨又忍不住掐了他手一下,低怒:“当着儿子的面,也敢说这些!” “没事,那就让儿子看看他爹爹和父亲有多恩爱吧!” 龙清晨不理他了,就怕再把他给激怒了,当场就对他图谋不轨怎么办?外边还有很多人……面子,他龙清晨还是要的。 有些困了,龙清晨干脆靠着身后的软垫睡了一会,迷迷糊糊间,似乎感觉到有人把他的身子揽了过去,躺得舒服一些,身上还盖了张毛茸茸暖呼呼的毯子,他枕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慢慢沉入梦乡。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一个剧烈的颠簸,把他给震醒了,身上突然被一股力道推了下去,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身体已经滚下了座位。 诧异不已,龙清晨几乎是很狼狈的抬起头,却看到刚才自己躺着的地方,一只长长的利剑刺破了车厢,要不是刚才有人把他推得及时,估计要一命呜呼了。 一瞬间,车厢外竟然响起了无数的厮杀叫喊声!龙清晨只觉得一股冷意冒上脊梁,再一看形势,刚才一定是凤天漓把他推下来的。 “清晨,接住!”凤天漓把怀中的婴儿凌空丢掷给他,自己从车厢旁不知是何处的暗格利拔出一把明晃晃的长剑,然后自己飞快的走到龙清晨的身边,只听到哗啦啦的响声不断,抬头一看,方才自己位置所靠着的软垫,已经被从外而来的数枝利剑刺破。 车厢外有人嘶喊这:“有刺客,快护驾!”然后就是兵器相交的声音,刺耳不已。 龙清晨的身上还裹着毯子,突然觉得有些混乱,十分后悔自己竟然忘记跟凤天漓要回毒器,只能抱紧了怀中开始哭闹的凌寒,有些无助的看着凤天漓。 凤天漓想着,眉间起了一道很深的痕迹,握着长剑的手攥紧,半跪下来,把龙清晨身上的毯子扯好:“清晨,你好好在这里不要乱动,在外面没有平静之前,绝对不可以出去!” “凤天漓,那你呢?”龙清晨赶紧抓住了他的衣服反问。 “我必须得出去,怕是来人不简单,在这里,万一被人偷袭,你我谁也活不了。”凤天漓严谨道。 龙清晨飞快扫了一眼那些含着寒光凛冽的箭头,银白色上笼罩着一层诡异的淡蓝色光芒! “这些箭上有毒!”他失声道:“是赤血流沙!虽然不是很浓,久了也会致命!”他抓着凤天漓衣摆的手更紧了一些。 “可是也不能因此我就不出去了,清晨,我很快就回来。”凤天漓安慰道。 龙清晨心乱如麻,一急,狠狠地咬破了自己的嘴唇,鲜血不断外涌,看着凤天漓有点愕然,他顾不了这么多,一把扳过凤天漓的身体,直接就强吻了他,趁机把自己的血渡到他的口中。 “清晨……”看着他满唇的鲜血,凤天漓更是睁大了眼睛。 他不知道喂了自己多少的血,只觉得满嘴都是血腥味,呛得极不舒服。 “凤天漓,你一定要快点回来知道么?维持不了多久的……你……”他越发的着急,竟然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没什么大不了的,清晨,你放心吧。” 没等凤天漓说完话,车厢门口处突然破空划来了一只利箭,嗖嗖的声音寒冷非常,凤天漓赶紧把他推开,可惜还是慢了一步,龙清晨的脸上多了一道血痕,他低吟一声,鲜血刺眼,凤天漓再也无法忍耐,抓紧了长剑,直奔了出去。 “哇啊——”凌寒突然没来由的大哭着,双手双脚乱动,哭得特别无助,龙清晨赶紧抱紧了他,忍着那温热的血液流满脸庞。 过了很久,外面的动静还是一直响个不停,车厢的上方也经常有踩踏的声音,龙清晨提心吊胆的,就生怕那层木板被踩破了。 白衣猎猎,剑气如虹。 凤天漓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动怒,怒到恨不得把所有的人都杀个干净,长剑在他手中挽起一道又一道银白的剑花,渐渐染上血红,而四周突袭的莫名黑衣人,仍然不见减少。 还有远程的弓箭手埋伏在四周的半山腰,铁弩更是如同雨点一样密集的洒下来,他得防着那些黑衣人,但是更要保护马车内的家人不受伤害。 有一些御林军中了箭,开始还能撑一些时候,后来,却口吐黑血的倒下了。 凤天漓看了一眼他们,心中更加一分谨慎,手中的剑一分未停,斩杀了不少的黑衣人,自己的衣服上也染了血迹,他似乎在马车四周划了一道雷池,只要跨过一步的刺客,都得死! 几名黑衣人突破了御林军的防卫,目标竟然一致的朝着凤天漓所保护的马车飞奔而去,凤天漓大惊,也顾不得身前刚还有两名黑衣人的围攻,直接就转身跑了回去。 阵前轻敌是大忌,可是他顾不得这么多了,这个时候,龙清晨,还有他们才三个月的儿子,才是最为重要的。 “噔——”蓦然,凤天漓的身体僵住了半瞬,一股力道瞬间刺破了他的肩胛骨。 他低下头一看,是一支黑色的箭,剧痛之中,只是隐约记得龙清晨说过,这箭上有毒…… 他咬着牙,提起长剑还是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那两名黑衣人有一人回过神去提防他,把他拦在马车外,而有一人,已经钻进了马车! 血气上涌,伤口疼得更为厉害,凤天漓忍着和前面的人比了几招,被那人眼疾手快的几刀划下来,眼前却突然开始模糊,身体一个趔趄,险些就要摔倒! “太子!”不知道是谁喊的,凤天漓这才回了一些神智,用尽全身的力气,直接朝死守在马车的那人举剑刺去…… 龙清晨在马车内,感觉到一阵强烈的震动,一看,有一名黑衣人冲了进来,自己的掌心开始冒汗,下意识的把凌寒护在怀里,厉声喝道:“你是谁?” 该死!他什么时候这么混乱过!他什么时候,竟然会软弱得连一丝反抗的资本都没有! 黑衣人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只是象征性的划了几剑,只是破了他的手臂,也没有伤中要害,然后一掌击中的肩头,趁着他吃痛倒地的空隙,一把把他怀中的凌寒夺了过来! “凌寒!”龙清晨睁大双眼,正要尽自己最快的速度过去抓住黑衣人,可是那黑衣人的轻功也是上好,瞬间就破了窗口腾空而去! 而他怀里,正抱着越哭越厉害的凤凌寒! “凌寒!”龙清晨喊得撕心裂肺,猛地站了起来,直接就冲出了车外,可是,那黑衣人利用轻功,已经把凤凌寒抱到了不知何处,只剩下婴儿凄厉的哭啼回响在山间。 凤天漓更惊,转头看向龙清晨,却因此,背立刻被黑衣人再划了一剑,一吃痛,赫然半跪倒在地上,以长剑支持身体! 龙清晨本来要去追那个抱走凌寒的人,可是再一次听到身后有人惊恐的喊了一声“太子”,心中不觉更为恐惧,一转身,看到凤天漓满身伤口的差点要晕倒过去,又折了回去扶住他的身体:“凤天漓!” 那些黑衣人武功高强得厉害,可是目标竟然仅仅只是孩子,一看到孩子已经成功被夺,便停止了自己的攻击,相互传递了一个眼色,纷纷展开轻功,不一会就消失在山野之中。 “来人!把这里的县令给朕立刻叫过来!”皇帝站在车下,看着满地的尸体和伤者,气得脸色铁青,皇父在他的身边捂着手臂,一脸痛苦,看来也负伤了。 “凤天漓!”龙清晨被一股恐惧占据了心头,顾不得这么多,当下立刻抱住凤天漓几乎就要倒地的身体,惊慌道:“怎么了……你怎么了?” 怎么会受这么多伤……这么多血……怎么…… “清……晨……”凤天漓已经力竭,倒在龙清晨的怀里喘息,眼皮无比的沉重。 方才,那些黑衣人似乎针对他似的,围攻他的人最多,暗器最多,有意要整垮他,也有意要重伤他! “不要说话!凤天漓……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龙清晨的声音都开始颤抖,眼泪突然夺眶而出。 随行的太医们感觉跑过去要查看凤天漓的伤势,可是凤天漓却用了最后的力气紧紧地反抱住龙清晨,无力的声音带着愧疚:“凌寒……凌寒……清晨……对不起……”语毕,他抓住龙清晨衣袖的双手骤然无力的松开,软软的垂落了下去…… 凤天赐赶到龙清晨附近的时候,只看到龙清晨紧抱着倒在地上,伤痕累累的凤天漓,力竭地喊着:“凤天漓!” 第一百一十章:幕后 “咳咳……”床上的人轻咳了几声,微微扯动了苍白干裂的双唇,缓缓睁开眼睛。 眼瞳还是如同以往一样的漆黑明亮,摄人心魄。 凤天漓十分费力的睁开眼睛,虽然视线有点模糊,但是神智还是清醒的,麻木的身体一点点恢复了知觉,他只感觉身上仿佛要被撕裂一样,疼得连呼吸都觉得十分困难。 床边坐了个人,他努力看了看,还是看不清楚那人的面容,却知道不是龙清晨,看样子,应该是某位太医。 不禁有些失望,凤天漓再一次努力尝试着发音说话,可是除了一些沙哑的音节,他连一个完整的字都无法说出口。 床边的太医看到他细微的动作,不免惊喜,连忙道:“太子醒了!” 一时之间,原本有些沉静的房间里有了些生气,几个人在低声说话,似乎在为此庆幸。 凤天漓摇摇头,他要的不是这个,他要的是…… “咳咳……旖……凰……”挣扎了许久,他总算是把在心里反反复复思念着的名字喊了出来,几乎字字泣血:“清晨……咳咳……” “凤天漓,我在!”床的另一头突然发出声音,一个人影冲到他眼前,一把把太医推到一边,然后抓住凤天漓冰凉至极的手,又急又喜:“凤天漓,你终于醒了!” 凤天漓以为……他不会在。 可是一听到那为自己而急切的声音,突然感觉伤口也不是那么疼了。 “清晨……”他动了动手,看样子想要坐起来,龙清晨赶紧把他的身子压下,道:“你不可以乱动!小心伤口裂开。” 凤天漓不动了,侧了侧头,抬起眼睛看龙清晨,这一次,他看得一清二楚。 龙清晨的眼睛是红肿的,声音也有点低哑,看样子就知道哭了很久。 “凤天漓……还好你醒了……”龙清晨的声音激动得哽咽,他缓缓捧起凤天漓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边,感觉还是很凉,声音还是颤抖:“你吓死我了……” 凤天漓笑了,眼眸和黑珍珠一样:“笨清晨……” 龙清晨把他的手抱得更紧,眼泪却突然决堤:“你知不知道你都已经昏了整整一天了!太医说你失血过多很危险,差点没把我吓死……” 看到龙清晨哭得不成样子,凤天漓的心都软成一滩水了,他还想再说下去,可是喉咙干裂得刺痛,他甚至无法一口气说完一个句子。 刚刚被龙清晨推到一边的太医从外面进来了,手里还捧着一个药碗,送到龙清晨的身边,道:“太子的身体现在还极度虚弱,请太子妃劝太子进食,好慢慢恢复。” 龙清晨赶紧点头,擦掉了满脸不整齐的泪水,接过碗,只觉得手都在发抖,碗还是烫的,但是他不敢松手,用勺子一遍又一遍细心的搅着,散去了一些热气,等着汤凉下来。 凤天漓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片刻都不想离开,龙清晨小心翼翼的盛起一勺子汤水送到凤天漓的嘴边,他乖乖的张开嘴,慢慢喝下了。 喂汤的动作一连重复了好几次,碗里已经见了底,凤天漓也感觉嗓子已经好了很多,现在看到龙清晨没事,他也安心了不少,可是另一个问题仍然纠结着他:“对了……凌寒……” 龙清晨的手一抖,勺子里边的汤水差点就洒在凤天漓的身上,他赶紧把勺子放回碗里:“凌寒被劫走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说道这里,他又忍不住难过,但是更不忍心凤天漓因此自责,干脆把所有的感情埋在心底:“不过,凤天漓,既然他们劫走凌寒,就一定会用他作为筹码,凌寒在短时间肯定没事,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 凌寒的事情,不要影响到凤天漓的疗伤才好。 凤天漓……已经尽力了。 躺在床上的人面色开始痛苦,他抓了抓龙清晨的衣服,半垂下眼帘:“对不起……我居然没有保护好你们……凌寒被夺,连你也受了惊……” “这不怪你,当时情况这么混乱,他们人多势众,你纵使武功再高强,也有分身乏术的那一天……那一天进去的只有一名黑衣人,怪我才是,我居然就这样生生让他夺去了凌寒,我才是最没用的那个……”龙清晨捂住他的手背,指尖都开始泛凉,表情难过自责。 “对了,这里是哪里?”凤天漓不想龙清晨继续自责下去,连忙转移了话题。 “这里是临川县,是距离那些黑衣人突袭的最近的一个县城,你当时昏迷,不能受太大的外界影响,所以只好先暂住在这里,待你醒来,再决定要不要回城。”龙清晨说道。 “不仅仅如此吧……恐怕就算我不受伤,父皇和父后也不会立马决定回宫的,”凤天漓的眼睛突然闪过寒光:“好好的出宫游玩,半路遇到刺客,而一受惊吓马上就回皇宫躲着安全,这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皇室的懦弱?怕是,要等这件事情处理完毕了,才会回宫。” “你别想这么多了,现在好好休息才是,这些事情,自然有别人去操心……”龙清晨抚了抚他的肩,蔚然道:“太医说,幸好那赤血流沙没有对你造成影响,不然你又这么运气动怒,否则,早已经毒血攻心而亡。”说到这里,龙清晨还真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为什么没有对我造成影响?我看到有很多御林军因此都倒下……清晨?”凤天漓不禁有些疑惑。 “呵呵……这说明你洪福齐天,凡事必有上天保佑。”龙清晨敷衍了几句,又开始转移话题:“你昏了这么久,可是饿了?想吃些什么?我去帮你弄。” 说罢,龙清晨把手中的碗交还给太医,顺便问道:“这个时候,太子吃些什么对身体是最好的?” “太子没有受毒的影响,现在只是外伤甚重,再加上失血过多……多吃些补血的汤药是好的,忌辛辣和油腻的食物,比较硬也少吃些……”太医说完,眼看着龙清晨就站起来离开,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太子妃,您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又这么忙里忙外的……再这样下去,微臣怕您的身体吃不消……” “太医,你现在的本分只是要照顾好太子,其他的事情,这么多嘴干什么!”龙清晨瞪他一眼,示意他闭嘴:“现在该是换药的时间了吧,正好,我去厨房看看,你先帮太子换药吧。” “是,太子妃。”太医知道自己多嘴,赶紧说道。 “清晨……”凤天漓有些担忧的看着他,还没等他说话,龙清晨就已经抢先一步:“别吵,我一会就回来,别人说什么都不要信,胡编乱造的东西,我才没事呢,没你想的那么虚弱。” 龙清晨这才站了起来,可是还没离开,守在门口的宫人却突然喊道:“见过皇父爹爹爹爹。” 龙清晨一看,果然是皇父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华丽的衣裳外披着一件披风,却依然贵气逼人:“太子可是醒了?” “父后。”龙清晨对他压了压身,低声道。 皇父无视他,直接就奔到床边,心疼万分的抓住凤天漓的手:“太子,皇儿……你可是吓死父后了,给父后瞧瞧,怎么会伤得这么严重……” 凤天漓苦笑一声,对皇父的表现却嗤之以鼻,但是表面上要装成好儿子的模样:“父后莫要担忧,儿臣甚好。” “太医,”皇父凤眼一斜,直直瞪向旁边站着的太医:“太子情况怎么样了?” “请皇父放心吧,”太医拱手作揖,道:“太子既然已经醒来,那就无大碍,只需要休息静养几天,便可初步复元,但是要彻底痊愈……恐怕要花费些时日。” “这就好……”皇父微微抚了抚心口,蓦然一转身,把矛头指向龙清晨,声音严厉到不行:“太子妃,不是本宫说你,你看看,这么久以来,你可有哪件事让本宫真正放得下心的?先是三番两次偷跑出宫,每次都负伤归来,后来还在后宫中给本宫闹了这么大的乱子,在平心殿关了两个月还不知错,待到皇太孙出世,本宫念你初为人父,也没有让你插手后宫之事,可是你看看现在,不止太子因你而伤,连皇太孙都下落不明!太子妃,你可有话要说!” “儿臣无话可说……”龙清晨不想和他争,干脆软下口气,再说,现在他和皇父吵起来,凤天漓是第一个受影响的:“父后要怪,就怪儿臣吧。” “哼,念在你这几日不眠不休的和太医调配解药为众多中毒将士解毒,再来,这件事也不全能怪你,毕竟谁也没想到半路会埋伏刺客……看你认识错误的态度不错,本宫暂且放过你,”皇父冷冷哼了几声,又转过身去给凤天漓拉了拉被子:“本宫已经派出数百名的精良死士前去搜索皇太孙和黑衣人的下落,在这段时间,你一定要尽心尽力的好好照顾太子!若是太子再出什么差池,本宫定当不会心软了!” “……多谢父后格外开恩。”龙清晨又对他曲曲膝,还是面无表情。 “太子已经昏迷了一整日,现在醒来,想必也饿了,太子妃,就劳烦你去一趟厨房,让厨子做好饭食再端回来,太医也去,记得要嘱咐好那些厨子太子禁忌的事物,不能出半点差错。”皇父厉声厉色的吩咐着。 “……是,父后,儿臣领命。”龙清晨有气无力的回答着。 他真的不想鄙视皇父,可是不鄙视心里又不舒服! 本来他就是要去厨房的,现在怎么看着好像要他说了才去似的。 龙清晨正要出去,门口处却突然传来一阵响亮的婴儿哭啼声,他不由得全身一震,凤天漓也错愕不已。 门口的宫人道:“皇父,御林军统领求见!” “快宣。”皇父安奈不住的暗喜之色流露于表面。 不一会,一名身着黑色铠甲的人走了进来,怀中还抱着一名由金黄色襁褓包裹着的婴儿,看他的态度,十分拘谨。 龙清晨看着他怀中的小孩子,突然感觉连呼吸都很困难——他或许会认错别人,但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就算蒙着他的眼睛,他照样能认得出来。 龙清晨上前一步,不觉伸出双手:“凌寒……” 御林军统领十分抱歉的看回他一眼,却没把孩子交给他,径自走到皇父的面前跪下:“末将不负皇父重望,已经把小皇孙追回。” “凌寒……”龙清晨不管其他了,一步一步的走到御林军统领的身边:“快把凌寒给我。” “给你?你这么疏忽,这一次幸好本宫把皇孙找了回来,那下一次呢?皇孙岂不是没命了?”皇父不理会他,自己则是把孩子抱到怀中,站了起来:“清晨,太子妃,在你学会真正的稳重之前,本宫还是替你好好的照顾皇孙吧,至于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好好照顾太子的伤势,不要被旁人而分了心,等到时机成熟,本宫自会把孩子还给你。”皇父得意的笑着,抱紧了孩子,回头看看凤天漓,道:“皇儿,你要好好休息知道么?不要为了孩子而分心,你要知道,你还有另外重要的事情,绝对不能因此而倒下。” 凤天漓吃力的从床上支撑起身体,背部的伤口实在痛得要命,可是他也顾不了了:“父后,您不可以带走凌寒!” “谁说本宫要带走他?本宫只是要替你们好好照顾他而已,再说了,今后你们若有空闲,可以来本宫那里看看孩子。”皇父离床远了些,又道:“那本宫就不打扰你养伤了,皇太孙哭得这么厉害,怕是饿了,本宫得找乳嬷嬷来喂他。” 皇父就和挑衅一样,一直笑得很温和,抱着孩子就要离开。 “父后!”龙清晨就要上前拦住他的去路,可是那御林军却带面难色的拦住他。 “太子妃,请勿冲动!” 龙清晨心中一急,可是却被那御林军首领拦截着寸步不能移,“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上,急得几乎就要哭泣:“父后!不要带走凌寒!儿臣知错了,儿臣今后绝对不会再这么疏忽,今后一定不再让凌寒受半点伤害!求您不要带走凌寒!” “清晨,你是个聪明人,”皇父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笑得诡异莫测:“你知道本宫要的是什么,想要孩子?可以,等你想清楚了,再来找本宫吧!” “父后!”龙清晨撕心裂肺的喊着。 “清晨,本宫得先走了,不然饿着小皇孙可不好。”皇父看了看他,还是笑着,却不给他再留半点机会,迅速走出了房门。 “父后!父后!”他飞快的从地上站起来,就要追出去,可是身旁的御林军首领却又一次的拦住了他:“太子妃,您不要冲动!皇父是绝对不会伤害皇太孙的,可是您一冲动,指不定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龙清晨的双眼发红,一巴掌甩在那首领的脸上,怒吼道:“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你做过父亲么!你尝试过孩子出生三个月,却只在自己身边两个月的滋味么!你知道和自己的骨肉天天见面却不能在一起的感受么!你闭嘴!闭嘴!你只是会帮着皇父!你和他是一起的!” 首领侧着头,抿唇不语。 凤天漓挣扎着要下床,伸手从旁边扯过了外衣披上:“我去找父皇,或许他会……” “你不要乱动!”一看他起来,龙清晨又赶紧跑过去把他压在床上,急道:“你就不要再这样了,凤天漓,凌寒的事情我自己想办法就好,你现在还有伤,好不容易才从死门关回来,就不要再这样折腾自己!” “可是……”凤天漓蹙眉:“我现在感觉到这一次的遇刺不是那么简单,既然那些黑衣人有本事夺得孩子,那怎么会仅仅一天就被父后的人追回来了?既然父后的人这么有本事,那怎么……怎么会眼睁睁的直着孩子被夺!” “你是说……”龙清晨愣了愣,随即也从悲伤中回过神来,现在一想,遇刺的事情的确是错漏百出:“这一些都是有人幕后操作,他的目的只是要凌寒?而所谓的黑衣人……不过是障眼法而已!” “清晨,虽然我真的不想说,但是,父后这一次,确实是过分了。”凤天漓暗中攥紧了拳头,愤然:“他为了夺走凌寒,竟然这么不折手段!让我看了都觉得心寒!” 龙清晨如梦初醒,现在回忆起昨天的那一切,很多细节的确都经不起推敲。 武器上涂有赤血流沙这种烈毒,却是经过稀释的,如果再浓一点,瞬间就可以让人致命;那黑衣人看着手无寸铁的他,只是夺走了凌寒,却没有伤害他,而孩子到手,他们也不停留,立刻就走! 种咱的迹象联系在一起,凌寒消失一日再度出现,而谁接的他,那个人,就是安排昨天那场刺杀的主谋! 经凤天漓这么一说,龙清晨也渐渐平静下来,不再急躁。 既然一切的一切都是皇父指使,那么现在,他肯定是掌握了十足的筹码等待他。 如果他现在去了,那么,今后就脱离不了皇父的控制了。 御林军首领看了他一眼,行个礼,退了出去。 他暗暗抓了抓自己的手背,留下了几道指甲印,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感,然后抬起头来,对凤天漓一笑:“既然这样,反正凌寒在父后那里也会很安全,这事情先不急,凤天漓,你还是先好好的休息,肯定是饿了吧?我现在就去厨房。” “清晨……”凤天漓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放心吧,我没事……”龙清晨长松一口气:“我知道这个时候更不能着急,如果一急,今后肯定会被父后控制,我知道我要忍……肯定有机会把凌寒带回来的,现在更是不能急,我知道……” “对不起,清晨,”凤天漓难过的闭上眼睛,痛苦道:“如果我能及时阻止那些黑衣人就好了。” “不说这些了,昏了一整天,你肯定饿了吧,好好躺着休息,我去一趟厨房,很快就回来。”龙清晨一笑,转身就匆忙离开。 “等一下,清晨,可是你还没有休息……” 没等凤天漓把话说完,龙清晨就已经一路小跑,眨眼就消失在门外,伫立在床边静静看着这一切发展的太医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也要跟着龙清晨离开。 “等一下,太医,”凤天漓喊住他:“你先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偏偏只有我没有中毒的迹象?” “这个,微臣也不知,似乎……是跟太子妃的血液有关,”太医迟疑一会,缓缓道:“微臣发现太子妃的血与寻常人的不太一样,看着无异,却包含着成千上万种毒,这些毒生性相克,所以没有危害至本人,反而有了解百毒的功效。” 凤天漓摸摸嘴唇,突然想起龙清晨在离开的时候那样的举动,原来是担心自己。 思及此,他不由得会心而笑。 过了半个时辰,龙清晨把膳食端来了,他要亲自喂凤天漓,而凤天漓也在同时发现,他的手上突然莫明其妙的多了一些伤痕。 龙清晨侧身坐在床边,一手拿碗,另一手拿勺子,盛了汤,吹得直到凉了许多,才送到凤天漓的嘴边。 才喝了一口,凤天漓立刻尝出不对,却看了看龙清晨的手,再看看汤,没有说什么。 这味道……勉强过得去吧,可是心意,却能够大大的弥补这缺憾。 “怎么了?”看着他沉思的样子,龙清晨不禁问道:“不好吃么?” “好吃,”凤天漓笑得特别开心,趁着龙清晨没有戒备,赶紧伸出手去抱住了他的腰,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可是我觉得你更好吃。”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啊……”龙清晨低下头去搅弄着汤水,却止不住面颊的火热:“一点也不正经,讨厌死了。” “清晨,难过的话就说出来,在我面前,你不用装得这么坚强的。”凤天漓柔声道。 “我不难过,凌寒在父后的照顾下肯定过得很好,我也不着急,除了服从父后,肯定还有另一条路可以走,可以让我们顺理成章的带走凌寒……一定会有的,不过现在,养好你的伤才是关键,喝汤吧。”说罢,又盛了一勺送到他嘴边。 凤天漓摇摇头:“你喂我。” “我这不就是在喂你么?”龙清晨好笑的看着他。 “不是这样喂——是这样!”趁着龙清晨有些不注意,凤天漓突然转过头去,狠狠的吻住他的嘴唇。 “哐啷——碰!” 于是,龙清晨手里的碗一个不稳掉到地上,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