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释”不可挡——顾十三
顾十三  发于:2014年09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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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这是30岁的大叔重生到19岁的大学生身体中的故事。 前身体的主人同季氏大少爷签订条约,假扮季家二少季如钰哄病重季氏老太爷开心。 不料前身体的主人深深地爱上季大少爷,为爱疯狂自杀,一命呜呼。 自己这个后来者被迫挑起季家二少的头衔,只是面对季禹释越来越怀疑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举动,他该如何是好。 关键字:重生之“释”不可挡,顾十三,季禹释,赫筠,林卿鸣 第一章:这个男人很危险 初春,三月十五日。 下午17点,暮色四起,晚霞满天。 黑色的宾利平稳地行驶进古典庄严的欧式庭院。 庭院内,大片大片种植着紫色的郁金香,连接天空浅色的晚霞,恍惚从天上倾斜下来紫色的海洋,浓郁妖娆,甜蜜动人,高贵美丽。 空气中隐隐约约浮动着花香。 车停稳,赫筠将目光从那片浓郁的花海中收回来,右眼角下的深色泪痣轻微地跳动一下,低头打开车门下车。 赫筠眯起眼仰头凝视面前雄伟庄严的欧式建筑,恍如隔世隐居上半世纪欧洲贵族,至今都给他一种如梦如幻的错觉。他微微低下头,双手放进外套口袋中,迈开步子走进去。 他很不愿意回这里,害怕面对那个人。 只是,赫筠刚刚走进冷清奢华的大厅,入眼的是一组米白色的真皮沙发,以及靠在沙发前昂贵的手工皮鞋,擦得一尘不染的锃亮。 沙发上的男人听见脚步声,从埋头手里的文件中抽空偏头淡淡的看了赫筠一眼,冷漠地说:“上楼换衣服,七点钟有一场重要的宴会。” 赫筠安静地站在那听完他的吩咐,回答道:“我知道了。”然后,迈开步子继续向前走去,他的房间在二楼。 “等一下。” 季禹释放下手中的文件,神情冷漠地叫住他。 赫筠听话地停住脚步,转过身墨色的眼珠安静地看着他,嗓音温润清脆透着少年独有的青涩。 “还有什么事吗?” “一个月的特训是白练的吗?连说话必须直视对方的眼睛这种基本的礼貌,还学不来。” 季禹释冷淡地说,俊美的面容冰冷坚硬,视线冷冷的落在站在楼梯口前的人身上,带着几分若有所思审视的意味。 每次看赫筠这张脸,都令他倍感到惊叹与厌恶,这世界还真有跟季如钰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人,如若不是他右眼角下的那颗深色的泪痣提醒他,这人是他找来季如钰的替身,他真以为季如钰回来了。 赫筠僵直着背,下意识低头回避季禹释冰冷锐利的视线,淡淡地回答:“下次我会注意,我先上楼换衣服。”手脚一阵冰凉的转身上楼。 季禹释将视线收回,眼底冰冷阴郁,自杀一次,人也安分乖巧不少。手指淡漠地翻过文件的纸张,下颚一阵紧绷,眼神渐渐冰冷起来。 回到房间,赫筠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右眼角下的泪痣轻微跳动,衬得原本白净如玉的脸,清雅俊隽的五官,平白多出几分妩媚妖娆。他迈开步子走到松软的kingsize床边坐下,大床中央放着一个黑色的礼品盒,上面用滑顺的白缎带绑成精巧的蝴蝶结。 抬眼看了礼盒一眼,赫筠漫不经心地打开它,露出藏在衣袖里左手腕粉色的伤疤,苍白近乎透明的皮肤,依稀可见肌肤里青紫色的血管。 礼盒里躺着折叠整齐的衣服,正是为今晚宴会准备的。指尖抚摸礼盒中衣服柔和的布料,精细缝合的针脚,赫筠一时间有些恍惚,思绪飘渺。 他从见到季禹释的第一眼,对他就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与危机感。 那天,他醒来是在这间房间里。 初春上午,充足的阳光透过明亮的落地窗洒进来,窗外是大片大片郁金香鼓起青色带紫的花骨朵在风中摇曳,阳光点点滴滴洒在上面,汇成碧绿波浪。 房间中的空气流窜着淡淡的花香。 赫筠从浑浑噩噩的梦境中醒来,睁开眼一时间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左手腕上传来一阵一阵抽搐的疼,如挑筋断骨般,疼得他面色煞白,背后冷汗涔涔,右眼角下圆黑的泪痣都有些紧绷失色。 “醒了吗?” 一道修长的人影从床边逆着光站起身来,给人一种上位者强烈的压迫感,声音冷漠好似寒冬的风,寒冷刺骨。 那人居高临下看着他,面容俊美高贵,气质凌厉冷漠得叫人望而却步,漆黑的眼珠冰冷疏离盯住一动不动,宛如深渊深不见底,透不出一丝光亮。 阳光在那人背后灿烂的绽开,失色。他不认识眼前这个众星捧月优秀的男人,连现在这间复古欧式风格的房间也不是他所熟悉的。 赫筠合上被阳光刺得发疼的眼睛,手腕的抽痛让他有点疲惫脱力,左手冰冷的指尖不自觉轻微地颤抖,失去血色的嘴唇开口问,喉咙有些干哑。 “这是哪?” “季家。” 季禹释眼珠冷漠的看着床上的人依旧闭着眼睛,轻且缓的呼吸声,仿佛睡着了,倨傲的下巴往上轻抬,眼底冷然讥讽,淡漠的问,声音暗沉。 “疼吗?” 赫筠微微皱了下眉,一声不吭,有些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在这里,手腕也受伤了。 听不到回答,季禹释眉心一皱,掀开薄被,张开五指动作狠厉抓住赫筠受伤的手腕,修长指关节近乎摧残一点一点地收紧,毫不理会赫筠疼得浑身颤抖,紧缩的瞳孔,拉着整条手臂往上提将整个人都从薄被里拖出来,嘴角浮出一丝几乎残酷阴沉的轻笑,脸慢慢地凑近这张惨白无血色,令他万分厌恶的脸。 生出这样的一张脸,居然妄想他回应他的爱。甚至不惜拿生命作为筹码威胁他,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有什么资格啊。 简直是个愚蠢之极的男人。 手腕像是被铁钳箍住慢慢收紧,很疼! 那种恨不得想要硬生生把他手腕从手臂上扯下来的痛楚,赫筠连奋起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冷汗从额上沁出,死死咬紧牙关,抑制不住嘴中的痛呼。 “嗯……” 对此,季禹释的眼珠一片漠然。 雪白的纱布沁出的血,染红纱布,一条条如小溪顺着苍白无力的手臂缓缓地流下,赫筠眼神涣散望着眼前放大俊美冷漠的脸,视线开始渐渐地模糊不清,汗水浸透了衣服。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为什么?明明不认识。 赫筠张了张嘴,又无声的合上。 好疼,卿鸣—— 第二章:重返 当深色的房门被静静地推开。 窗外天色渐渐暗下去,房间里的光线暧昧不清,所有的事物如披上一层轻纱,神秘而美丽。 赫筠神态宁静,眼睛淡淡地扫过走进来的季禹释,纤长的睫毛垂下盖住黑亮的眼眸,左手不自然地轻颤,被不动声色地收回袖中。 “宴会时间还没到,有什么事吗?” 赫筠依旧一动不动的坐在床边,宛如一尊雕像。墨色的眼珠安静地望着他,语调温和平缓。 季禹释沉默地坐在一把太妃椅上,面容冷清,眼神冰冷锐利像把锋利的刀子望着赫筠。 良久,他淡漠的开口问: “你选报东宁艺术大学。” “嗯。” 赫筠淡淡地应了一声,偏头看着礼盒中的折叠整齐,做工精细的衣服,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即便是换了一具身体,他还是莫云,梦想也不会改变。 季禹释忽然嘴角一弯,眼神幽暗冰冷,又问: “听闻东宁艺术大学最有名的时装设计,你不会刚好报的专业是这?” “的确是时装设计。” 赫筠坦然地回答,声音很轻很静,却带着异样不容拒绝的坚定。 他知道季禹释对他的一切事,都了如指掌,什么都瞒不过他。从他睁开眼的那一刻,明白自己同季禹释先前签订假扮秦如钰的合约起,生活已经完全按照他安排的剧本进行。 只要做好他自己分内的事,尽早将合约结束,脱离季禹释的掌控只是时间的问题,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两人当作不认识的陌生人就够了。 “为了林卿鸣,对吗?” 季禹释满意地看着他一系列的神情,证实了自己的想法,果然和那名国际名模有关。连发烧时都在呼唤这个人的名字。 起初,他只当是朋友亲人之类,后来他渐渐地发现一个秘密。无论在这人购买的杂志,报纸,只要有关林卿鸣的一切都会被剪下来,不知所踪。 即便牵强的说他是对偶像的一种痴迷,举动未免也太过了点。 赫筠微怔,眼波流转,低头轻笑着说: “我只是很崇拜他而已,从一个平凡的人一步一步地爬到如今国际名模行列,他是一个很了不起的男人。我想过如果有一天我成为时装设计师,我一定会请他来走我的第一场秀,进入东宁大学是为圆我时装设计师的梦,仅此而已。” 他很清楚林卿鸣是怎么拥有现在时尚界傲人的地位,一步一步努力和汗血积攒起来。 季禹释忽然站起身,向门口走去,背影高贵冷漠。 “换衣服,准备去宴会。” “谢谢你。” 赫筠站起身,望向他的背影道谢,表情如释重负。他是瞒着季禹释偷偷换掉原本的学校,被他察觉是时间的问题,只是比他预计要快上很多,好在他没怎么为难或者不允许。 听见道谢声,季禹释停住脚步,目光凝视前方,轻抬下颚,面容倨傲俊美的无可挑剔,冷冷地说: “做好你分内的事,我不会为难你。” 淡淡的花香流淌在这静谧的房间,窗外的夜色四起。 厚重的窗帘被晚风撩起,透着一股凉意。 他重生到这个叫赫筠的身体里,甚至为何无缘无故地重生都弄不清。关于身前作为一位叫莫云的时装设计师,最后的记忆很混乱,记不清,像是一盘被打乱的拼盘,零零碎碎不知从哪拼凑起,零散的碎片却又像噩梦一样在睡梦中随时随地纠缠他,清醒后又什么都记不清。 所以,他必须重返时尚圈,不单单是为了回到卿鸣的身边,也是为了查清莫云是死是活,为何莫云最后的记忆是一片混乱空白,当时究竟出了什么事。 第三章:宴会(1) 大厅里。 精致水晶吊灯发出绚烂的光辉,波斯条纹的地毯,构成复古低调奢华。 季禹释坐在沙发上,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笔记本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暗沉的眼眸深不见底,听见下楼的脚步声,抬头望着楼上清雅俊隽的人,黑色的西装修身的剪裁,衬得瘦削的脸多出几分文雅,右眼角下的泪痣此时安安分分的贴服。 他收回视线,继续盯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 赫筠没出声,静静地等了他一会儿,转身去厨房里柜子中取出一包红茶与一组精致的茶具,白瓷的杯身映着朵朵粉色的蔷薇花,清新华贵。 过了好一会儿,赫筠端出一组茶具,走到沙发前坐下,安静地喝热气腾腾的红茶,等待季禹释的工作做完。 季禹释淡漠地瞥他一眼,端起茶杯,茶叶已经被过滤掉,留下浅色的茶水,还有一股萦绕鼻尖沁人心脾的清香。 自杀之后的一个月时间,季禹释察觉到对面那人的改变,除了那张像极季如钰的脸没有改变之外。性子也变得寡淡不少,总是安安静静的一个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比起自杀前任性妄为的性子,如今安安静静听话倒是省了不少事。 只要能达到他的目的,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他没必要去关心一颗棋子,身为棋子只需要乖乖被他利用就行。 赫筠的第二杯红茶见底,季禹释神情淡漠地关上笔记本,冷淡地说: “时间到了,去宴会。” “嗯。” 赫筠搁下手中的茶杯,淡淡地应了一声,安静地起身跟在季禹释身后。 门外,黑色的宾利早已静静地停候多时,穿着制服的司机恭敬地拉开车门。 夜色如墨,月明星稀。 黑色的宾利平稳地行驶在凉如水的夜风中。 车内,一片安静。 赫筠偏头凝视车窗外不断后退的景物,墨色的眼珠一片静默。 季禹释双手搁在交叠的膝盖上,良久缓缓开口: “今天宴会很重要,你只管跟在我身边,不要乱跑。” “好。” 赫筠漫不经心地回答,懒洋洋拿头抵着窗户,静静地闭着眼睛,浅浅的呼吸,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季禹释对于他敷衍式的回答,轻微地皱了下眉心,不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黑色宾利稳稳地停在高档酒店前。车门被打开,灌进的冷风拂走了倦意,赫筠随季禹释下车,走进会场。 宴会大厅内,金碧辉煌。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巨大华丽的水晶吊灯,铺有洁白桌布的长桌,摆上各种精致小巧的糕点,白玉般的瓷盘,闪着点点光芒的银质餐具,一身黑白装,相貌俊秀的服务生托着各色的酒水,在衣着华丽的客人中穿行。 进入会场后,不少人都注意到他们,对上前打招呼的人,季禹释淡漠礼貌地颔首,再一次对跟在身后的赫筠低声说: “跟在我身边,别乱跑。”他不想在今天盛大的宴会上出什么乱子。 “我不会跑出你的视线范围。” 赫筠不在意地笑了笑,顺手拿起一杯香槟,自顾自地浅浅抿了一小口,味道不错。在喝第二口时,玻璃杯已经落到季禹释的手中,硬是塞给他一杯果汁,沉声警告道: “不准喝酒。” 赫筠抬眸静静地看了一眼季禹释手中的香槟,垂下眼睑闷闷地喝果汁。 “这不是季大少爷吗?好久不见啊!这位是……” 赫筠静默地打量朝他们走近,身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子。虽是眉眼带笑,神情温和,却拥有一双精明锐利的眼睛,像只狡诈的老狐狸。 “好久不见,顾老板。” 季禹释脸上一贯的淡漠倨傲,态度不卑不亢,谦和有礼。 见顾明好奇的打量他身边的人,季禹释看了看低头喝果汁赫筠,介绍道: “季如钰,我的弟弟,前不久从英国回来。” “您好。” 赫筠颔首,面容宁静,恭敬地道。 顾明笑着点点头,拍了拍赫连的肩膀,似笑非笑望着季禹释道: “原来是季老爷子的心头肉啊!这回季老爷子见到几年不见的亲孙子,定能生龙活虎啊,哈哈……” “有如钰在,爷爷一定会好起来的,过两天就把他给带去给爷爷一个惊喜。” 季禹释淡淡地顺着他的话说下去,眼珠暗沉冷漠,捏住酒杯的指关节泛着青白。 赫连安静地看向季禹释灯光打照下倨傲冷清的侧脸,思忖刚刚那人说句“亲孙子”,难道季禹释不是季老爷子亲孙子? 顾明冲他们举杯致意,微笑地喝一口,转身穿过人群又和其他的客人寒暄。 季禹释浅浅地喝了一口手中的香槟,修长的手指淡漠的抚摸透明的杯身,继续与走过来同他寒暄,举杯致意的客人,喝香槟,脸上依旧是一尘不变的淡漠倨傲。 季禹释不是季老爷子的亲孙子,这话明显是说给季禹释听,讽刺他正主儿回来,霸占的位置是时候该还回来。 赫筠能感觉到等顾明走后,身边的温度明显陡降到了零下,他沉默地喝会果汁,转头淡淡地询问: “我能去拿些点心吗?” “去吧,别离开我的视线。” 放下手中见底的果汁,赫筠穿过人群,拿着雪白的瓷盘站在长桌前挑选花样繁多的点心。好一会儿,他才收回游离在长桌点心上的目光,白瓷盘装着好几块精挑细选的点心。 他转身回头寻找季禹释的身影,隔着较远的距离,一眼便认出被众人拥簇众星拱月倨傲修长的身影。赫筠穿过人群选了一个偏僻又离季禹释不远的地方,安静地吃点心,默默地打量客人身上的穿着。 这毫无疑问是一场上流社会的宴会,来人必定是非富即贵,衣着光鲜亮丽,出自名家。 等到一盘点心消灭干净,看见季禹释朝他招手示意,脸上有丝不耐烦,明显是被围绕在他身边衣着华丽的贵妇淑女吵着不耐烦。 赫筠端起服务生那拿来的果汁,走到他旁边。季禹释冷着一张俊脸,冷淡地说: “我和我弟弟还有一些私事,麻烦你们让一让。” 说完,周身的淑女名媛纷纷让开,良好的礼仪是不允许她们继续死皮赖脸地缠着他不放,季禹释迈开优雅的步子走到赫筠身边,低声言简意赅说了一句: “回家。”透露出他的不耐烦与一丝怒气。 赫筠喝完最后一口果汁,放下杯子跟在季禹释身后,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突然下意识一把拉住他,黑亮纯净犹如罕见黑珍珠的眼珠静静地望向宴会,声音温和宁静,开口问: “宴会还没开始,你不是说很重要吗?” 季禹释停住脚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深如大海的眼眸淡漠地凝视他白净近乎苍白的脸,衬得右眼角下的泪痣格外明媚,这张脸还是一如既往的厌恶,似乎又有什么地方产生微妙不易察觉的变化。 他神情冷淡地把手从赫筠温热的手掌间抽出,淡漠地转身走进人群中,嘴角抿成一条冷酷的弧度,轻抬倨傲的下颚,宛如一位冷酷优雅,坐拥天下不败的王者。 望着季禹释高贵倨傲的背影,赫筠笑了笑,不在意地收回微微颤抖的左手,指尖更是一片冰凉。 这样做没什么别的原因,他只希望他们的协约尽早结束。 他怕季禹释的原因其实很简单,这人看似一副淡漠倨傲的豪门贵族,骨子却隐藏着一种疯狂的暴虐因子。而他的左手正是他的杰作,总是会不自觉地颤抖,拿不起重物,阴天雨天寒气入侵都会发疼的厉害。 第四章:宴会(2) 举办这场宴会的主人是几十年牢固根基的豪门贵族,于氏家族。 于氏家族与季氏集团旗鼓相当,平素合作关系亲密,两家老头子很早认识,关系密切。后来,于氏家族日益强盛,如日中天,而季氏集团在季如钰父母双亡,老爷子病重后走向衰弱,好在季禹释及时接手,才逐渐有些起色,成为商场上有名的后起之秀,但季氏集团依旧大不如以前那般辉煌。 赫筠漫不经心地喝着果汁,跟在季禹释身边,打量每一个同他交谈寒暄客人的衣着,然后又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落在相貌俊俏的服务生托着地酒水上。 季禹释与客人寒暄间,抽空用余光瞟了一眼赫筠。瞧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酒水,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很是安静。 送走交谈的客人后,他瞥见赫筠已经没在看酒水,而是沉默地盯着长桌上精美的点心,眼珠冷淡低声道: “不准喝酒,可以吃点心。” 赫筠偏头看了他一眼,一声不吭,神情宁静地点点头,转身穿过人群,走到长桌挑点心,一块一块看起来煞是好看诱人。 桌边还有一位清新动人的少女,身穿粉色的短袖蓬蓬裙,剪裁贴合,线条流畅,纤腰处被白色的宽腰带收紧,别上一朵粉色的花。不仅显示出少女的清纯可爱,又不失淑女的气质。 相比少女白瓷盘中满满当当的点心,赫筠简单地挑了几块点心,准备离开却被旁边的少女叫住了。 “等一下。” 赫筠疑惑地看着叫住他又默不作声的少女,等待她下文。 少女抿了抿嘴唇,神色局促,黑亮如缎带般滑顺的长发及腰,乌黑翦水的眸子盯着他一动不动,咬着粉色的唇,面容楚楚动人,小声不安地说: “能不能把您的点心给我?这种点心已经没有了。” “好。” 赫筠微怔,想也没想把手中的瓷盘爽快地递给少女,微笑地说: “都拿去,我重新再挑。” 少女一脸感激地接过瓷盘的点心,静静地站在一旁看他挑点心,垂下纤长的睫毛,踌躇半天才开口: “我…我……我叫于馨,谢谢你的点心。” “我是季如钰,你是于家大小姐。”赫筠诧异的问。 于馨忙摇头,眼神黯淡,神情慌张地解释: “我不是什么大小姐,我只是被于家收养,颜怡才是的。” 赫筠挑完点心,不在意地笑笑,眼神淡淡的,说了句玩笑话。 “女生似乎都喜欢吃甜食。” 一听,于馨白皙的脸顿时烧得火红一片,一双乌黑翦水的眼眸都烧红了,拼命摇头,结结巴巴地解释: “这些…不是我的,是…颜怡他们要的。” “好了好了,我得走了。再见,于小姐。” 对于她急于解释的样子,赫筠不禁失笑,嘴角含笑地说。 于馨站在那捏紧裙子,张了张嘴没出声,咬咬嘴唇最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直到那道清雅俊秀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心里莫名的有点惆然若失,低头小声喃喃道: “真好,是位亲切,好看的人啊!”可惜,颜怡已经选好了,也许该告诉他的。 猛然,想起颜怡还在房间里催着要点心,于馨忙端起满满当当地一盘,穿过人群给她送去。 那边,直到季禹释等得不耐烦,才看见赫筠端着一盘点心慢悠悠地往这边走过来,微皱眉心,眉梢都带冷意。 “拿点心需要这么长时间吗?” “遇到于家的小姐,聊了几句。”赫筠漫不经心地咬下银质叉子上的一块点心,然后继续叉下一块。 “于家小姐,于颜怡?”季禹释沉吟会,又问。 “不是,她说她叫于馨。”赫筠淡淡地回答,消灭盘中最后一块点心,抬眸问:“有耳闻吗?” “没听过于家有这位小姐,于颜怡是于老爷子的独孙女。”季禹释皱眉想了会,众所周知,于家一直都只有一位叫于颜怡的大小姐。 “这样啊。”赫筠放下手中的瓷盘,神情是波澜不惊的平淡。想起于馨刚刚脸上的惊慌,急于解释。他不禁用余光注意站在身边拥有强烈存在感,高贵淡漠气质的男人。 相同身世,不同的命运,大抵是这意思。 宴会正式开始,已经是晚上20点整。 宴会场上,华灯渐渐暗下来。 灯光朦胧,酒色醉人,好似一切都变得如梦如幻,不真实。 一束明亮的灯光直直打照在临时搭建的小型舞台上,客人们的目光都落在上面,低声耳语。 台上站在一位双鬓花白的老人,穿着深色一件唐装,年过花甲,双目凌厉睿智,红光满面,腰杆笔直精神十足。 正是于家的一家之主,于老爷子。 于老爷子扫过会场一眼,满意地哈哈大笑,拿起话筒开门见山地说: “谢谢大家来捧我于老爷子的场,我今天这宴会不为别的,就想要为孙女颜怡找个未婚夫。” 话音刚落,底下的来宾一片喧哗,纷纷低声议论,于老爷子的话无疑是向宴会上投出一枚炸弹,将宴会直接推进高朝。 谁不想做于家的腾龙快婿,凭借如今于家在商场呼风唤雨的地位,无论财力势力都是上流社会其中的翘楚,以后强而有力的后台。 灯光一转,落在楼梯上。 一袭浅绿色的抹胸丝质长裙,胸前挂着一枚碧绿神秘的猫眼石,裙摆层层叠叠好似一汪起波澜荡漾的湖面,于颜怡精致美丽的妆容,嘴角弯出一抹轻笑,优雅的气质,宛如从水中走出来的精灵,款款走向于老爷子的身边。 台下又是一片哗然夹杂抽气声,惊艳的目光落在于颜怡身上。早有耳闻说于家大小姐是一位极为漂亮,能干的女子,如今这一见,果不其然啊。 赫筠眼珠静静地望着台上漂亮如精灵,浅笑佳兮的女子,细长的眉微微地皱起,眼底隐约闪过一抹惊讶,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内心早已是一片惊涛骇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只是巧合而已,只是巧合而已。 于颜怡拿过话筒,笑吟吟地说:“欢迎大家参加这场宴会。”她顿了顿,眼波一转,语气有些神秘地继续说,“今晚,可惜不是我的相亲宴,而是我的订婚宴。未婚夫我已经选好了,是……” 灯光猛然打在楼梯上,黑色的礼服,贴身的剪裁,每一针每一线都如此贴合似乎为此人量身定做的一般。欣长的身材,西方的深邃俊美的五官,深蓝的眼珠好似蓝宝石,半长的棕色头发被束在脑后,宛如长居深堡中的吸血鬼伯爵。 这是一个妖娆高贵的男人。 突如其来的变故,连台上的于老爷子都也有些反应不过来,瞪大眼睛看着自家孙女,台下的来宾更是议论纷纷。于颜怡浅笑地走到男子身边,亲密地勾住他的手腕,低声耳语。 男子勾起嘴角优雅一笑,分外迷人。 赫筠脑袋里一片轰鸣,听不清周围的人在说什么,脸色发白没一丝血色,僵直着背脊,瞳孔微微扩张,墨色的眼珠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台上亲密的金童玉女。 林卿鸣! 他怎么会在这里? 季禹释面色冷凝地看着台上的一对璧人,真是场闹剧! 他余光瞥见赫筠发白没血色的脸,皱起眉心,心里不知道被什么刺了一下,拉起他冰凉的手,声音冷如冰: “走,回家!” 第五章:宴会(3) 酒店外面,夜色凉如水,月光冷清。 黑色宾利等候多时,赫筠任由季禹释把他带出会场。 回季家的路上,赫筠脸色惨白失神地凝视窗外飞逝的景物,手脚冰凉。嘴角不禁浮出一丝自嘲的苦笑,果然是自己太天真了,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他还没发表的设计的作品,居然剪裁好,穿在于颜怡的身上,说巧合未免也太牵强,直到林卿鸣以其未婚夫的身份出现,一切也就说通了。 是林卿鸣把设计图给于颜怡,那莫云呢?是死是活。 不对,是活的,莫云活着好好的,只是换了一具身体。 “不是说只是崇拜吗?你的现在样子让人联想到被人给抛弃。” 路边的昏暗的灯光,若隐若现地滑过季禹释冷硬俊美的脸,冷淡疏离的眼珠看着他,平白的多出几丝讽刺的味道。 赫筠低头没看他,整张脸都沉浸在阴影中,看不出什么表情,声音沙哑低沉地轻笑了一声: “呵,的确被抛弃了。” 季禹释微怔,没料到赫筠会这坦白诚实,面容冰冷,冷漠嘲讽地说: “爬上他的床,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做这种事吗?” “啪!!” 在安静狭小的空间格外突兀。车内气氛一片凝重,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温度降到最低点。 赫筠墨色的眼珠此时燃起熊熊火光,无畏惧地瞪着脸被打偏的季禹释,右手传来一阵一阵的麻痛告诉他,刚刚那一耳光用尽他全部的力气。 坐在前面穿制服的司机,听见响声后,惊慌地停车,后座传来冷漠的声音说: “没事,继续开。” 季禹释没在说话,僵直着背如雕像,墨黑的眼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冰凉没一丝温度,充满戾气。似强压什么情绪不再去看他,而是偏头神情冷漠地凝视着窗外。 赫筠收回手后,扭头看窗外,头脑逐渐冷静后,心里开始泛起一丝不安。 对于季禹释这种呲牙必报,性子高傲的人,如果有人打他一季耳光,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还之双倍。 突如其来的安静令他笼罩在不安恐惧中。 回到季家宅邸。 夜风夹杂着花香窜入鼻尖,奇异的安抚了赫筠不安浮躁的心。 走进大厅,看见正在上楼回房间的季禹释,脸颊上已经肿起来,赫筠心里腾升出愧意,忙出声叫住他: “季禹释,我帮你冰敷一下。” 他没回头,声音却冰冷如寒风,“至少今晚明天别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会忍不住错手杀了你。” 说完,季禹释冷漠倨傲的身影消失在二楼。 赫筠脸色一僵变得苍白,抬起来的手又无声的垂下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走到沙发前坐下,一时间脑子一片混乱,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厨房里走出一位中年女子,叫福妈。长相普通很亲切,身材微胖和和气气的,是管季家的厨娘,做菜做得一流的棒,是服侍季老爷子身边老管家的亲戚。 “福妈,休假怎么样?”赫筠微笑地问。 福妈摆摆手,憨厚地笑了笑,“还是觉得工作好,休假总感觉哪不对劲。”瞟了一眼楼上,又问:“愁眉苦脸,刚刚又和大少爷吵架呢?” “算不上吵架,我的错。”赫筠摸了下脸颊,有些许愧疚。 福妈一脸笑眯眯,神色亲切和蔼地拍拍他的肩,“做错事就去好好道歉,对了,我刚刚熬了一些甜汤,你给大少爷送去。” 不等他回答,福妈快步走进厨房,不一会从里面端出两碗甜汤,乐呵呵地端给赫筠,眼神示意让他送上去。 赫筠看着手中卖相好看,味道鲜浓的甜汤,又吩咐福妈去冰箱拿了一些冰块,想也没想就上楼给季禹释送上去。 楼下福妈眉眼带笑看着赫筠,二少爷自从一个月前性子改变了不少,一直都能保持这样下去就好了。 站在深色的房门前,赫筠抬起的手又放下去,过一会又抬起来,季禹释上楼前说的话如同魔咒般在耳边回响。最后想起福妈那句“做错事就去好好道歉”,硬着头皮,手脚冰凉,抬手敲门。 不一会传来季禹释冷淡的声音,“进来。” 他低头推门而进,浓郁的花香撩拨着鼻尖,窗户大开,厚重的窗帘被夜风吹起。 房间里,一片光明,季禹释只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衣,坐在单人沙发上看笔记本屏幕上的数据,身影孤寂。 赫筠放下手中的甜汤和冰块,看见他红肿的脸颊心里过意不去,愧疚感叠加,走到他面前诚心诚意地鞠躬道歉:“对不起,季禹释。” 季禹释目光离开的屏幕,眼珠冰冷地望着他,毫不留情地说:“谁允许你进来的,你现在给我滚出去!” 他身形一僵,抬起头脸颊雪白,眼珠淡定冷静地与他对视,赫筠的声音温和而坚定:“不要,如果你不用这些冰块敷脸,我绝对不会出去。” “你是想死吗?”季禹释漆黑的眼珠冰冷盯着他,发现眼前这人,不仅是性子变了,而且一并连骨头都变硬了。忽然嘴角浮起一丝冷漠讥讽的笑,眼底一片森然,“还是你花尽这一个月想出的新招,引起我的注意,然后趁机爬上床啊!什么林卿鸣,什么被抛弃都是作秀,赫筠你让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有本事。” 季禹释的话像是一针一针地扎进他的身体,疼得浑身颤抖,赫筠脸色苍白如纸,衬得一双乌沉沉的眼睛格外黝黑光亮,张了张惨白没血色的嘴: “也许以前是喜欢你没错,现在我们仅仅是协约关系,我已经不会再喜欢你,这点请你放心。” 这次,季禹释只是冷眼沉默地看着他,眼神高深莫测,忽略掉他刚刚那番话引起心间泛起细小的涟漪。良久,沉声: “希望你能记住这番话,现在出去。” “好。” 赫筠安静地应了一声,大脑恍惚地走出季禹释的房间。 季禹释靠在沙发上,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如游魂的样子,脸颊上传来得火辣辣的疼,突然想起车上那一记毫不留余力的耳光,十足的凶狠劲儿。一个月里,平时安安静静,遇见什么事都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如今为了林卿鸣的事不惜跟他翻脸,看来真的喜欢上林卿鸣,不喜欢他了。 还真是个容易变心愚蠢的男人,只要他能安分不妨碍到他,喜欢谁都无所谓。 想着想着,季禹释略带疲惫地抬手揉了揉眉心,集中注意力继续看笔记本上的数据。 第六章:医院 第二天清晨,阳光明媚,透过整面透亮如水晶般的落地窗照进来。 窗外是绚烂的,深深浅浅的紫色花海。 赫筠起身打开窗,灿烂的阳光让他微微眯起眼睛,天空是一种清澈的浅蓝,大朵大朵的白云漂浮上面,宛如波澜不惊海面上的船只,轻柔的风伴着清淡的花香吹进房间。 洗簌完后,赫筠从衣柜里随意取出一套穿上,推门下楼。 楼下,依旧是铺上干净雪白桌布的餐桌,中间放置花瓶插着两束一大早摘的郁金香,娇嫩的花瓣上还盛着新鲜的露珠。 季禹释一如既往是一套意大利的手工西装,脸颊上的红肿已经不怎么明显,坐在桌前面容淡漠看今天的报纸。 福妈从厨房里端出两份早点,瞧见下楼的赫筠,一脸笑呵呵地打招呼: “早上好,小少爷,昨晚似乎没睡好。” “嗯,稍微有点。” 赫筠笑了笑,脸色有点苍白,心不在焉地坐下吃早点。 昨天晚上他睡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都在想林卿鸣为什么会出现在国内,为什么会背叛他。昨天宴会被那场面刺激的头脑发热,也没来得及细想,以他对林卿鸣的了解,他是不可能无缘无故背叛自己,一定是有什么原因,他有预感就在他混乱的记忆里。 季禹释收好报纸,放在一边,动作优雅地吃早餐。 早餐结束,季禹释用纸巾擦拭嘴角,面无表情地开口叫住准备起身离桌的赫筠,嗓音冷冽低沉: “我去出差半个月,有什么需要你自己去买。” 一张崭新的信用卡推到他面前,赫筠看了一眼信用卡,神情淡淡地“嗯”了一声。 “密码是你出生年月。” 赫筠沉默片刻,微微出神,眼神空洞迷茫,不知在想些什么却没有动手收下信用卡。 “十月八日。”季禹释提醒道。 “不对,我的生日是三月份末。”赫筠恍惚想,下意识低声反驳他。 季禹释轻皱眉头,墨黑的眼珠定定地看着他,淡漠地开口道: “要什么生日礼物?” 赫筠缓缓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轻轻地摇头,扯出一抹淡笑道: “没什么特别想要。”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赫筠拿起桌上的信用卡,眉眼温婉,客气道: “谢谢你,一路顺风。” 季禹释颔首,神色冷淡,径直迈开步子走出大门。 不一会儿,黑色宾利缓缓驶出紫色的海洋,渐行渐远。 维尔医院。 雪白的墙壁,雪白的门,雪白的床铺,就连躺在病床的人脸色也是如纸张般雪白,唯一的颜色是放在床边矮柜上花瓶里热烈如火的蔷薇花,和插在他身上五颜六色的管子。 那人安详温和的面容,浅浅的呼吸,会令产生一种他仅仅只是睡过去而已,过会就醒来。 病房门被推开。 林卿鸣怀里抱着一束紫色的郁金香,拍了拍疲惫的脸,好看的嘴角扬起一抹迷人的微笑,深蓝的眼眸深深地凝视床的人。 他走进病房,将怀中的花束放好,倾身给了病床的人一个吻,嘴唇碰嘴唇一碰即离,轻轻浅浅的,低声道: “早上好,莫。” 回答他的是一片安静,林卿鸣无力地笑了笑,一个月都是这样过过来,每天他都在祈祷奇迹的出现,只是上帝似乎听不见。 说完,他撑直身体走到窗前,拉开轻且薄的白色窗帘,推开窗户给病房通风。 明媚的阳光洒进病房,窗外是一丛一丛粉色的花朵,甜蜜清新。 林卿鸣转身把花瓶里火红的蔷薇换成刚刚在花店买的郁金香,然后走进病房附带的卫生间,端出一盆温水,拧干毛巾撩开被子下,动作轻柔地给莫云擦拭苍白的身体。 看着苍白皮肤下高高拱起清晰的助骨,皮肤上浅浅粉色的伤痕,林卿鸣动作一顿,深蓝色的眼珠黯淡下来,心里好像被重重人一拧,脸色苍白,低声不安地喃喃道: “莫,你还在怪我吗?” 林卿鸣一边继续手上擦拭,一边轻声说:“莫,你的家乡真是个漂亮的地方,就像你以前讲的是一座名副其实的花都……” 所以,快点醒来好吗? 待他擦拭完后,细心地给他扣好衣服,盖上薄被。 目光凝视病床上的人,林卿鸣又对着他说起以前的事,最近的事,说到有趣的地方自己会轻笑,只是在安静的房间却无故的多出几分讽刺寂寥。 当有人敲病房的门,林卿鸣抬眼看了一眼,转头对病床上的人温柔一笑,深蓝色的眼珠有着勾人沉迷溺毙的温柔,拉起薄被里苍白的手放到嘴边吻了吻,语气中透着浓浓地希冀,低声道: “明天,明天你一定会醒啊!” 仿佛一种神圣的咒语,一种仪式。 将手又轻轻地放进薄被里,林卿鸣转身收敛起脸上表情,恢复一贯的优雅倨傲宛如贵公子般,一步一步地走病房。 医院走廊一片安静冰凉,照射的阳光都显得冷清。 站在窗前的于颜怡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地风景,有些出神。 直到林卿鸣出现在她身边,她才回过神来,嘴角扬起微笑,揶揄道: “我以为你会多待会。” 对于她的话,林卿鸣淡笑不语,回头凝视紧闭地病房,眼珠透着一股异样的坚定。 比起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完成,一定能做到,必须做到,为了莫。 收回视线,他说: “走吧。” 于颜怡微怔下,伸手挽上他的手臂,不料却被轻轻地拉下,抬眼诧异地看着阳光下林卿鸣俊美的侧脸,得到回答却是淡淡地一句: “这里没记者人少,不用装。” 心中不禁一阵委屈失落,于颜怡甩头轻哼了一声,手不自觉捏成拳头,指尖冰凉泛白,率先走在前方。 林卿鸣静默着,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离开医院。 第七章:花语 三月二十五日。 天罗广场。 中午阳光正好,暖洋洋的。 成群的白鸽划过蔚蓝色的天际,雪白的翅膀在半空滑过一抹透明的弧度。惊得粉色的樱花纷纷扬扬地飘落,留下一地的花瓣,若有若无飘渺的香气,混合阳光的清新明媚。 树下木质的长椅上,少年安静地坐在那里,望着前方的喷水池出神,白皙近乎透明的皮肤,秀雅如水墨画的眉眼有种说不出温婉,右眼下深色圆形的泪痣带有些许魅意,浅色如花瓣的唇此时弯成一道淡淡的弧度,下巴尖削苍白。 樱花纷飞,宁静像一幅画。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这边走过来,赫筠缓缓回过神,漆黑乌亮的眼珠望看向站在他面前高大欣长的身影,逆光而站,黑色的墨镜挡住大半张脸,隐约可以看出西方深邃的轮廓,熟悉的气息令他有些眩晕,不知所措。 他喉咙像是有一团的又酸又热的东西,定定地看着站在面前的人,什么话都说不出或者不知从什么地方说起,该以什么身份去说。 墨镜后深蓝色的眼睛黯淡下去,有种说不出浓浓的失望,但还是礼貌地勾起嘴角: “抱歉,我认错人了。” 赫筠听后,僵直背脊全身发冷,脸色苍白几分,垂下眼睑,声音很轻带着不易擦觉地颤抖: “没事。” “樱花开的真好。” 林卿鸣抬头看着树枝一簇一簇的粉色樱花,温暖甜蜜。心脏传来一阵抽痛,疼得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莫,你喜欢的樱花开了。 “喏。” 林卿鸣微怔,接过眼前陌生少年的手中的一枝开得灿烂的樱花,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谢谢。” “喜欢樱花吗?” “不喜欢,但是我的爱人很喜欢樱花。” “是这样啊” “嗯,真希望他能看一看樱花,他最爱的就是这里的樱花,说这里的樱花是全世界最好看的,我该早点带他来看,是啊!该早点带他回来……” 林卿鸣凝视手中的樱花,心里空荡荡的,语气带着浓浓的悔恨。 “他会看见的,樱花的花语是幸福。” 赫筠低声道,带着一种异样的肯定,面容温婉,走出几步冲站在原地的林卿鸣地招手: “再见。” 阳光下手中的樱花镀上一层薄薄光晕,林卿鸣望着少年消失在樱花纷飞的尽头,低头凝视手中的樱花,嘴角扯出一抹完美的弧度。 幸福吗? 原来莫想要是这啊。 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和莫真像。 林卿鸣收好樱花,开车向维尔医院的方向驶去。 回到季家,天空已经是晚霞满天。 赫筠刚踏进大门,听见动静,偏头瞧见坐在沙发上季禹释看笔记本上的资料,礼貌地打招呼: “出差提前回来了。” “嗯。给泡我一杯咖啡,咳咳…”季禹释掩嘴,压制不住重重地咳嗽几声,像是要肝肺都咳出来,冷清的脸上蒙上一层薄红,多出几分人情味。 赫筠皱起细长的眉,忍不住开口: “感冒别喝咖啡,我泡茶给你。” 见他没反对,赫筠径直走进厨房,又吩咐福妈用冰糖炖雪梨送给季禹释,福妈将他神情看在眼里,满脸笑意的一口答应。 季禹释喜欢赫筠泡的茶,细腻的白瓷盛浅色的茶水,清香环绕鼻尖。 手指抚摸着细腻的杯身,赫筠神情很淡,浅浅喝一口热气腾腾的茶,沙哑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生日礼物。” 赫筠诧异地看着他手掌中小巧精致的礼物盒,呆愣了片刻才缓缓伸手收下季禹释手中的礼物盒,低声道谢: “谢谢你。” 季禹释冷淡地“嗯”了一声,继续凝神看笔记本上的资料。 看着手中小巧的礼物盒,赫筠心情复杂,他真没想到季禹释会真的给他买生日礼物,毕竟他很讨厌他,却因为他一句三月末生日,送他礼物。 耳边又传来重重地咳嗽声,抬眼看见季禹释咳得满脸通红,赫筠轻叹一口气,沉静的眼底泛起浅浅的波纹,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走到他身边轻拍他后背,给他顺气,开口问: “感冒没吃药吗?” “没时间。” 季禹释神情冰冷的,眉心一皱,冷冷地推开给顺气的手,掩嘴继续咳嗽,狭长上调的眼角都红了。 赫筠站在原地不说话,黑沉沉的眼珠斜睨他现在虚弱的样子,心里生出一种无力感,对他说: “我去拿感冒药给你。” “不用,我现在要去公司。” 季禹释想也没想就态度冷硬的拒绝他,脸色浮着一缕不正常的红晕,动手收起笔记本却被赫筠一把想去按住,皱眉抬眼对上一双沉静漆黑的眼瞳,温婉地声音严肃地说: “喝完药再去,喝药不会浪费多长时间的。” “不用,我清楚自己的身体。” 季禹释神情冷淡,声音冰凉得没有任何温度,淡漠地说,皱眉嫌恶地避开赫筠的手,仿佛他是什么脏东西,继续收拾东西。 第八章:车祸(1) 季禹释眼底的嫌恶令赫筠心一颤,闪电般缩回自己的手,沉默地看着他收拾东西,小声对他说: “等我一下,我给你拿去,带到公司去。” 说着转身上楼给他拿感冒药。 季禹释冷冷地扫了一眼消失在二楼的人影,迈开优雅的步子朝着门外走去。 等到赫筠拿着药急急忙忙地赶下来,大厅冷冷清清没了人影,乌黑的眼珠失望地扫过大厅,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感冒药,无奈地笑,心里也有几分了然。 季禹释不喜欢他,自然不会听他的话。 晚餐结束后,赫筠上楼回房间。 经过季禹释的房间,赫筠停住脚步,静静地看好一会紧闭不开的复古的欧式房门,发出轻不可闻的叹息,迈开步子径直地走进自己的房间。 出来时手中多出好几盒药,推门进去,房间里没开灯,月光朦胧如纱,隐隐约约勾勒出房间物品轮廓,浮动在空气中冷冽的香气变得浓郁神秘,好似能把人吞没。 赫筠把药品放在季禹释常用来办公的矮桌上,冷风从打开的落地窗进来,他不禁打了个冷颤,走过去把它给关严。 回到自己的房间,房间里只点着一盏昏黄的台灯在床头。 赫筠打开季禹释送他的生日礼物,微微怔了一下,是一款劳力士的男士腕表,做工精细了,线条流畅,昏黄的光线下,香槟色的表面流光溢彩,表带用的是黑色的皮带,休闲大方。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赫筠放下礼物盒,神情有些许疑惑拿起手机,这手机除了季禹释的号码没有任何联系号码,来电是陌生号码,按下接通键。 “喂?” “我是季总的秘书,谭锡。”电话那边报出名字。 “你好,有什么事吗?”赫筠微微皱起眉,轻轻地盖上礼物盒。 电话那边静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半晌才略有些犹豫迟疑地出声: “季总出车祸了,在维尔医院。” 赫筠一惊,从床上坐直身子,细长的眉头拧起,紧紧地盯着手机,忙追问: “伤势如何?” “现在还不清楚,在手术室。” “行,我现在过来。” 说完,赫筠挂断了电话,换下睡衣,急急忙忙地出了门。 维尔医院。 赫筠到总台问清季禹释的病房,快步赶至过去。 正想着季禹释的伤势重不重,冷不防转角处迎面撞上了人,他忙说了一声“抱歉”,继续朝着季禹释的病房走去,不料却被叫住: “等一下。” 赫筠回头看向叫住他的人,微怔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谢谢你的樱花,我的爱人很喜欢。”林卿鸣嘴角含笑地道谢,笑容如绽开妖娆的花。如果眼前这个少年,他恐怕不会知道莫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转过身,赫筠压制住心中的疑惑诧异,不动声色地回以浅浅的微笑,紧紧地看着他,试探性地问: “没事,你的爱人在这家医院?” “嗯。前不久从巴黎回来。”林卿鸣并非打算隐瞒眼前这个同莫很像的少年,深蓝色的眼眸如同失去光泽的蓝宝石,嘴角的微笑也止住了。 赫筠一听,呆呆地看着他,迟迟没说话,墨色的眼珠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芒,心脏不受控制的剧烈地跳动,撞击胸腔发疼,四肢微微地颤抖,巨大的惊喜将他淹没,莫云居然还活着,也在这家医院。 半晌,他缓缓回过神来,安慰道: “一切都会好起来。” 突然,身后传来清亮悦耳的女声。 “卿鸣!” 于颜怡穿着一件蓝白的印花长袖裙,摇曳生姿,气质出尘。琥珀色的眼珠不动声色地打量林卿鸣面前年轻的男子。 一双沉静的黑得惊人的眼珠正看向她,如同黑曜石。 秀雅宁静的眉眼,像水墨画般美好。 于颜怡看得一时间有些恍惚,心中升起一丝不悦,轻抿红唇,走到林卿鸣身边,神色淡淡地瞟了一眼赫筠,礼貌地向他颔首,转头对林卿鸣笑吟吟道: “今天的樱花真漂亮。” “你喜欢就好。”林卿鸣淡淡地应了一声。 赫筠脸色苍白地站在那,如遭雷击,僵直着背脊,初春的三月他却感觉自己好像在寒冬中,冷得全身发抖,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听不见,绝望一点一点吞噬着他,沉痛地看了一眼于颜怡亲密的挽住林卿鸣,慢慢地闭上眼睛,心脏冰冷如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嘴角勾出一抹笑意,喉咙干涩地说: “你的爱人很漂亮。” 于颜怡微微一怔,随即笑容甜蜜,微笑地说了一句“谢谢”。 林卿鸣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别处,眉心微微皱起。 默认了…… 指尖紧紧地刺进掌心,心间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抽走,赫筠木然地笑,有种说不出的心酸。 手突然一把被拉住,冷淡沙哑的声音响起: “你来这里干什么?” 季禹释不知什么时候坐在轮椅来到他身后,脸色苍白没血色,神情冷漠,朝他们颔首: “于小姐,林先生。” “好久不见,季总。”于颜怡扬起淡淡的微笑说。 林卿鸣眼神掠过两人牵着的手,停了一秒,莫名闪过一丝莫名不悦的感觉,对季禹释颔首,淡淡说: “季总,你好。” 季禹释放开他的手,淡淡说:“如钰,推我去病房。”又向林卿鸣和于颜怡说了一句“我们先走了。” 原先推季禹释过来的护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赫筠点点头,推着季禹释离开,直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于颜怡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思忖刚刚季禹释叫的“如钰”,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季家远在国外的小少爷,确实也是叫季如钰,低声喃喃道: “原来季如钰真的回来了,只怕季家又要变天。” “回去吧。” 林卿鸣眼神淡淡的,望着黑漆漆映出人影的窗户出神,朝着与赫筠相反的方向走去。 第九章:车祸(2) 送季禹释回到病房。 灯光雪白,空气静静的。 赫筠蹲下身子,看着他打着石膏的右腿,身体上还有几处擦伤,担心问道: “你伤势怎么样?” 季禹释神色漠然,眼神依旧冰凉,似乎不想搭理。扯过纸巾沉默地擦拭自己刚刚牵过他的手,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 赫筠宁静的眉眼此时掩饰不住疲惫,脸色苍白憔悴,心力交瘁,轻轻叹息:“我扶你。” 季禹释忽然转头望着他,眼珠冰凉得可怕,雪白灯光下俊美冰冷的脸没有任何表情,抬起下巴,冷冷地开口:“你来这里干什么?” “听你秘书说你出车祸。”赫筠嘴唇苍白得像凋零的花。 “我没事,你可以回去。” 季禹释移开目光,不再看他,表情冷冷地下逐客令。 “我扶你去床上,我就回去。” 赫筠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凝视他打石膏的右腿,伸过去的手被季禹释挡住,眼神冰冷,说: “别碰我,很脏。” 赫筠僵直身子一动不动,如同冷硬的石雕,眼神空洞洞的什么都没有,更像绝望至极,声音苍白无力,仿佛整个人下一秒就会昏倒。 “我去洗干净,你等一下。” 季禹释冷眼看着他像游魂一样走进病房附带的卫生间,苍白的面容越发冰冷,幽深的眼眸燃起两簇黑色的火苗,面对他的背影。声音低沉冷漠地说: “回去,这里不需要你。” 赫筠扶着门框站住,无力地闭了闭眼睛,纤长漆黑的睫毛轻轻颤抖,身子摇摇欲坠,没回头看他,声音平静空洞得可怕: “至少现在让我待在这。”至少现在别让他一个人。 季禹释沉默着,凌厉冰冷的气息收敛起来,冷哼了一声: “随便你。” “谢谢你。”赫筠嘴角勾了勾苍白的唇,低低地说。 季禹释静默地望着漆黑一片的窗户,仿佛没听见洗手间的水声,凌厉的眉间充满淡淡的倦意,浅色缺少血色的唇紧紧地抿紧,半阖上眼,神情倨傲淡漠,似乎在想些什么。 卫生间门打开。 季禹释阖上的眼皮轻轻跳动了一下,却没睁开。 赫筠微怔了一下,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边,伸手正犹豫要不要摇醒他,季禹释毫无预兆地睁开双眼,目光幽深宛如深潭,冷然看着他。 “我扶你到床上去,这样会不舒服。” 季禹释皱眉,沉默没出声也没拒绝。 赫筠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缺少血色,手指冰凉有力扶他,动作轻柔好似生怕碰疼哪里,缓缓扶着他向病床上移动。 季禹释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任由赫筠替他盖上薄被,冰凉的手指隔着病服都能感觉到。 病房里很安静。 赫筠坐在病床旁边的的椅子上,微微浸湿的黑发搭在白皙的额头上,沉静的眼珠充满迷茫,凝视窗外漆黑一片的夜色出神。 胸口阵阵疼痛,渐渐到麻木。 也不知过了多久。 “恨他吗?”季禹释问他。 突如其来的问题,赫筠微怔,抬眼定定看他,沉默下来。 因为他悲凉地发现他竟然答不上来,口扪心自问。他恨林卿鸣吗?恨吗?该恨他才对,毕竟他是那么的爱他,那么爱他啊! 为什么他竟犹豫,甚至答不上来。 季禹释没说话,眼珠淡漠地望着他雪白如纸的脸颊,移开视线落在雪白的天花板上,眉眼带着倦意,疲惫地合上眼,对他说: “回去,做好你该做的事。” 冷冷清清,没起伏的声音。 赫筠没有反抗,缓缓站起身子,垂头看向季禹释,眼神迷茫空洞,轻轻点头,声音很轻很静: “我明天再来看你。” 躺在床上的季禹释闭上眼睛,仿佛没听见他的话。 赫筠关上灯,轻轻地带上门。 医院的走廊,一片冷清寂静,寒意刺骨,赫筠毫无知觉,神智恍惚走出医院。 第十章:车祸(3) 隔日,上十一点。 天空阴霾,细雨交织,淅淅沥沥地下起来。 黑色宾利驶进拥挤的车群。 车内静静的。 赫筠脸色苍白憔悴,静默地看着窗外,雨水顺着车窗滑落,留下一道道透明的水痕。 等他回过神来,黑色宾利已经抵达维尔医院。 下车,赫筠怀里抱着一束花,手中还有提着福妈炖好的骨头汤,给他好好补一补。顺着记忆的路,他很快地找到季禹释所在的病房,抬手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长相斯文俊秀的男子,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银丝边的眼镜反射亮光,为他斯文的脸增添几分精明的味道,他对赫筠恭敬的叫了一声“小少爷”。 “你好。” 赫筠微微颔首。认出眼前这个斯文男子的声音,正是昨晚打电话给他告诉季禹释车祸的事,迟疑地站在门前没进去,问: “打扰到你们了吗?” 谭锡轻推鼻梁上的眼镜,掩饰眼底有种复杂深思,声音温和好听: “没有,该说的事已经说完了。” 赫筠对他一笑,推门走进病房。 季禹释靠坐在病床上,气色不错,垂头正凝神看谭锡带过来的文件,用余光看了一眼走进来的赫筠,又继续看手中的文件。 谭锡不知在什么时候悄悄离开,带上门。 病房里一片寂静,灯光雪白,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赫筠把保温瓶搁矮柜上,将怀中的花放进矮柜上的白瓷花瓶中,浓郁的紫色与纯白的花瓶产生鲜明的对比。 空气中飘荡浅浅的花香。 他拧开保温瓶,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轻步走到病床边,轻声对季禹释说: “先喝点汤,对骨头好。” 季禹释动作冷淡地整理好床上的文件,放到枕边。面无表情地接过他手中的保温瓶,一勺一勺,不紧不慢地喝。 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赫筠拿起放在椅子上的报纸,心不在焉地翻看,翻过几张后,目光怔怔地停在大篇幅版面上面的几个黑色粗体大字“于氏大小姐同未婚夫林卿鸣出进医院,疑是怀孕!” 像一枚炸弹,炸的大脑空白,不知所措。 消息下面附上几张清晰的图片。 两人动作亲密,笑容温柔。 手指不受控制的轻颤,刺得眼睛酸涩。 慢慢地闭上眼睛,手指颤抖地翻过一张,赫筠苦笑着想,他只是胆怯,自以为是地想要逃避一切,所以不想去看,不想去听,关于他的任何消息,把自己安静地关在一个狭小的空间。 季禹释神色冷漠地将他一系列的表情看在眼里,故作平静下的不安、痛苦,脆弱的能被风吹散。 沉默地放下手中的勺子。 从枕边的文件中拿出一封信,放到赫筠面前。 赫筠抬眼望着面前,手腕清瘦,指关节修长苍白的手,白色的信封安静横在他面前,一怔慢慢地接过后,问他: “这是?” “东宁艺术大学的入学信。”季禹释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回答。 赫筠低头凝视手中的信好一会儿,渐渐地心间燃起一丝火苗,嘴唇动了动,低声问: “什么时候能过去。” “一个星期里。” “我今天下午可以去吗?” 赫筠捏紧入学信,墨黑的眼珠点起一丝光亮,像黎明前的第一缕微弱的光芒,试探性地问他。 季禹释微怔,没想到他会这么急,皱起眉望着他漆黑闪耀的眼眸定定地瞅他,神情认真,最终漠然地“嗯”了一声。 看着他,赫筠在两天愁眉苦脸中,露出第一丝极淡牵强的笑容。 轻轻浅浅,嘴角微微上扬,温婉宛如春日里无声绽开的花般。 苍白的脸颊上圆黑的痣轻微喜悦地跳动,可爱妩媚。 静静地垂下眼睫不再看他,季禹释心间窜过一丝奇异的情绪,心不在焉地摆弄手中的勺子,浅浅喝口香浓的汤汁。 赫筠坐在椅子上,墨色的眼珠宁静如初夏的夜,点点星光闪耀,目不转睛看着手中的入学信。 苍白冰凉的指尖触碰到信封变得火烫,脸上却有苦涩,也许他真的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爱林卿鸣,毕竟他还没爱到可以原谅背叛,可以不计前嫌继续和他一起。 也许同他的梦想比起来,爱情是以卵击石,不堪一击。 也许他才是最自私的那一个人,即便是换了一具身体,换了一个身份,还是自私的希望林卿鸣是自己一个人的,他也该有自己的生活才对。 他无法回答季禹释的问题,是他不恨林卿鸣,只是绝望与惊慌失措。 曾经他是他的林卿鸣啊!多出于颜怡介入两人中间,他只是不知如何是好,过段时间会好,过段时间就会好起来的。 哪怕是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 他只是需要时间,消化林卿鸣的已经爱上别人这消息,然后淡忘到不在乎的一笑了之。 进入东宁艺术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说他逃避也好,自私也罢,他早已过了容易冲动不计后果的年龄。 想清楚后,赫筠调整好情绪,神情平静,收拾好东西,窗外细雨纷飞。 季禹释聚精会神地继续看资料。 赫筠嘴唇动了动,语调平缓: “我明天再来看你。” 回答他是沉默,季禹释仿佛没听见,脸色淡漠地看文件。赫筠提起保温瓶,对于他的沉默习以为常,轻步走出病房。 第十一章:相遇 医院外面雨丝纷飞。 从车窗远远地望向雨中的季家宅邸,迷蒙在薄薄的水汽中,宛如沉睡千年的宏伟建筑,神秘充满宗教色彩的古堡。 层层叠叠的紫色郁金香被雨雾笼罩,静静绽放,妖娆冰冷。 走进季宅,赫筠脱下沾有雨水的外套,搭在沙发上,转身上楼整理行李下午去东宁艺术大学报道。 推门走进房间,赫筠打开衣柜取出几套衣服折好放进小型的行李箱中,等一切的东西都整理好,瞥见枕边的小巧的礼物盒,正是季禹释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走过去,坐在床的边沿,他拿起礼物盒,静静地看了好一会,睫毛轻微的颤动,那么轻微如同蝶翼,最后伸手打开抽屉,把它放了进去。 房门被关上,陷入冰凉灰暗的光线中。 赫筠把行李放在门口,从厨房出来的福妈瞧见,慌张地拉住他,关心地问: “小少爷,你这是……” “我要去东宁艺术大学,大哥已经同意这事。”他微笑地回答,声音静得如窗外的雨。 “东宁艺术大学啊。”福妈恍惚了一下,皱眉有些不舍,叹息道。 “嗯。” “那,小少爷要注意身体啊!”福妈忍不住念念叨叨,“这几天天气凉,小少爷多穿点,还有啊!在学校要好好吃饭……” 赫筠轻轻点头,又是一笑: “我知道照顾好我自己。” 福妈愁眉苦脸地“哎”了一声,看了一眼简单的行李的箱,又想说些什么,到了嘴边话看见他宁静的脸,咽了回去。 赫筠拎着行李,微笑的对福妈说: “我走了。” 福妈点头,声音低落几分,不舍地说: “一路好走,小少爷。” 目送小少爷坐进车中,轻轻地挥手。 一阵风过去,雨中紫色的郁金香“飒飒”作响。 雨继续下。 黑色宾利稳稳驶出,渐行渐远,消失在迷蒙的细雨尽头。 一个月后。 东宁艺术大学。 林荫道两旁高大的法国梧桐,明媚的阳光透过它青翠欲滴的叶子,零零散散的洒下,如同碎了一地的水晶。 轻风过处留下轻颤的枝桠,“飒飒”作响的叶子轻声细语讲述什么秘密。 林荫道的尽头通向一处水晶玻璃温室花园建筑,漂亮的宛如童话中的一座小型水晶宫殿,在阳光的照耀下,璀璨如花。 温室花园,百花盛开,争奇斗艳。 赫筠坐在藤椅上。 面容平静,墨色的眼珠专注地盯着前面的一丛一丛红艳如火半绽开的蔷薇花,花瓣娇柔火热。 浑然没注意身边任何事物,手中的木炭笔“沙沙”在白纸上花画些什么。 白纸上大概的轮廓渐渐形成,逐渐地描绘出流畅的线条,构成一件最简单的晚礼服大致设计图,接着是大朵大朵的蔷薇花如同带有生命的怒放在礼服下摆,妖娆优雅。 胸前的褶皱,露肩的设计,裙摆的紧缩,无疑不体现女子玲珑有致的身材,温婉端庄的气息,印上妖娆盛开的蔷薇,多出丝丝的妩媚。 放下手中的笔和纸,赫筠疲惫地揉了揉酸涩的眼。 站在他身后抱着画夹等待的少女,柔顺如同黑色缎带的黑发,被扎成简单的马尾,青春洋溢。白皙清秀的脸微红,乌沉沉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等他停手,才轻声唤了一声: “如钰。” 脸上温婉平静,赫筠回头对于馨抱以歉意的笑,收拾好画具: “让你等久了。” 于馨慌张地低下头不敢看他,脸上仿佛涂抹胭脂,结结巴巴小声说: “我……我刚刚…才来。” 脚尖不由自主地轻轻地磕地,齐齐的刘海倾泻下,印上淡淡的光晕,十指纤长的手指因紧张死死扣住画夹的边沿。 于馨抬眼偷偷瞟了一眼阳光下温婉秀雅的人,心里一阵紧张发热,心脏不知所措地跳得极快。 可是一想到对方是聚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季家小少爷,不是自己能高攀起的,乌黑翦水的眼眸渐渐暗淡下去,胸口冰凉发疼。 赫筠站直身子,奇怪地看了一眼低头沉默的于馨,关心地问她: “怎么呢?” 她仰脸,眼眸闪耀如星光,笑容明媚隐藏住心中的黯淡苦涩,说:“稍微有点累。” 转身踱步子向前走,下一秒扬起的嘴角地垮塌下来。 “好好休息。” 赫筠静静地跟在她身后,声音很淡,仿佛一不小心会被风吹散,听不出什么情绪。 走在前面的于馨苦笑地应了一声。 阳光透过水晶玻璃照下来,冰凉刺眼。 第十二章:矛盾 四月末逐渐逼近,季老爷子八十岁的生辰越来越接近。 与于馨分开后,赫筠独自回学校为他安排的单人学生公寓。 沿着弯弯曲曲的铺有各色圆润鹅卵石的小路,走进前面白色的学生公寓。 公寓里面设施齐全,他的房间在五楼。 用钥匙打开公寓门,走进去反手关上,赫筠放下手中画夹,脱掉灰色的外套搭在沙发上,拿起桌上的马克杯,走到饮水机前倒了一杯水,推开阳台上的玻璃门,微敛眼眸眺望远处。沉静的脸庞,波澜不惊,眼珠流露浅浅的光亮。 一杯水喝完,他想起昨天季禹释的主治医生说,今天复检。 放在枕边的电子时钟出报时下午14点整,赫筠瞟了一眼,穿好外套,关好门直奔维尔医院。 熟悉地走到病房门前,抬手敲门。 自从第一次在医院遇到过林卿鸣,之后再也没见过他,媒体上也没有任何他和于颜怡的有关踪迹,像凭空消失般,疑是于颜怡怀孕的报道渐渐淡出人们视野。 得到季禹释的回答,他才推门进入。 “李医生说今天复查。” 赫筠静静地说,面容宁静。 季禹释坐靠在床上,从笔记本的数据中抬头,听见他的话蹙眉,淡漠地应了一声,又继续低头看资料数据。 他坐在椅子上等他做完事,随手拿起包装精致的水果篮中苹果,用水果刀削果皮,周围安静极了,细长苍白的手极为灵活转动苹果,一圈一圈地果皮随之掉下,没有断裂,完完整整。 不知什么时候,季禹释已经没再看笔记本,墨色幽深的眼眸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一连窜流畅的果皮。 注意到他的视线,赫筠削完最后一个苹果,放下手中的水果刀,抬眼问他:“工作完了。” “嗯。” 季禹释收回目光,淡淡地应了一声。 拿起削好的三个苹果,不紧不慢地切成果丁,放进水果盘盘中,上面还插着几根牙签,他送到季禹释面前,声音清清淡淡地说:“你先吃,我去找李医生。” 说着他起身走进卫生间洗手,出门找李医生去。 看着水果盘。 幽暗的眼眸有一种若有所思的目光,还有其他复杂看不懂的情感,垂下眼睫盖住眼底的情绪。 张嘴一口一口吃下水果丁。 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冷漠,却又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在悄悄地改变。 进行一系列的复检,检查结果很好。 李医生笑着对赫筠说: “季先生恢复不错。” “不会留后遗症吧。”赫筠不放心地问。 “不会。”李医生摇头笑笑,建议道:“以后多出去转转会有利于身体健康。” 送走李医生,季禹释躺在病床上,唇色有些苍白,合上的双眼似乎有些倦意。 搁在矮柜上的水果盘中的果丁剩下一大半,赫筠蹙眉,轻叹一声,拿起牙签一块一块的消灭掉。 临走前,他轻步回到病床上,弯腰动作轻柔地替他盖好薄被,季禹释眼睛蓦地睁开。 墨色的眼珠冷冽,幽暗,深不见底好似能把人给吸进去,深深地看着他。 浅浅的呼吸地扑在面颊上,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赫筠站直身,眼神淡淡掠过他的脸,说: “如果没事,我先回学校。” 季禹释怠倦地垂下眼睫,眼底流转暗光,透出几分慵懒,不在意地“嗯”的一声,又轻轻地闭了闭眼睛,唤了一声他的名字:“赫筠。” 走到门前的赫筠一怔,疑惑地回头,屏息看向他。这是他第一次唤他的名字,而不是季如钰。 “后天是老爷子的生日。” “然后呢?”赫筠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和我一起去。” “好。”赫筠淡淡地应了一声,走出一步停住又回头问:“需要我送什么礼物吗?你的腿不要紧吗?” “不用。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只需要好好的扮演好季如钰。”季禹释侧头深深看着晴朗的天空,突然淡声说:“过来,推我出去。” 赫筠一怔,沉默地回到病床,取来轮椅。 扶起他往轮椅上移,轻手轻脚,然后推他出病房。 第十三章:事起 穿过长长的走廊,轻风缕缕。 维尔医院后面是一座医院的小公园。 草坪上,一片嫩绿色,有不少病人或在散步、晒太阳、聊天,雪白条纹病服,零零散散的。 碧空如洗,阳光明媚而强烈。 脱离满是消毒药水,窒息的味道。 季禹释手搭在轮椅的扶手上,尖削的下颚轻抬,静默地望着远处。 赫筠沉默地坐在他旁边,心不在焉地望着漂浮狭长薄云的天空,轻风拂面,阳光暖暖的,难得的悠闲,不禁涌上丝丝的困意,半垂眼皮,脑袋很沉。 不知过了多久。 季禹释只觉有什么东西轻轻靠在他的大腿处,低头看脸靠着他的赫筠,漆黑如夜的短发,秀雅俊隽的脸,肤色苍白透明,眼角下的圆黑的痣安静下来,透出一种妖娆妩媚。 墨黑幽暗的眼珠静默着。 深深凝视他那张和季如钰真假的脸片刻,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轻抬手指触碰到黑色柔软的发丝,下颚紧绷,面容冷若冰霜,冰冷带着恨意的声音:“我绝对不会放过季家的每一个人,一个都不会。” 胸口传来的一阵阵痛意恨意,吞噬着他,心脏冰冷如石。 手指轻轻地抚摸柔软地发丝,冰冷的指尖穿过触碰到温热的头皮,腿上的人睡的很沉,一点动静也没,轻且有节奏的呼吸,温热气息透过布料直达皮肤。 苍白俊美的面容上平静无波,眼神冷漠绝情。 手指顺着头发滑过后脑勺,落到细致如陶瓷的颈项上,美好脆弱的弧度,好似轻轻锢住就能结束他的生命。 他凝视手下白皙凝脂的皮肤,移开手,闭上眼睛轻轻叹息:“你不该活过来。” 黄昏。 窗外橘色的天空,晚霞朵朵。 赫筠十指修长苍白,力道适中地按揉他酸痛的腿,侧头问看文件的季禹释: “感觉好一些了吗?” 回答他的是纸张翻动声。 他站直身子,静静地望着他,说:“明天,我恐怕不能来看你。” 这时,季禹释没抬头,鼻腔发出一个单音:“嗯?” 赫筠继续替他按揉双腿,简单的解释: “我打算参加东宁一年一度的时装设计大赛。” 季禹释蹙眉,撩起眼皮淡漠瞥了他一眼,说: “随你,这事不用同我说。” 他望回他“嗯”了一声,手指灵活地揉按他的腿,缓解酸胀感。 想起他前不久才从他的大腿上醒来,已经是黄昏时刻,推他回病房,自导奋勇地替他按揉僵硬的双腿。 一个月过去,季禹释从以前的厌恶到现在的漠然,也许这是好的开始。 晚上六点多钟,暮色四起。 赫筠从医院出来,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回学校。 车窗外的景物沉默地后退。 许久,赫筠接到一通电话,来电人的名字显示的是于馨,按下接通键。 “喂。” “季如钰吗?”陌生低哑的男声响起,电话那边很嘈杂。 “是,有事吗?”赫筠蹙眉,淡淡地问,不明白于馨的手机怎么会在一个男子的手中。 “我们在“乐语”酒吧,332包间,于馨喝多了。”男声懒洋洋地说。 “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赫筠向司机说了一声,“司机,麻烦去“乐语”酒吧。” 乐语酒吧。 332包间,一组黑色的皮沙发,矮木桌上横七竖八地丢着酒瓶,男男女女疯笑成团,前面的大屏幕液晶电视播放劲烈火爆的歌曲,仿佛点燃全身的热火。 手机被丢回坐在角落的于馨怀中,介于少年与男人中间一张邪气俊美的脸,半长的栗色及肩的头发灯光下有淡淡的光泽,红艳唇勾起一抹邪气妖娆的弧度。 狭长上挑的眼角似有说不尽的万种风情,勾人沉迷。 于馨紧紧的捏住手机,死死咬住红唇,脸色苍白地看向包厢门,乌黑水灵的眼眸充满懊悔担心。 心里默默祈祷:如钰千万不要来啊!千万不要来啊! 坐在沙发的男女容貌出色,穿着不凡,身份非富即贵,被挤到角落的于馨仿佛不存在,他们笑容很坏: “向少,别忘记刚刚答应的哦。” 栗色头发的青年漫不经心拨了拨额前的头发,笑容轻佻透出一丝丝蛊惑人心,随意地应了一声: “我知道,我知道。” 手指颤抖地按出季如钰的手机号码,于馨瞟了一眼闹成一团的人,偷偷地按下却被一只指关节分明修长的手扼住,抬眼对上一双充满戏谑的琥珀色眼珠,脸色一僵,手机被抢过去,食指在她面前摇了摇,红艳的嘴唇吐出话狠狠的撕碎了她心中仅剩的希望。 “不行哦,这样做就是你的不对了。” 向恺宸低声又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什么,于馨脸色苍白,沉默地低下头,沉入阴影中看不清什么表情,手指死死地抠住沙发。 对不起,如钰。 第十四章:吻我 包厢的门被推开。 向恺宸他们一怔,目光齐齐看向站在门外的人,沉浸在阴影中的人,嘈杂的包厢顿时变得安静。 赫筠蹙眉,眼睛淡淡扫过杂乱的包厢,里面酒气冲天很不舒服,对他们说:“我是来接于馨的,她人呢?” 向恺宸最先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正是他们要找的季如钰,起身迈开步子走过去,浅笑地说:“在这呢,季少爷既然来了,不如喝一杯再走。” 他向坐在角落很容易被忽略的于馨,抬了抬下巴。 “谢谢,不用了。” 赫筠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径直越过他,神色淡漠地回答。 安静的包厢不知是谁发出一声轻笑,向恺宸收回落空的手,危险地眯起眼,望向朝于馨走过去的季如钰。 沙发上的男男女女饶有兴趣地看着吃瘪的向恺宸,眼神充满兴味。 走到于馨跟前,赫筠伸手拉起她,清楚看见苍白如纸的脸,通红的眼眶,说话的语气不禁放轻柔了几分: “我们回去。” 于馨仰起脸,怔怔地看着他,心里涌出的愧意把她给吞没。 低哑悦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这就是季少爷的不对了,好歹于馨是我请过来的朋友,带她走也得看本人同不同意。你说呢?于馨。” 赫筠看到她身子轻颤,惨白的脸色又白上几分,低下头沉默不语,乌黑的发遮住她的表情。 他放开了手,转身看向面前妖娆如罂粟花的人,声音温润如水,问他: “需要我做什么?” 向恺宸微怔,不料他会这般直接,定定看着眼前这隽秀如画的人,沉静的脸上圆黑的泪痣在闪烁的灯光下变得妩媚动人,琥珀色的眼珠流窜暗光,电光火石之间脑中形成一个主意,半晌才漫不经心地说: “吻我。” 话音刚落,包厢如死般寂静,所有人都惊讶的瞪大眼睛看着笑容迷人的向恺宸。 不是说好,耍耍季如钰吗?这玩笑也太大了。 于馨也猛然抬头,震惊的盯着他,嘴唇苍白如纸,止不住颤抖。 也许只是出于戏弄,毕竟他几乎没被人拒绝过。 却在温热的唇落在唇上时,全世界都安静了,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一碰即离,向恺宸微怔,唇上宛如有一团火在烧,一直蔓延烧到心脏。 周围传来惊愕的抽气将他拉回现实,站在他面前的季如遇面无表情的望着他,漆黑的眼珠那样安静疏离,语气平淡地问他:“我可以带走她了吗?” 向恺宸低声笑了笑,妖娆动人,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赫筠在桌上纸巾盒中抽出几张纸巾,擦拭自己的唇,像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看到这个举动,向恺宸笑容一僵,一股怒气由心而生,他嫌他脏! “你……” 墨色的眼珠淡漠瞥了他一眼,他语气淡淡地回答: “我有洁癖。” “滚!滚!给我滚出去!”向恺宸眼神冷冽,指着门,他的话像一根钉子钉进他的心脏,双眼通红,发脾气吼道,如同困兽一般。 赫筠没再看他,拉起沙发完全呆掉的于馨出了包厢。 走出酒吧,顺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回学校。 车内安静极了。 赫筠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神色宁静淡然,深黑的眼珠宛如一汪波澜不惊的湖泊,没什么情绪。 坐在旁边的于馨的头垂得很低,良久,声音哽咽地道歉:“对不起,如钰。” 心间一阵酸疼的难受。他居然可以为她做到这地步,去亲吻向恺宸。 “没事。”赫筠温和地安慰她道,沉静的侧脸忽明忽暗地不真切。 气氛又变得有些尬尴的安静。 东宁艺术大学,车停稳在校门前。 赫筠付钱下车,于馨低头随他下车,漆黑的头发如一剪光影,乌黑发亮。 “明天见。”他淡淡对她说。 缓缓地。 她抬头,脸色苍白的毫无血色,眼眶通红定定地望向他,声音脆弱低哑: “不问我原因吗?” 身体摇摇欲坠像随时都能被夜风吹倒。 “没必要,毕竟我们是朋友。” 赫筠眯起眼睛,望着墨黑色的天空,繁星闪闪,清清淡淡地回答。 “是啊!我们是朋友!。” 于馨眼神一暗,苍白的脸上又白了几分,暗自苦笑,她不该对他有什么妄想,从一开始就知道。 “你是个好女孩。”赫筠微笑地说,清雅温和。 “我不是!” 于馨像从梦中惊醒,猛然抬头向他吼道,垂在身体两边的手紧紧地握成拳,指尖深陷掌心。 赫筠沉默地看着她。 于馨踉跄地退后几步,乌亮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眼前模糊不请,拼命地摇头否认: “我不是好女孩,一直都不是。不然不会为了一年一度的时装设计赛把你出卖,更不会……”为了找合适的模特找上向恺宸他们,任由他们戏弄你。 她举起手机,把屏幕伸到他面前,屏幕上赫然是他在温室花园画的设计的时装构图,她已经不想再骗他,接近他的目的,除了喜欢更是为了他的设计图。 赫筠一怔,淡淡地瞟了一眼,语气很轻: “喜欢你就拿去。” 拿着手机的手僵住在半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这样的季如钰令她觉得陌生、淡漠的可怕,像从未认识过,全身一阵发冷。 声音止不住颤抖。 “这可是你辛辛苦苦的设计出来的啊!”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否认。 “那又如何?”他不紧不慢地反问她。 深黑的眼珠,黑得纯净,黑得可怕,宛如一口深不见底的井口。 第十五章:噩梦 “我绝对会设计出比它更出色的时装!” 这样的自信,这样的语气。 于馨呆呆地站在原地,咬咬惨白的唇,小声地说: “设计图最迟是后天上交。” “拭目以待。” 赫筠留下这句话,潇洒的离开。 明明已经得到他设计图,为什么胸口会疼得像窒息一样。 于馨默默地凝视与黑夜融于黑夜淡然的身影,低头看着手机上的相片一会,按下删除键,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手机屏幕上。 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如果没有这样做就好了。 慢慢地…… 迈开步子走进学校。 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最后跑起来,消失茫茫夜色中。 泪水落入黑夜,闪着冰冷的光芒。 学生公寓。 灯光明亮冰冷。 搁在矮木桌上的茶水,热气袅袅上升。 按揉抽痛的额角,脑袋里空白一片,赫筠放下笔和画夹,仰头凝视雪白的天花板。 手机铃声在安静响起格外突兀。 他拿起手机沉默地看了一眼,陌生的来电,淡淡地问候: “请问哪位?” “向恺宸。”电话那边,低哑悦耳的声音响起。 “不认识,您打错了。”赫筠在脑海思索一番,淡然地回答。 手指在按挂断键时,电话那边好似有早有预感,解释地说: “酒吧被你吻的人。” 一张俊美妖娆的浮现在脑海中,赫筠蹙眉,问他: “有事吗?” “向我道歉。”电话那边怒意十足地吼道。 他瞟了一眼手机,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 电话那边的向恺宸听着盲音的手机,气急败坏地把手机狠狠地往地上一砸,眼中燃起熊熊大火,恨不得掐死他。 混蛋!!混蛋!! 琥珀色的眼眸突然眯起一条线,危险阴森,诡异的笑涌上嘴角。 季如钰,咱们走着瞧! 翌日。 太阳光强烈刺眼打照在赫筠脸上,苍白扭曲的脸上像忍受着什么极大的痛苦,喉间发出低低的嘶鸣,额上沁出冷汗,四肢不住的抽搐。 他蓦地睁开眼睛,喘着粗气,直直地看着前方,深黑的眼珠如沉浸在水中的黑珍珠,闪着淡淡的光,没有焦距,像是没从刚刚噩梦中回过神。 粗乱的呼吸在静谧的空间中格外突出 梦中。 无止尽的黑暗。 他在不停地,不停地奔跑,没尽头。 冷汗涔涔的身子虚脱地倒在床上,任由疲惫感侵占有脑神经,眼神呆滞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出神,杂乱的情绪慢慢沉淀平静。 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赫筠轻轻吁出一口气,手背放在额上,瞥了一眼枕边的时钟,七点过一点。翻身背对耀眼的阳光,疲惫地合上眼睛。 房间里静悄悄的。 再醒过来已经上午十点钟左右。 赫筠换好衣服,拿起画夹,淡淡地看了一眼画夹第一页纸上设计图,蔷薇妖娆,撕下它丢进垃圾桶中,转身出门。 他没像以往一样去学校的温室花园里,而是出校门去天罗广场。 樱花的花期已过。 少了一份粉色的温暖,总给人像缺少什么,心中空空落落的。 斑斓的阳光静静流淌在画画的青年清隽的脸上,右眼角下的痣轻快地跳跃,十分抢眼。 笔尖认真勾勒每一笔。 白纸上绽开点点细小的粉色花朵,一窜一窜的,清新温暖。 淡淡温暖的粉色似乎可以透过白纸,传达到指尖。 第十六章:樱花很漂亮 搁下画笔。 身后传来一道赞叹声: “真是漂亮的樱花啊!” 赫筠诧异地回头,不知什么时候长椅上多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套着一件外套,里面蓝白交错的条纹病服,脸色带着病态的苍白。 微微眯起眼睛打量转过身的赫筠,眼底透出一抹耐人寻味的亮光,一闪而逝。 “谢谢。” 他淡淡的微笑,如同春日柔软的风。 老人静静地凝视画纸上的樱花,眼中有种说不出的沧桑,轻轻叹息:“今年也晚啊!”又对他笑道:“能把这画卖给我吗?” 赫筠一听,轻轻地摇头,把刚刚画上的樱花的纸张递给他,轻轻笑道:“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送给你。” 老人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地接过画,脸上产生一丝微妙的变化,小心翼翼地收好,嘴角地笑纹浅浅,眼神温和地看着他。 站直身子,锤了捶酸疼的腰,轻轻叹息说: “人老了,身子也不中用了。” 赫筠笑而不语,眼角的泪痣在阳光下闪耀。 “再见,如钰。” 说完,不等他回答,老人的身影缓缓地消失熙熙攘攘人群中。 赫筠蹙眉,眼珠迷惑地寻找老人的身影,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字,心间不由升起一丝不安。 天罗广场的一隅,一辆漆黑的加长房车缓缓启动,低调地离开。 纸张上,粉色的樱花迎着阳光,朵朵绽开,安静飘落。 后来他想到季如钰这敏感的身份,有人认识也不足为奇。赫筠压下心间的不安,拿起画笔继续画画。 回到学校已经是彩霞满天。 出租车上,赫筠一张一张地翻看今天的成果。 车窗有清凉的风吹进来,纸张“哗哗”作响。 前方的红路灯闪烁,正值一天下班高峰期。 出租车堵在半路上寸步难行。 赫筠静默地看着手中的画,仿佛除此之外一切都与他无关。 手机突然响起。 他按下接通电话,电话那边像是再隐忍什么,口气极差开口问他: “你现在哪里?” “回学校的路上。” “混蛋!!” 赫筠怔了片刻,莫名其妙地看着一阵盲音的手机,不明所以。 声音有一丝熟悉感,好像在哪听过,一时间又想不起是谁。 将手机放回外套口袋,他继续看画。 东宁艺术大学。 校门口。 向恺宸上挑的眼睛死死盯住停下来的车辆,下车出来的人,直到一辆出租车停下,一道熟悉的身影下车。 他想也没想走过去,准备给他一拳。如果不是他,他也不会一直在温室花园里像呆瓜一样等他等到现在。 正巧他也往他这边看,似乎微微愣了一下,然后迈开步子朝他走过来。 这下轮到向恺宸愣住了,直直地看着他,有些紧张,琥珀色的眼珠此时像波光粼粼的海面。 却在人与他擦肩而过之际,身形一顿,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如同冷硬的石雕,一切都变得很安静。 身后传来温和的声音,潺潺小溪,清醇的浸透了人心。 谭锡笑容文雅,如春风拂面,嘴角的弧度淡浅优雅。礼貌地轻声叫唤的一声: “小少爷。” 赫筠微笑颔首,走到他跟前,疑惑地问他:“你来学校有什么事要办吗?” 谭锡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否认道:“不是,大少爷也来了。” 说着带他朝一个方向走去。 赫筠跟在他身后,微微皱起眉,又问:“大哥的伤势不要紧吗?” “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不要剧烈活动就行。”走在前方的谭锡眉轻微地往上挑了一下。 赫筠沉默没再说话,跟在她身后。 向恺宸愣了片刻,琥珀色的眼珠深深的凝视身形挺秀的身影,嘴角绽放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带着冰凉的气息,宛如夜间有毒妖娆的罂粟。 丝丝的危险甜美潜伏空气中,在他转身离开之际,猛然爆发。 季如钰,你一定会后悔。 第十七章:记忆 黑色宾利安静的停靠在路边。 路两边是高大的乔木,碧绿的树叶沙沙作响。 车门被打开。 季禹释缓缓地收回视线,望向坐上车的赫筠,淡漠地开口问他: “有吃饭吗?” “准备回学校吃。” 瞥见他怀里的画夹,季禹释淡淡地吩咐坐在前方开车的谭锡:“去“时光”。” 黑色宾利安静行驶在路上。 赫筠瞅见他西装革履,腿上的石膏也拆掉,不放心地问他: “你现在拆石膏,会不会太早了。” “医生说恢复不错,没事。”季禹释神色很淡,声音也是冷冷清清的,俊美冰冷的五官在傍晚昏暗的光线中显得不真切。 车内谁没再说话,很静。 赫筠翻开画夹,纸张大多数画的都是樱花树,偶尔会有一两张一群白鸽翱翔的姿态,生动且活灵活现。 注意到季禹释静默冰凉的目光,抬头望他,问:“有什么事吗?” “以前没听说过你会画画,而且画的很好。”他淡淡出声道。 赫筠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心里陡然一惊,低头看画,掩饰眼底的惊慌,淡然地回了一句:“以前就喜欢。” “哦,也许是基因遗传的好。”季禹释眼珠冷冷地凝视他一会,语气里透出些许玩味。 听得他有些莫名其妙,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有沉默以对。 对于他的沉默,季禹释也没再为难多问,而是问他别的问题,“比赛准备得如何,听说第一名有机会去巴黎进修。” 诧异地看着他。 赫筠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居然会关心他的事,这还是第一次啊!回过神来轻轻地点头,又解释说: “前三名都有机会去巴黎有名的时装设计大学进修。” 似乎只有在说起时装设计时候,他会稍稍变得不同,比起听话的棋子,更像个人。 季禹释想着,嘴角微微勾起,形成一道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珠中依旧是冰凉压迫,如冬夜的海洋,冰冷刺骨。 “你也想去巴黎?” “嗯,等这一切结束,我去巴黎留学。”墨色的眼珠此时不再是波澜不惊的宁静,而是对未来充满憧憬,像个孩子一样。 季禹释看了他一眼,说:“会结束的。” 赫筠蹙眉,刚刚在他眼底看到一闪而过的暴虐狠绝,像是能将所有东西撕成碎片的野兽,让他心里开始惶惶不安。 胸口仿佛压上一块石头,喘息不过来。 他深深呼吸,轻抿嘴唇,努力平静心中的不安,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是他想多了。 季禹释转首静静地凝视窗外。 夜色降临,街道上华灯初上。 时光是这有名的西餐餐厅。 赫筠用银叉子卷起意大利面条,动作熟练优雅,心不在焉地把面条吃下去,目光透过整面巨大的落地窗看着外面,灯光迷离的街道。 季禹释轻晃几下高脚杯的红酒,在灯光下闪着炫目的光芒,浅浅地抿了一口。他面前的白瓷盘中的食物几乎没动过,立在旁边的葡萄酒已经去了一半。 咽下嘴中的食物,赫筠望向他,眼神淡然宁静如同一汪波澜不惊的湖泊,说: “医生说少喝酒,最好不喝。” 季禹释掀起眼皮,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高脚杯,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浅色的嘴唇紧抿。 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叠相片推到他面前,眼眸冷淡地说: “明天,记住不要露出破绽。” 赫筠喝了一口果汁,看见第一张相片上的人,微怔了片刻,不由皱眉,指着相片中的人对季禹释说: “我今天在天罗广场见过他。” “他和你说了什么?” “没有,送给他一幅画。”赫筠老老实实地回答他。 季禹释眉头越皱越深,看向他:“我以前不是给过你相片吗?” 赫筠一惊,下意识逃避他的视线,硬着头皮,僵硬地回答:“我忘记了。” 浅浅地喝了一口果汁,掩饰心虚。 季禹释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准备去拿酒杯的手,在触碰到冰凉的酒杯又收回来,许久才淡漠地开口: “这次好好记住。” “嗯。” 赫筠点头应了一声。 “坐到这边来。” 赫筠听话的坐到他旁边,无形给他强烈的压迫感。 季禹释指着相片的人逐一的简单介绍给他听,低沉悦耳的声音,赫筠认真地听着听着,不禁有些出神。 在修长白皙的手指指着最后一张相片上时,赫筠陡然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瞳孔放大,墨黑的眼珠惊恐地死死盯着相片上的人,嘴唇颤抖,喉间哽住什么东西,仿佛带有腥气,说不出一句话,整个人都在哆嗦。 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季禹释蹙眉,唤道:“赫筠,赫筠。” 他仿佛没听见,眼睛死死地盯住相片上的人,苍白的嘴唇如同枯败的花朵,喉间发出低鸣,像是已经走投无路绝望的小兽,最后的嘶鸣。 无论任他怎么叫唤,赫筠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一丝回应。 “啪!” 最后一记耳光打在他脸颊,人才缓缓望向他,墨黑的眼珠空洞得吓人,透不出光如同绝望的深渊,卑微地躬起单薄的背,乞求道: “救……我…不要把我……” 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话没说完,人就昏倒过去。 第十八章:说谎 空气很静,带有淡淡地消毒水味。 雪白冰凉的灯光直直地打照在躺在病床人的脸上,面容雪白,没有一丝血色,双目紧闭,如同没生气精美的人偶。 季禹释沉默地坐到床边的椅子,目光若有所思看着病床上的人。 想起医生检查过后说的话:病人以前有可能被深度催眠过。 手指轻抚俊秀如水墨画的眉眼,眼底闪过一道深思,你到底还隐瞒着一些什么? 他第一次看到如此失态的赫筠,那种从骨子里散出的绝望与恐惧,仿佛被赶尽杀绝的小兽,甚至不惜冒着危险使用深度催眠来忘掉的记忆。 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他脸上冰凉的温度,季禹释从怀里拿出一张相片,正是赫筠看过后躺进医院的原因。 唤来一直静静站在房间角落的谭锡,把相片交给他,低声吩咐道:“查查相片上的两个人以前的资料,越详细越好。” “是。” 谭锡恭敬地应了一声,快步退出病房。 低头看相片左手边的人,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迟疑,眉头越皱越深,把相片放进怀中,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梦中…… 无止境的黑暗,无止境的奔跑。 黑暗中猛然多出一双手伸向他,狠狠地扼住他的肩,如铁爪般,让他动弹不得。 然后那双手将他缓缓地拖进黑暗中。 右手虎口上纹上一朵妖娆绽放黑色的蔷薇花,栩栩如生,充满罪恶腥气。 恐惧绝望把他整个人都撕碎,连嘶叫都发不出来。 赫筠从梦中惊醒,额上冷汗涔涔,两眼无神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 惊动守在病床边看报纸的人,季禹释放下手中的报纸,眼珠幽深看向他,低声问: “你还好吗?” “没事。”赫筠闭上眼睛,平复心里烦乱的情绪,好一会儿才睁开,眉宇见掩饰不住疲倦之色,撑起身子坐身来,扫了一眼四周,疑惑地问:“我怎么会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吗?” “你不记得吗?” “记得什么?”赫筠想了一会,大脑一片空白,反问他。 “你……”忽然,他又停住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想起医生的话,如果强行逼迫,会导致病人精神出现一定的危险,不动声色移开视线,淡淡地说: “没什么,要喝点水吗?” “好。” 赫筠垂下眼睫,面颊雪白透明,看见他有些艰难地站起身,嘴唇紧抿,想起他腿骨折没愈合,忙出声阻止: “我自己来,你现在不方便。” 下床扶住他坐下,穿好拖鞋走到角落的饮水机倒了两杯水。回到病床,坐在床边沿,一杯端给季禹释手里,喝了一口温热的水,全身没先前冰凉,对他微笑着说: “我没事了,可以回学校了。” 温热的。 指尖的触碰到杯身,季禹释低头望着水杯透明的温水,沉默的许久,神色淡淡地回答: “今晚回季宅,学校我已经帮你请假。” “也好。”赫筠漫不经心地回答,神色宁静,墨色的眼珠清亮。 整个人安静有些不正常。 季禹释打了一通电话给家里的司机。 没过多久。 赫筠推着季禹释出了医院。 夜色越来越浓。 黑色宾利平稳行驶在回季宅的路上。 季宅,下车后,夜风染上冷意,迎面扑来,郁金香狂乱的摇晃。 赫筠手脚冰凉,手腕上的旧伤开始阵阵发疼,推着季禹释走到大厅。 “你上楼休息。”季禹释淡淡地瞥了心不在焉的赫筠一眼。 “嗯。” 赫筠笑容很淡,淡得透明,转身上楼。 季禹释眼神微冷凝视赫筠的背影,放在轮椅上是双手,缓缓收紧,嘴角紧抿成一条冷漠的弧度。 果然,他想起什么呢。 第十九章:噩梦 洗手间。 赫筠双手支撑在大理石的洗脸台上,抬头看着镜子中的人,水珠顺着雪白的脸颊滑落,在灯光下闪着冰凉光芒。 眼神沉黯恍惚。 镜中,突然背后伸出一双指关节修长的手,右手的虎口纹上一朵黑色的蔷薇。 慢慢地…… 清晰地…… 伸向他的双肩,赫筠瞳孔渐渐放大,指关节泛白,张张嘴什么都喊不出来,喉间翻涌一股腥气,全身都在颤抖。 在那双手要触碰到他双肩时。 “嘭!哗啦…” 刚刚打开房间门季禹释,听见声响,皱眉滑动轮椅进入赫筠的房间。 季禹释居高临下地看着失神坐在地上的赫筠,抱着膝盖,右手上血滴落在地上绽开一朵朵红花,妖娆绝望。 乳白色的大理石上是一地的玻璃碎片。 缓缓地。 他抬头看着他,眼神空荡荡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双手把自己抱着更紧,苍白的嘴唇扯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干涩地对他说: “我真的病了。” 语气间透出一丝绝望苍凉。 夜色深沉。 一抹苍白的月色从整面落地窗洒房间。 赫筠垂头,木然地坐在床边沿,深黑的眼珠黯淡无光,任由季禹释处理手上的伤势,静默着。 替他包扎好手,季禹释淡淡地问他:“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呢?” 他眼珠动了动,抬头看向他,空中的声音低哑干涩,语速很慢,“我只是做了一个梦。” “你以前有做过深度催眠。”季禹释关好医药箱,眼珠暗沉,声音冷清对他说。 “我不知道。”赫筠眼神迷茫望向他,脸色苍白虚弱。 “你以前做过什么,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迷茫地摇头。 “你梦到了什么?”季禹释眼神一凛,语气咄咄逼人。 气氛顿时凝固了。 空气冰凉得令赫筠全身发冷,仰头僵硬地看向他,声音颤抖,充满疲惫与恐惧: “不要问好吗?算我求求你,不要再问我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想不起。” 眼圈干涩泛红,声音近乎乞求。 季禹释沉默着,眼神隐含一丝异样的情绪,良久才开口: “好好休息。” 静静地滑动轮椅,离开。 房门被关上。 赫筠疲惫地倒在柔软的床上,瞪大眼睛望着天花板出神,不敢闭眼。害怕那双纹上黑色蔷薇的手像梦魇如影如随,再一次趁虚而入潜进他的梦境。 他起身拿起画夹,执起画笔开始在白纸上画画。 房间灯光明亮,窗外夜色浓烈。 挂在墙上的时钟,分分秒秒静静地走动,一室的安静。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水晶般落地窗洒进来,落在原木色雕花书桌上。 苍白秀雅的脸在透明的阳光下,越发的透明脆弱,仿佛整个人下一秒就会消失在阳光下。 椅子周围散落一地的画,有粉色的樱花、有洁白的白鸽、有紫色的郁金香、有高雅的晚礼服时装设计图。 被压在手肘是一张时装设计图。 冰冷如同黑夜般浓烈的黑色长裙,斜肩的设计,几朵妖娆绽放在左肩上,黑暗的优雅,裙身布满密密麻麻的怒放蔷薇的暗纹,宛如黑暗中噬人妩媚的妖精。 设计图旁边的空白地方用英文写上:HorribleDream噩梦。 季禹释收回视线,轻轻地关上房门。 他醒来时,窗外阳光正盛。 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瞥见被手肘压着有些皱的时装设计图,目光复杂扫过它。 突然弯唇一笑,平白生出讽刺的味道。 收拾好一地的设计图,赫筠洗漱完,换了一身衣服下楼。 厨房中,福妈正在准备午餐,听见下楼声,擦干净双手,连忙走出来瞧见正准备出门的赫筠,“小少爷,你这是……” “我去一趟学校。”赫筠微笑地说。 “哎,你等一下。” 说着她快步走进厨房,拿出一些刚做的糕点,送到他跟前,关心地说:“小少爷,你先拿这些垫垫肚子。” 赫筠接过温热的糕点,又笑着道谢。 福妈乐呵呵的目送黑色宾利离开。 庭院的郁金香的花朵,已经不知不觉地凋零,化为泥土为来年,绽开美丽的花朵。 漆黑光亮的车身映出深深浅浅苍翠的茎叶,平缓前行。 第二十章:失踪 维尔医院。 病房门被打开,一室的寂静。 站在门前的人迷人的笑容僵在脸上,怔怔地望着空无一人的病房,心里的不安一圈圈的扩大。 一直到看花瓶中黑得浓烈的玫瑰花,冰凉邪恶。 脸色惊得雪白,心里有声音不断嘶吼:他来了!他来了! 一年前的噩梦席卷而来,撕扯他的心脏,硬生生的疼。 那双纹上黑色蔷薇花的手,至今他都记忆犹新。 怀中洁白的百合花花束落在冰凉的地上,滚落几圈。 惊慌地转首抓住准备进病房清扫的护士,声音沙哑急切问: “517的病人去哪呢?” 护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回答道:“517的病人在今天早晨已经被人接走,出院了。” 他如遭电击,好一会才回过神,垂下深蓝色的眼珠,声音低沉宛如暴风雨前的宁静。 “这里暂时不需要打扫,你先出去。” 等病房被关上后。 林卿鸣一拳重重打在雪白的墙壁,深蓝的眼珠燃起一团黑暗的火光,瞳孔紧缩闪着,又是一拳重击墙壁。 心痛的不可遏制。 一拳,一拳…… 如同狂风暴雨重重地落在坚硬的墙壁上,印出一朵朵红艳刺眼的血色花朵。 欣长的身体缓慢地滑落,无力的瘫坐在冰冷的地上,低头失神地凝视着雪白的病床,整个世界都变得空荡荡的。 苦涩的滋味在心中疯长,把他整个人吞噬。 他已经失去过一次了。 为什么他还是不肯放过莫云,不肯放过他啊。 他到底还想怎么折磨莫云啊。 他到底怎么才肯放过他啊。 是不是想要把莫云逼死,他才甘心。 林卿鸣嘴唇止不住颤抖,痛苦地捏紧拳头,手背上血肉模糊一片。 想起他找到莫云的那一刻,他真的以为他已经死了,浑身都是血,伏在华美的大床上一动不动。 胸口的沉痛恐惧几乎令他窒息。 当他缓缓地把手伸向他时…… 莫云动了。 他动了… 刹那,巨大的惊喜把他给淹没,在心中庆幸他还活着。 手指还没碰到莫云,却因为他没有焦距,无神的眼睛,僵在半空,全身发冷,宛如掉进冰窟。 莫云瞎了。 其实他不仅仅瞎了,早在他找到他的那一刻,他已经死了,活下来不过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的躯体。 表情麻木,不在说话,什么也听不见。像樽没有生气的娃娃,空洞的可怕。 晚上靠镇定剂与大量的安眠药强制入睡。 没人知道他究竟遭受到什么。 长久的治疗治好了他身体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整个人却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他拒绝吃饭,吃什么都吐,靠营养液维持着生命。 那段痛彻心扉的回忆中,他曾甚至想过,与其让莫云痛苦的活着,不如让他死去,得到解脱,也许莫云心中也是这样希望着。 可是,他舍不得啊!那是他最爱的莫云啊! 哪怕是作为一具躯壳,他也希望莫云活着。 林卿鸣已经分不清痛楚从什么地方传来,好像是麻木的心脏,又好像是血肉模糊的双手,身体无法自主的痉挛,却无法从痛楚中脱身,默默地承受。 病房门被打开。 于颜怡静静地站在门前,张嘴准备说些什么,看见狼狈颓废的林卿鸣惊得忘记了嘴边的话,发出一个单音: “你……” 她微怔片刻,扫过空荡的床铺,心里也明白为什么林卿鸣变成这样。 莫云失踪了。 她知道林卿鸣爱莫云已经爱到骨子里去了,作为旁观者也忍不住去嫉妒被林卿鸣捧在手心中的莫云。 “莫云,他……” “被那个人带走了,已经是第二次。”林卿鸣无力地靠着墙壁,深蓝的眼珠失去光泽,死气沉沉。 已经是第二次,这话不只是说给她听,更是说给自己听。 又一次没保护好莫云。 又要再一次失去莫云吗? 又要再看一次莫云几乎死去的样子吗? 他已经厌倦漫长的等待,他不想再看见那样的莫云。 莫云,不会再给你了。 深邃的眼眸,渐渐地亮起来,如同冬天海面上黎明前第一缕的光芒。 单凭现在的自己是赢不了那人的,所以…… 林卿鸣缓缓站起身,对于颜怡说: “我们结婚吧。” 即便倾尽他的所有,也在所不惜。 第二十一章:宁岚 中午,赫筠才把参加时装大赛的设计图交上去。外面的阳光出奇的灿烂,轻风拂面,他心不在焉地走在荫凉的林荫道上。 身后传来陌生甜美的女声叫住他:“季如钰。” 赫筠疑惑地转身,望向站在他面前,是位长相甜美的女生。洁白素雅的面容,身材高挑纤细,杏色的长裙衬得她气质高雅出尘,漂亮的棕色眼珠有一丝傲气。 “找我有什么事吗?”赫筠心不在焉地问,眼神淡淡的。 “我名字叫宁岚,12模特班。”女生简单地介绍自己,“我想请你做我的Partner。” “什么Partner?”赫筠蹙眉看向她,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 宁岚也惊讶,食指勾住垂在耳边的一缕头发,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慢慢地解释说:“每年的时装设计大赛,都是一位设计师与一位模特组成一组。” 赫筠没说话,抬眸静静地打量了宁岚一番,“抱歉,你不适合。” “什…什么?” 宁岚愣了片刻,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眼神不敢置信,他居然拒绝她了。 “你不适合我设计的时装。”他又重复一遍。 “理由,给我一个理由。仅仅一句不适合,不能够说明什么。”宁岚放下勾住头发的手,棕色的眼珠认真地凝视他。 她不甘心!仅仅因为一句不适合,就把她给否认掉。她可是模特班的优等生,无论脸蛋、身材的条件,绝对一点都不差。 他望向一张倔强漂亮的脸,轻轻叹息:“你自身条件很好,只是不合适我的时装。” “为什么?”宁岚固执问,声音也拔高几分。 “你太高傲。”赫筠淡淡地说出原因。 “模特只需要走秀就够了,不是吗?”宁岚冷笑道。 “如果你是这么想,我无话可说,我的Partner绝对不会是你。”赫筠面无表情,声音也沉了几分。 宁岚被这话气红了脸,目光狠狠地望向他,恼羞成怒生气地说:“你以为你是谁,季家小少爷对吗?在东宁有钱的多了去了,不差一个。在这里凭自己的实力说话,你不过是半路上走后门进来,算哪根葱啊?本小姐才稀罕你,如果不是向恺宸,我……”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忙停下看向他。 “模特不仅仅是单纯的走秀,更需要懂得如何展现身上衣服,用心去展示。”赫筠淡淡地说完这番话,转身离开。 梧桐树的树叶簌簌作响。 不甘心!不甘心!她一定要做给他看! 宁岚低头沉默站在原地,轻柔的风吹动裙摆,阳光绚烂如花,垂在身体两边的双手紧紧握成拳,粉色的指甲陷入掌心,留下月牙深深的痕迹,抬头目光定定地望着前面淡然的背影,咬下嘴唇,表情严肃郑重地说:“季如钰,请你做我的Partner。” 前面的身影停住脚步,“你不适合。”说完又继续往前走。 “我适合,没人能比我更适合。给我十天时间,我一定会变成你想要的模特。”她自信满满地对着他的背影说。 “你为什么一定认定我。”这话被咽下了下去,赫筠终于转身,阳光下自信满满的宁岚美得惊人,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我期待着。” 总觉得这一幕很眼熟,曾经似乎在哪看过。 是啊!在哪见过,一定在哪见过。 思绪飘远,回到巴黎那一天。 第一次和林卿鸣见面的时候,那个倔强固执得要命的孩子,灿烂得令阳光都失色了。 站在他身后拼命地喊:“我一定能做到,相信我!没有人能比我更适合。” 当初,真想问问他是从哪来的自信。 凭什么那么自信认为他一定会选择他呢? 最后,一直到现在他始终没问出口。 宁岚仰头看着蔚蓝色的天空,强烈温暖的阳光让她不禁眯起眼睛。 十八年里第一次被人批斗这么狠,一点余地都不留,真是碰上钉子了。 宁岚苦笑地想。 刚刚还骂人家是哪根葱,现在自己成那根葱的Partner。不过,是颗葱她也要让他变成一颗独一无二的葱。 用心去展示。 宁岚把这句话牢牢记在心里,哼着小曲离开,完全把向恺宸的话抛在脑后。 第二十二章:寿辰 季老爷的八十大寿在季家主家宅举行。 当晚,是赫筠第一次踏进季家主宅。 季家住宅香车宝马,不少名流贵族前来恭贺祝寿。 黑色宾利稳稳地停好。 赫筠扶着季禹释移到轮椅上,抬头眼神有些紧张扫过灯火通明,热闹的住宅,手心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你很紧张吗?”季禹释抬头看着他,冷漠的眼珠带有一丝狭促的目光,似笑非笑地开口问。 “有这么明显吗?”他尴尬地问,放在轮椅上的双手紧了紧。 “有我在,会没事的。” 他的声音低沉冷漠,奇异的抹平了赫筠心中的不安紧张,给他一种安心感,轻轻地点了两下头,推着他走进会场。 会场气氛热闹。 巨大红色庆贺的背景布,粗犷的毛笔字一看便知出自名家,行云流水地。 主席台上的季云身穿一套黑色的西装,斑白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到脑后,气色很好,精神抖擞,红光满面。 一点也没有久病在床的病态。 笑容满面向每一个前来贺寿的客人寒暄,余光却一直注意门口。 当赫筠推着季禹释走入会场。 “你们来了。”季云笑道,目光直直地看向微微垂头的赫筠,心中早已激动不已。 “是的,爷爷。” 灯光下,季禹释冷硬的脸部线条柔和下来,嘴角带着一抹淡笑。俊美五官冷漠倨傲,黑色的礼服配上白色的丝巾宛如华丽欧式贵族,气质冷傲。 推着他的男子。一身白色的礼服,身形挺秀如同青竹,水墨画般秀雅的眉眼,细致白皙的皮肤,气质宁静淡漠。墨黑的眼珠含笑望向主席上走下来的季云,声音温润: “我回来了,爷爷。” 在场宾客诧异地看着一脸激动的季云,看向赫筠的目光多了一份疑惑。 季禹释把怀中包装精致的礼物盒,双手送到季云面前。 季云收敛起激动的情绪,轻笑了一声,又蹙眉问他:“听说你出车祸是怎么回事,身体还好吗?” “是我不小心,身体恢复的不错。”季禹释笑容很浅。 “下次开车要小心。”季云没再多问,嘱咐他说。 目光慈祥地看向静静站着的赫筠,慈爱地伸手轻拍他的肩,叹息道:“都长这么大,这么高了。” 赫筠犹豫一下,最终还是选择沉默不语。 “这喜庆之日,怎么季老爷你苦着一张脸啊!” 忽然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来人是一个身形高大,穿着深色的西装,五官粗犷,向齐宇哈哈一笑,向季云行了一个礼,拉过一直跟在身后面容俊美妖娆的青年,介绍:“季老爷,我向齐宇的儿子。” 季云哈哈笑道:“齐宇,你儿子果真一表人才。” “季爷爷,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向恺宸笑容明媚,彬彬有礼,把准备好的礼物双手奉上。 季云满意地点头,接过礼物,转头对向齐宇笑道:“不错,不错。” 向齐宇又是一笑,“哪比得上您啊!” 向恺宸静默地站在一边,不动声色地注意赫筠的一举一动,琥珀色的眼珠深邃如同大海深不见底,隐隐闪着波光。 宴会进行的很顺利,气氛热闹,季云心情极好。 季禹释礼貌地和每一位上前寒暄的客人,喝酒致意,每次都是浅浅的一口。 站在他身后的赫筠担心地看着又快见底的酒杯,弯下腰轻声说:“医生说少喝酒,换成果汁。” 季禹释喝尽酒杯的红酒,轻微地挑了下眉,淡漠地把空酒杯换成了橘色的橙汁。 过了一会,季禹释脸色渐渐变得有些苍白,对客人说声“抱歉”,低声对赫筠说:“推我去洗手间。” 洗手间。 赫筠轻拍季禹释的后背,看着他惨白的脸,心情颇为复杂,轻声问他:“好一点了没?” 忽略空空的胃里,传来一阵阵的抽痛。季禹释眉间有倦意,半阖上冷漠的眼眸,嘴唇发白,淡淡地说: “我没事,推去会场。” “你现在的身体……” “推我去会场。”冷硬地重复一遍。 “你……”赫筠叹息,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 季禹释见赫筠迟迟未动,良久的沉默过后,声音不似刚刚那般冷硬,“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推我去会场吧。” 轮椅缓缓动了。 身后传来的无奈轻柔的声音,叹息道:“上次,你也是同我这么说,结果出了车祸。你真的太没有信用,我不会笨到再次相信你。” 季禹释沉默着,胃里传来的痛楚慢慢侵蚀他。 “我先推你去会场吃些东西,你一定是空腹喝酒,午饭没吃对吗?” “没时间。”季禹释冷淡平板地回答他,听不出什么情绪,脸色越发难看。 赫筠没在说话,静静地推着他穿过安静的走廊。 第二十三章:醉酒 向恺宸静静地站在窗前,晃荡杯中酒水,眼神暗沉地看向餐桌挑选点心的赫筠,迈开朝他走去。 赫筠挑选完点心,放下夹子,准备给与客人说话的季禹释送去。一道挺拔的身影挡住他,抬头看向来人,淡淡地问: “有什么事吗?” 向恺宸嘴边绽开出一朵妖娆邪气的花,然而琥珀色的眼眸带了些许冷意如同窗外冰凉的黑夜,银灰色的礼服为原本俊美的面容又增添华贵优雅。 漫不经心笑着回答他:“不过是想请季小少爷喝杯酒而已。” 赫筠想都没想,礼貌地回绝:“抱歉,我不会喝酒。” 琥珀色的眼珠眼波流转,闪着冷光,对他淡淡笑道:“季小少爷,你上次在酒吧没给我面子也就算了,这次好歹是在季老爷的寿辰宴会上,身为主人你可是待客不周啊!” 赫筠微微蹙眉,犹豫了一会,声音平静如水:“我喝。” 向恺宸轻笑了一声,拿来酒水给他。 两人酒杯轻轻碰杯,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浅色的酒水在灯光下流光溢彩。 火辣辣的液体顺着喉咙一路烧到胃里,在体内燃起熊熊大火,烧得赫筠恍惚有种整个身体都燃着。 向恺宸笑容浓艳,侧开身子,似讽似嘲地说:“季小少爷好酒量。” 赫筠没说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迈开脚步离开。 望着他秀挺淡然的背影,向恺宸嗤笑一声,转首凝视桌上滴酒不剩的酒杯,喃喃低语道:“真蠢!” 这么烈的酒当白开水一样灌,季如钰你真是蠢毙了。 脑中神使鬼差地浮现酒吧包厢那清淡的吻,现在的唇上似乎残留火热的余温,一阵心悸。向恺宸捏紧拳头,脸色难看至极,低咒一声,迈开步子匆匆离开会场。 回到身边季禹释身边时,赫筠把点心拿给他。 闻到他身上一股酒味,季禹释不悦地皱起眉头,“你喝酒呢?” “一杯而已。”赫筠头有些晕乎。 胃里的抽痛越来越明显,他面前一阵黑暗,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声音冷冷地说:“我不是嘱咐过你,绝对不要喝酒。” 把他推到客人较少的角落,赫筠才蹲下身子,仰脸看着他,苍白的脸颊有一抹酡红,深黑的眼珠宛如蒙上一层雾气,笑容温和对他说:“我什么事都没,你看!” 季禹释面无表情地推开横在面前的脸,“离我远点,醉鬼!”叉起一块糕点往嘴巴里送。 “我真的没醉,季禹释你看啊!”赫筠不死心地继续往他面前凑。 “闭嘴!”季禹释毫不犹豫叉起一块塞住他的嘴,然后面无表情地继续吃点心。 过了几分钟后。 “季禹释,为什么你有好多个?”赫筠眼神迷蒙怔怔看着季禹释。 季禹释冷眼看着他,发现他脸上多些什么,凝神看去发现洁白的脸上冒出一个又一个红点点,酒精过敏! 他伸手揉了揉疲倦的眉心,发出轻不可闻地叹息。 忽然,会场出现躁动,客人低声细语,目光都集中在一个地方。 赫筠疑惑地望去,视线呆呆的停留在一个人身上,低声唤道:“卿鸣…”连忙起身想向林卿鸣所在的地方跑去。 手却被拉住,转头对上一双冷厉的眼眸,季禹释神色冰冷,嘲弄地轻笑:“你想要去他那?” “是,卿鸣在那。”赫筠毫不犹豫重重地点下头,迷茫的眼眸仿佛全世界只容得下林卿鸣一个人。 身体被大力往后一带,赫筠险些狼狈地跌倒在地,耳边传来冷清的声音:“看清楚他身边的女伴,于氏大小姐!一个月后,他们就会举行婚礼。” 季禹释的话宛如一把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凌迟他的心脏,痛得仿佛麻木。墨黑的眼珠掩饰不住伤痛定定望向给季云祝寿的两个人。 那样般配,像一对完美的璧人。 深深地刺痛他的心。 赫筠的面容苍白得透明,缓缓闭上眼,跌跪在他面前,苦笑道:“为什么阻止我,难道我连醉了都无法再接近他吗?” 第二十四章:我没哭 僵持了几分钟,季禹释始终抓住他的手腕,沉默着。 赫筠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微长的刘海遮住表情,低声对他说:“放开我。” “你不能去他那里。”淡漠的神情没有一丝波动。 “放开我,季禹释。”赫筠声音又高了几分,胸口传来极度的痛楚,几乎要逼得他发狂。 一向以冷漠淡然的他,黑色的眼珠逐渐暗沉下去,声音冷硬如石地说:“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赫筠身形一怔,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沉默下去。 “现在推我回房间!” 手被松开了,那种带有命令不容反抗的语气。 “是。” 赫筠缓慢地应了一声,艰难地迈开步子推着他离开会场。而林卿鸣与于颜怡携手亲密的一幕深深的映在脑海中。 热闹的会场,被慢慢地抛在身后。 林卿鸣以这样冷漠的姿态走出他的生命。 雪白的闪电划过漆黑的夜空,狰狞而冰冷。 房间中,空气很静。 坐在灰色沙发上的赫筠,空洞的目光怔怔地凝视窗外冰冷的黑夜,“为什么要阻止我。” “你现在身份是季如钰,难道自家的弟弟当众同一个女人抢男人,还让我拍手叫好吗?”季禹释讽刺地看着他。 “我……”他不知道怎么反驳。他现在并不是莫云啊! “我绝对不能忍受被人当众打耳光!” “也是。”赫筠轻轻笑道。 外窗开始下雨,拍打着玻璃。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呢?”赫筠低声喃喃,眼神茫然,心痛好像快死掉了。 季禹释没有回答,沉默着,冷漠得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有尝试过忘记,我努力过,但是无济于事。” “你醉了。”季禹释淡淡地说,目光若有所思地看向他,颜色逐渐加深,如同漆黑的墨汁,黑得纯粹。 赫筠默默地看向漆黑的窗外出神,许久才轻笑地低头说:“也许吧。” 无力且空洞。 缓缓地。 他闭上眼睛,淡淡地喃喃道:“也许我真的醉了。” 林卿鸣,已经让他醉了好几年。 酒醒后,蓦然发现一切不过是醉时做的梦而已。 真讽刺人。 真讽刺人啊! 眼睛酸涩不知道怎么是好。 不断的哄骗自己,时间长了就可以忘记有关他一切,可以一笑而过。可是为什么没有人告诉过他过程会这么痛苦。 季禹释静默地看着,柔和灯光下慌慌忙忙擦拭眼泪的人,透明的眼泪从他不知所措的眼中滚落,用低哑的声音不断告诉他:“季禹释,我没哭,别看我,我真的没哭……” 赫筠拼命地擦拭掉落下来的眼泪,狼狈地闪躲他的目光。眼泪却不停从指缝掉落,落入脚下深色地毯上,嘴里不停地说: “我只是醉了,我没哭,我真的没哭,我只是醉了……” 可是,他的眼泪停不下! 为什么会这样…… 忽然,房间陷入一片漆黑。 耳边传来季禹释的声音,他说:“现在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赫筠低哑的声音带一丝丝颤抖哽咽,反驳固执道:“我没哭,没哭……” 黑夜的雨静静地下。 不知过了多久。 房间的灯被打开,沙发上的人已经沉沉地睡过去了。 季禹释静静地看他一会,轻轻叹息:“果然是个小孩。” 房门被人轻敲,传来老管家平板的声音:“大少爷,老爷请你过去书房。” “嗯。” 季禹释淡淡地应了一声,临走前看沙发上的人一眼。 书房。 “为什么不把如钰回国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季云双眼严厉地望向他。 “自然是他不想那么快见您,毕竟几年前的事不是说能忘记就忘记的。即便是好了的伤疤,看到留下的痕迹还是会回忆起来。”季禹释笑容冷漠,漆黑的眼珠透不出一丝光,暗沉如深渊。 季云重重地叹息,跌坐在藤椅上,顿时好像苍老了好几岁,脸色苍白望着书桌上相片,低声叹息:“是啊!是啊!他还恨我啊!” 季禹释沉默着,静静地看着季云拿起相框轻轻抚摸相片上的人,半晌才对他说:“禹释你从小就跟如钰的关系好,以后他就拜托你了啊!” “那是当然,他毕竟是我的弟弟。”季禹释轻笑地点头,眼底阴冷得吓人。 “你先回去吧。”季云扬手道。 “是,爷爷。” 冷漠地嘴角勾起一抹笑,冰凉残忍。 第二十五章:生病 深夜。 淡淡的月色,静静地流淌睡在床上的人身上。 夜风习习,吹起薄薄轻纱似的窗帘。 华美的房间中,点着一盏昏暗的灯。一只指关节修长的手,苍白毫无血色,虎口上纹上了一朵黑色蔷薇,散发出妖异的气息。 动作轻柔地抚摸上躺在床上人俊秀宁静的面容,脸色苍白,仿佛只是沉沉睡过去了,坐在床边沿的人低声喃喃道: “莫云,我们又见面了。” 手指眷恋地来回抚摸他浅色的唇,低沉的声线有种说不出话的冰冷,“这次,这次绝对不会再让你离开了。” “你只需要永远保持这样就够,安心的睡下去,永远的在我怀里睡过去!” 黑夜中如同诅咒一样的呢喃。 如同种子深深地埋没在黑暗中,开出黑色病态的蔷薇花。 第二天,天空阴雨连绵。 季宅,窗外雨声静静地下。 一辆黑色宾利穿过雨幕,驶进庭院。 推开门,灯光明亮的房间里,季禹释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问一直在服侍女佣,“情况怎么样呢?” “大少爷,家庭医生已经看过,没什么大碍。”女佣恭敬地回答。 “你先出去。” 他自行推着轮椅到床边,眼神淡淡地吩咐道。 “是。” 门被轻轻地关上后。 季禹释拿下搭在赫筠额头上的毛巾,在水中浸湿,拧着半干放回他额上。 洁白的脸上冒出来的红点点,在家庭医生看过后,已经好了不少。可是高烧一直都不退,整个人都烧得通红。 躺在枕头上,细长的眉毛拧起来,呼吸急促。 傍晚,窗外的雨慢慢停下来。 床上的人,缓缓地睁开双眼,眼角都被烧红了,迷茫地看向坐在床边的人,正在拧干手中的毛巾,墨色的眼珠淡漠疏离,见他醒了把手中的毛巾放在他额上,淡淡地问他:“身体怎么样呢?” “头有点晕而已。”赫筠轻轻地咳了几声,无力地闭上眼。 “再躺会。” “嗯。” “林卿鸣和于颜怡的婚礼已经定在下来,在下个月十五号。”季禹释目光冷漠地掠过他苍白的面容。 “是吗。”他顿了顿,又问:“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你迟早都会知道。”季禹释取下他额上的毛巾,浸在水中拧干,放回他额上。 沉默好一会,赫筠才缓缓开口:“谢谢你。”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多大的变化,好像已经麻木,闭眼遮住了沉痛的眼眸。 “等事情完后,我会送你去巴黎进修。” “好,就这样定下来。”赫筠睁开眼,轻笑道,心中不由一暖。 再一次换下毛巾,季禹释对他说:“好好休息,我先回公司处理一些事。” “嗯。” 听见关门声,赫筠幽幽地睁开眼,怔怔地凝视天花板。十五号结婚,林卿鸣与于颜怡!脑海中闪过一幕一幕以前同林卿鸣一起的回忆,化为一针一针的银针刺进心脏,千疮百孔。 现在所谓的回忆,再美好的回忆也变成了痛苦。 女佣敲门送上晚餐,又轻手轻脚地退下。 昏暗的台灯下,面容秀雅宁静,一勺一勺地喝着清淡的粥,嘴中尝不出什么味道。 喝完粥后,赫筠又昏睡过去。 似乎梦到林卿鸣回来了,又似乎梦到他离开了。 再后来,他又梦到季禹释和他的初次见面冷傲残忍,还有他后面的冰冷中所谓丝丝温和。 为什么会梦到他啊! “小少爷的烧已经退了,再休息几天就好了。” “嗯。” 听见耳边又人隐隐约约地谈话声,赫筠恍恍惚惚地醒过来,瞥见窗外夜色如墨,又昏睡过去。 第二十六章:时装比赛 半个月过去。 初夏刚至,阳光灿烂。 周一的东宁艺术大学正在举行一年一度的时装设计赛。 无数的彩色气球放飞,彩色的横幅竖幅写上东宁艺术大学时装设计赛。 现场上已经是人满为患,无数的私家车缓速前行,鱼贯而入进入学校。露天的白色的T台,后面是单色的背景布,简单而低调。 东宁时装设计赛郑重、正式、知名度不亚于一款名牌时装的发布会,每年都会有设计师从中脱颖而出成为时尚界的宠儿。 时装设计赛的时间是从五月一直到八月初,一共要举行三个月。 比赛分为选拔——初赛——复赛——决赛,依次进行。 赫筠的时装走秀被安排到了第三天的倒数第二个。 即便是一场选拔,校方也丝毫不马虎敷衍,为这次比赛请来不少时尚界有头有脸的人物,赫筠坐在观众席上看见评委席上的人,心间的诧异惊喜一圈一圈的扩大。 二十分钟后,主持人宣布比赛开始。 无论时隔多少时日,这种场面依旧让人按捺不住激动,依旧能激起他血液中的兴奋。 音乐响起,伴随音乐走出来的是一位一位身材高挑的模特,合身剪裁的衣服,或妖娆、或优雅、或华贵…… 阳光下,五彩缤纷的服饰,目不暇接地呈现出来。 忽略掉周围细小的议论声,赫筠很专注地观看模特身上每一件的时装。 时间静静地流淌。 一直到宁岚出现台上,观众席上发出一声哗然,赫筠怔怔地看着宁岚身上的时装,眼底不再是波澜不惊的湖面,此时早已惊涛骇浪。 无数的镁光灯蜂拥而上,此起彼伏。 最前面的评委席也是赞叹声不断,一位三十多岁的金发女子,“啪”的一声关上手中的香扇,碧绿的眼珠中震惊地看向T台,用纯正的中文低声喃喃道:“这件时装的设计师一定是位天才。” 坐在她旁边年过半百的外国男子,轻笑地说:“看来今年来东宁是个不错的选择,真令人期待。” “是的,普特斯先生。” 金发女子轻轻地打开黑色蕾丝花边的香扇,掩嘴轻轻笑,手中的笔在表格上的15号后面打上一个勾,碧绿的眼眸眯起,饶有兴致地继续看。 15号。 赫筠把这数字默默地在心里记下,却难以平复心间翻腾的兴奋。 上午的比赛在11点准时结束。 赫筠起身离开,独自准备回公寓,碰巧遇到后台出来的宁岚,被她叫住:“季如钰。” “嗯?有什么事吗?”赫筠平静地问她。 “我表现怎么样?”宁岚一副笑眯眯地样子,面容清丽明媚,像个做了好事讨表扬的孩子,乖巧可爱。 “不错。”他微笑地点点头。 “只是不错吗?”宁岚挑眉,撇了撇嘴,很是不甘心地继续问。 “嗯。” “真是不讨女生喜欢的男生。”宁岚冷哼了一声,调头走了几步,懒懒地对他摇手说:“如钰,今年的比赛选手实力强悍的人多了去了,千万别倒在选拔,不然就承认你是颗葱,我就叛变!” “好。”赫筠微笑地应了一声,侧头又看了一眼T台,今天他的确见识到了选手实力的强悍,在心中默念号码牌:15、20、28! 一场时装的盛宴。 温室花园,阳光闪耀。 透明的水晶玻璃反射出绚烂的七彩光芒,美丽梦幻。 “你真的决定去帮季如钰?” “他是个有趣的人。”宁岚提起小水壶,给花盆一一浇水,甜美清丽的面容带着淡淡的笑。 七彩的光芒映在亮丽的红发上,漂亮妖娆的面容越发出彩,像把华美的妖刀,出窍时却锋利冰冷,毫不留情。 “宁岚,别忘你答应过我什么?”向恺宸的声音寒冷如冰。 “恺宸,他是个好人,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般幼稚。”宁岚放下水壶,抬头看他,轻轻地叹息。 向恺宸眼神冷漠地看向她。 “恺宸,听姐姐的话。季如钰他有实力,说不定他能夺冠。”她低头看开得正好的花又是一笑,提起水壶继续洒。 胸口生出一种复杂感,逼得他不知怎么是好,他淡漠的挺直背脊,嘴边绽开一朵妖娆冷漠的花,嘲弄地笑道:“希望姐姐没看错人!” 冰凉的七彩光芒在他背影后绽开。 宁岚嘴角微勾,低声道:“会的。” 温室花园花朵灿烂的绽放,美丽至极。 第二十七章:时装比赛(2) 两天比赛进行的十分顺利,正如宁岚所说的,仅仅是场选拔赛,其中已经是高手如云,令人对接下来的比赛越发的期待。 周三的下午,场上的比赛进行的如火如荼。 后台化妆室中,挂在墙上的时钟一分一秒地走动。 气氛如同凝固成一块冰,降至最低点。 宁岚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穿在塑胶模特身上破烂不堪,面目全非的礼服裙,明显是人用利器所划开,刀刀都是划烂重点部位,连补救都变得有些困难,又看了看站在一边沉默不语的赫筠,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不过是才出去一会,回来时礼服裙完全变了样。 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些不安好心的选手,利用破坏别人作品来排除障碍。可是,她真的没想到这事会落到赫筠头上,而且眼前的时装根本已经被毁掉了,不能再穿。 “如钰,这……” 她想出声安慰一下他,无论换作是谁看见自己的作品被糟蹋成这样,心里自然不好受。 不等她说完,赫筠神色淡淡地打断了。 “你先去化妆,我会想办法。” 宁岚还想说些什么,已经被他唤来的化妆师推到椅子上,准备动手化妆。用余光注意赫他的动作,眼底闪过一抹惊愕。 她看见他从随身带的背包中取出针线、剪刀,开始进行一系列的补救。 银针在灯光下闪着冷光,动作熟练地穿针走线,神情异常的专注认真,瞬间仿佛变成另一个人。 沉暗的黑色,如同枯败的花朵在他手中慢慢地绽开属于它美,凌厉深沉宛如冬日的黑夜。 安心地收回视线,望向镜中的自己,嘴角泛起一抹笑,她相信他一定能行。 他们的时间并非十分充裕。 画好妆坐在一边的宁岚静静地等待,化妆师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动作,简直是行云流水。 墙上的时钟慢慢走动,化妆师已经神情焦急看向他,想好心地提醒他时间,又怕打扰到他。 终于。 惊愕地接过裙子的宁岚,先是愣了片刻,然后微笑地对赫筠竖起大拇指,转身去换衣间换衣服。 这是个奇迹。 一边的化妆师忍不住在心里惊叹。 站在后台准备上台的宁岚深深地吸了一口,借此来消除心间久违的紧张兴奋。这是一次除去第一次走T台时的紧张与郑重。 在心中默默地告诉自己,她一定能行! 用心去展示。 重新睁开眼时,整个人身上的气息也变了。 一步一步…… 走上阶梯。 后台。 赫筠静静地坐在化妆室,凝视一桌的碎布,手中还拿着针线,一直到听见外面传来的声音时,俊隽的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清净淡雅。 T台上,沉黑的礼服犹如绽开在阳光下的蔷薇花,轮廓柔和,完美的剪裁,细密的缝合,裙身密密麻麻的蔷薇暗纹,胸前是堆叠成的一朵花。叠叠皱皱的裙摆及膝盖,有着优雅与青涩并存的美感。 评委席上,手中的香扇挡住脸,只露出碧绿的眼眸中有惊愕的目光,目不转睛地看着T台上模特身上的衣服,剪裁、缝合、风格都给她一种熟悉感。心里一片复杂,笔尖落在表格上的26号上。 许久。 空格上除了有一个黑色的墨点,什么也没有。 一脸兴奋的宁岚,急匆匆地回到化妆室,看见里面的人加快了脚步,脸色骤然一变,蹙眉瞪向眼前的不速之客,冷声质问:“罗邵云,你来这里做什么?” 罗邵云懒懒地看她一眼,哼笑道:“不过是来看看我的对手,难道你以为我是来看你吗?” “你……”宁岚气得全身发抖,指着他的鼻子,说不出一句话。 转头笑眯眯地看向赫筠,笑容中透着一股阳光的味道,令整张帅气的脸更加闪耀夺目,他自我介绍:“我是罗邵云,第二天选拔赛的5号。”茶色的眼眸瞥了一眼桌上的碎布,别有深意地笑了笑,“希望你能熬到复赛,拜拜。” 说完,已经转身出门,留下宁岚站在原地气得哇哇大叫,对着他的背影吼道:“罗邵云,本小姐绝对会让他进入复赛,不对,我一定会让他夺冠!咱们走着瞧!” “你和他很熟?”赫筠问她。 “本小姐认识的人多了去了,就是不认识他这个混蛋。”宁岚不屑地撇脸,哼哼唧唧扯别的事。 回忆起昨天的5号时装,是一款男装,赫筠不得不承认他实力极强,尤其是新颖大胆的设计,是他望尘莫及,在后期的比赛中他一定是位强悍的竞争对手。 宁岚一巴掌拍到他后背,双眼冒火地说:“有我在,一定杀他个片甲不留。让他得意,哼!” 赫筠没注意被她拍了个踉跄,回过神来,淡淡地“嗯”一声。 一旁宁岚继续碎碎念,摩拳擦掌。 第二十八章:喜欢你(1) 进入初赛的名单将在明天公布。 告别宁岚,赫筠独自回学生公寓,沿着深浅不一、圆润的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路道两边种植上一排一排垂柳。 垂下的柔软枝条随风舞动,初夏的阳光透过嫩绿狭长的叶子隙间,闪闪发光。 风景宁静如画。 忽然,“啪!”一记重重地耳光声传来,打破此时的宁静,仿佛一粒石子掉进波澜不惊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赫筠寻声看去,绸缎般柔顺的黑发在半空中划过一抹弧度,像一道黑芒。 于馨低头跌坐在地上,倾斜下来的乌发遮住苍白的面容,嘴角泛起冷笑,语气冰冷:“这次我是用自己设计的时装参赛。” 围在她周围的女生不由地捧腹大笑,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样,打头的女生止住笑意,修长的食指重重地戳她的头,讽刺道:“你们听听,她居然说她自己设计的时装参赛,咱们学校有名的抄袭女王居然说出这种话,简直是惹人发笑!” 围在她周身的女生笑声更加的张狂。 于馨沉默地垂下眼睑,纤长指关节泛着青白,死死地扣住身下的泥土。 “她说她没抄袭,我相信她。”温润的男声传来。 于馨抬眸,诧异地看着他,唇色苍白,站在阳光下的青年秀雅而陌生。 最终,她缓缓地低下头,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也比不上胸口翻腾酸涩。 她不希望,他看见她现在的样子,一点都不希望! 仿佛把她的丑恶全部袒露到他面前。 打头的女生,斜睨了青年一眼,嗤笑地说:“你不会被她给骗了吧,这么死心塌地的护着她,姐姐我好心告诉你,这位可是学校有名的抄袭女王。” 听完后,赫筠失笑得说:“我知道,她很喜欢我的设计时装。” 于馨一呆,抬眸怔怔地看向他。 “你真的是笨糊涂了还是迷上她了,她不是喜欢,而是借机抄袭。” “如果,她抄袭我的设计图,今天选拔已经可以看见实品。”他顿了顿,漫不经心地笑道:“可惜,我没看见我的设计图上的实品,她这次没抄袭。” 打头的女生一愣,然后冷笑地从口袋拿出两张设计图,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来,不就是要看证据吗?” “在这里,睁大眼睛看清楚。” 两张设计图上的时装几乎一模一样,但两张设计图可以看出出自不同人之手,赫筠蹙眉看着她手中的设计图。 忽然,沉默的于馨站起身来,动作极快地一把夺过女生手中的设计图,揉成一团丢到一边,僵直背脊,渗出血的嘴角一弯,冰冷无情,“就是我抄袭的又怎么样?谁让我是抄袭女王啊!这么好的设计图,你当我是吃素的吗?” 打头的女生愣在原地。 赫筠满眼复杂地看向她。 于馨面无表情的转向赫筠,眼神厌恶,冷声地说:“我喜欢你的设计图,别开玩笑了!你的设计图完全没任何新颖的地方,不过是看过几张设计图而已,你凭什么说我喜欢啊!简直太可笑了,不过是张入不了我的眼设计图。” 风撩起黑亮的发丝,丝丝缕缕。 许久,头顶一阵沉默,传来叹息。 “我看错你了。” 语气中掩饰不住失望,像把无形的刀子在剜她的心脏,垂在身体两边的手紧紧地捏成拳头。 压抑住胸腔中的悲鸣。 那双淡然漂亮如琉璃的眼珠此时全然是失望。 不要这样看她!不要这样看她! 胸口好像被撕裂般疼痛。 煞白的脸,摇摇欲坠地身体,无力空洞,仿佛下一秒随风逝去。 背对着他离开的背影,于馨死死地咬住没血色的唇,麻木不仁。 黑亮无神的眼珠映出眼前一张张愤怒的脸,轻轻地闭上眼睛,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这一次,真的要结束了。 她亲手毁掉这个机会。 只要,告诉他那张设计图是她花了好长时间才完成,不是抄袭他人,他一定会相信她。 可是,她胆怯了,害怕了。 如果,这一切可以重来。 那么,她一定要鼓起勇敢的告诉他…… 设计图是她的…… 你的设计图很棒…… 想继续和做你的朋友…… 还有,喜欢你。 第二十八章:喜欢你(2) 医务室。 “设计图不是你抄袭他人的。” 头顶传来温和平静的声音,于馨心中一颤,垂头不说话,呆呆地看手中残破的设计图,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脸颊的红肿在接触到冰凉酒精,伤口处传来丝丝的刺痛。 良久。 她幽幽地抬头,苍白的脸颊上,左脸上浮起的红肿触目惊心,眼神复杂地看向他,“为什么你那么确信,不是说看错我了吗?” “的确是看错你了,身为设计师连同自己的设计作品都可以拱手让人,那么轻易地否认。”赫筠停下手中的动作,神情严肃,又往她脸颊一按。 “嘶——” 他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既然那么怕疼,就别尽做些傻事,如果我真的离开,该比现在疼上千万倍。” “为什么要回来?”乌黑如同玛瑙的眼眸,怔怔地看着他。 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轻柔温和。 “我们是朋友。” 声音在风中荡开,像一把刀子,刺进她的心脏,连同呼吸都快停止掉。 她低下头,笑容苦涩地说:“谢谢你。” 在她已经把自己逼到绝境时,他却转身回来了,手中是捡起被揉成一团的设计图,表情异常坚定地告诉她们:“这设计图一定是她的。” 原因很简单。 每位设计师,对自己的作品都会有不满意,自然有改动的地方,属于于馨的那张改动的痕迹有多处。然而,那女生手中的设计图是崭新的、完整的,无一丝改动的痕迹。 那些女生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包扎好伤口。 于馨站起身,深色的眼眸凝视他,微笑地说:“作为你的朋友,你一定要夺冠!” 赫筠诧异地看着她,然后淡淡地笑,宛若初夏和煦的阳光,温和闪耀。 “那…我先走一步,真的很谢谢你。” 于馨笑容灿烂如花,转身离开,当手握住冰凉门的把手时,站住身体,低头垂目静静地看着脚尖,低声道:“还有两件事我一定要告诉。” “嗯?”赫筠疑惑看向她。 “第一件是你设计图真的很棒!”她顿了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强压住心中紧张苦涩,缓缓开口:“还有一件是,季如钰,我……” 一阵悦耳的铃声响起,在安静室内格外的突兀。 “抱歉,我接通电话。”赫筠瞟了一眼来电人,名字显示的是季禹释,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刚刚准备按下接通键。 听见,前面背对他的于馨慌张地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先走了,再见!” 不等他回答,医务室的门已经被快速关上了。 关上门,于馨静静低头站在门外,咬了咬苍白的唇,乌黑的眼珠黯淡下来,失神地怔在原地,好一会儿才一步一步地离开。 果然,她还是没办法说出口。 赫筠疑惑地看紧闭的门一眼,接通电话:“喂?” “比赛怎么样呢?”电话那边的声音冷淡地开口问。 “结果到明天才会公布出来。” 赫筠愣了片刻才回答,有些不能理解他现在的举动,不过想想似乎是自己多想,这种关系是他想要的,磨合的融洽,而不是以前的冷嘲热讽。 “你以前认识季冷,对吗?” “不认识。” 赫筠想了一会,回答。 电话那边沉吟好半晌,像是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出声:“我在学校门口,今晚去季家主宅吃晚餐。” “好,我这过去。” 挂断电话,赫筠离开医务室。 车窗的玻璃缓缓降下来。 温暖刺眼的阳光静静地照射在苍白手指捏住相片上,相片是右边一位笑容和煦的男子,秀雅的五官与赫筠有五、六分相似,整个人散发出的气息温文尔雅,宛如谦谦君子。 与他十指相交的手,肤色惨白透出一股病态冰凉。 幽暗的目光落在那只苍白的手上,眉头紧锁,眯起眼睛复杂看着相片沉浸在阴影中的男子。 “难道是他……” 第二十九章:季冷(1) 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他的记忆差不多已经模糊不清,像打湿的墨迹,慢慢地晕开。 季冷这个名字在季家很长时间不愿被提起。 那一天,季如钰一家回季宅,主宅只剩下他和季老爷,还有几位佣人。 铅色厚重的云层压得很低,让人有些难以呼吸,银色的闪电在云层中闪烁寒光,雷声从远方奔滚而来。 庭院里粉白的樱花树,枝桠被狂风吹得沙沙作响。 气氛凝重。 季冷手里紧紧扣住另一个异国的男子的手,目光坚定看向季老爷,一字一顿对他说:“爸爸,我要和他结婚,我爱他。” 一道白色的闪电劈下,照亮季老爷青白的脸。 瓢泼大雨倾斜而下。 轰隆地雷声夹杂季老爷地怒吼:“孽子!你们给我滚!!” 语气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怒火。 “打死你,孽子!” 手中的拐杖毫无章法狠狠地抽到季冷身上,抓住拐杖的手,凸起扭曲的青筋。 季冷沉默着,一动不动地任由拐杖落在身上,牢牢地扣住那只肤色惨白的手,虎口处纹上一朵妖娆的蔷薇。 仿佛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直到死也不行。 站在二楼的他,吃惊地望着僵持在雨中的人,他第一次看见季老爷发这么大的脾气,挥下的拐杖毫不留情,有种恨不得打死面前两个人的气势。 更令他惊讶的是季家二少爷居然喜欢男人。 冰凉的雨水顺着那张秀雅的脸流下,声音不大,坚定地说:“爸爸,我爱他!希望你能理解!” 季老爷停下拐杖,满眼通红,怒火攻心,笑容冷漠如冰,“理解?两个大男人在一起鬼混,居然说爱他,我季家丢不起这个脸!!” 雨水无情冲刷地面上的樱花瓣。 刹那。 动作的镜头仿佛被放慢。 静静地…… 缓缓地…… 他们直直地跪在季老爷的面前。溅起透明的水珠。 季老爷惊呆了,瞪大的眼睛直直地看向面前的两个人,手中的拐杖掉落在地上,滚了几圈。 雨哗哗地下。 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的季老爷,心中的怒火渐渐地平息下来,神色平静,缓缓捡起掉落的拐杖,低声淡淡地说:“你性格和你妈一样倔强固执,一旦决定做什么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整个人像是在刚刚一瞬间老了十几岁。 “爸……” 季冷心痛轻唤了一声,眼眶渐渐热起来。 季老爷缓缓转过身,没再看他一眼,声音颤抖嘶哑地说:“你走吧!这个家你也别再回来了,我季云只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眼眸中透着沉痛无力。 “轰隆!!”一声雷响 雪白的闪电照亮季冷惨白的脸,眼眶通红,扣住那只手的手微微地颤抖,失神地看着雨中苍老孤寂的背影。 痛彻心扉。 眼泪无声地掉落。 一滴,一滴…… “求求你,不要这样做。爸!爸!爸……” 季老爷沉痛地闭了闭眼睛,步子好似有千斤重地往前挪,握住拐杖的手骤然收紧,不去理会身后撕心裂肺地叫声,走进屋子,关上门。 后来。 他再也没见过季冷,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瞥见慢跑过来的赫筠,季禹释将相片收回口袋中,望向阳光下的人,相似的面容一如当年季冷,秀雅如水墨画。 赫筠打开车门见季禹释盯着他的脸瞧,奇怪地问:“我脸上难道有什么东西吗?” 意识到自己失神的季禹释不着痕迹地转移视线,淡淡地回答:“没什么。” “开车。”命令前座的司机说。 窗外的风景飞快地闪过。 “你的腿怎么样呢?”赫筠关心地问。 “还好。” 季禹释神情平淡地回答。 车内陷入一片沉默中。 赫筠犹豫着还想再同他聊些什么,但看见他半阖上的眼睛,眉宇间的疲惫,又停住换成:“你先睡会,还有一段路。” “嗯。” 回答他的是单音,透着些许疲惫。 第三十章:季冷(2) 黑色宾利平稳地穿行在暮色中,融入拥挤的车流。 窗外的天色渐行渐暗,天空染上一抹好看的瑰丽色,淡红的光线透过降低的车窗直设进来。 赫筠静静地看沿路的风景,身边的传来浅且轻的呼吸声融进风中。 看腻窗外的风景他收回目光,侧目看了看身边的季禹释,打量一番又不动后声色地收回视线。 淡红的光线中,清醒时凌厉冰凉都被淡化掉,熟睡中不禁多出几分宁静,俊美淡漠的面容宛若沉睡中的王子,优雅尊贵。 如同甜美的罂粟吸引人。 轻风拂面,赫筠被吹得有些困意,闭上眼不知不觉也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赫筠被凉如水的夜风给冻醒过来,睁眼偏头看向旁边不知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季禹释,带些困意地问他:“还没到吗?” “快到了。”季禹释看了看他,淡声说。 赫筠关上车窗,困意还没消散又继续浅睡会,一直到车停在季家主宅邸才彻底清醒过来。 下车后,推着他进入宅邸。 发现宅邸的庭院中种植不少的樱花树,高大茂盛。五月份的花期已过,开始抽出嫩绿的叶子,上次来宅邸没注意到这些。 刚刚进门,一位年过半百的管家走过来,面容严肃,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到脑后,严谨认真,恭敬地唤了一声:“大少爷!二少爷!” 季禹释颔首,低声问他:“六云,爷爷呢?” “少爷,随我来。” 季禹释点点头,赫筠推着轮椅,跟在六云身后。 站在书房门前,六云轻轻地敲了两下门,然后拧开,“老爷,少爷来了。” 坐在书房里的季云从手中相片中回过神来,抬眸看向赫筠,目光慈爱,放下手中的相片,微笑道:“如钰你来了,” 赫筠沉默地点点头,因为季禹释曾和他说过,季如钰与季云的关系,素来就不好。而季云是个相当精明的商人,绝对不能再在他面前露出马脚,上次在天罗广场已经犯下错误,如今最好少说话,以免犯事。 季禹释瞥见樱桃木书桌上散落的相片,蹙眉低声问:“爷爷,又在看叔叔的相片吗?” 季云轻笑,眼眸中透着沉痛苦涩,叹息:“是啊!我对不起他,连最后一眼都没去看他。” 季禹释沉默地望着他。 “来,来,如钰。过来,看看你季冷叔叔,你以前不是很想见他吗?”季云朝他招手,笑眯眯地说。 赫筠犹豫看了一眼季禹释,见他轻轻地点头,径直地走到他身边坐下。 “看,你叔叔小时候多调皮,像只野猴子一样,性子烈的很,骨子里高傲固执的紧……”他手指着相片中长相秀雅的年轻男子,目光充满眷恋痛苦。 看到相片中的男子瞬间,赫筠怔了一秒钟,又恢复正常神色。 季禹释静静地看着他们,忽然想起见到季冷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但是与他携手的异国男子,在后来的时间中,他再一次看过。 还有他那一句充满冰冷刺骨恨意的话:季云你会后悔,一定会后悔! 让人打从心里腾升起寒意。 现在,他诅咒已经灵验了,也许在他走后,他的诅咒就灵验了,季云后悔不已,在剩下半辈子中一直都活在自责、愧疚中。 哪怕是入土也不会安宁。 回过神来,看见赫筠正一脸古怪地朝他走过来,季云满眼笑意,神色温和,“走,吃晚餐。” 赫筠心不在焉地用餐,望着一桌的佳肴,不知怎么就没了胃口,脑海中满是季冷,总是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像是在哪看过,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季云明显吃得很开心,眉眼带笑。 饭后,季禹释简单汇报一些公司的事给季云听,赫筠漫不经心地听着,望着窗外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夜色浓如墨。 冷清的月光流泻而下,没有星辰。 黑色宾利离开季家主宅邸,融进浓浓的夜色中。 第三十一章:变化(1) 夜晚。 黑色宾利行驶在回季宅的路上。 光影掠过他清隽秀丽的脸,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出神,他想他是认识季冷这个人。 只是—— 现在的他却记不起来。 “你以前是不是认识季冷?”季禹释的声音响起。 他回过神来,沉默会点头又摇头,眼眸中有点茫然地说:“也许以前在哪见过他,不过现在想不起来。” 像是脑中有一面厚重的城墙,阻止他去想,去回忆。 赫筠降下车窗,夜晚的风很凉爽。 季禹释沉默地看了看他,“你的意思是以前你见过他?”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皱眉望着窗外。 为什么那么出色的人,他会忘记?为什么会失去先前的记忆? 赫筠被这些问题扰的心烦意乱,没有任何头绪和线索,他究竟忘记了些什么。 季禹黑沉的眼珠中动了动,静静看他,开口说:“据我所知,季冷长年不在国内,而且他还有一名同性恋人,他同性恋人的名字叫伊文……” “伊文·弗卡恩,卡恩集团的掌权者……”赫筠不由自主地接过他的话说出来。 季禹释震惊地看向他,“为什么你知道?” 赫筠也惊讶地怔住了,掩住嘴怔怔地看向他,为什么他知道这个人? 心口一撞,脑海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壳而出,答案呼之欲出。 眼前季禹释的模样渐渐地模糊不清,头脑一阵剧痛,仿佛有一枚钉子一下一下钉进头脑,一波一波的疼痛,冲击得眼前发黑。 抱住头,闭上眼睛,无意识地低声喊:“好痛!好痛……” 季禹释呼吸一滞,伸手急忙抓住他的肩膀,问他:“你怎么呢?说话啊!” 赫筠疼得全身发冷,表情像忍受什么极大的痛楚,脸色惨白毫无血色,无力地睁开眼看向他,声音虚弱像随时都会消失:“头好痛,季禹释,好痛……” 一双清瘦的手扶着他躺下,手指触碰他冰凉的脸颊,低沉声音说:“把手拿开,我帮你按按。” 拉开抱住头的手,季禹释垂下眼睫,纤长漆黑的睫毛遮住他的神情,指尖轻揉有力地按摩他的太阳穴借此消除他的疼痛,静静地说: “什么都别想,什么都别想,赫筠。” 腿上的人疼得全身不自觉的痉挛,双目紧闭,额上冷汗涔涔,喉间不可压抑地发出低低的痛呼。 额前的黑发也被汗湿。 渐渐地,痉挛没有先前厉害,慢慢地平静下来。 时间慢慢地过去,黑色宾利稳稳地停在季家门前。 季禹释看了一眼枕在他腿上睡着的赫筠,苍白的脸色还没缓过来,没有出声叫醒他,抱起他唤来佣人推他下车。 将赫筠送回房间后,季禹释静静地凝视他沉静的睡颜,伸手拨开他的额前的黑发,倾身落下一个温热的吻,轻轻浅浅,沙哑低声说:“至少在我们协约没结束之前,我是不会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 直起身子,季禹释侧头,眼神暗沉地看着窗外皎洁的月亮,回头又看了看床上的人,关灯离开了房间。 窗外夜色正浓,万籁俱静。 第二天,赫筠醒来时,正巧看见季禹释走进房间,对他笑道:“早。” 季禹释微微颔首,淡淡问他:“头还痛吗?” 想起昨晚,赫筠脸有点红,坐起身来,视线缠绕在他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上,小声回答:“已经没事,谢谢。” “没事就好,你只需要专心地比赛,别在胡思乱想。” “嗯。”他点点头。 “祝你成功。”季禹释平静地说,推着轮椅准备离开。 “等一下。”赫筠急忙地出声叫住他,“你的腿没事吧?” 季禹释想了会,玩味地看着他,“还好,不重!” “欸……”赫筠尴尬不知怎么是好,脸渐渐红起来,低下头结结巴巴地说:“我…帮你……揉揉…会好…好一些。” 季禹释看他窘迫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不是今天出结果吗?揉腿会有时间的。” 说完,人慢慢出了房间。 赫筠抬头怔怔地空荡荡的房间,倒在松软的大床上,出神地看天花板,大脑处于真空中。 感觉季禹释有些地方变得不同。 第三十二章:变化(2) 东宁艺术大学。 温室花园。 缕缕阳光,透过水晶玻璃洒进来。 头顶是蔚蓝天空,薄淡的云,如同轻纱。 几分钟过去。 小水壶立在小板凳角边,宁岚皱起眉心,星眸死死地盯住手中的初赛名单,捏住纸张的手不由地紧了紧。 良久,她沉默地放下手中的名单。 “这次你看走眼了。” 他蹲下身,指尖晶莹地拨弄面前的一盆开得正好的粉色蔷薇花,侧目看向她,神色有些漫不经心,唇角勾出一抹懒散的笑。 红色的发梢都染上一分慵懒妖娆。 她对他笑了笑,纤长的手指着纸张上名字,“至少,他进入初赛,说明他还有机会。” 这个笑容让向恺宸感到厌恶,嘲弄地笑,“对他的期望比罗邵云还要高?” 宁岚僵直背脊,仿佛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提起水壶给花朵浇水。 他嘲讽地斜睨纤细高挑的背影,冷冷地说:“说到底,不过想利用他打败罗邵云,毕竟当初你是为了他才来东宁。” 停住浇水的动作,宁岚静默地望着远处,眼神飘渺,淡淡地笑:“以前是为了罗邵云,这次我想为自己,我真的累了,恺宸。从小我不停地努力追寻他的背影,渴望他能回头看看我。” “姐……”向恺宸怔怔地看她。 “罗邵云他太优秀,像一把炽热的火,吸引着我靠近他,像飞蛾扑火不顾一切。可是,现在的我已经被他的火烫得遍体鳞伤,连翅膀都破碎的蛾,是没有余力扑向那把火了。” 一时间,气氛很静。 向恺宸喉间堵住,干涩地开口:“为什么对说这些?” “不过是我想通了。” 顿了顿,她眼睛一亮,又说:“无论季如钰能不能走到复赛,我会用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帮他,希望你和罗邵云做好心理准备,他可是我看中的男人。” “啪!啪!啪!” 三声掌声,两人都寻声看去,神色各异。 罗邵云不紧不慢地迈开步子走近两人,眼底充满玩味,对低头不语的宁岚说:“我很期待能被你另眼相看的男人。” 情绪没有一丝起伏。 “……”宁岚没说话,僵硬着背脊,脸颊雪白。 “恺宸,一起回宿舍。”罗邵云招呼道。 向恺宸点点头,眼神复杂地看宁岚一眼,与罗邵云并肩走出花园。 待他们身影走远,宁岚虚脱似的呆呆跌坐在小板凳上,失神地看着前方。 —— 在季家简单吃完早餐,赫筠乘车去东宁。 窗外的景物一闪而过,他没心思去向欣赏。 车内的气氛处于古怪的尬尴中。 季禹释凝神地用笔记本电脑看公司的各项报告表,安静的仿佛是在公司里办公室中。 “你不去公司吗?”赫筠迟疑地开口问他。 “去。”季禹释淡淡地应了一声。 “其实,我可以自己去学校。”他低头小声说。 从数据中抬头的季禹释,瞟了一眼他,平静地说:“我也要去东宁,然后回公司。每年东宁的时装比赛,季氏集团都是它其中的一位赞助商。” “哦…哦……是这样啊。”赫筠尴尬地点头,僵硬地扭头看窗外,不在说话。 也许,是他的错觉,居然感到季禹释有什么地方变得不同。 但是—— 昨晚,那双手带来的温暖是真实的,甚至从心中升起一丝渴望。 对那双手带来温暖的渴望。 赫筠托着下巴,望着闪过的景物出神。 不知什么时候,车已经停在学校的停车场中。 赫筠微微地回过身,发现已经到学校,急忙打开车门下车,对季禹释说:“拜拜,我先走的。” “等一下。”季禹释出声叫住他。 “嗯?”赫筠疑惑地回头看他。 幽深的眼眸沉默凝视他,眼底闪过一道暗芒,声音低沉地说:“专心比赛,有些事不是你现在能触及。” “嗯。” 赫筠微怔片刻,点点头,“那我先走的。” 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季禹释淡淡地吩咐司机:“回公司。” 第三十三章:惊变(1) 宽阔的教室中。 赫筠选了一个后面靠窗的位置的坐下,学生三五成群,鱼贯而入的进教室。 上课铃响起。 翻开课本后,他心不在焉地听教授讲课,出神地凝视窗外的阳光,思绪飘渺,似乎在想什么,没好像没有想什么。 脑海浮现季禹释那张波澜不惊的脸,还有那双温暖的手。 想起临走前他说过的话,有些事不是你现在能触及。 赫筠沉默地皱眉,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动书本的边沿。 他明白他想要说些什么,现在不要去追查季冷与伊文·弗卡恩的事,哪怕是和他失去的记忆有关联,也不要去触及。 因为—— 还不是时候。 两堂课的时间过得很快。 下课铃响起,赫筠才微微回过神,发现教室的学生收拾东西离开了。 他收拾好东西,站起身来准备回公寓拿画板,再去温室花园画画,走出教室,看看走廊上神情激动的学生围着一个人,白蓝的公主帽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他瞥了一眼人群,刚走出几步。 被人叫住:“你是季如钰吗?” “嗯。”赫筠凝神看去,胸口一怔。 人群缓缓分开,让出一条路。 走出来的是碧蒂雅小姐,时尚界尊称她为时尚夫人,巴黎“纯色”品牌的首席设计师。 碧蒂雅走近他,手中精美的香扇被合上,碧绿如同绿宝石般闪耀的眼眸,含笑地看着他,亲切地问:“我想找你谈谈,有时间吗?” 赫筠怔了怔,在人群的羡慕声中点头,向她伸出胳膊,谦卑地说:”请,夫人!“。 碧蒂雅僵楞几秒,神情惊愕,立刻恢复优雅,朝他微微一笑,挽住他的手肘:“谢谢。” 透过玻璃的阳光静静地拂照在她的金发上,闪闪发光。 碧蒂雅轻抿了一口苦涩香醇的咖啡,目光紧紧地盯着坐在对面,嘴角带笑,声音轻缓:“你总让我觉得恍惚,无论是你的作品,还是举止,和莫云都如出一撤。“ 压下心中的慌张惊讶,赫筠笑了笑,“不过是夫人的错觉。” 初夏的阳光强烈刺眼。 碧蒂雅沉默地收回视线,静静地凝视雪白瓷杯中褐色的液体,低声喃喃道:“也是。” 顿了顿,她笑道:“我很欣赏莫云的作品,他是一名出色的设计师。可惜,两年前他宣布退出时尚界,想想也觉得可惜。” 赫筠愣住了,如遭雷劈,脸色骤然惨白,耳膜一阵轰鸣。 两年前,莫云宣布退出时尚界!! 这个消息炸得他头昏眼花。 初夏的五月,却让他像身处在寒冬,全身止不住发冷。 怎么可能! 颤抖地嘴唇问:“夫人,莫云真的在两年前宣布退出时尚界。” “真的,当时还登上报纸。”碧蒂雅不可置否地说。 “哦…真可惜啊。”沉默片刻,他颤抖地说,放在腿上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 这么说—— 他所有的记忆全部都是两年前,整整两年的记忆全部是空白。 没注意到他的异样,碧蒂雅笑容淡淡地说:“我希望在东宁的比赛结束之后,你可以考虑一下我的提议,随我一起去巴黎学习,我会让你成为比莫云更加优秀出色的设计师。你们可真像,我原本以为你是莫云留在中国的学生。” “我…不是他学生。” “那就好,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嗯,我会好好考虑的。”赫筠咽下苦涩的咖啡,轻轻点头。 从咖啡厅里出来,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各色的行人。 赫筠脸色苍白,精神恍惚地回到学校公寓。 关上公寓的门。 赫筠呆呆坐在床的边沿,除了他早在两年前的退出时尚界的震惊,忽然他明白在于家宴会上,于颜怡身上的礼服为什么能剪裁那般符合他的风格,仿佛他亲自剪裁缝合一般。 如果……如果不是林卿鸣给她设计图。 他脑海中形成一个大胆的假想。 如果,那件礼服是他两年前亲自裁剪缝合的呢?只是他忘记了。 赫筠手指颤抖地拿出手机,拨通于馨的电话。 电话接通。 “喂,如钰。” “于馨,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第三十四章:惊变(2) 下午。 于馨约他在学校旁边的咖啡馆见面。 午后的阳光渐渐灼热起来。 急不可待赶至咖啡馆的赫筠,一眼瞧见坐在咖啡馆外面,一顶一顶墨绿遮阳伞下的于馨,嘴角带笑地走过去,“麻烦你了。” 于馨微微一笑,像一朵盛开在午后的花,明艳温暖,俏皮地眨了两下眼睛,“不会,难得你也有事拜托我的时候,我肯定要尽力完成。” 她把手中的纸袋推向他,笑盈盈地说:“颜怡她可宝贝这件衣服。” 赫筠接过纸袋,露出一抹淡笑,“我会很小心翼翼。” 他屏息凝视手中的纸袋,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可以清楚的听见自己心脏加快跳动的声音,手指有些颤抖地拿起纸袋。 “其实,你不用那么小心翼翼,那么郑重。”于馨好笑地看他一眼,又问:“要喝咖啡吗?” 他没抬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于馨起身朝咖啡馆走去。 他手心沁出一层薄薄的汗,犹豫一会,终于小心翼翼地打开纸袋,深黑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看着,从里面拿出来湖绿色的礼服,心跳仿佛也慢上半拍。 赫筠脑中骤然一片空白,空气仿佛凝固,眼睛呆呆地看着礼服后背内侧用浅色的线绣上去的英文字母“Y”。 脸色陡然苍白的毫无血色,身体僵硬如石雕。 忽然,胸口冰凉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正拿着衣服的手缓缓地将礼服放回纸袋中,垂下睫毛,声音透着不易察觉的颤动:“果然……” 一阵温热的风拂过。 可是。 他全身一阵阵地发冷。 惶恐不安、惊慌失措…… 这些情绪全部涌上来心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去收拾整理它们。 他苦笑着想,太过急于真相的答案,而忽视自己是否能够接受这些荒唐的事实,他至始至终太高估自己。 他所拥有的记忆都是两年前,甚至被人特意的混淆时间,不仅让他活在回忆中,又硬生生错开空白的两年。 心中有声音在疯狂的叫嚣,在热烈的呼喊,让他查清这一切。 他静默地凝视远处僻静的街道,眼底空茫暗沉没有焦距,他有预感,一旦真的查到他过去空白的两年,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如同打开灾难之盒的潘多拉,无尽的黑暗与灾难会争先恐后,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这种预感来得太过强烈太过真实,让他都开始踌躇不安。 也许正像季禹释对他的叮嘱:有些东西并不是你现在能触及。 短暂的沉寂。 从咖啡馆出来的于馨手中端着两杯泡好的咖啡,坐到对面,注意到他脸色苍白,担忧地说:“如钰,你是不是什么地方不舒服?” “我没事。”赫筠摇摇头,嘴唇苍白,笑容牵强如同苍白枯败的花朵。 他将纸袋还给她,微笑地说:“今天谢谢你。” “呵,别客气,毕竟是朋友。”于馨低头轻笑一声,垂下的睫毛轻微地颤动宛如蝶翼般,乌黑的眼珠闪烁伤痛的黑芒,忽略掉心中传来一丝丝的刺痛。 手中的银勺心不在焉地轻轻地搅动咖啡。 赫筠心不在焉地笑了笑,不再说话,端起咖啡浅浅地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顺从舌尖蔓延到心底。 气氛很静。 于馨仰起头,眼睛亮亮地问他:“听说碧蒂雅夫人专程去找你。” “嗯。”赫筠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碧蒂雅夫人找他的消息,早在学校像风吹过麦田。 “你作品被她看上了。哇!太幸运。”她举起大拇指地夸奖,眼眸神采奕奕。 眼底快速闪过一丝黯淡,目光怔怔地凝视他。 也许没向他告白是对的,毕竟是这么优秀的人,她哪配不上他啊。 “没那么夸张。”赫筠摇摇手,“不过是过来聊聊而已。”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看上你的作品,不然怎么会找你“聊聊”。”于馨笑眯眯地反驳,“聊聊”两字音咬得极重。 沉默一会,赫筠轻抿浅色的唇,幽幽地说:“她希望比赛结束后,我能随她一起前往巴黎学习。” 于馨神情激动地站起身,“真的?” 一声轻响。 未喝完的大半杯咖啡全部泼到纸袋上。 第三十五章:温暖 “这……” 于馨脸色剧变,倒抽了一口凉气,急忙拿出纸袋中的礼服。 湖绿色的晚礼裙胸襟沾上一些褐色的咖啡。 她神情焦急地看着手中的礼裙,哭丧着脸,“这可怎么办啊。” “应该…可以洗掉。” 赫筠起身走到她旁边,出声安抚道。 于馨咬紧嘴唇,点点头:“那我先把它送去洗一洗。” “好,你快去。” “嗯。”于馨慌慌忙忙地拎起纸袋,走近路道上拦下出租车离开。 送走匆匆忙忙地于馨,赫筠坐下静静地喝完余下的咖啡,黝黑的眼眸宛如深不见底的海面。 温热的风拂过僻静的街道,路道两边的树叶沙沙作响。 赫筠回到公寓后,听见躺在床上手机正在震动,想起刚刚出门太过慌忙忘记带上它。 他一边接通电话,一边走去阳台,打开玻璃滑动门,回到床边沿坐下,“喂。” “听说碧蒂雅夫人去找你了。”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薄冷清。 他微怔片刻,诧异地瞟了一眼手机,“嗯,你知道了。”不知道消息是怎么传进他耳朵里去。 电话那边静默着,他是从校方送来初赛报告表上得知。 “她问我在比赛结束后要不要随她去巴黎。”他顿了顿,继续说:“虽然是考虑,我想……” “想去就答应她。”电话那边打断他的话,声音静静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赫筠愣住了,心口一热,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垂下漆黑纤长的睫毛,拿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试图想说些什么,张张嘴吐出一个单音:“我……” 胸口翻腾酸涩,眼神暗沉,他想微笑地说些道谢的话,可他怎么也笑不出来。 气氛出奇的寂静。 许久。 “季禹释,我头好痛。”他闭上眼睛,浅色线绣上的“Y”字在脑海中闪现。 哪怕是撒娇,哄骗。 他想自己依旧还是眷恋贪婪想要那双手掌的温暖,在他被无力、痛苦的潮水快要淹没的时候,那双手如同绝望中的救命稻草,支撑着他。 那边沉默好久,久到他以为他会拒绝一个这么无理的要求。 “在学校吗?” “嗯。” 挂断电话后,不知过了多久。 门被打开。 季禹释倨傲修长的身影出现在房间,俊美的面容上有一抹苍白,身后跟着谭锡。 “你先出去。”他淡淡地吩咐谭锡。 谭锡点头,镜片后的目光复杂地看赫筠一眼,安静地退出房间。 “你来了。” 赫筠坐在床上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忙扶着他坐在床头,给他倒了一杯温热的水,又坐回去。 “出了什么事?”季禹释凝视他苍白的脸,眼角下圆黑的痣黯淡失色,淡淡地问。 他默然地垂下睫毛,遮挡住眼底的空洞酸涩,低声歉意道:“只是有些累,抱歉让你跑这么远。” 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疲惫苦涩。 注意到他脸色不对劲,季禹释微微蹙眉,静默地喝了一口水,“头痛,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他双手不自觉握在一起,轻轻地摇头,“没有那么严重。”又垂头看他的腿,想起他骨折没完全愈合,眼底透着歉意,“我帮你按摩一下腿。” 搁下手中马克杯,季禹释神色冷清,语气淡凉地,“既然你没事,我回公司去。” 一只手按住他的手,转头对上赫筠黑沉沉的眼眸,里面似乎包含很多情绪,又好像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像孩子一样无助脆弱地看着他,低低地说:“别走,陪陪我好吗?现在的我只剩下你了。” 季禹释任由他抓住手,又一次问他:“你出什么事?” “没出什么事,陪陪我就好,一个人很难受。” 温暖的手掌让他稍微安心,胸口翻腾的绞痛却怎么也停歇不下来。 第三十六章:现在的我只剩下你了 房间里一片寂静。 季禹释凝视擦得一尘不染的玻璃滑动门,忽略手中冰凉的温度,带来如蝶翼般轻微的悸动,冰冷的胸口恍惚有一丝热流缓缓涌出。 现在的我只剩下你了。 想起刚刚的这句话,他侧头看了看紧紧握住他手的赫筠,素来冷硬如冰的面容带着一丝奇异的柔和。 忽然,他想到什么,眉头皱了皱,问他:“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事来了?” “什么都记不起。”赫筠握住他手紧了紧,面容清瘦秀隽,沙哑着嗓子回答。 沉默良久。 “至少在协约的期间,我有义务会保护你。”季禹释淡淡地说,深不见底的眼眸中窜过一道阴郁的暗芒。 “谢谢你。”赫筠仰起苍白秀雅的脸,对他笑了笑,有种说不出的黯淡脆弱,好像一碰即碎。 对他的笑,季禹释背脊僵硬一下,下颚一阵紧绷,淡漠地撇过目光,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声音平板低沉,“我先回公司去。” 莫名的烦躁堵得他胸口发慌。 赫筠望了望掌心突如其来的变得冰凉空荡,点头微笑。轻手轻脚地扶起他送出门,交给站在门外的谭锡手中,“麻烦你了。” 谭锡沉默地点头,扶起季禹释,目光掠过他苍白清瘦的脸颊,恭顺地低下头。 黑色宾利缓缓启动,阳光洒在冰冷的车身上,平稳地驶出学校。 回到车中的季禹释,黑漆的睫毛遮挡住他神色,嘴唇紧紧抿起,透过树叶间斑驳的阳光投照在他冰冷倨傲的侧面。 从西装口袋内侧的拿出一款有些旧的银色吊坠,在阳光下发出淡淡的光泽,手指轻轻地抚摸上面精细雕刻的花纹,嘴角一弯,眼神暗烈冰凉,温热的心脏顿时冷硬如石。 赫筠望着电脑屏幕上的新闻,大脑一阵恍惚。 那一刻。 密密麻麻地英文好像窜成一条细长的绳索,扼住他的喉咙,连同呼吸都变得困难。 原来他真的在两年前退出时尚界。 良久良久,他回过神来关上电脑,胸口的绞痛逐渐麻木,剩下不过是空洞的寒冷。 忽然,想起好久没去温室花园画画。 他缓慢地起身取画夹打开,从里面掉出一本素描本,上面画着是一位宛如深居城堡里尊贵优雅的世袭贵族男子,五官如雕刻般俊美深邃,气质优雅迷人,直挺修长的背影。 蹲下身子,赫筠捡起散落的素描本,一页一页地翻动,里面都是同一个男子,不同的角度,不同的背景,不同的衣着,不同的表情…… 每一张画得相当认真细腻,仿佛融进全部的情感。 他凝视着素描本上的男子,低头无声地笑,眼底漆黑空洞吓人,笑容苍白酸涩。 手指僵硬地来回抚摸画中男子深刻的轮廓,沉痛地低声喃喃:“为什么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离我那么远,卿鸣……” 脑中忽然闪现出季禹释的话,林卿鸣将同于颜怡在下个月的中旬举行婚礼。 手指像触电般收回,眼睛缓缓闭上,唇色惨白,眼底剩下的只有绝望的灰烬,想到下个月的中旬林卿鸣同于颜怡携手走进礼堂,如同恐怖的噩梦揪住他,逼着他发狂。 他真的没办法去若无其事地祝福他们,哪怕是用赫筠的身份。 怔怔地凝视素描本,画中的男子离他越来越远。 也许,现在的他只剩下季禹释了。 即使,他消失掉了,也不会有人在乎,但至少季禹释他会在乎,因为他们签订协约,不达到他的目的,季禹释是不会放过他的。 以前最怕的人成为现在唯一的依靠。 赫筠弯起的嘴角平白多出讽刺之意,手中的素描本没再放回画夹,而是收进抽屉中上锁,画满一本子的眷恋到最后成了折磨人的利器。 那么,谁能告诉他。 是否,不看,不听,不想,可以忘记一个人。 想一想那终究不过是逃避、胆小者的自我安慰罢了。 第三十七章:你很优秀(1) 温室花园。 “嘶——” 指尖冒出一滴血珠,染红了手边的妖娆深红的玫瑰。 宁岚抬头微微眯起眼看清逆光走进来的人,缓缓站起身笑了笑,“祝贺你进入初赛。” “谢谢。”苍白的肌肤阳光下变得有些透明,弯起的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赫筠望向她,注意到她指尖那抹嫣红,开口问:“你没事吧?” “没事,一点小伤。”宁岚不在意地笑笑,走到小板凳上,拿起用手机压住的一张折叠整整齐齐的纸张交给他,“这是初赛的名单。” “嗯。”赫筠点点头,打开手中的初赛名单,视线一路下滑,停在最后一个名单上,楞了一下,轻轻笑道:“似乎成绩不怎么好。” “至少进了初赛,已经很不错了。毕竟发生那种事,能进入初赛很了不起。”她垂下眼眸,默默地说。 “是吗,罗邵云的成绩很不错在前三甲。”他淡淡地说。 听见罗邵云名字时,宁岚动作一顿,便很快地恢复正常,低低地说:“他从小就很优秀。” 语气充满黯淡无力。 “你们从小就认识吗?”赫筠诧异地问她。 宁岚轻笑地摇摇手,眼底闪过一抹伤痛,“马马虎虎而已。”又自顾自地转移话题,“你来这里画画?” 他点点头坐下,从包中取出铅笔与画夹,“很久没画画,担心手生。” 宁岚不禁好笑的看了他一眼,目光渐渐暗下来,低头心不在焉地摆弄手中的花盆,“如钰啊!能问你一件事吗?” “好。”赫筠选好角度,执笔开始画。 “当初为什么选择时装设计?” “因为喜欢它。”他很自然地回答,停下笔望向了她,“难道你进入模特班不是因为喜欢吗?” “喜欢啊……”宁岚沉默了半晌,指尖触碰到玫瑰的尖刺,低声说:“我不喜欢模特。” 赫筠怔了片刻,眼神复杂地看她,“不喜欢为什么学?” “……”宁岚沉默着,凝视手中的玫瑰。 赫筠静默地继续画手中的画,不在说。 空气很静,带着浓郁的花香。 “不问我原因吗?” “人总是想要隐瞒的事。”他淡淡地回答,手中的笔发出沙沙的声响,一笔一笔地勾勒轮廓。 “果然,你是个不讨女生喜欢的男生。”宁岚低低地笑,垂下的睫毛掩饰住眼底的脆弱,声音提高几分,“我是为了罗邵云才来东宁,惊讶吧!我也有喜欢的人。” “嗯。”赫筠点点头,专注手中的画。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宁岚恶狠狠地瞪他,哪有人惊讶都是神色不变,跟呆瓜一样,不甘心地问:“你是不是早知道这事呢?” “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是那副雷打不动的死样?”她站起身,“从见你第一面,你就是这副样。哎——” 忽然,赫筠转头看她,说:“我很惊讶的告诉你,我真的很惊讶。” 宁岚怔了片刻,微微眯起眼,咬牙切齿地说:“季如钰,你在耍我吗?” “没有,你喜欢罗邵云很正常,毕竟他很优秀,人也不错。”赫筠低低地说。 “是啊!他真的很优秀,不论小时候还是现在。我已经跟不上他的脚步了。”她眼眸黯淡,微微一笑,说不出的悲沧。 沉默片刻。 “其实——”赫筠停下手中的铅笔,撕下刚刚画好的玫瑰花,递给她,“你也很优秀,不比他差。” 宁兰怔住了,久久未回过神来,手中拿着画,纸张似乎还残留着玫瑰浓郁的香气。 她清醒过来,轻轻地叹息:“你真不会安慰人。” “不是安慰。” 赫筠重新画,静默地望了前面的一盆紫罗兰,细细的描绘。 宁岚看着手中的画,抬头看着他,许久出声问: “如钰,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你说。”赫筠没停下手中的铅笔。 画中的紫罗兰,一丛一丛的,深深浅浅的紫色,深沉明艳。 轻柔地舒展的花瓣。 浓郁的绿叶。 在阳光静静的绽开属于它的美丽。 第三十八章:你很优秀(2) 夕阳西下,云彩满天。 金红色的霞光,笼罩下来,光芒柔软温和…… 气氛变得古怪的沉闷。 向恺宸站在不远处,如火般亮丽的头发闪着点点淡淡的光泽,冷漠地看着他们。 “恺宸……”宁岚低声唤道,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雪白的脸颊又苍白了几分。 他走近她,嘲弄地扫过她,嘴角笑意显得漫不经心,“你还是选择利用他。”转眸目光复杂地看静静地画画中的赫筠,心中一顿,莫名的不舒服。 “你…你听见了。”她紧紧地捏住手中的画,问他。 向恺宸没说话,挑了挑眉看向他,笑容轻柔没有半分温度,声音嘲弄地反问:“你说呢?” “我……”宁岚神情慌忙地想要解释什么,却被他冷淡地打断。 “你还是没变,说我幼稚,你自己做的事并不比我高明,一次又一次的利用别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他的语气很淡薄。 闻言,宁兰心脏一阵紧抽,低头沉默不语。 他冷冷地看她一眼,拉起面容平静地赫筠,淡淡地对他说:“收拾好东西离开,模特我再替你找一个。” 赫筠轻轻地抽出自己的手,乌黑光亮的眼眸看向他,平静地说:“不用了,我设计的衣服没人比她更适合。”顿了顿,轻笑道:“再说我已经答应她了。” 向恺宸怔怔地看着他,空荡的手在半空僵几秒。 宁岚咬了咬唇,抬头望他,苍白的下颚苍白几乎透明,颤抖地说:“如钰,我想你当没这回事,其实换下我也没事,让恺宸给你再找个模特,他认识的模特都是非常优秀的……” 赫筠静默着,垂下睫毛,眉宇间有一丝疲惫,淡淡地说:“如果你也是这么想,我没办法勉强你。” 弯腰沉默地收拾画具。 “我先走的。” “嗯…”宁岚低低地应了一声,手紧紧地握成拳。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地长。 收回冰凉空气中的手,向恺宸眼眸渐渐传暗,拧起眉看了一眼消失的人影,回头对宁岚说:“邵云为什么不回头看你,是因为你一直都是依靠别人,想要赢得他的视线,从来不依靠自己。罗邵云不是天才,他比谁的认真用心,这次希望你能好自为之。” 说完,他迈开步子离开,淡红的霞光划过他的发梢,宛如跳动的火焰。 吸了一口气,宁岚失神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好自为之吗…… 霞光淡淡地照耀下来,空气地香味越发的浓郁,透出不过气。 淡红的光线照耀在背包上,赫筠停下脚步,一双黑珍珠般的眼眸格外的清亮,“有什么事吗?” 向恺宸心不自觉漏了半拍,视线缓缓地从他浅色的嘴唇上移开,面上挂着一丝漫不经心地笑,低声问他:“需要我替你找模特吗?现在的宁岚这样子恐怕不能参加初赛。” 赫筠低头想了一会,轻点两下头,“那拜托你了。” 在看到他点头,向恺宸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嘴角泛着一抹淡笑,像一朵绽开的花,妖娆迷人,“交给我就行。” “谢谢,我先回公寓。” “一起回去吧。”他心情颇好地说。 “嗯。”赫筠诧异地应了一声。 两人并肩静默地走着,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昏黄的光线,照在身后阳台的整面玻璃门上,反射出刺眼冰凉的光芒。 轻风吹过,扬起的衣角,一道人影静静地望着他们,眼底闪过一道暗沉的光芒,透着冰凉的寒意,冷漠地转身走进房间。 楼下,刚刚走进公寓。 “抱歉,我接电话,你上去。” 听见手机铃声,向恺宸微微皱起眉,向赫筠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转身走出去接电话,瞟了一眼来电人,眉头舒展开,淡淡地问。 “有什么事吗?” “你现在在哪?” “刚刚到公寓楼下。”他说。 “现在有空吗?来趟我房间。” “有,我这就去。” 挂断电话,向恺宸迈开步子走进公寓。 第三十九章:疯子 夜晚7点。 赫筠接到初赛的通知。 于二十天后,在东宁艺术大学的体育广场进行初赛。 白炽灯照在雪白的纸张,苍白而冰凉。 在评委一栏中清晰地写上林卿鸣的名字,心脏猛然一阵紧缩。 紧接其后是季禹释的名字工工整整。 放下手中的通知,赫筠苦笑地看着染上一层墨色的天空,星光微弱的闪耀在其中。 上天总喜欢捉弄人,越是不想见到的人,越是变本加厉的出现在面前。 初赛的主题是:白色。 简简单单两个字,范围很广阔,全然靠设计师的灵感与设计。 进入选拔的设计师有几百人,然而进入初赛的人数总共四十五人,筛选十分严格,百里挑一。 赫筠幽幽叹息,思绪繁杂。肚子传来一阵阵饥饿感,起身穿上外套,出门准备去买些食物回公寓。 关上公寓门,用钥匙锁好。 隔壁的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间响起,吓得他一跳,皱眉看去。 耀眼的红发如同盛开的红莲,向恺宸脸色极为难看,琥珀色的眼眸阴沉地瞪着站在门前的青年,对他低吼道:“你疯了吗?” 青年帅气阳光的面容上蒙上一层焦急之色,走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臂,张口想要解释:“恺宸……你听我说,恺宸!” 向恺宸眼珠冰凉地看着他,甩开他的手,警告道:“放开,罗邵云。” “恺宸……我……”罗邵云手指僵在半空,怔怔地看着他。 “我先回去,今晚的事,我只当作没发生。”他冷淡的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睁开眼目光冷凝,抬头看见前面的人,身形一僵,便恢复一贯的漫不经心样子,开口问他:“你在这里干什么?” 赫筠抽出钥匙,回答他:“我住隔壁。” 罗邵云淡淡地扫过他们,皱起眉头,最后目光暗烈落在向恺宸身上,低声说:“我不会收回我刚刚说出去的话。” 向恺宸神情僵硬,脸色铁青地低咒了一声:“疯子!” 手往站在原地的赫筠单薄肩头一揽,头也不回,迈开步子,“陪我吃饭。” 微微挣扎中的赫筠听见耳边的低语,沉默地低下头,任由他揽住肩头,离开罗邵云冰冷的视线范围。 走廊中,柔和灯光下,罗邵云望向两人离开的背影,深沉的眼眸宛如寒冬冰冷刺骨。 直至他们消失,人才缓缓转身走进屋中。 公寓外。 夜色凉如水。 揽住肩头的手松开,向恺宸唇色有些苍白,低声说:“谢谢你。” “没事。”赫筠淡淡地应了他一声,望着沉浸在阴影的脸,尖细的下颚紧绷苍白,透出几分脆弱。 想起他刚刚在耳边的低语:帮帮我。 语气中充满惊慌、脆弱。 “现在有空吗?陪我一起吃饭。”他沙哑的声音问,吸一口冷气,胸口的惊慌在一阵阵夜风中,渐渐升起一丝凉意。 “好。”赫筠点头。 两人的身影消失无边的夜色中。 阳台上,罗邵云沉默地看着消失的两个人,脸色阴沉的吓人,转身走进房间。 玻璃茶几上还放着几瓶灌装啤酒,他走近坐下,拿起一罐未喝完的啤酒,眼眸暗了暗,脑海中浮现出刚刚向恺宸浅红色的唇,印在冰凉的瓶口。不自觉轻轻地印在他刚刚喝过的位置,喝了一口。 似乎能感觉冰凉的瓶口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喝完啤酒,罗邵云眼神迷蒙地看着柔和的灯光,苦涩地笑了笑,支撑起身子走到书桌前坐下,从抽屉中拿出一本素描本,里面放着大大小小的素描本,或旧或新的…… 取出铅笔,在脑海中浮现出俊美妖娆的面容,宛若深海般琥珀色的眼眸,手中的铅笔在安静的房间中发出沙沙的声响。 忽然,一阵敲门声传来。 罗邵云皱了皱眉,停下手中的铅笔,关上画到一半的素描本,起身开门。 门被打开,看向来人。 他不禁怔了片刻,依靠在门框上,眼珠目不转睛地看向门外的人,冷冷地问:“你来干什么?” 第四十章:希望从未遇上你 进入初夏,早晚温差极大,夜风习习,凉如水。 沿路街道上的小餐馆,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向恺宸带他走进距离学校较远的川菜馆里,里面客人不多,装潢很有特色,古香古色…… 雕花的红木窗,浅黄色的竹椅竹桌,灯光昏暗,古韵十足。 坐好后,向凯宸把菜单推到他面前,说:“喜欢吃什么就点,这家川菜很地道。” 向恺宸单手支撑着脸颊,心不在焉地望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赫筠从菜单中抬起脸,对他说:“我随便吃些什么,你点就行。”说着把手中的菜单递给他。 接过菜单,向恺宸淡淡地扫了一眼,唤来服务生,点了一连串的菜名,最后要了一打啤酒。 “我喝果汁就行。”赫筠连忙说。 服务生走后,向恺宸抬眼看他,奇怪地问:“怎么不喝酒?” 赫筠摇了摇头说:“我酒精过敏。” 细长的眉渐渐地拧起,向凯宸沉默一会,想起上次宴会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的灌下一杯极烈的酒,心间顿时有几分愧意。 两人一时间变得很安静。 十几分钟过去后。 桌上的菜渐渐上齐,摆满一桌,放眼望去红艳艳一片,煞是颜色鲜艳。 赫筠几乎是吃两筷子的菜,喝一杯果汁,浓郁的麻辣味从舌尖一路直烧进胃中,感觉喉间都能喷出火来。 搁下手中的筷子,向恺宸好笑地看着狼狈的赫筠,苍白俊隽的面容染上一抹红晕,眼角下的痣越发的张扬妩媚。 最后目光落在他被辣红的嘴唇上,怔了一秒,视线不自然的移开,喝下一口冰凉的啤酒,平复胸口的燥热。 脑中忽然响起罗邵云的话。 燥热蓦然消散,脸色逐渐难看,胸口生出一股寒意。 他低头狠狠地灌一口啤酒,眉头紧锁,烦躁地凝视窗外,沉默地一口一口地喝酒。 “你想要谈什么?” 罗邵云坐在书桌前,淡淡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人。 沙发上的人,苦涩的一笑,说:“罗邵云,你是知道我喜欢你,从小到大……” 他沉默地听着,一句也不说。 “是不是正如恺宸所说的那样,你只是讨厌我依靠别人,自己从未努力过。” 罗邵云站直身子,嘲弄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宁岚,开口声音冷淡:“我不知恺宸说了什么,我讨厌你没有任何原因。” 闻言,宁岚脸色发白,手脚冰冷,怔怔地看着他,心脏上传来的痛楚紧紧扼住呼吸,喉咙干涩地说:“你真的那么讨厌我?” “别再自以为是,宁岚。并不是所有的男人见到你都应该喜欢上你。”罗邵云疲惫地闭了闭眼睛。 “我从来没有这样认为过。”宁岚双手痛苦地握紧,低声道。 “呵……”罗邵云冷笑了一声,冷冷地看着他,反问她:“难道不是吗?从小到大,你从我身边抢走了多少东西,你有好好数过吗?” “我……”宁岚章了张嘴吐出一个单音,咬住泛白的唇。 她只是喜欢他,想要赢得他的注意而已。 “你走吧。”罗邵云垂下睫毛,不再去看她,声音有种说不出的疲惫。 宁岚静静地站起身,面容苍白木然,眼珠黯淡空洞如同一淌死水,声音颤抖低哑:“抱抱我好吗?就一会,邵云。以后我会好好忘记你。” 罗邵云冰冷的面容上有一丝动容,眼神复杂的静静地看着她好一会,沉默地张开双手。 宁岚走近抱住他,把头埋进他的怀抱,手紧紧地抓住背后的衣服,浑身颤抖,发出低低地抽泣:“邵云……对不……起,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 罗邵云凝视窗外寂寥的夜空,僵在半空的双手垂下来,任由她抱紧他,在他怀中低声的哭泣,轻轻叹息:“你会找到比我更好的男人。” “邵云…邵云………邵云……”宁岚在他怀中,哑声地低叫。 在寂静空荡的夜晚中一遍一遍,仿佛要把他的名字死死地刻在心中,刻到骨子上去。 泪水无声的滑落,苍白痛苦。 罗邵云。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 我希望从未遇上你。 第四十一章:醉酒 终于。 渐渐地—— 宁岚微微地松开手中的衣服,头依旧是垂得很低很低。 轻轻地推开他的怀抱,扬起脸,眼眶红红的望着他,低声唤道:“邵云……” “嗯?” 她往后退了两步,咬了咬苍白的唇,眼尖瞟见他桌上的素描本,心中一痛。 声音有些颤抖—— “你喜欢恺宸,对吗…” 罗邵云的表情瞬时凝固在脸上,面色一白,沉默良久,垂下头阴影遮住神色,不自然地望向别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先回去吧。” “恺宸是不会接受你。”指尖微微地颤抖指着书桌上的素描本,她笑容苍白,“那本素描本全部画的是恺宸,对吗?” 面对她的质问,罗邵云脸色渐渐变得难看,声音隐含怒意,低吼:“出去!” 宁岚惊痛地望着他,低喊:“恺宸不是同性恋!” “宁岚,现在给我出去!”罗邵云愤怒地瞪着她,她的话真真切切地戳中他的痛处。 他当然知道恺宸不是。 可是,已经四年了,他情感没有被时间所消磨,而是随着时间与日俱增,已经不可能隐瞒、压抑。 时间与不能说出的爱恋,足够把他逼疯。 眼底隐藏的痛苦,如同窗外无尽蔓延的黑夜。 房间静悄悄的。 宁岚神情木然,眼神空洞仿佛什么都没有,低声说:“三年前,我发现你喜欢恺宸。因为我亲眼看见你趁他睡着,吻了他。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吗?你知道吗?” “……”罗邵云沉默地低头。 “一个是我弟弟,一个是我喜欢的人,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吗?”宁岚神色恍惚地低语,“可是,我当作没看见,我以为你只是一时好玩新鲜,一切都会好起来。后来,我发现这些素描本。” 除了震惊还有无尽的痛苦,那是她喜欢的罗邵云啊! 她沉默了整整三年,全然当作不知道…… 她一直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罗邵云会好起来… 可惜,她错了。 宁岚走近书桌,打开素描本,画的全部都是向恺宸一人,痛苦地闭上眼睛,泪水无声地落下。 “我喜欢恺宸,四年前就喜欢他。”罗邵云低声坦白道。 雪白的灯光直直打照在她憔悴苍白的脸上,胸口传来痛楚一圈一圈的扩大,仿佛心脏被一刀刀凌迟,抿紧苍白的唇,手指僵硬地从素描本上收回,缓慢地转身,望着他眼睛,轻声说:“我绝对不会祝福你们,绝对不会!” 说完,低头掩嘴跑出房间。 罗邵云呼吸一滞,眼珠静静地看着素描本上笑容明媚的青年,身影寂寞僵硬。 同一时间。 赫筠有些艰难地扶着醉得胡言乱语的向恺宸出川菜馆,轻轻地叹息,任命扶着他去路边拦出租车。 “喂,季如钰…你你……来…听我说说…” 向恺宸把脸凑到他面前,脸色酡红,眼神迷蒙盯着他,整个人越发妖娆,蛊惑人心。 赫筠无奈地推开嘴巴快要凑到他脸上去的人,“你说。” 被推开的脸又凑到他面前,“你……听我…说。” “我听着在,你说。”赫筠叹息地再次推开他的脸,时不时注意车辆。 向恺宸一把挥开老是推开他脸的手,琥珀色的眼眸委屈地瞪着他,“你…不要……离我…离我……那么远…听不…见。” 顿时,赫筠苦笑不得,“你说,我听得清。” “我…我告诉…你…啊…”他顿了顿,把脸又往他耳朵上凑了些许,酒味夹杂着湿润的呼吸直直地拂过敏感的耳朵上。 耳朵痒痒的,赫筠伸手不自觉地推离那张脸。 “你…不要…老是推我…的脸。”向恺宸恼怒瞪着他,好看地眉毛拧起来,生气使劲地往他身上一扑。 本来扶他已经够吃力,哪经得住他这一扑,赫筠整个人被他扑倒在地,摔得头晕眼花,半天没回过神来。 恍惚听见刹车声。 车门被打开,坐在车里的季禹释冷眼斜睨看着疼得一脸惨白的赫筠,“你在这干什么?” 谭锡下车急忙扶起趴在他身上死活不肯起身的向恺宸,赫筠揉了揉被撞疼的后脑勺,目光惊愕地看着车里面的人,“你怎么在这?” 第四十二章:寂寞(1) 黑色宾利缓缓启动。 车内一片寂静,向恺宸像没骨头,不安分一个劲地往赫筠身上靠,闭着眼睛,嘴里小声咕哝,不知道说些什么。 赫筠偷偷地瞟了一眼坐在旁边面容冷硬的季禹释,后脑勺疼得厉害,到现在还晕着。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问。 “路过。”季禹释面无表情,冷淡地回答,神情漠然地望着窗外。 “嗯…我和朋友来吃饭,他喝多了。”赫筠低下头,声音越说越小,明显感觉到他现在心情不怎么好。 一时间气氛陷入古怪的尴尬中,谁也没说话。 车很快抵达学校门口。 期间,向恺宸靠在他肩膀上睡得很沉,眉头紧锁,很是不安宁。 车门被打开。 赫筠使劲摇了摇靠在他肩膀上睡死的人,“向恺宸!向恺宸……” 睡眼朦胧,向恺宸没看清眼前的人,迷迷糊糊地说:“我很困,天还…没亮啊……不要摇……我。” 正当赫筠感到头疼,忽然一道人影走近,从他旁边动作小心翼翼地抱起向恺宸,低声对他“谢谢你。” 朦胧的路灯下,照亮来人一张帅气,五官刚毅的脸,神色温和,赫筠呆了呆,“嗯…” 目送罗邵云抱着向恺宸离开。 回过神来,他赶紧回头对季禹释说:“我先回学校。” 季禹释淡漠地看他一眼,仿佛没听见,一言不发,伸手碰了碰他的后脑勺。 “嘶——疼—”赫筠吸了一口冷气,条件反射地躲开。 “好像肿起来了。”他眼珠淡淡的,收回手,淡声吩咐坐在驾驶座上的谭锡,“阿锡,你去买些药膏过来。” 谭锡点点头,解开安全带便下车。 闻言,赫筠连忙出声阻止:“不用不用,我睡一觉就好,嘶——” 顿时,一阵剧痛从后脑勺传至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转脸对上季禹释一张冷漠俊美的脸,表情颇为无辜淡然,手却在覆在他的后脑勺,淡淡地说:“我帮你揉揉,会好些。” “其实……”赫筠想说拒绝,还没说话就被打断。 “关上车门。” “我真的……”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季禹释冷冷地说。 赫筠被他盯得浑身发冷,低头沉默地伸手关上车门。 不一会儿,车里传来。 “你不用忍,疼你可以叫出来。” “你…轻…点……” “这样,还好?” “还是疼…嗯…再……轻点。” …… 车内。 赫筠疼得一身冷汗,静静地趴在季禹释腿上,微微弓起的背脊,单薄脆弱地颤抖。 后脑勺上温热的手被移开,听见季禹释低沉的嗓音,“赫筠。” “嗯?”赫筠缓缓坐直身子,伸手摸了摸被揉得发热的后脑勺伤处,痛楚似乎比起先前要好多了。 搭在额头上的刘海被手拂开,冰凉的唇轻轻地落在额头上,如同蜻蜓点水般。 “轰”的一声炸开,赫筠脑袋中一片空白,呆住了。 额上被吻的地方灼热的吓人,仿佛变成一种烙印,深深地烙进骨子血液中。 季禹释在说些什么,恍惚什么都听不清。 他震惊地看着季禹释,干涩地嗓子问他:“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比起刚刚那人,我希望你能正确的选择。”他语气很淡,静静地凝视他。 赫筠怔了怔,狼狈地垂下头不看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的。” “他不是我的恋人。”他僵硬地回答。 季禹释怔了一秒,便恢复一贯的淡漠,眼珠暗沉不透光,“给你三天时间考虑,我想应该够了。” “我……”赫筠咬了咬唇,脸色苍白透明,“我不会爱上你,以前有过这样的约定,你不会忘记了吧。” “我记得。”季禹释回答道。 “那你……”他怔了片刻,看向他。 “爱不爱我,都无所谓。在一起有很多原因不是吗?”季禹释轻描淡写地说,神色波澜不惊,“人与人的结合,不仅仅只能是爱,还有可能是寂寞……” “不要说了。”赫筠猛然打断他的话,垂下睫毛微微地颤抖。 “难道不是吗?”季禹释反问。 “……”赫筠沉默不出声。 第四十三章:寂寞(2) 寂寞—— 这也是理由吗—— 晚间的风吹得人身上泛起一阵凉意。 气氛沉默压抑。 季禹释笑了,如同黑暗中绽开的昙花,带着淡淡的温暖。 倾身吻了吻他的额头,平静说:“好孩子。” 赫筠闭了闭眼睛,颤抖地声音,说:“别这样,季禹释。我寂寞寂寞就习惯了,已经没关系,不是因为爱在一起的人,没有任何意义。” “问问你这里,三天后给我答案。”他手放在他胸口上,“阿锡估计回来了。” 赫筠静静地看着放在胸口上的手,那个位置空洞洞地疼,像有冰凉的夜风灌进去,寂寞而冰冷。 他精神恍惚地下车,看见静默地站在车外的谭锡,眼镜面反射出白光,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将手中刚刚买的药膏递给他,深深地看着他,说:“大少爷是过来看你的,不是路过。” 赫筠怔了怔,接过药膏,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对他点点头,转身走进学校。 谭锡最后看了一眼单薄的背影,目光复杂,轻轻地叹息,打开车门。 “阿锡,你说他会答应吗?”后面传来冷清的声音,黑色的眼珠闪了闪。 谭锡沉默一会,面色复杂,唤道:“少爷。” “嗯?” “没什么。”怎么却说不下去,他专注地开车。 黑色宾利无声地消失在朦胧的黑夜中。 窗外夜色茫茫, 睡在床上的人翻来覆去,始终没有一丝的睡意,赫筠睁大眼睛看着闪烁朦胧灯光的黑夜。 季禹释吻他那一刻,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弯了弯嘴角,苦涩地笑。 他想,心中是渴望季禹释的温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贪求着。 …… 也许是,从医院的那一次,靠在他身边睡着,给他一种莫名的安心。 也许是,季老爷生日宴会上一句“有我在。” 也许是,雷阵雨下“现在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也许是,在他需要一个人陪伴时,恰好他在,给他承诺温暖。 …… 他不喜欢季禹释,只是贪恋他带给他的温暖。 这就是寂寞吗—— 因为寂寞想要更多的温暖。 想着想着,睡衣渐渐袭来,睡过去。 三天悄无声息地过去,平平静静的。 上午。 打开阳台上的玻璃滑动门,阳光明媚,惊起站在阳台栏杆上叽叽喳喳叫地欢快的麻雀。 忽然,放在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铃声。 赫筠接通电话,“喂,于馨。” “如钰,帮帮我。”电话那边几乎是带着哭腔地叫道。 “发生什么事呢?”他蹙眉问。 “颜怡的礼服…被她们剪碎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如钰,怎么办啊。”电话那边的于馨不安地说。 “你在哪?我这就过来。” “我在公寓前面的长椅那。” 挂断电话,赫筠便匆忙出门。 坐在长椅上的于馨,神色焦急地看着手机,时不时注意过往的人。 见到赫筠走过,忙迎上去,眼眶红红的,一副快哭的表情,“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先给我看看。”他皱了皱眉说。 赫筠看着纸袋中被剪成一条条碎布的晚礼服,眉头越皱越深,嘴唇紧抿,这根本已经不能再穿了。 已经成了碎布,没法补救。 于馨仰头看他,脸色苍白,神情黯淡,“是不是没办法呢?” “嗯。”赫筠把手中的布条放回纸袋,点头。 “我自己去处理,谢谢你如钰。”她黯淡地笑了笑,接过手中的纸袋,“那……我先走的。” 其实她也知道补救不了,毕竟都被剪成碎片。 赫筠低下头沉默一会,叫住她:“这些给我,下午我打电话给你,说不定我能行。” 于馨怔了片刻,神情激动,“你真的可以吗?” “嗯,大概。”赫筠笑了笑,“你先回去,尽量在拖一点时间出来,我会尽快做好给你。” “好,真的很谢谢你,如钰。”于馨把纸袋给他,乌黑的眼眸闪耀希冀的光芒,“如果不行,不要勉强。” “嗯”赫筠轻笑地点头。 于馨又说好几声谢谢,才离开。 阳光依旧灿烂如花。 看着纸袋,赫筠目光复杂,沉默好长一段时间,迈开步子离开 第四十四章:发现(1) 傍晚时分,霞光洒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宁静祥和。 于馨不敢置信地看着手中的礼服,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有什么问题吗?”赫筠问。 她一个劲地摇头,神情激动,双手紧紧地抓着礼服,说:“只是觉得太神奇了。” 闻言,他不禁莞尔,指了指礼服,说:“没问题的话,我有些累了,先回公寓。” 于馨从激动中回过神来,连忙点头,道谢:“谢谢你。” “嗯,没事。”赫筠笑了笑,转身朝公寓的方向走去。 回到公寓里,赫筠目光有些倦意地扫过满地的碎布,垂头叹息,动手开始收拾打扫。 时间慢慢地流逝。 等他收拾完一切,电子时钟指向6点,还差几分钟。 微风从打开地玻璃滑动门中吹进来,天空渐渐暗下来。 赫筠起身走到饮水机前倒一杯水,听见手机铃声唱得正欢。 他静静地走过去,瞟了一眼来电人,怔了片刻,才缓缓接通:“喂。” “我以为你不会接。”电话那边的声音依旧凉薄。 “有什么事,你说。”他淡然地问,走到沙发前坐下,拿起马克杯,浅浅地抿口水。 “今天去医院进行一次检查,我在你们学校外面。” 赫筠沉默会,看了一眼手机,半晌出声:“好。” 挂断电话,他静坐地喝完杯中水,黑亮的眼珠沉了沉,起身出门。 夜幕降临,街道上华灯初上,渐渐喧闹起来。 此时,于家的气氛好像笼罩在一片沉闷的沉寂中,空气中似乎能闻到还未散去的火药星子的气味。 于馨原本一脸笑容,在踏进偌大的客厅,感觉气氛不对时,收敛起来。 冷清的客厅中,她看见独自坐在黑色真皮沙发上一言不发的林卿鸣,怔了一下,走近他,问:“卿鸣哥,颜怡呢?” 林卿鸣回过神,深蓝色的眼珠暗沉,回答:“被于老爷叫去书房了。” “那……麻烦你把这件礼服交给颜怡。”说着,她将纸袋交给他。 林卿鸣点点头,接过纸袋,淡淡地瞟了一眼,似乎看到什么,拿出礼服细细地看了一遍,波澜不惊的眼底渐渐地掀起巨浪。 于馨看他的举动,心间一阵忐忑不安,生怕他一不小心看出一点什么,小心翼翼地说:“卿鸣哥,那我先走了。” 林卿鸣缓缓抬起头,手指微微颤抖用力的抓住礼服,神情有些激动,问:“礼服是谁做的?” 一步还未踏出去,她的心顿时凉了一截,不着痕迹地撇开目光,轻笑:“这件礼服是颜怡的,你该去问她才对。” “这件礼服是刚刚做起来,告诉我是谁。”他眼神一凛,胸口翻腾着巨大的惊喜,将他整个人都吞噬掉。 闻言,于馨一惊,脸色变了变,硬着头皮装傻,“我真的不知道。” “告诉我,于馨。”林卿鸣紧紧地逼问,深蓝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充满危险,声音温和道:“如果你不说,我会告诉颜怡,这件礼服不是原本的那件。” 于馨挺直僵直背脊,脸色一白,沉默了好久,咬咬牙说出来:“季如钰做的,我拜托他做的,颜怡的礼服被她们剪碎了,我……” 季如钰—— 沉默几秒,林卿鸣脑海中浮现出那天误认为是莫的秀雅青年,眉心皱起,把纸袋塞到她怀中,起身朝外面走去,“我会帮你保密,我先走了。” 于馨呆了呆,等她回过神来,客厅只剩下一个人,林卿鸣早没了踪影。 维尔医院。 赫筠静静地坐在一旁心不在焉地看着医生一步一步对季禹释的腿进行检查。 检查完后,直到季禹释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才回过神来,眼神淡淡的,问:“检查结束呢?” 说着,他起身过去准备扶起他。 手被冷淡地推开,赫筠诧异地看着他,听见他说:“我康复的差不多,可以自己走。” 他默默地收回僵在半空的手,低头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低声提醒:“还是注意一些比较好,毕竟没有完全的康复。” 季禹释没回头,神情淡漠。 出了医院,外面的夜色朦胧如烟。 第四十五章:发现(2) 法式西餐厅。 一盏精致台灯静静地搁放在餐桌上,泛出清浅的光晕。 店内灯光朦胧,低沉温和的钢琴声如同流水般流淌,透过擦得一尘不染的落地窗,可以俯瞰美丽的晚间街景。 赫筠望着盘中的意大利面条,卖相精致格外诱人,叫人食指大动,拿起银叉开动。 季禹释晃了晃杯中葡萄酒,深紫色的酒液发出炫目妖娆的光泽,衬得指关节越发修长白皙,动作优雅,目光盯着他,眼神高深莫测,问:“考虑的如何?” “咳,什么?”赫筠咳了一下。 “要不要和我一起。”他目光闪了闪,神情淡漠依旧。 放下手中的银叉,他凝视他好一会,最后低头淡淡地说:“你不是同性恋,所以我们没什么好说。” 季禹释怔了怔,拿起刀叉切盘中的牛排,“我的确不是。”手中的刀尖轻轻地划开,抬眼看他,淡漠地说“但,那又如何?” 慢慢停下手上的银叉,赫筠视线直直地看向他,说:“我们在一起,你能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好处吗?还是这也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 季禹释皱了皱眉,“都没有。” 他移开视线,落在灯火斑斓的街道,目光宁静,“季禹释,我不想成为一只飞蛾,一旦贪恋想要更多的温暖,结局会像飞蛾一样。”他对他微微一笑,“所以,你就让我一个人寂寞着吧。” 一味的追求温暖,忘记一切,到最后换来的是自取灭亡,他不想变得那样悲凉。 胸口传来淡淡的苦涩,赫筠收敛起笑容,静默地吃盘中的食物。 又是一段长长的沉默。 他神色波澜不惊,声音低沉平静如同醇香醉人的好酒,“至少,它们得到自己想要,很勇敢不是吗?为了温暖,哪怕是失去一切。” 忽然,他一笑,上挑的唇角,似笑非笑看他,眼底透着几分冰凉的讥讽:“赫筠,说到底你不过是胆小鬼。以为看不见火光的蛾,会放弃对温暖的追求,这些不过是你自以为是的想法。” 拿住银叉的手动了动,眼底黯淡,微长零碎的刘海遮住他的神情,脸色苍白。话从喉间挤出,低声道:“我要的不是你能给的,别再说这些玩笑话了。” 总有一天他会忍不住当真的。 季禹释静默地看他一会,平静地说:“吃完,我送你回去。” 赫筠看着盘中还是剩下一大半的意大利面,没了胃口,机械化的咀嚼,如同嚼蜡般,心间不可压抑地酸痛,有些难受。 忍忍就过去了,他没错。他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另一时间。 东宁艺术大学。 白色的凯迪拉克停在街道边,来往车辆雪白的灯光刺得眼睛发疼,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疲惫地闭了闭眼睛。 拿出钱夹,打开—— 一张小小地相片静静地躺在放相片的那一格。 相片中是两名男子,动作亲密,笑容明媚温暖。 林卿鸣深邃漂亮的眼珠,充满爱怜地凝视它,低头吻了吻相片中人,如同亲吻他的生命灵魂。 我一定会找到你,莫云。 他笑了笑,收好钱夹,注意校门来往学生。 先前打听他的资料,去过一趟季如钰所在的公寓。 只是,站在门外敲了很久,没有人来开门,一定是出门去了,之后他就一直在这里等待。 有些事必须当面问清楚。 熟悉完美的剪裁,精细的缝合,之前的莫名熟悉感,这一切都太过巧合,甚至变得有些不正常。 安静的空间,被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破。 林卿鸣接通电话,“喂。” “卿鸣,爷爷他坚决不同意。”电话那边传来于颜怡低低地叹息声。 他深深吸口气,安慰她:“谢谢你,实在不行别再勉强,这本来就是我的事,如今把你也牵扯进来。” “你真的很爱莫云。”电话那边沉默会,她缓缓地说,语气带着丝丝的羡慕。 “我不会再爱上其他人。”他淡淡地笑,“颜怡,这段时间很谢谢你的照顾,莫云的事我自己来就好了。” 第四十六章:游戏 车窗缓缓降下,夜风吹进车内,散去一车的燥热。 听见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林卿鸣微怔了片刻,深蓝色的眼珠专注地看着前方,低声道歉:“对不起。” 他真的没办法再爱上除莫云以外的人。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自嘲地笑道:“我只是想说出来,憋在心底难受,喜欢你是我的事,向你表白也是我的事。” “你一点都没变。”他低低地笑。 “我只是不想留下遗憾,哪怕知道你不喜欢我,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于颜怡振振有词地解释。 “这样啊。”他说。 “卿鸣,我真的很高兴能成为拥有你第一次求婚的女人。” “我也是。”他淡笑地回答,指尖轻轻地敲打方向盘,目光暗沉。 “卿鸣,我最后能帮你做的事,是给你劝告。” “你说。”蓝宝石般的光芒从眼底闪过,声音低了低。 “放弃追查伊文·弗卡恩。”于颜怡声音很静,语气严肃认真。 林卿鸣脸色变了变,声音透着冰凉的寒意,“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莫云在他手上,我必须找莫云。” “凭你是斗不过他的!你究竟知不知道。”电话那边传来于颜怡激烈地反驳。 “我是不会放弃莫云,我受够了等待,这次莫云会死,如果不找到他,莫云真的会死,你知道吗?”他沙哑着嗓子,声音充满恐惧,仿佛又回到找到莫云的那一刹那,痛苦的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卿鸣,你不了解他的可怕,你根本不了解。”于颜怡颤抖地低语道。 林卿鸣怔了怔,沉声说:“他是不是给于家施压了。”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过了许久许久。 “算我求你,别再追查他,卿鸣。”电话中的声音带着不可压抑的颤抖,低低地哀求道。 “我是不会放弃,谢谢你的照顾,真的很抱歉牵扯进于家。”说完,他不理会电话传来慌忙的叫声,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 于颜怡拿着盲音的手机,僵硬的身子瞬间失去所有支撑的力气,慢慢滑落,跪在地上。冷清的月光照在姣好美丽的面容上苍白没一丝血色,两行眼泪悄悄滑落,嘴唇颤抖,低声唤:“卿鸣,卿鸣,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伊文他……” 房门被推开,一道修长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门口,浑身散发出浓烈的黑暗,像暗夜蛊惑人的恶魔,阴影中露出尖细雪白的下颚,声线低沉优美,透着说不出的诱惑,轻笑:“看来谈判失败了。” 于颜怡身子因为惊惧抖了抖,僵硬地转头望向他,卑微地央求道:“再给我一些时间,求求你。我会让他停止调查,再给我一些时间…” 阴影中的人发出低低地笑声,于颜怡全身一阵阵发冷。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声音好像从黑暗的深处传来。 于颜怡脑袋一片空白,呆呆看着他,什么资格,她有什么资格,于家的产业在十几天前被一只无形的手暗箱操作,而那只手叫卡恩集团。 在她快要绝望之际,他忽然对她一笑,寒意直逼骨髓,温柔的声音仿佛情人亲密的呢喃。“这似乎是个不错的游戏,我想莫云会喜欢它,好歹主角是他以前的恋人,游戏慢慢玩才有趣。” 她呼吸一滞,全身忍不住颤抖,如同秋天的落叶,脸色惨白。 忽然,他看了一眼手中的表,虎口处黑色的蔷薇花无声的绽放,暗浓邪恶,“差点忘了时间,莫云还在等我,于小姐,期待你的表现,Game已经开始了。” 等房门被轻轻关上,于颜怡虚脱的跌坐在地上,额上沁出一层薄薄地冷汗,像缺水干涸的鱼,拼命地呼吸冰凉的空气。 门被再一次打开,于馨走进来,看见坐在地板上脸色苍白几乎透明的于颜怡,走过去连忙扶起她,担心地问:“颜怡,出了什么事?” “什么事也没有…”她闭了闭眼睛,驱散心中如同毒蛇般缠绕在心头冰凉的恐惧。 于馨把她扶到床边沿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水,沉默地陪在她旁边,等到她的脸色看起来好了一点,出声问:“刚刚下楼的男人是?” 强烈的逼迫感,给人一种最原始的恐惧。 骤然,她想得正入神,手被于颜怡抓得发痛,对上一张精致发白的脸,惊得呼吸一滞,听见她开口说:“绝对不能告诉林卿鸣,你看过那男人。” “为什么……”于馨有些不懂。 “闭嘴!不准在林卿鸣面前提起。”她冷冷地呵斥,美眸闪着寒光。 “嗯…嗯…”于馨被迫点点头。 看见她点头,于颜怡缓缓放开她的手,淡淡地说:“我累了,你先出去。” 她点点头,忽然停住脚步,像想起什么来,把手中的纸袋交给她,“你的礼服。” 接过纸袋,于颜怡把它放在一边,疲倦地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轻轻地带上门,于馨心中也松一口气,还好没发现。 第四十七章:昏倒 黑色宾利稳稳地停在校门口。 从半开的车窗吹进来的凉风让他脑袋发胀,有些不舒服,赫筠振了振精神,说:“我先回学校。” 季禹释没出声,紧抿嘴唇,黑漆漆的眼珠漠然地凝视窗外,仿佛没听见他说什么。 气氛一时间变得尴尬。 他幽幽地叹息,伸手安静地打开车门,下车。 还没等走出两步,被迎面走来的人叫住,他疑惑地看去,背脊僵硬了,怔怔地看着路灯下深刻俊美的面容,心直往下沉。 原本准备离开的黑色宾利,静静地停在原地。 漆黑的玻璃映出坐在车中人,波澜不惊如同冰雕的侧脸,好整无暇地斜睨两人,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寒气逼人,好像整个人都被暴风雪包裹。 “季如钰。”林卿鸣唤道,嘴角泛起温和的笑意,他的五官仿佛笼罩在柔光中,气息温和优雅。 赫筠心中一痛,半天没反应,好一会才清醒过来,连忙回答:“啊,我是。” 对于他的慌张,林卿鸣温和地笑了笑,邀请道:“不知道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聊一聊,关于莫云。” 闻言,他像受了什么惊吓般往后退了一步,表情骇然,嘴唇发白,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低声喃喃:“莫…莫云。” 难道,他知道些什么吗? “是的,我想和你聊聊莫云。” “我不知道。”他沙哑地嗓子快速地回答,心脏抽痛两下。 胸口像裂开一样,好不容易被隐藏起来的痛楚,此时像脱缰的野马,在身体中四处冲撞。 为什么要出现在他面前,他努力学习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想要慢慢地将他封印在记忆中。 好不容易建立起完美的假象,现在被击得溃不成军,残破不堪。 他真的好恨,好恨—— “你知道他,无论你的剪裁还是缝制,都和他……” “闭嘴,闭嘴。我什么都不知道。”赫筠捂住耳朵,眼神恍惚,喉间发出低低地咆哮,好像一只被逼死胡同不安的小兽。 已经准备结婚的他,为什么要出现在他面前,事到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 在他最需要温暖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出现。 真是讽刺…… “我只是想问问你知不知莫云的下落,伊文·弗卡恩他……” “闭嘴!!!”赫筠像受了什么刺激,近乎歇斯底里地嘶吼,脸色惨白如纸,头脑眩晕,眼前模模糊糊什么也看不清,勉勉强强地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子,而伊文·弗卡恩的名字不断在他脑海中一声声清晰回响。 赫筠的低吼引来不少学生的回头。 他握紧拳头,拼命地喘息像被抛上岸,濒临垂死的鱼,身体冰冷得毫无温度。 听见伊文·弗卡恩的名字,连灵魂都在恐惧的战栗,眼前突然一黑,往后倒去。 夜色如墨,夜风亲昵地拂过那人冷漠俊美的五官,浑身散发出凌厉地气息。 林卿鸣惊呆了,凝视男人怀中没一丝血色的脸,为什么会这样。 “他说不知道”抱住赫筠的手紧了紧,季禹释的眉头皱起来,目光淡淡地看向他。 林卿鸣脸上有愧意地低下头,充满歉意地说:“抱歉。” 看见季如钰昏倒,心脏像是被一根细针在刺。 “别再来找他了,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冷冷地警告,目光如同刀子般锋利。 “我只是想问问他莫云的事,真的抱歉。”他再次郑重的道歉。 “他很喜欢莫云和你,有些相像很自然。”季禹释语气淡淡的,眼底有抹令人难以琢磨的光亮,“身为他哥哥的我是了解他的。喜欢一个人,会变成偏执狂,通过不断的模仿,从而越来越像。所以关于你说的相像,不过是我弟弟身为一个完美主义的追求罢了。” 听完他的话,林卿鸣心间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又看了一眼他怀中的季如钰,被他以一种极具占有欲的姿势抱着,朦朦胧胧知道了些什么,担忧地问:“他情况看起来不太好。” “他不过是在今天受了一些刺激,与你没关系。”季禹释轻描淡写地回答。 “可是,他刚刚是因为我的话,才昏倒。” “不对,他先前就受到刺激。”看向怀中人,冷硬的嘴角泛起一丝温和,低声轻轻地说:“因为我向他表白了。” 闻言,林卿鸣吸口冷气,深蓝色的眼珠中充满震惊。 “他今天受到双重刺激,一是我的表白,还有就是我告诉他最崇拜的两个人,也就是你和莫云,是情侣关系,所以他才如此的激烈抗拒,他这辈子最讨厌同性恋了。” “那你还……”林卿鸣怔住了,忽然有些怜悯他、 一是惊讶他会知道自己和莫云是情侣关系,他们并没有公开,二是季禹释居然喜欢自己的弟弟季如钰。 “我会让他离不开我。”季禹释轻声说,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乌黑的眼眸中闪着危险的黑芒,“林先生,这段时间,请你一定要尽量避免和他见面。” “我知道了。” “谢谢你,林先生。” 季禹释嘴角噙笑地道谢,眼底透着丝丝的危险,在沉寂的夜色中散开。 第四十八章:喜欢你 “咚咚……” 病房门被打开,主治医生站在门口,看着守在病床边的人,低声叫了一声,“季先生。” 季禹释朝他点点头,看了一眼躺在病床面容憔悴清瘦的赫筠,起身走出病房。 窗外夜色暗浓,传来夜风吹过树叶的飒飒声响。 噩梦像一张铺天盖地的巨网如影如随,死死地纠缠着他,呼吸异常困难,仿佛成了网中鱼。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动。 季禹释回到病房时,神情凝重,看见病床上蹙眉,睡得极其不安稳的赫筠,快步走过去,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冷得吓人,像冰块一样。失去血色的唇颤抖地梦呓,他皱了皱眉头,倾身想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我…不是季…冷,不是…放过我……求…求你……” 站直身子,季禹释脸色变了变,沉默地看着他,眼底有一丝冷厉的戾气闪过,胸口好像有一团东西堵着,一阵阵的发慌发闷。 他以前果然认识季冷和伊文·弗卡恩。 猛地,他意识到他一点都不了解现在的赫筠,以前的赫筠任性直爽,什么都写在脸上,自杀醒过来后的赫筠失去记忆,让他倍感陌生,沉静且充满谜团,慢慢地吸引他。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他错过,或者说是他有意地去避开这个荒唐的猜想。 电光火石,捕捉住一个说不出诡异古怪的念头。 如果,现在的赫筠不是以前的赫筠,一切似乎就可以说通。 猜想构成后,季禹释眼神暗烈,紧盯他,沙哑地说:“希望你醒后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赫筠清醒是在第二天的中午。 窗外阳光正盛,摆在窗台上的一盆一株绿叶,贪婪地吸收充沛的阳光,翠绿的叶子在阳光下闪耀,一片生机。 充满淡淡消毒水的病房,赫筠缓缓坐起身,嗓子干涩得难受,不自觉轻咳了几声。 病房门打开。 季禹释提着食盒走进来,看见人醒了,冷硬的嘴角缓了缓,放好手中午餐,淡淡地问:“感觉好一些吗?” “嗯,我没事。”他说,嗓子干得快要冒烟,“能帮我倒杯水吗?” 见他走到饮水机前倒水,赫筠隐隐感觉到今天的他有点不对劲。 等他喝完水,季禹释只是目不转睛地看他,一言不发。 病房陷入诡异的寂静中。 搁下杯子,赫筠被他盯着胸口发凉,坐立难安,迟疑地开口问:“你有什么事要对我说吗?” 他淡漠地调开放在他身上的视线,平静地说:“吃饭。” “好。”赫筠动手打开他带来的精致食盒,里面菜色很多,香气诱人,转头问他,“一起用餐?” 看了他一眼,季禹释点头,取过一双筷子。 两人安静地用餐,阳光静静地洒进病房。 午餐用完后。 “赫筠。”他突然唤他的名字。 “嗯?”赫筠偏头,疑惑地看他,手中还捧着水杯。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季禹释目光紧盯他,锐利地好像能看穿一切,语气坚定,没有任何余地。 神情一僵,低头躲开他的目光,捧住水杯的手动了动,低声自嘲地回答:“我能有什么事可以瞒过你。” “有的。”他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 “你究竟想说什么,不妨直接说出来。”他眼神一暗,神情宁静。 “你是谁?”他的声音很静,云清风淡地问。 他的话,像平地一声炸雷,炸的他头昏眼花,胸口一凉,甚至忘记该怎么去做出反应。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是赫筠。”回过神的赫筠,连忙地掩饰自己的失态,笑容都透着些许苍白掩饰。 “你不是赫筠。” “我是。”赫筠无力地争辩,一股寒意直逼脑门。 “看着我,告诉我,你究竟是谁?先前的赫筠我比谁都了解,他爱我,爱到自杀,你呢?”他如同深潭一样的眼眸直直看他,语气咄咄逼人。 他抬眸撞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眸,像是能透过身体看到他的灵魂,又狼狈地移开看别处,雪白的唇张了张,没说出一个字。 僵持几分钟过去。 他伸手—— 捧住他秀雅清瘦的脸,对上自己的脸,声音温和低沉没有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告诉我,现在的你究竟是谁。” “……”赫筠望着离他很近很近的冷漠俊美的脸,浅浅的呼吸扑在面上,垂下睫毛。 时间仿佛凝固住,病房静悄悄地。 忽然,唇上贴上一片冰凉柔软的东西,赫筠呆住了,一动不动,心跳都漏了半拍,像有什么在脑中炸开,大脑一片空白。 恍惚听见季禹释的声音,很轻很轻,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说:“我喜欢你,因为你是你……” 第四十九章:和我在一起 真狡猾—— 赫筠缓缓地闭上眼睛,冰冷的胸口似乎裂开一道缝隙,有一股暖流注入。 画面仿佛定格。 慢慢地…… 他移开唇,望向别处默默地出神,抿了一下雪白的唇。良久,声音很轻,说:“真狡猾,到底是谁骗谁。” 季禹释挺直背脊,凝视他,低声问:“告诉我你是谁。” 捧住水杯的手动了动,墨黑的眼珠淡淡的,沉默地喝口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赫筠?”还能不动声色地继续当作不知道。 谁骗谁,不过是他两相互的欺骗罢了。 “昨天。”他坦然地回答,又望他一眼,“从你醒后,已经发现不对劲,我尽可能,有意地避开答案。一直到现在疑点越来越多,证明你不是赫筠,这种荒唐的答案却成为最能说通你一系列变化的最大可能性。” 他能看出来他说的是实话,轻轻地吸口气,苦笑地说:“很荒唐对吧。我当初不敢相信这是事实,被迫背负起不属于我的人生和责任,适应陌生的环境。” 季禹释不出声,静静地听着。 他顿了顿,眼眸扫过他的脸,落在自己的留下粉色伤疤的手腕上,轻笑地说:“对一个初次见面的我,你下手真狠,毫不留情。” “抱歉。”低沉地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响起。 赫筠怔了怔,惊愕地看着低头道歉的季禹释,一直高高在上倨傲的人向他低头抱歉,给他一种恍惚不真实感,整个房间安静极了,似乎能听见窗外轻轻的风声。 好半天他回过神,笑了笑,“没必要说道歉。” 季禹释抿了抿嘴唇,看向他,沉吟了一下,肯定地问:“你是莫云。” 闻言,眼皮猛地跳了一下,赫筠诧异地抬头看他,深黑色的眸子淡漠如同深不见底的漩涡,吸引着人靠近,敏锐的洞察。仿佛在他面前什么也瞒不住。 看见他的神色,季禹释知道自己猜中了。 他呆了一呆,淡声说:“既然知道了,还问我什么。” “证实一下。”他脸上一贯的淡漠,“你很爱林卿鸣,时装裁剪、缝制和莫云如出一辙,天下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除非是同一个人。” 听见林卿鸣,他胸口有些疼痛,苦笑道:“我很爱林卿鸣,现在我是赫筠不是莫云,他已经准备和于颜怡结婚,我们终究是错过了。” 失神的想他们的过往,一幕一幕地幸福甜蜜,化为黑白的幻灯片,碎成无数碎片,碾成尘埃。 已经回不去—— “和我在一起。”季禹释打断了他的回忆,嘴角弯出一抹漂亮的弧度,沉声说。 他目光一闪,眼神复杂地看他,“我已经什么都没有,现在连赫筠都不是,你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你身上有一样东西,是我非要不可。” “什么东西。”他苦笑地问,甚至不理解季禹释在想什么。 “咚咚。” 敲门声打断两人的对话,进来的是位护士,和气地对他们笑了笑,走到赫筠身边,动作熟练地给他打点滴。 等护士走后,季禹释也站起身,替他盖好被子,说:“我下午有会议,晚点我再过来。” “嗯。”赫筠应了一声。 临走前,身后传来细小的声音说了些什么,季禹释神情一怔,便恢复一贯的淡漠,眼底闪过一道光。 病房门关上。 赫筠静默地看着窗台上一株随风摇摆的绿叶,慢慢地闭上眼睛,从敞开的窗户中有微风拂过,不知不觉睡过去。 一缕细腻的黑发垂在额上,睡颜宁静,五官秀雅像一幅水墨画。 他想,他终究成为一只飞蛾,贪图温暖而靠近火源,被火焰灼伤的双眼,身体还是能感受到温暖。 飞蛾也许一种畏惧寂寞寒冷的昆虫,和人一样。 回到车中的季禹释,关上车门,眼珠冷漠地扫过放在副驾驶座上的报纸,眼神暗了暗。 黑色宾利缓缓地行驶出医院。 第五十章:吃饭(1) 病房中,赫筠换下病服,坐在床边沿等谭锡办好出院手续,望着窗外出神。 窗外昏黄的天空,已经是近傍晚。 病房门打开,谭锡左手提着一小纸袋的药,望向他,面容温和文雅,语气恭敬地说:“小少爷,我送你回学校,大少爷在公司还要处理一些公事。” “好。”他收回视线,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 黑色宾利行驶进拥挤的车流中。 夕阳西下,最后一缕金红色的光,消失在天际。 刚刚走近公寓门前,赫筠低头掏出钥匙开门,一道人影一个箭步地冲到他面前,漂亮的眼珠毫不客气地瞪着他,紧抿浅色的唇,口气不善,“你去哪呢?” 他看了向恺宸一眼,有点惊讶,一边打开门,一边回答他,“稍微有点事。” 向恺宸瞟了他一眼,皱了皱好看的眉毛,闷闷地“哦”一声,跟在他身后走进房间,坐在沙发上,看见他从小纸袋中拿出药片,问:“你去医院呢?” “嗯,昨天身体有些不舒服。”赫筠淡淡回答,走到饮水机前,转头问他,“是喝红茶还是温白水。” “红茶。”向恺宸心不在焉地回应。 “那等等,现在烧水中。”说着,他橱柜中取出一组茶具,一盒红茶,“你先坐会,我去洗下茶具。” 向恺宸点点头,打量起房间来,整洁简单,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放在床上的手机响起,向恺宸瞥了一眼,对在厨房洗茶具的赫筠喊道:“季如钰,有你电话。” “帮我接下,我待会回电。” 向恺宸接通电话,懒洋洋地说:“他现在有点忙,待会他给你回电。” 电话那边沉默一会,声音低沉,“他在忙什么?” “洗茶具。”向恺宸晃到沙发前坐下,漫不经心地回答。 “让他跟我通话,现在。”电话那边不容拒绝地说。 向恺宸皱眉看了一眼手机,有点不耐烦,“他现在洗茶具,待会回电话你。”敢情这人是听不懂人话吗? “现在把手机给他。”声音冷冷淡淡地命令语气。 他脸色一变,有点难看,黑了一张脸走进厨房,拿起电话放在他的面前,恶狠狠地说:“他一定要你接电话。” 说完,将头孩子气得扭到一边,像个闹别扭的孩子。 赫筠双手上沾些许泡沫,连忙用清水冲掉,擦干双手,从他手中拿过手机,走出厨房,“喂。” “阿锡送你回学校,现在在公寓?” “嗯,洗茶具泡红茶。”他打开阳台的滑动门,让房间通风。 “刚刚接电话的人是谁?”声音一沉,透着一丝不悦。 “朋友。”他不在意地笑了笑。 电话那边没出声,半晌才问,“晚上一起去吃晚餐。” 赫筠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黑了一张脸的向恺宸,淡淡地说:“今天我有些累,下次吧。” “你好好休息。”他生硬地说 “你也是。” 挂断电话后,赫筠静静地看着手机,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眼底闪过一丝迟疑。刚刚的一通电话,直觉告诉他,季禹释是认真的,如果他还是抱有试试的心态,会对他不公平,即使什么感情都给不了他,至少他该持有相同的认真态度去对待他。 “水开了。”坐在沙发上的向恺宸,恶狠狠瞪他。 “好,我这就来。” 外面,夜幕降临,星光闪烁。 向恺宸心满意足地喝着红茶,抬眸看他,“模特我已经帮你找好了。” 赫筠先是怔了一会,想起似乎有这事,笑容淡淡的,如清雅的百合,“谢谢你。” 向恺宸一怔,目光不自然地看向别处,面色染上一层浅浅的薄红,故作淡定地喝了口红茶,说:“没什么。” 短暂地沉默。 “宁岚她怎么样呢?”赫筠问。 闻言,向恺宸表情一僵,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漂亮的琥珀色眼珠渐渐黯淡下来,嘴边泛起一丝苦笑,低声叹息:“不怎么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想见。” “出了什么事?”他皱眉。 “不知道,她什么都不想说,只是想一个人静静。”向恺宸摇头,心里有点难受。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事和罗邵云脱不了关系。只是,从上次的事情后,现在的他见到罗邵云就绕道而行,很怕碰到他,自然不会傻到羊入虎口地自动跑上门去问他这事。 “向恺宸……向恺宸…” “嗯……什么事?”向恺宸回过神看他。 “宁岚会没事吧?”赫筠担心地问。 “会的。”他坚定地回答。宁岚很坚强,从小到现在,比谁都坚强,对他这个半路捡来的弟弟,甚至比父母都要关心。 只是,最近开始心神不宁,有些杞人忧天,看了一眼浓郁的夜色,他站起身,说:“时间不早了,一起去学校附近吃饭。” “行,你等我穿件外套。” “嗯。” 两人走出房间。 赫筠低头锁门,向恺宸站在一旁等待,隔壁的门被打开。 刹那,四目相对—— 第五十一章:吃饭(2) 街道上灯光璀璨。 餐桌上,气氛诡异的寂静。 赫筠看了看面对面坐的向恺宸和罗邵云,两人一直就这么僵持着。 最先忍不住的向恺宸,神情冷淡透着一丝丝厌恶,漂亮的眼珠死死瞪着对面的人,恨不得能在他身上盯个洞出来,深深吸口气,冷哼:“我可没有邀请你。” 罗邵云没说话,神情黯淡,一直看他的眼珠动了动。 “你倒是说话啊。”向恺宸不耐烦的低吼,看见他现在落魄沉默的样子,心里烦躁。 赫筠拿来菜单,语气温和地对他们说:“我们还没点菜。” “随便点,外加一箱啤酒。”向恺宸不再瞪对面的人,皱眉烦躁地望窗外喧闹的街道。 “罗邵云,你呢?”他又问坐在对面一言不发的罗邵云,菜单刚刚推向他。立刻被一只手挡住,耳畔想起冷漠的声音: “不用管他。” 赫筠怔住了,侧头看单手支撑下巴望着窗外的向恺宸。 “我随便就好。”罗邵云对他笑了笑,脸色白了几分,笑容黯淡牵强,心脏传来撕裂的痛楚。 唤来侍应生,点完菜,桌上又陷入长长的沉默中。 赫筠喝口杯中的水,站起身来,说:“我去趟洗手间。” 洗手间,赫筠用纸巾擦干净双手,从罗邵云看向恺宸的眼神,知道了一些什么。 “季如钰。” 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 回过神来的赫筠寻声看去,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罗邵云已经站在外面,眼睛地幽幽地望着他。 “刚刚稍微有点走神。”赫筠轻轻地笑了笑,走近他。 “你和恺宸是什么关系。”他直直地看进他深黑的眼眸,语气像位吃醋的丈夫。 “朋友。”他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别有深意地问:“难道我和他还有别的关系吗?” “你……”罗邵云呆了呆,惊愕地看着他,喉结滚动,僵硬地说:“你知道呢?” “你喜欢向恺宸。”赫筠目光定定地说。 “我……”深藏心中多年的秘密被公开,罗邵云身体一震,抿紧嘴唇,一动不动,默认了他的话。 “他不喜欢男人。”赫筠平静地说。 “我也不喜欢。”他颤抖地闭了闭眼睛,心中的苦涩在发酵,喉咙干涩,“我不过是喜欢上他一个人而已。” “宁岚也知道这事?”他问。 “知道。”脑中又浮现出宁岚跑出他房间时,绝望的眼神,仿佛她的整个世界都倒塌,灰飞烟灭。 两人没在说话,短暂的沉默过后,“她会好起来,向恺宸是这告诉我的,你不去看看她吗?她很喜欢你,就像你喜欢向恺宸一样。” “她现在最不想看见的是我,她从小就很坚强,会没事的。”罗邵云眼眸深邃黯淡,声音低哑。 “我和向恺宸只是朋友关系,你放心。”他迈开步子,走出去,“别让他等久了,我们出去吧。” “嗯。”罗邵云点头,季如钰的话无疑是给他一颗定心丸。 回到餐桌上,向恺宸正独自一个人喝啤酒,面对一桌的菜肴,没胃口。 看见两人,向恺宸将一罐啤酒塞到赫筠手中,闷声说:“陪我喝酒。” “我酒精过敏。”赫筠放下怀中的啤酒,无奈地笑。 “那算了吧。”他拿过啤酒瓶,至始至终都没看坐在对面的罗邵云一眼,仿佛当他是空气不存在。 罗邵云沉默不语,眼底流动着黑色的伤痛,脸上挤出一抹笑容,拿过一罐啤酒,望向他:“季如钰不行,我陪你。” 向恺宸冷冷地斜睨他,面色寒冷得像没温度的冰雪,沉声:“不用,和你喝酒,酒会变得难喝。” “……”罗邵云握住啤酒瓶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僵在脸上,整个人都化成石雕……仿佛一碰就会风化成尘埃。 全身都沉浸在寒冬的湖水中,颤栗的冰冷。 第五十二章:离开 昏黄的灯光,冷冷地打照在他惨白如纸消瘦的面容上,向恺宸的话像一根扎进心中的木锥,钉死掉。 他默默地收回僵在空气中的手,脸上木然没有任何的表情,放下手中的筷子,轻声问:“你很讨厌我吗?” 向恺宸嘴角挂了一丝冷笑地打量他一番,上挑的眼角有种抹不开的讥讽,紧紧地盯着他一会,“现在没有人比我更厌恶你,即便你收回那句话,也不会原谅你,我不是变态。” 良久良久。 “我吃饱了。”他异常平静地说,搁下筷子,眼神黝黑什么都没有,仿佛灵魂被掏空,整个人都变成行尸走肉,无喜无悲。 罗邵云缓缓转头看向静默的赫筠,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我先走了,恺宸麻烦你。” 看着他离开孤寂黯淡的身影,向恺宸面无表情狠狠地灌口啤酒,胸口传来一阵一阵的酸楚,烦躁不知怎么发泄。 “他走了。”赫筠夹了一筷子青菜,淡淡地说。 “我有看见。”他没看他,不耐烦地说,又开了一瓶啤酒,像喝白开水般一个劲地往嘴里倒。 赫筠沉默地吃着菜,没在说话。 过了许久。 向恺宸低声说了一句,“抱歉,我心情有点烦躁。” “没什么。”他淡淡地回了一声。 “上次谢谢你送我会公寓。”他想起上次和他吃饭,喝得烂醉如泥,多亏他送自己回了公寓。 “不是我。”赫筠用筷子扒弄碗中的菜,抬头看他,平淡地说。 向恺宸怔了怔,面色有点复杂,无语地继续喝啤酒,胸口好像有把火在烧,炙烤着心脏发疼。 “罗邵云一直在学校外面等你。”赫筠静静地凝视碗中的青菜。 闻言,向恺宸呼吸一滞,僵硬地回答:“别提他。”心里莫名的不是滋味。 “他喜欢你。”他平平静静地说出来。 “咳咳咳……”惊得向恺宸狼狈地一个劲咳嗽,惊愕地瞪大眼睛,声音都抖了抖,“你…你,你怎么知道?” “一不小心就知道了。”赫筠咽下一块牛肉片,瞟了一眼呛得满脸通红的向恺宸,慢悠悠地开口。 “一不小心?”对于他的答案,向恺宸有些哭笑不得,喝口啤酒,挑眉问:“两个男人相爱,难道很正常吗?你不厌恶吗?” “你很厌恶同性恋?”他放下手中的筷子,黑漆漆的眼珠紧盯他,里面有他看不懂的情绪,深不可测。 瓶中的酒液一滴不剩地涌进喉间,他茫然地看着窗外好一会儿,他也不明白是否讨厌,只是难以接受,毕竟是两个男人,怎么会相爱,太不正常。 他神情很认真地对他说,“如果你讨厌,以后别再来找我。” 向恺宸怔住了,琥珀色的眼珠满是震惊,脸色变了变,半天才清醒过来,干哑地嗓子问:“你也是同性恋?” 赫筠平静地望向他,点头:“是。” “怎么可能,一定是那里错了。”得到答案,向恺宸脸色一白极为难看,摇摇头。有种全世界都在疯狂,而他变得不正常。 看见他难以接受的模样,赫筠轻轻地叹息,伸手想安慰她,刚靠近,被他快速地躲开,神情蓦地一怔,沉默地收回手,神色平静地说:“我吃饱了,接受不了,以后别来找我。” “我……”向恺宸想要说什么,可是所有的话都噎在喉间堵住,最终沉默地低下头。 “我回学校,别喝多了。”赫筠穿好外套,神色漠然,声音温和却每一丝感情。 刚走出几步,后面传来他小声无助不安地声音,“我只是不安,我只是觉得不正常,两个男人怎么可以相爱,太不正常了。” 赫筠转身,静静地走回他身边,问:“罗邵云喜欢你,讨厌他对吗?” “两个男人怎么可以喜欢。”他失神喃喃道,是在太不正常了。 “讨厌他吗?”他又重复一遍。 “……”向恺宸不说话,最后摇摇头,低声说:“他是我最好的兄弟,在他没说喜欢我之前,可是,现在都变了。” 赫筠坐回他身边,没再继续刚刚的话题,对他笑了笑,“快吃吧,待会一起送你回去,我答应罗邵云安全送你回去。” 第五十三章:胃药 两人在回公寓的路上很沉默。 不过意外,房间门口站着一个人,背脊笔直,黑色的意大利纯手工西服,衬得人越发俊美倨傲,轮廓的线条极其的漂亮,散出冷漠疏离感。 黑漆漆的眼珠静静地盯着走近的赫筠和向恺宸,凉薄地问:“怎么现在回来?” “陪朋友吃饭去了。”赫筠神情一点诧异,眼睛亮了亮,快步走到他跟前,问他:“你怎么来了?” 季禹释面无表情地瞟了一眼他身后的向恺宸,将手中精致的食盒提到他面前,“给你送晚餐。” “……谢谢你。”赫筠怔了一下,惊奇地看着他,从外套中掏出钥匙打开门,“进来,公司的事处理完了吗?……” “嗯。”季禹释淡淡地回应,走进他的公寓。 为什么—— 向恺宸目光呆滞地站在门外,看着两人身影交叠在一起,明明是兄弟,像恋人般,却给人莫名诡异的温暖感,刺得他眼睛发疼,全身像陷入了一片寒冷的深潭中,全身血液被抽离,心往下沉。 将季禹释安顿好,赫筠看着站在门外低头不语的向恺宸,“要不要进来坐坐?” “不用,我有点累,想回公寓休息。”他低声说。 “拜拜。”赫筠点点头,轻笑地说。 正当他准备关上门时,突然他抬头,泛白的唇像苍白的花朵,说:“你们是兄弟,不是……” 赫筠无言地看了他一眼,神情平静地可怕,许久开口:“抱歉。” “轰”的一声,向恺宸脸色的血色褪尽,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大脑一片空白,好久找回自己的声音,暗暗地握紧拳头,声音沙哑,“你们是兄弟啊!” “那又如何,我们身上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一道冰凉的声音从房间传来,季禹释眼珠一片冷漠。 他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季禹释,转头担心地看着脸色惨白像受了极大打击的向恺宸,声音静静的,“你回去吧。” 说完,门被轻轻关上,留下浑身颤抖的向恺宸。 “恺宸…” 隔壁的门打开,罗邵云默默地看着他,眼神透着关心,想要走过去安慰他,但想到他厌恶的眼神,双脚像灌了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缓缓抬头看他,无助地喃喃低语,“他们是兄弟,怎么可以相爱。” “他们没有血缘。”罗邵云心疼地看着他,想要伸手抱住他,好好的安慰他,像以前那样。 许久许久。 “邵云哥。” 听见熟悉的叫声,令罗邵云怔了怔,看向他的眼神不自觉多出一丝丝希冀,在心中的挣扎一下,还是慢慢走到他身边,拉起他的手,低声说:“我送你回去公寓。” “嗯。”向恺宸紧紧地扣住他温热的手,向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罗邵云背脊一僵,变恢复原样,嘴角无声地勾起一抹苦涩的角度,他还是不能接受同性恋爱,他该怎么办才好。 幽幽的叹息声,一点点消散在空气中。 —— 将泡好的红茶放在茶几上,赫筠坐下,淡淡地问他:“你来多久呢?” “没多久。”季禹释神色渐渐温和下来,接过他递给他的红茶,看了一眼食盒,“晚餐还要吃吗?” “吃。”赫筠重重地点了两下头,喝口红茶,放下杯子就动手打开食盒,“你晚餐没吃?” “公司很忙。”他浅浅喝口红茶,面容平静。 赫筠无奈地叹息,将手中的筷子给他,忍不住念念叨叨,像老头子一样,“三餐一餐也不能少,身体比什么都重要,而且你还有胃病,不吃饭,会变成胃穿孔的,很可怕……” 闻言,季禹释背脊僵直了一会,淡薄的面容变得有点不自然,抿唇不语,屏息目光暗沉地看着他,渐渐柔和。 突然,他像想起什么,起身从抽屉中拿出一盒药片给他,“这是胃药,记得随身带着,胃疼很难受,它会缓解一些。” 季禹释慢慢接过药盒,凝视它好一会,胸口一热,站起身轻轻地抱住他,嘴唇动了动,声音很低很轻,“莫云……” 第五十四章:凤凰 房间灯光明亮,一室的温暖。 鼻尖环绕独特冷冽的气息,赫筠轻轻地靠进这温热的怀抱,脸颊贴在他肩膀,眼神温和宁静,如同波澜不惊的湖面,仰着脸对他说:“现在的我是赫筠。” 纵使给不了他想要的感情,至少他能给的是作为恋人的关心。 他缓缓地退出温热的怀抱,笑容温婉地说:“吃晚餐。” 季禹释凝视他,眼神幽深不见底,抿唇不语放开,坐在开始吃饭。 安静的房间,偶尔两人会说几句话,气氛温馨。 “多吃青菜…肉也要……” 他目光静静的,俊隽的脸上绽开一抹极淡的笑,像洁白清雅的百合,手中的筷子没有停过,自己却吃的很少,很多时候是为季禹释夹菜。 看着碗中的菜,深黑的眼珠动了动,沉默地继续吃,胸口如火般灼热,不由自主地抬头看替他夹菜的人,动手将菜夹他吃得很少的碗里,见他怔了一下,目光诧异,然后吃下去。 晚餐过后,窗外夜色如墨,星星散落地分布。 收拾好食盒,赫筠重新泡了一壶红茶坐到他身边,静静地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享受此时的宁静,好久出声问:“你后悔吗?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不会。”季禹释淡漠地回答,脸上的神色很淡。 他微微一笑,清澈雅致,“如果有一天后悔,你告诉我,别瞒着我,不然我会良心不安。” “我喜欢你,不会后悔。”他扭头看他,低头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吻,轻声说:“不会有这么一天。” 赫筠笑了笑,侧头靠在他肩膀上,像是找到属于自己归属的港湾,温暖没有风雨的安心感。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动,不知过了多久。 季禹释抱起靠在他肩膀上睡着的人,动作轻柔地将他放在床上,替他盖好薄被。做完这一切,他坐在床边沿静默地凝视宁静的睡颜,神色复杂,抿紧唇从西装口袋中掏出一条银色的吊坠,在灯光下闪着冷清的白光。 打开看了一会,目光暗沉,收回口袋中。低头看他,忍不住伸手想要去触碰他纯净的睡颜,硬生生地僵在半空没再前进一分。 最终收回手,站起身来,关上灯,走出房间关上门。 出了公寓,夜色越发的深沉。 他打开车,淡淡地瞟了一眼还放在驾驶座上的报纸,捡起来丢进一边的垃圾桶中。 黑色宾利缓缓行驶进浓浓的夜色中。 昏黄的路灯照在报纸,上面用醒目的黑体大字写上:超模林卿鸣和于氏大小姐解除婚约! 夏天来临,天气逐渐热起来,林荫道上的法国梧桐,枝叶繁茂,浓浓郁郁的绿。 “季如钰。” 听见熟悉的声音,赫筠微微一怔,回头看去。 宁岚正站在他身后距离不远的位置,精致漂亮的脸上绽开一抹灿烂的笑,她穿着简单普通的卡通图案T血衫,外面套了件朋克风的牛仔无袖外套,下面是条七分裤,黑漆漆的眼珠的光彩熠熠地望向他。 “你……”看见她干练俏丽的短发,赫筠忍不住怔了怔。 宁岚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面前,笑眯眯地摸了摸短发,歪头问他,“怎么样,我的新形象?” “不错。”他回答说。 她瞟了他一眼,亲昵地勾住他的手臂,忍不住撇嘴表示不满:“你还是一样不讨女生喜欢,这时候应该说很漂亮。” “是。”赫筠低笑地回应她。 “那……”她眼珠转了两下,期待地看向他,“你的模特还是我,对吗?” 他瞟了一脸期待的她,忍不住起了捉弄的意思,故作思考半天,在她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才缓缓点头。 “我会努力的,不会再抛弃你。”宁岚眼眸闪着夺目的光彩。 “呵,欢迎你回来。”赫筠轻笑一声,说。 微风拂过她俏丽的短发,清瘦的脸颊,尖细的下巴轻轻抬起有种说不出的自信傲气,星眸闪耀。 他想,他所熟悉的宁岚回来了,只是有些地方开始变得不一样,熟悉而陌生。 凤凰涅盘,浴火重生。 第五十五章:回归 两人并肩走进温室花园。 宁岚放开他的手臂,快步走进里面,浅笑道:“才几天没来,感觉像过了很长时间。”蹲下身子凝视前面娇嫩粉色蔷薇花,清新美丽,花瓣上还有新鲜的露珠闪耀,低声喃喃自语,“不知道我不在时候,谁照顾你们?” 赫筠没说话,静静地站在一旁。 忽然,一道清瘦的人影从里面走出来,手中带着胶手套,手中正提着满满一壶的水,火红的头发在阳光下闪耀,在看见宁岚,美丽妖娆的脸上表情一滞,白皙的额上还有一层薄薄的汗,半天才低声:“你回来了。” 宁岚走到他跟前,嘴角含笑说:“几天不见,就不认识我,想你姐没?” 向宸恺放下手中的水壶,轻轻点头,目光扫过她后面的赫筠,又不自然地躲开,睫毛轻颤,又问她:“怎么把头头发剪掉,真是丑毙了。” “我这叫干练、时尚,你懂什么啊?”宁岚像只炸毛的喵咪,眼睛瞪着圆圆的,对着他胸膛就是重重地一巴掌,毫不留情。 “我先回趟公寓,待会见。”赫筠说。 “你今天晚上有空吗?”宁岚问他。 “抱歉。”赫筠迟疑一会,脸上有歉意地拒绝,今晚答应季禹释,同他一起吃晚餐。 宁岚目光在你他脸上来回看了好几眼,嗅出一点什么,嘴角勾起一抹坏笑,“不会是有女朋友了吧?晚上要约会?” 赫筠怔了怔,轻笑说:“差不多,我先回宿舍。”他不再多话,转身离开。 向恺宸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神情复杂。 宁岚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向恺宸,紧紧盯着他离开的背影,小声问:“季如钰的女朋友长什么样,你知道么?” “不知道。”他沉默一会,面容波澜不惊,琥珀色的眼珠深沉不见底,慢条斯理地脱下手上的胶手套,淡淡地回答,“好好照顾你的花,这几天真是累死我了。” 宁岚没声好气地横了他一眼,接过手套戴上,“对了,你别给如钰找模特,既然我已经回来,他的模特位置非我不可,别的模特不行。” 闻言,向恺宸冷淡地瞟了她一眼,张嘴吐出:“不害臊!” “你……”气得宁岚半天说不出话。 “我回去睡觉。”他打哈欠,懒洋洋地说。 提起水壶,宁岚忽然想到什么,叫住他,“等等…” “干嘛?”他不耐烦地回头。 “听说你没和罗邵云一组。”她不解地问,从小他们两人干什么都一起,堪称黄金搭档。 向恺宸怔了片刻,瞥了她一眼,语气淡淡地回答,“谣言,我不和他一组和谁一组?” “说的也是。”宁岚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调到别的方向,挂在嘴边的笑也隐去,垂下纤长漆黑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的沉痛。 “你这几天闭门不见人,来学校换形象,是出什么事呢?”他问她。 宁岚扯出一丝淡淡地笑,眼底说不清情感被深深的隐藏起来,手指拨了拨额前的刘海,“从头开始,改过自新,从新做人。”忘记罗邵云。 向恺宸轻挑下眉,冷笑了一声,径直离开。出了温室花园,他抬头看晴朗蔚蓝的天空,悬得老高的心脏也放了下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赫筠再来的时候,向恺宸已经离开,剩下宁岚一个人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在给花浇水。 明媚的阳光包裹她,故作坚强,清瘦脸上笑容灿烂,令人感到心疼。 明明很痛才对—— 一下午的时间,宁岚缠着他,一个劲地打听他的“女朋友”。 她软硬兼施,他嘴巴紧的跟个蚌壳一样,要么死活不吭声,要么转移话题,对他女朋友只字不提,软硬皆不吃,最后是她垂头丧气地摇白旗。 宁岚在他身边看他画设计图,也不出声打搅,静静地坐着那,等他画完,才出声问他,“这要用来参加初赛吗?” “不是。”赫筠摇头,站起身子活动僵硬的肩膀,“只是练练手。” “不过你还没告诉我,前些时碧蒂雅夫人找过你。”她好奇地问。 “是有找过。”他坐下来,看向她。 “难道准备收你为徒?”她猛地冒出一句。 “一半的一半。”他笑了笑,动手收拾画具,看了一眼晚霞满天的天空,“时间不早了。” “哼,见色忘友的家伙!”宁岚冷哼,十分地鄙视地斜睨他。 收拾完,赫筠对她说,“明天见。” “拜拜。”宁岚嫌弃地挥手。 第五十六章:大排档(1) 赫筠回到公寓,放下画具,瞟了一眼搁在床头的电子时钟,还没有到约定的时间,走进厨房,从橱柜中拿出一组茶杯,泡了一壶红茶。 坐在沙发上边看今天的设计作品,边喝红茶。 静谧的房间里,被手机铃声打破,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人,低声问:“喂,今天时间怎么这么早。” “公司没什么事,所以提前过来。”电话那边声音低沉悦耳。 “行,我现在就下去。”他凝视满天晚霞的天空,单手收好茶几上散乱的设计图,“拜拜。” “嗯。”季禹释轻轻地应了一声。 挂断电话后,赫筠收好设计图,打开抽屉将设计图放进去,看见静静躺在最里面的素描本。 周身的空气很静,他苦涩地扯动嘴角,轻轻地关上抽屉,深深吸口气,走到沙发前拿起外套穿上,出门。 走廊中光线昏暗,空旷无人,寂静无声。 平缓的脚步声渐渐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留下轻声的回响。 黑色宾利静静地停在街道边,车顶上还有几片飘落的绿叶,仿佛已经等上很长一段时间。 赫筠走过去,副驾驶座的车门被打开,他笑容温和,“等久了。” “上车,晚餐想要吃什么?”他淡淡问。 关上车门,赫筠想了会,说:“随你就行,我对吃不挑剔。” 季禹释神情温和,点点头,“去“时光”。”车子平稳地行驶出。 “嗯。”他侧头看窗外的风景,思绪渐渐飘远。 赫筠想这是他和季禹释第一次约会,也不知为什么会联想起他第一次和林卿鸣约会,遮遮掩掩地好不容易等两人都有空闲,约会一次,结果被林卿鸣的粉丝抓个正着,气氛尴尬至极。 最后两人约会地点,从高档的西餐厅,变成夜市的大排档。 他不禁失神地回想种种,回忆像疯长的杂草般,忽然瞥见什么,不由自主地低喊:“等等,停车。” 季禹释将车停靠在路边,冷凝的眼眸略带疑惑地看他,问:“出什么事呢?” 赫筠沉默会,目光直直看向路边嘈杂的大排档,仿佛又回到初次和林卿鸣约会的场景,眼底透出眷恋和痛楚。 季禹释没说话,微微皱起眉,手还放在方向盘上,眼神深邃不见底。 他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季禹释,脸上有歉意,“抱歉,我们走吧。” 季禹释的目光扫过他的面容,面无表情地启动车子,将它停在不远商场前的停车场里,声音平缓,淡淡地说:“你想去,我陪你。” 赫筠呆呆地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 只是呆呆地看他,喉间像堵住一团滚烫酸涩的东西,好半天才点头,低声说:“谢谢。” “没事。”他淡漠地说,眼神暗沉,俊美倨傲的面容在暧昧不明的光线中,美丽闪耀的像一幅画,恍惚变得有些不真实。 两人下车,赫筠提议去商场买套普通的衣服,西装革履地去吃大排档,太过怪异了。 试衣间的门打开。 换好衣服的季禹释走出,蹙眉看着身上的衣服,身着极其普通的黑色棉质T血衫,胸口上画了一只笑眯眯的可爱卡通猫,同季禹释面无表情的脸形成强烈的对比,下面是一条同色系的裤子,浑身上散发出一股冷漠傲然的气息。 赫筠不由的莞尔,第一次见到穿便装的他,比起穿着西装时,收敛了凌厉,更加能让人亲近,不会给人太大的压迫感。 他缓缓站起身来,走过去,夸奖道:“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闻言,季禹释对他笑,如同冰天雪地绽开的梅花,倨傲美丽,“谢谢。” 站在一旁的女售货员,不禁呆了呆,一个劲地盯着季禹释猛瞧,在赫筠喊她好几声,恍恍惚惚地清醒过来,结结巴巴地说:“我在…在…” “麻烦你结下账。”赫筠温和地说,指了指站在旁边季禹释穿在身上的衣服。 女售货员愣了愣,忙点头,“客人,这边来。” 季禹释走出两步停住,抬头望着穿在两个模特身上一模一样的衣服,只是上面图案略微不同,下意识又看了看走在前面的赫筠,猛地收回目光低头,像怕被人窥知到他的心思,紧紧地跟上他的脚步。 第五十七章:大排档(2) 天色渐渐暗下来。 街道上灯火通明,两人并肩走进人潮涌动、嘈杂的夜市,季禹释皱眉,神情很淡,他紧紧地跟上前面神情自若的赫筠,好像早已习惯这种嘈杂、热闹。 一路上,不少女生偷瞄季禹释,暗暗称赞。他身材修长,一张俊美的脸堪比荧屏上的明星,气质宛如贵公子般,倨傲冷漠。很符合少女心中的白马王子形象。 见状,赫筠眨了眨眼睛,瞟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他,低低笑道:“即使你转行明星、模特,也会很吃香。” 闻言,季禹释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选好一家大排档摊位,灯光明亮,人声鼎沸,人多不免空气中有些燥热,一瓶瓶冰镇过的啤酒送到邻座的餐桌上,不一会听见邻座清脆的干杯声。 季禹释紧紧地抿起嘴唇,一言不发地盯着一层油污光亮的桌子,眉头拧起,眼底有稍纵即逝的厌恶之色。 赫筠将菜单推到他面前,“点餐。” 他扫过一眼菜单,淡淡地说:“你点就好。” “你有什么忌口吗?”他从菜单中抬头问他。 “没有。”季禹释回答,眼眸扫过大排档的客人,吃得热火朝天,这样的坏境勾起他极其不愉快的记忆,眼底暗烈如夜,浑身透着一股戾气和刺骨的寒意。放在膝盖的上双手悄然收紧,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又恢复如常。 他不会忘记的,绝对不会忘记,当时那人带给他的痛苦,总有一天会让他血债血还。 点完餐后,赫筠看见他脸色不怎么好,关心地问:“你没事吧?是不是不习惯,要不我们换地方吃。” “我没事,只是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他安抚他说。 “没事就好。”赫筠笑了笑。 明媚的笑容在灯光下越发的闪耀,带动整张秀雅俊隽的脸更加柔和生动,眼角下的泪痣欢快的跳跃,季禹释沉默地望着,冰冷的心间传来丝丝的刺痛,可是,手碰到放在裤子口袋中的东西,顿时心冷硬如铁。 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季家的人,他发誓过,不然他不会苟且活到现在。 不一会,服务生送来一盘烧烤鸡翅,皮肉焦黄,香气四溢。 赫筠拿起一串递给他,自己拿起一串,“味道应该不错。” 他有些迟疑地接过他手中的一对烤翅,半天没有动,直到看见赫筠一双深黑的眼珠定定地看着他,才缓缓吃下手中的鸡翅,辛辣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开去,像火一样烧到胃中。 看见他肯吃下,赫筠又一笑,黑色的眼珠亮晶晶的,问:“味道挺不错吧。” 季禹释在他期待的眼神下轻轻地点了两下头,白瓷般的皮肤上染上一层薄薄的红,神色依旧波澜不惊,很老实地回答:“很辣。” “噗哈哈——”他看了一眼他,低头一个劲地闷笑,即便季禹释面无表情地紧紧地盯着他,眼底还有尴尬,还是止不住。 原本的尴尬懊恼在看见他笑容,不知怎么就烟消云散,他是第一次看赫筠笑得如此开心,以前他总是一张沉静疏离的脸,像一道无形的墙壁将所有的人拒之门外,即便是笑也是带着礼貌客气淡然的笑。 笑完后的赫筠,眉眼弯弯,眼中含笑地说:“抱歉,我实在忍不住。” 季禹释神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继续吃鸡翅,动作优雅斯文,赏心悦目,仿佛是坐在高级的餐厅中享受精致的美食。 赫筠只是淡淡地笑,不在出声,拖着下巴看他,想起白天西装革履,倨傲冷漠,作风雷厉风行的他,说成天骄之子,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少爷也不为过,如今肯屈尊降贵陪他一起吃路边大排档,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他跟林卿鸣不一样,赫筠沉默地想。 卿鸣喜欢吃很辣的食物,他不喜欢。卿鸣喜欢冰镇的啤酒,他不喜欢……卿鸣喜欢无拘无束的大排档,他不喜欢。卿鸣讨厌奢侈富丽的西餐厅,他喜欢。卿鸣生活在一个平凡的家庭,他是豪门贵族的养子…… 他忍不住对比两人,明明没有一处相同—— 心脏一阵阵的在抽痛,可悲的是他依旧牢牢地记住林卿鸣的喜好,像深深刻进脑海中,怎么也忘记不了。 第五十八章:再见(1) 在他失神之际,季禹释皱眉吃完两对香辣的鸡翅,抬头正看见赫筠目不转睛地凝视他,好像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 胸口一怔,心底涌上淡淡的苦涩。 季禹释望着他,眼神黯然,保持沉默不出声。其实他是知道,透过自己他在看的另一个人是林卿鸣。 好半晌,赫筠清醒过来,注意到他是视线。对他微笑,脸上有歉然,“抱歉,我走神。”指尖有些僵硬继续吃刚才未吃完的鸡翅,眼底带有浓浓地歉意。 对季禹释来讲,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恋人—— 点上的菜陆陆续续地上齐,摆满一桌子。 季禹释吃的很少,偶尔吃几口,大部分时间是喝果汁,眼珠深黑如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像点的太多。”赫筠蹙眉,他动筷子的次数用十个手指头可以数清,又朝他碗里夹了一些菜,轻声说:“多吃点,不能浪费。” 他看了一眼碗中的菜,动筷子将它们吃完,拿起纸巾擦拭嘴角。 付账时,老板是位长相憨厚,眉眼带笑四十来岁的大叔,他看向的季禹释目光,一直带有不确定的疑惑。 找钱给他时,犹豫片刻,抬头不确定地小声唤了一声:“小秦?” 指尖一僵,季禹释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伸手很自然地接过钱,朝他礼貌地点点头,带着赫筠便离开。 留下老板一脸失望之色,摸着下巴,低声喃喃:“看来是认错了…”不过想想又轻轻地摇头,小秦那小子怎么也不可能有刚才那人的气质,看来他是老糊涂了…… 赫筠侧头看他,有些不明白刚刚老板为什么会喊他小秦,下意识问:“刚刚老板是不是认错人呢?” 季禹释仿佛没听见他说的话,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出了夜市,凉爽的夜风拂去一身的燥热。 他神色淡漠看不出任何情绪,下颚紧绷,黑色如墨的眼珠凝结上一层厚厚冰霜,转头对他,“他没认错。” 闻言,赫筠惊愕地看着他,微微怔住了。 “十年前,我在那工作过。”他面无表情地说,语气像冬季寒冷刺骨的风。 这种答案,令他感到意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良久才说,“很辛苦吧。”想到十四岁的他就得工作,赫筠有点心疼。 季禹释一怔,垂下睫毛,静默着。 他走到他旁边,伸手握住他冰凉的手,微笑抚慰说:“都是以前的事,我们回家。” 心脏轻微地跳动一下,从他手心中传来的温暖,直达心脏,季禹释任由他轻轻握住他的手,一步一步地走。 贪恋着他的温柔,像一颗慢性的毒药,一点一点地将他侵蚀掉,而他心甘情愿地被侵蚀。 人一旦有了弱点,注定要失败—— 季禹释开车送他回了学校。 目送黑色宾利消失在夜色中,赫筠才缓缓地收回视线,回到公寓,发现门前站着一位不速之客。 将泡好的红茶放在茶几,赫筠僵直背脊坐在沙发上,垂下睫毛掩饰住眼底的神色,唇色有点发白,面色和平常一样,低声问:“有什么事吗?” 指腹轻轻地摩摸着光滑的杯身,目光看向坐在对面深刻俊美的脸,深蓝色眼珠如同深邃的蓝宝石,美丽迷人,不禁诱人沉沦。 “我只是想当面道歉。”林卿鸣脸上有歉意,“上次季先生说你是受了刺激导致昏倒,其中也有一部原因来源于我,所以想来道歉。” 听到他的原因,赫筠讽刺地勾唇一笑,语气平静,“这和你没关系。”事到如今,他还在期待什么。 林卿鸣沉默,又说:“季先生很喜欢你。” 赫筠的身体猛地僵住了,定定地看着手中的茶杯,心中痛极了,仿佛心中被一只冰凉的手撕裂,他闭了闭眼睛,睫毛脆弱地颤动,面容木然,语气平静空寂得可怕,“我已经和他在交往了。” 林卿鸣一怔,嘴角勾出一抹淡淡地轻笑地说:“那恭喜你们。”不知为何,心中有一丝疼痛,“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说着他站起身来。 “卿鸣。”赫筠轻声唤道。 他怔怔地看着他,恍惚听见莫云的声音,可是,看清对面人的脸,在心底暗叹最近这几天忙着寻找莫云太累了,把一个完全不同的人声音听成他的。 打开抽屉,赫筠拿出那本素描本,交给他,对他微笑,“一切都到此为止,这个送你。当作我一直喜欢你的礼物。” 林卿鸣诧异地接过素描本,“谢谢你。” “我才是,谢谢你。” 谢谢你陪伴我的几年…… “再见,林卿鸣。” “再见。” 第五十九章:再见(2) 人不能活在过往记忆中,就像昨日的阳光晒不干今日的衣裳。 赫筠面容苍白睁大眼睛地凝望林卿鸣一步一步地离开房间,垂在身体两边的手收紧,手背泛着青白的光。 一直到他的脚步声彻底地消失在楼梯道中,他才缓缓地闭上眼睛,脱力般跌坐在沙发上,墨黑的眼珠里毫无焦距的注视透明的空气。 呆呆坐了好半天,他起身去关上门,眼睛酸涩的厉害。 窗外夜空寂寥的厉害,黑茫茫一丝光亮。寒意侵蚀,赫筠捧住温热的茶杯,仿佛这样做能缓解驱走身上的冰凉。 温热的红茶凉下来,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怔了一下,放下手中茶杯,接通电话,轻声说:“喂…” “我到家了。”季禹释声音透过手机传来。 他打开阳台的滑动门,晚风冷清地吹进来,勉强地笑,“好好休息,注意身体。” 冷风穿过指缝,直达心底,听见季禹释的声音,连最起码的强颜欢笑也做不到,听见电话长长的沉默,好像孤寂的夜晚,让他恐惧,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寂静的可怕,忍不住说:“今天的大排档我很开心……” 不断不断地找话题,和他聊天,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直到电话两边是一段长长地沉默,赫筠无措地看着漆黑的夜空,嘴角地假笑渐渐消失,雪白的灯光下身影单薄孤寂,微微地颤抖。 电话那边的人,轻轻地叹息:“其实你没必要这样,我知道现在的你没办法喜欢我,做好你自己就够。” 那晚,赫筠终究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抿唇沉默不语,心间钝钝的疼,他真的想对季禹释好,却不断把他当作林卿鸣的影子,自欺欺人的满足,不断地伤害他。 最后,他只说了一句话,“我们交往,好吗?” 挂断电话,他仰头默默地出神,活到过去的记忆中,对谁都是一种伤害,脑海中浮现出大排档上季禹释黯然的眼眸。 在相同的时间。 相比外面漆黑的夜色,宁家灯火辉煌,富丽堂皇的客厅,寂静没有声音,佣人战战栗栗地低头,大气也不敢出。 于老爷子涨红脸,将手中茶杯往桌上一搁,发出清脆的声音,吓得旁边给他倒茶的佣人手一抖,壶中的茶水洒了几滴到桌上。 沉怒地瞪着跪在冰冷大理石地板上一动不动的于颜怡,一张苍白倔强的俏脸,头发松垮的挽起,凌乱狼狈,咬下雪白的唇,低声哀求:“爷爷,求求你帮帮卿鸣。” “混账!”于老爷子盛怒地站起身,冷着一张脸,声音也高了几阶,充满怒气,拂袖而去,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于颜怡。 “爷爷…爷爷…求求你,爷爷!”于颜怡慌张地站起身想要追上去,膝盖一阵酸软又跌回地上,于馨忙跑过来扶起她。 看她灰白的脸色,她慢慢扶起她坐到沙发上,咬咬唇欲言又止,她知道这事一定和卿鸣哥有关。 “送我回房。”于颜怡低声说。 于馨点点头,扶起她朝楼上走去。 房间安安静静的,于颜怡咬了咬泛白的唇,拿起手机,眼底还残留最后一丝光亮,神情犹豫片刻,最终咬紧牙关拨打了一个号码。 爷爷不会帮她,但有一个人会…… 对方的电话,“嘟嘟…”几声,听的她心间酸涩,不可压抑的痛,手紧紧地抓住手机,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名稻草。 “喂,颜怡?”电话接通,里面传来低低地男声,语气带有诧异。 “嗯,是我。”她轻声道,声音有一丝不稳,雪白的唇上印下深深的牙印,轻轻闭上眼睛,“帮我一个忙。” 电话那边沉默一会,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问她:“值得吗?” “值得。”于颜怡身体僵住了,然后重重地点头,声音中有肯定。 “我帮你。”电话那边的男声幽幽地叹息,自嘲地说:“我这辈子算是遇到你这个克星,不过感觉不坏,我是不是很欠虐啊?没罪找罪受。” 听见他的话,于颜怡怔了怔,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真的谢谢你。” “希望你能在事情完结后,好好的补偿我。”那边的男声无奈说。 “会的。”她淡地笑,挂断了电话,目光呆滞看着黑漆漆的夜空。 等这一切的完结后,她身份也会变得不一样。 第六十章:绑架 华美精致的庭院中,树影婆娑,枝桠狂乱地摇晃,发出沙沙声。 空气中涌动着蔷薇花浓郁妖娆的香气。 林卿鸣缓缓的睁开双眼,鼻尖闻到空气的消毒水夹杂花香,涣散的瞳孔隐隐约约映出几道人影,全身一阵乏力,连指尖也动弹不得。 隐隐听见有人在他旁边低声喃喃说些什么,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伊文饶有兴趣地斜睨躺在条纹羊毛地毯上的人,对旁边的人说:“他为什么还没醒过来?” “药效快到了,一会就会醒过来。”站在他旁边的黑西服的男子恭敬地回答。 他淡淡瞟一眼他,懒懒地挥手示意他出去,迈开步子走到欧式的大床前,坐在床边沿。深色的床单上静静地躺着一个人,肌肤洁白,呼吸很浅,面容恬静好像睡着了。 几根透明的管子输送透明的药物维持他现在的身子,伊文眼神柔和地凝望他,抬手指尖地滑过他的面容,满足地笑,失神地低语,“你一定是季冷送给我礼物…” 忽然,一股强劲的力道,狠狠地落在他右脸上,踉跄地倒在床上。 林卿鸣摇摇晃晃地站直身子,愤怒的冷光在眼底闪耀,俊美的面容肃冷,盯着对面擦拭嘴角血水的伊文,不压制的狂怒,从牙缝中挤出他的名字,“伊文·弗卡恩!” 抹去嘴角的血水,伊文撩起眼皮看他,嘴角勾了勾,好整以暇理了理衣领,说:“你记得我的名字。” “我不会忘记莫云当时的模样。”他冷冷地说,望着安静躺在大床上的莫云,罪魁祸首就在眼前,林卿鸣恨不得现在将莫云所承受的痛苦全部让他尝透,胸口奔腾的恨意,吞噬他的理智。 “我也记得他当时跪着求我表情。”他神色愉悦地说,灰色的眼珠带有一丝享受,“他啊,求我不要动你,多么伟大的爱情啊!” 林卿鸣呼吸一滞,神色僵住了,心痛的揪成一团。 “难道你不知?”伊文故作诧异地问,嘴角的笑意满是嘲弄,又继续说:“难道你认为自己得到今天的位子,是凭你的实力吗?” 闻言,他的脸色慢慢变成灰白,目光惊骇地凝视沉睡中的人。 “别开玩笑!”伊文站起身。眼神鄙夷,收敛起嘴角的笑意,走近他,一字一句地说:“没有莫云,你根本什么都不是。” 心脏狠狠地一痛,他惊慌地摇头,悲痛地说:“不是的,不是的,莫云他……” “记得两年前,间约品牌找你做他们的代言人吗?卡尔春季的服装秀,请你作为压轴,哦——还有海……” “不对,不对,那是莫云……”越听他说,林卿鸣感觉自己陷进绝望的深渊。 “那是莫云替你找到的,对吗?”伊文笑容温和,毫无犹豫接下他的话,“可是你问过他,机会从哪来?为什么偏偏选中你,而不是其他的人。” “我……”他哑口无言。嘴唇失去血色,伊文说中了一切。 怔怔地看向莫云,眼睛酸涩,他所做的一切全部是为了他。 “他会变成这个样子全部都是你害的,如果没有你。他会活蹦乱跳地活得很好,全部都是你的错。”他低声说,仿佛地狱恶魔的呢喃。 房间的门被打开,一个黑西装的男子,朝伊文轻点头,静声走到林卿鸣,举起手中注射器,银色尖细的针头在灯光下闪烁金属的冷光,快速地刺进他的颈项上的动脉。 一阵天旋地转,他看见了伊文恶意地笑容,然后眼前一黑,陷入一片黑暗。 伊文朝躺在地上的林卿鸣扬了扬下巴,神情厌恶,嘴角绽开恶劣地笑,灰色的眼珠透出阴鸷,“带走,送给凯萨那老头子。” “是。”黑西装的男人应了一声,将地上的林卿鸣带出房间。 他伸手摸了摸还有些许疼痛的脸颊,走到床边坐下,低头对沉睡中的莫云微笑,语气轻柔,“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搅我们,等东宁大学的比赛结束,我们就回到巴黎,再也不分开了。你说好不好?” 黑色的蔷薇花在透明的空气中绽放,妖娆无声透着黑暗的气息。 第六十一章:失踪 炎炎夏日,炙烤大地,阳光强烈刺眼。 夏季的天空高远蔚蓝,漂浮了几缕狭长,轻薄如烟的云朵,偶尔可见一抹极长飞机划过天际留下的白痕。 清风静静地吹拂,日子过的很快,不知不觉即将迎来东宁大学的初赛。 公寓房间中,午后的阳光充足,空气很宁静,偶尔有风吹过,会传来清脆悦耳的风铃声,一只铅笔在纸张上涂画,发出沙沙声。 茶几上搁置一组精美的茶具很赋有日本特色,洁白温润如玉的杯身,手绘上一支粉色的樱花,飘落下几片花瓣,清新温暖。 赫筠很喜欢它。 这组茶具是季禹释前段时间去日本出差带回来给他的礼物,挂在阳台墙壁上的一款日式风铃,透明有弧度的玻璃罩子波光粼粼如湖面般,两尾红色的金鱼停驻在上面,下面是绿色柔软的水草。 坐在沙发的赫筠浅浅地喝口红茶,凝望轻晃的风铃,想起当时他送礼物的时候,不禁忍不住轻笑,他面无表情将这两样东西给他时,抿了抿唇说:“这个给你,我想你会喜欢这些东西。” 他的语气中带有一点不确定的紧张,背脊僵直地挺直,眼睛默默地看他,似乎有一种期待。 准备打开礼物盒,赫筠看了他一眼,继续开礼物盒,垫上一层深色柔软的绒布,上面躺着一组茶具,光泽温和,旁边是一款日式风铃,不由地惊讶,仰脸看他,问:“你买的?” “嗯。”他垂下睫毛,淡淡地点头,“因为是临时有些事去的日本,没问你想要什么礼物,所以我带了这些回来。” 闻言,赫筠微微一笑,心中暖暖的,捧起其中一个茶杯,“我很喜欢,谢谢你。” 顿了顿,他又笑道:“作为谢礼,我请你喝茶。” 他看向他,摇头淡淡地说:“公司还有事要处理,下次吧。” “嗯,好。”赫筠放下手中的茶杯,轻笑道,也不在意。 忽然,传来一阵激烈地敲门声,打断他的思绪,站起身走过去开门,见罗邵云脸色惨白难看地站在门外,神情焦急,像一只被逼近死胡同的小兽,赫筠有点诧异,问他:”有什么事,进来再说。“ 他替他倒了一杯红茶,坐下蹙眉问:“向恺宸出了什么事吗?” 闻言,罗邵云眼睛一亮,紧紧地盯着他,“你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他怎么呢?”赫筠疑惑地问。 “他走了,说去散散心。”他苦涩地笑,颓废地低头下头,双手不安地握紧成拳,声音有压抑的痛苦,“他不辞而别的离开了,什么也没留给我。” 喝口茶水,赫筠想了想,又问:“你对他做什么呢?” 房间顿时安静下来。 罗邵云黯然地闭上眼睛,双手僵硬地交握在一起,过了好半天,才出声回答:“宁岚看见我们接吻了。” 他怔了怔,放下茶杯,沉吟一会,“向恺宸也看到宁岚呢?” “嗯。”他点点头,“恺宸这辈子不想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因为在宁家宁岚从小一直维护他,对他好,恺宸最不想伤害她。我们那天真的不是有意,只是酒喝多了。” “宁岚呢?”赫筠看向一脸懊悔的他。 “……”罗邵云缓慢地摇头,痛苦地说:“我想要找到他,可是没有一丝线索,他就像凭空消失一般,宁家的人只是说他去旅游散心去,具体不知道他去哪呢?” 听到他的话,赫筠沉默会,温声劝他,“别再找他,给他时间想想,哪天他想通自然会出现,给他时间。” “想通……”罗邵云失神地低语,抬头看他,眼眶通红,声音不可压制的颤抖黯哑,说:“他会为了宁岚把我撇得一干二净,他会为了宁岚不再出现在我面前,如果我现在不抓住他,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赫筠静默地看着他。 窗外阳光灿烂,绚烂如花。 “请飞往英国的乘客……” 广播中的女生一遍一遍的重复—— 一名身材修长精手的青年,手中拖着行李箱,最后看了一眼机场的大门,压低头上的鸭舌帽,露出火红的发丝,下颚线条极其俊美。 人朝着登机口走去。 第六十二章:晚餐 送走罗邵云,缕缕阳光从打开的滑动门中洒进来,素白的茶壶反射出淡淡的柔光,房间里静悄悄的。 他看着蔚蓝高远的天空,幽幽叹息,指尖摩擦手中光滑的茶杯,想想向恺宸已经坐在去英国的飞机上了。在看到罗邵云痛苦的一刹那,他甚至有点于心不忍的想要告诉他,向恺宸所在的地方,但是他答应过他,绝对会守着不告诉罗邵云。 风撩起米白色窗帘的一角,蝉鸣声阵阵。 赫筠靠在沙发静静地看飘动的窗帘,恍惚又看见向恺宸来道别的模样,琥珀色的眼珠很亮透有一种坚定,他说:“我是来道别的。” “什么…”他诧异地看向他。 “我准备去英国一段时间,也许是一个月,半年。或者一年,甚至更久。”向恺宸漫不经心地笑着说,眼珠幽深,“别告诉罗邵云,希望我们能再见。” 他望着他潇洒离开的身影,原本想要问出口的话,又硬生生咽下去,目送他渐行渐远。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预感,向恺宸可能会离开很久。 放下茶杯,赫筠执笔继续画刚刚未完成的设计图,是一款琵琶襟的短袖,下摆及地的鱼尾裙旗袍,裙身摇曳生姿,如同含苞待放洁白的水仙花,华贵而高雅,柔媚端庄。 笔尖给旗袍添加上细密繁杂的花纹,如同花朵上精巧的脉络。 一下午的时间在笔尖下悄然的涂画过。 赫筠揉了揉酸涩眼睛,站起身活动僵硬的身子,缓步走出房间,天空已经云彩满天,颜色艳丽。 回头看一眼电子时钟,时间差不多了。转身回房间,关好滑动门。走近书桌打开抽屉,里面躺着两张海蓝色的水族馆票,是宁岚送给他已经有一段时间,说是让他和他的“女朋友”体验一次浪漫的水族馆约会。 他犹豫地看了一会两张票,拿出它们放进口袋中。 今天晚上要和季禹释一起去季老爷子那的主宅共进晚餐,赫筠估摸一下时间,拿起手机打电话给季禹释,提醒他。 电话接通,传来他的声音,语气温和,“怎么呢?” “提醒你今天要去主宅。”他笑着提醒说,眯起眼睛看天空上灿烂的晚霞。 “我已经在去学校的路上,大约十分钟可以到。” “开车小心。”赫筠细心地叮嘱,唇边绽开一抹温暖的笑。 “好。” 结束通话后,他拿出水族馆的票,看了又看,眼底有一丝丝的期待,嘴角的笑意加深。明天是周末,季禹释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要忙。 将水族馆的票放回口袋,走出公寓关好门。 校门口,来来往往的车辆,过了一会黑色宾利靠边停在路边,赫筠看见降下的车窗,快步走过去。 “等了一段时间?”季禹释声音淡淡的。 赫筠低头系好安全带,仰头看他说:“我是掐准时间过来的。” 车缓缓启动,行驶进拥挤的车流中。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车内很安静,吹进来的风带有丝丝懒意,不知不觉赫筠有些许困顿,不一会就歪头睡了过去。 季禹释抽空看他,沉静的睡颜,面容秀雅宁静,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脸,有些凉。微微蹙眉,将车停靠到路边,脱下身上的西服轻轻地盖上,并替他关上车窗,做完这一切,才启动车,继续行驶。 感觉他的动作,赫筠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看他,脑袋还在犯困,含糊小声问:“到了吗?” “没,你继续睡。”季禹释说。 “嗯。”他看了一眼盖在身上的西装外套,嘴角无声的上扬,安稳地又睡过去,鼻尖萦绕季禹释身上独特冷冽的香气,淡淡的…… 暖意的直达心底,让他安心。 偌大的客厅中,灯火辉煌,富丽堂皇。 见他俩到来,坐在主位上的季老爷子站起身来,脸上挂有慈祥的笑容,朝赫筠招手。 然而,长长的餐桌上多出一位陌生的年轻女子,及耳根栗色的短发,一张素白的瓜子脸,长相清秀,楚楚动人。她的眼珠乌黑明亮,不像外表那般单纯可爱,反倒透出几分精明干练,大大方方地向季禹释和赫筠点点头,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气质。 第六十三章:席晴 门外夜色暗沉。 赫筠低头安静地用餐,看见对面的人,心中一紧。 原本坐在他身边的季禹释,被季老爷子有意地调换到女子旁边坐下,并开口笑眯眯地介绍道:“这是席家的小女儿,席晴。” 闻言,季禹释礼貌向她轻轻地点头,神情淡漠凉薄,“席小姐。” “久仰季少爷的大名。”席晴眼底闪过异样的神色,嘴角浮现淡淡地笑,温柔得体,颇有上流社会的风范。 季老爷子看在眼里,满意地点点头,哈哈一笑,意有所指说:“都是一家人,小晴你还叫这般生疏。” 一听席晴脸微红,面色羞涩地小声说:“季爷爷,你……” 赫筠怔了怔,心猛地一沉,握住刀叉的手僵了一秒,又更握紧机械化地叉起一颗花椰菜送进嘴中,静静地咀嚼,味蕾泛起淡淡苦味。 季禹释蹙眉,下意识望向低头用餐,一言不发的赫筠,眉头越皱越深。 “如钰,你觉得呢?”季老爷子笑眯眯地问,语气亲切和蔼。 他动作一僵,嘴角扬起极淡的笑,目光扫过季禹释面无表情的脸,还有席晴微红的脸,忽然明白一件事,声音平静地说:“他们很配。” 季禹释他陪不了他一辈子,他毕竟是要娶妻生子的。 说完他低头继续用餐,仿佛没有看见季禹释因为他这句话,骤然变冰冷的脸,目光死死的盯着他,冷如刀锋。 苦涩从心中传来,始终没抬头看他一眼,晚餐时间变得异常难过。 席晴心中一阵雀跃,又羞又怒地看着哈哈大笑的季老爷子,满是小女子的娇羞状。 晚餐结束后,季老爷子和季禹释一起去书房,谈公事。 留下赫筠坐在沙发上喝茶,心不在焉地看新闻报纸,不由自主地伸手进口袋捏住两章水族馆的票,胸口像被什么堵住,闷闷地发疼。 席晴不知出现在他身边,挨着他坐下,瞟了一眼书房,好奇地问:“如钰你住在季禹释家对吗?他是怎么样的人呢?” “嗯。很好的人。”他轻笑地回答,异常的细心体贴人。 “传言说他可是只冷酷无情的狮子,做起事来雷厉风行……”她讲了一堆季禹释的事迹,绘声绘色,眼珠里透出爱慕之意。 赫筠垂目静默着,听她说。 紧紧地捏住口袋中的票,他出声打断她的长篇大论,将口袋中的票放在她面前,轻笑道:“如果不嫌弃,你们可以去看看。” 笑容中透出不易察觉的苍白黯然。 “水族馆!”席晴诧异地看着横在自己面前的海蓝色的票怔了怔,受宠若惊地接受,不好意思笑着说:“谢谢你。” “现在我已经用不着了。”他木然凝视手中的茶杯,淡淡地回答。忽然瞥见站在离他不远处的季禹释正目不转睛眼神冷清地定定看他。 他能看到赫筠白皙几乎透明的侧脸,还有手中毫不犹豫地递给席晴的票,眼神暗了暗,朝他们走去,语气带有一丝不悦冷意,说:“如钰,我们该回家了。” “好。”赫筠放下茶杯。忙站起身,能感觉到他的不悦。 “席小姐,我们先走一步。”季禹释淡淡地说,至始至终都没去看她一眼,神情冰冷地走出主宅的大门。 “再见,席小姐。”赫筠匆忙地道别,忙去追前面的人。 席晴拿着两张票,眼神有点疑惑地望着两人离开的身影,看着手中的票,失落地弯唇一笑,轻轻叹息。 他肯定忘记她了,毕竟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曾有个小小人信誓旦旦地说:“晴天,我将来长大一定要娶你做我的新娘。” 她忽然扬起嘴角笑,望向大门外茫茫地夜色,陷入回忆中。 黑色宾利乘习习夜风离开。 赫筠瞟过他如冰雕俊美的脸,嘴唇紧抿,又沉默地低头。 突如其来,车子一个急刹车停在路边,吓得他怔了怔,抬头看向季禹释,“出什么事呢?” 一片冰冷柔软的东西落在他的唇上,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发狠地开始吻,不断地加深,像是在发泄什么。 唇上的温度不断的上升,像一团灼热的火苗,勾人沉沦。 心间仿佛被重重地撞击,赫筠狼狈地撇过脸,低声说:“别这样。” “为什么要将我推向别人?”他冷冷的问,深黑的眼珠紧紧地盯着他,眼底上过一丝冰冷的暴虐。 第六十四章:相遇 赫筠沉默僵硬地望着前方无尽的夜色。 许久之后,他声音压抑淡淡的苦涩,勾唇轻笑地说:“季禹释,你陪不了我一辈子,你是要娶妻生子。” “如果坐在你面前的是林卿鸣,你也会这样说吗?”他眼神黝黑,带有嘲讽的味道。 “你和他不一样!” 他微怔,心脏猛地一阵紧缩,脸色变了变,摇头低声说。 季禹释不再说话,神色冷漠,握住方向盘的手渐渐地收紧,“你还爱着他,对吗?” 低沉沙哑的声音融进吹进车内冰凉的夜风,静静地回荡。 赫筠呆了呆,抿抿唇,一言不发,静默着看前方无尽的夜色。 “于氏已经取消林卿鸣和于颜怡的婚礼。”他面无表情地说,眼珠暗黑没有光芒。 他一动不动,垂下睫毛,半晌才说:“我已经努力的去忘记他,我想要对你好,你和林卿鸣不一样,他可以陪我一辈子,你不行。你是正常的男人,我不知道你的喜欢能维持多久,但总有一天会后悔,我只是不想让你后悔。” “别自作主张,莫云。”他冷声道,眼睛直直地凝视他,“喜欢你是我的事,后悔也是我的事,你没有任何资格来决定我,要求我,你只要接受就好。” 闻言,赫筠怔了怔,望着他俊美淡漠的面容,颤抖地张了张嘴,“我只是不想让你后悔。” “呵……”季禹释弯唇一笑,平白地多出讽刺,静静地对视他,倾身过去吻了吻他的唇,如同羽毛般,轻柔温暖,低声喃喃,“我只是喜欢你。” 他心中流过一阵暖意,开口小声地说:“明天一起去水族馆,有时间吗?” “不是没票了吗?”他缓缓启动车子,淡淡地问,语气中有笑意。 “没关系,我可以去买。”他微微一笑,眼睛亮亮的,如夜空中闪烁的星辰。 季禹释眼神渐渐地柔和下来,回答道,“好。” 黑色宾利慢慢消失在夜色中,最后一抹光亮也消失不见。 —— “你说什么?” 于颜怡怔怔地拿着手机,听着,身体止不住颤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伊文已经下手了,林卿鸣行踪不明。”电话那边的男声淡淡地说。 房间里寂静无声。 他的话宛如炸雷,炸得她浑身颤抖,惊慌失措地说:“他答应过给我时间,他答应过不会碰卿鸣……” “……”电话那边死般寂静,良久出声,叹息,“还有一个消息你听吗?” “你说。”于颜怡忙道,明亮的眼眸中充满最后一丝希望。 许久,于馨推门送进一些茶点,房间一片死寂。她看见于颜怡呆呆地坐在床上,一动不动,手里还捏着手机,面如死灰,眼珠空洞的可怕,嘴里不断喃喃,“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泪水无声地从干涩的眼眶中流出,落在裙子上。 后来,于馨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段子越告诉颜怡,林卿鸣可能已经坠机而亡。 伊文将林卿鸣送往法国,乘坐上飞往法国的那趟飞机坠机,无一人幸存。 在那之后,于颜怡答应了段子越的求婚,将于八月份举行婚礼。 —— 英国首都伦敦,阴雨连绵,空气中有些寒意。 向恺宸透过擦得一尘不染的玻璃,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又回头看躺在华美大床上男人,琥珀色的眼眸透出深思,他认识这张脸,甚至相当的熟悉。 走近床边,坐下深深地凝视床上的人,面容苍白地陷入沉睡中,微微地蹙眉,回忆起机场的种种。 他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忽然,门被敲响,向恺宸移开视线,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医师,手中提着一个大药箱,衣着整齐像极了英国的老绅士,蓝色的眼珠看向他,扬起一抹善意的笑容,用流利的英语介绍道:“您好先生,我医师马克。” 看了他一眼,向恺宸朝他微微点头,“请进。”领着他走到床边,“看看他。” 看清床上的人,马克惊讶地叫了一声,一脸激动,“oh,是Raine!” “请你赶紧治疗。”他淡然地扫过床上的人,坐在不远处的沙发看着马克打开皮箱,对床上的人进行一系列的治疗。 Raine是艺名,在国外的时尚圈中,Raine他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而他的真名叫林、卿、鸣。 第六十五章:水族馆(1) 夏天,天空蔚蓝,艳阳高照,阳光明媚强烈。 在公寓等待季禹释电话的时间里,赫筠在素描本上画了一幅他的肖像,冷漠俊美的面容,紧抿的唇,淡漠疏离的神情…… 忽然,一阵铃声传来。 接通电话后,便听见他说,“我已经在学校门口。” 赫筠轻笑地应了一声,说:“我这就下来。” 结束通话后,他收拾一下茶几上的画具,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匆匆地出门。 经过食堂门口,像是想到什么停住脚步,迈开步子走进去。 刚出校门,看见不远处的黑色宾利,赫筠快步走了过去。 季禹释静静地坐在驾驶座上,透明的阳光洒在空荡的副驾驶座上,忽然车门被打开,侧头对上一张如温风般的笑脸,面颊有点泛红,嘴角弯弯,眼睛也是亮晶晶的,手中还提了碗燕麦粥,并将它放到他面前,“给,你一定没吃早餐,福妈这个周末不在家。” 他微微一怔,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接过他手中的粥,淡淡地说:“好。” 揭开上面透明的盖子,可以闻到扑鼻而来的牛奶香味,雪白晶莹的粥面,中间点缀一颗红艳的枣,煞是好看。在他催促的眼神下,季禹释微启嘴唇吃了一口,香甜滑腻,香浓可口在舌尖上散开,“味道不错。” 赫筠系好安全带,含笑地点头,“吃完,我们再去。” 车内气氛安静。 他看了他一眼,神色淡然,静默着喝碗中的粥。 他眼神温和地看了看他,睫毛漆黑纤长,眼角下的圆黑的泪痣在阳光下,颜色越发加深,衬得秀雅清隽的面容多出几分妩媚动人,低声说:“早餐必须吃。” “嗯。”季禹释轻轻地应了一声,看着碗中雪白的粥,胸口有淡淡地温暖,进入血液中,蔓延到四肢。 看着车窗外,快速后退的景物,温和的风从打开的车窗吹进来,舒服地令赫筠不自觉眯起眼睛,像只猫般,全身懒洋洋的,对旁边的人淡淡一笑,说:“今天是个适合游玩的好日子。” “还有很长一段路,你先睡一睡。”开车中的季禹释,静声说。 “不用了。”他转过眼看他,眼波流转,继续趴在车窗前看沿路的风景。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听见海声,赫筠有些兴奋,扭头对他说,“季禹释,我好像听见海声了。” “嗯,快了。”季禹释瞥了他一眼,嘴角泛起淡淡的笑,继续专注地开车。 车终于抵到水族馆。 海蓝色鲸鱼状的牌子,写上极大的水族馆三个字,后面是一座半圆的建筑,工程极为浩大。 买完票后,赫筠和季禹释一起走去。 长长的玻璃隧道中,灯光有点暗,游客很少。 透过一层厚厚透明的玻璃,蔚蓝色的水流中有颜色各异,大小不一的鱼类,一群群的或一只一只的、悠闲自在地游动或静止不动,下面是如五颜六色的宝石般点缀在蔚蓝色水中的珊瑚石子,仿佛整个人身在海洋中。 “真漂亮。”赫筠由衷的赞叹,“这里,你看。”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群明艳的黄蓝相见的鱼缓缓游过,又看了看一脸惊奇赞叹的他,轻轻地点头回应,“嗯。” 两人又走了一段距离。 “季禹释它是不是很像你…”他指着其中一只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鱼,然后抿唇偷笑。 闻言,季禹释好看的眉毛拧起,紧紧地盯着那条待在角落一动不动的鱼,沉默不语。 继续往向前走,赫筠坐在一条木长椅上,指着游得很快白色的小鲨鱼,若有所思地笑,“你是成年的它,凶猛冷酷,但是很固执、执着。” 仰头看着水中游动的鲨鱼,反射阳光波光粼粼的水面,他眼底闪过一丝暗光,低声说:“也许。”他望向他,“但对你不同。”在冰冷的海水中,他能给他温暖与光亮。 安静的听着,赫筠弯唇淡淡地笑,说:“我想我会喜欢上你,你说呢?” “等你喜欢上再说。”季禹释神色淡然,直直地看进他那双如同黑珍珠般的眼眸。 “你太温柔了。”他仰头看头顶玻璃中穿过的鱼,“让我连拒绝都变的迟疑,犹豫不定。” 季禹释不语,面容不禁又丝丝动容。 站起身来,赫筠一把拉起还坐着的季禹释,笑眯眯地说,“我们才看了一半,继续。” 温暖的五指紧紧地扣住他的,牵着他向前面走去,轻轻地笑着。 季禹释,我有点喜欢上你了…… 第六十六章:水族馆(2) 下午的阳光绚烂火热。 出了水族馆,时间已经是下午15点左右,赫筠站在阴凉的树荫下,静静地等候去取车的季禹释。 忽然心口一紧,他快步绕到大树后面避开,默默地看着从不远处走过去的两个女生,微微蹙眉,目送她们进入水族馆,悄悄松口气。甚至连他都不理解刚刚避开席晴她们的举动,是出于一种什么心里,只是下意识的避开她们。 心虚—— 他抬眼望向前方,眼眸中有迷茫,仿佛有雾气弥漫在其中。 旁边响起季禹释的声音,“上车。” 回过神来的赫筠轻笑地点头,上车后又看了一眼水族馆,才坐进车中,系好安全带。 车缓缓驶出水族馆,拐个弯进入车辆稀少的公路。 吹进来的风很温和。 “晚餐想吃什么?”季禹释一边开车,一边问。 “听你的。”他侧头看他冷傲的侧脸,想到刚刚看见的席晴,迟疑地开口问:“席晴……” “怎么呢?”他问。 赫筠淡淡一笑,摇摇头回答,“没什么,刚刚在水族馆见到她了。” 闻言,季禹释久久未出声,仿佛什么也没听见,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淡淡地说:“我会处理好她的事。” “我没别的意思。”他皱眉说。 “我知道,她让你不安。”他将车停下,望着前方红灯,侧头目光扫过他的脸,收回视线继续开车。 “我的意思是……”赫筠急于解释,他想说他只是心虚,仿佛是从席晴身边偷走了他,偷走了原本属于席晴的幸福,这种感觉来得强烈,令他措手不及。 “你又想将我推向她?”他好看的嘴角扬起一抹笑,下颚却紧绷,神色冷然。 “不是,我……”他张张嘴,想要解释,可是看到他嘴边嘲弄的笑,将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他听见季禹释沉声说,“赫筠,不要自以为是!” 车中安静极了,可以清楚的听见风声。 赫筠怔了片刻,低声说:“对不起。”淡笑中带有自嘲,低头看自己的手,“我只是心虚,所以躲开她们。” “我会处理好,相信我。”他伸手覆上他的双手,温暖安全。 双手轻轻地抓住他的手,声音很轻,说:“如果哪天你后悔,你一定要告诉我,别瞒着,答应我,好吗。” 季禹释嗯了一声,淡然地说,“好让你不会那么愧疚吗?” 他摇摇头,举起他的手放在胸口,眼底黑沉沉如黑玉般,望向他,说:“好让这里不会那么疼。” 通过手掌,季禹释能感觉单薄的胸口传来一声大过一声的心跳,震的他手掌发麻,怔住了,胸口有种难言的情感在发酵、膨胀。 他收回手,眼底有复杂的光芒在闪动,沉默很久,喉咙干涩火热,艰难地问:“如果有这么一天你会恨我吗?” 握住方向盘手骤然收紧,指关节处泛着青白色。 “不会。”他温柔地说,笑容释然,“我会离开,重新生活,把记忆深深埋在心底,慢慢将它们忘记,总有一天会过去。” “你会忘记我吗?”突然之间。季禹释心中生出一种害怕,害怕赫筠忘记他,忘记他们的种种,将它们的回忆从脑中剔除。 他想要根深蒂固地将自己的一切留在他的脑中,任何东西都不可磨灭。 看见他的笑,心猛地一沉,目光渐渐黯然下去,季禹释深深地看了一眼,眼底闪着如同火焰般浓烈的执着。 从郊外回到喧闹的市中心,将近用了两个小时,赫筠一觉睡得很沉。 停稳车,季禹释轻轻地摇醒睡糊涂的赫筠,目光温和看着他,低低地唤:“醒醒赫筠,我们去吃晚餐。” “嗯。”赫筠恍惚地回应了一声,睁开看着他正低头解开他身上的安全带。 柔和的霞光在他的头发映上一圈淡淡的光晕,神圣如同壁画中俊美的大天使般,淡漠高贵。 第六十七章:订婚 用完晚餐后。 晚间的天空开始下起小雨,整座城市沉浸在薄薄的雨雾中,朦胧神秘。 雨丝轻轻地打在车窗的玻璃上,留下透明的水痕,窗外景物飞快的掠过。 “今晚回学校吗?”季禹释问。 “周末不回去。”赫筠笑笑,淡声地回答,目光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的雨,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怎么呢?”发现他心不在焉,季禹释蹙眉问。 “没什么,我想明天要出一次远门。”他转头看向他说。 “需要我送你吗?”他问,眉头不自觉地皱紧。 赫筠轻轻叹息,嘴角一弯,“我只是想去看看我的父母而已。” 闻言,季禹释一怔,淡淡地嗯了一声,“早去早回。” “好。” 车慢慢地行驶进庭院。 大厅中,福妈将泡好的咖啡,还有一小碟盘精致的糕点放在坐在沙发前人的面前,温声说:“席小姐,请用。” 席晴黑白分明的眼珠,纤长的睫毛动了动,笑吟吟地端起咖啡,浅浅抿一口,低声道:“谢谢。” 外面传来由远到近的引擎声,她朝着大门的方向看去,放下手中咖啡。 见状,安静站在一边的福妈淡笑不语,走进厨房。 刚刚踏进大厅的赫筠,瞧见坐在沙发上的席晴怔了怔,垂下睫毛,遮住眼中的神色,礼貌客气地说:“席小姐,你好。” “你好,水族馆很漂亮。”席晴微微一笑,余光一直注意他身后。 注意她的目光,赫筠胸口一紧,说:“大哥有点事,过会就回来了。” 听见他的话,席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清秀的脸上有一层淡淡的红晕,小声问:“有这么明显吗?” 赫筠沉默着,目光黯然看向别的方向,淡淡地轻笑,说:“席小姐,我有些累了,上楼先休息。” 看向他面容有倦色,席晴点点头,回答地说:“嗯,好。” 向她点头,赫筠径直上楼去。 福妈从厨房走出来,看见正上楼的赫筠,唤了一声小少爷,又问:“小少爷,我做了一些小点心,要不要给你送上去。” “不用了,我刚刚吃的晚餐,很饱。”他没有回头,径直上楼。 福妈神情有些失望地收回视线,继续厨房的事。 关上门,赫筠走近床边坐下,望着前方透明的空气出神。过了好一会,他从衣柜里取出换洗的睡衣,走进浴室。 哗哗的水声在安静的房间中响起。 他扬起脸,闭上眼睛,任由温热透明的水柱轻打冰冷的脸颊。 打开浴室门,赫筠看见季禹释神情平静无波地坐在他的床上,手中的毛巾擦拭湿漉漉的头发,走近他坐在旁边,问:“席晴走了?” 季禹释沉默地拿过他手中的毛巾,站起身来帮他擦拭未干的头发,一言不发。 感觉他有点不对劲,伸手握住他的手,赫筠奇怪地问:“出什么事呢?” “……”他没回答他,依旧沉默地替他擦头发,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赫筠一把扯掉他手中的毛巾,望向他,再一次问:“出什么事,跟我说好不好?” “我要和席晴订婚。”他僵硬地说,声音沙哑,目光直直地看向他。 闻言,赫筠呆住了,怔怔地看着他,全身一阵冰凉,拿住毛巾的手在颤抖,干涩地嗓子重复他的话:“你们要订婚…” “你会离开对不对?”季禹释紧紧盯着眼前的人,双手不自觉扣住他冰凉单薄的肩膀。 感觉肩膀上传来的痛意,赫筠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想要挣开他扣在肩膀上的手,垂下睫毛,摇摇头,慌乱地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毫无警示,让他措手不及。 “我会处理好这一切,别离开我好吗?”季禹释放开扣住他肩膀的手,改为抱住他的腰,试图劝他,“你不会离开我,你说。” 腰间被大力的箍住,力道大得仿佛要将他拦腰折断,传来的痛意令赫筠脸色一白,低头不语。 他的沉默,让季禹释心中不安,更加用力地抱紧他,感觉到他浑身冰凉,低头在他耳边低语:“别离开我,不管发什么事,都别离开,我处理好一切,相信我,赫筠。” 仿佛他这样说着说着,赫筠就会听话,不离开他。 闭上眼睛,赫筠靠近他的怀抱,双手环住他,压制住胸口的酸涩,苦笑地说:“我给你时间,相信你。”他知道现在应该及时的抽身,在自己没有沉陷的时候,这样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可是,他做不到—— 第六十八章:拜祭 那天晚上窗外的雨越大越大,雨滴激烈地拍打着窗户,室内静得可怕,可以听见外面低声呜咽的风声。 第二天,早上路面未干,还有昨天的水迹,天空灰蒙蒙一片。 赫筠清早坐上去B市的汽车。 天空渐渐的放晴,金色的阳光透过厚沉的云层洒下来,炫目闪耀。 下车后,B市的改变极大,街道繁华,车水马龙,行人来来往往。 他去了附近的花店买了两束雏菊,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径直离开。 窗外的景物飞快的后退,树荫斑驳。沉静淡然的脸如同雕像般,静默地望着窗外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抵达目的地后,赫筠付完钱,迈开步子走进陵园。 望着石碑上雕刻的字迹,他蹲下身子将手中两束洁白的雏菊放在石碑前,弯唇露出一抹淡笑,“我来看你们了。” “我还是老样子,不好不坏。”他说,指尖划过黑色字迹的轮廓,眼神透出一股苍凉,“以后不会再回来,毕霖走了很多年,我们没有联系很久,如今不知道他过的如何?” 赫筠站起身来,垂目静静地看石碑好一会,“再见。” “莫云!”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沉声地怒吼。 闻言,他震惊地转头看向身后离他不远的人,指尖不可压抑地轻颤,然而目光落在他身后的男子身上,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宛如坠进冰窟,全身发冷大脑空白,苍白的唇张张合合,无声地说:“伊文·弗卡恩…”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和毕霖一起…… “你是谁?”毕霖原本沉怒的脸在看到一张陌生的脸容后,不禁呆了呆,奇怪地问。 站在他身后的伊文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张酷似季冷的脸,灰色的眼眸宛如深不见底阴冷的深渊,皮肤是大病初愈的苍白,五官阴柔美丽,比起女人更甚几分,气质华贵隐隐带有戾气。 微微回过神来的赫筠,猛地想起自己已经不是莫云,提得老高的心脏有些放松下来,深深吸口气,努力地控制情绪,介绍自己说:“我是莫云的朋友,季如钰。” “哦。”毕霖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目光细细地打量他一番,摸了摸下巴,眼底有嘲弄,哼笑说:“想不到莫云混得不错,专挑一些上流社会。” 赫筠神色一僵,便恢复如常,嘴角勾起淡笑,他明白毕霖对他怀恨在心,只是没想到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演越烈。 “听说他失踪了。”毕霖眼底闪过一丝歹意,笑容阴冷,“你知道他在哪吗?卡恩老板可是在找他。” 赫筠垂目遮住眼底的诧异,摇摇头地回答:“我不知道他在哪,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故作很是担心的模样。 “那你为什么会拜祭他的父母?”一直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伊文突然出声问道,声线华丽没有任何情感,目光锋利的仿佛能看穿一切,一动不动地凝视他。 “我……”他心不由的一颤,稳定下情绪,“我们以前便是如此,只要他不在国内,我便会替祭拜他的父母。” 阳光从云层中露出来,照在他洁白的脸颊上,温和漆黑的眼珠坦诚的看出一丝假意,甚至令伊文感到一阵恍惚。 “看清楚石碑上名字,他们姓的毕,不是莫!”毕霖低吼道,通红着眼睛,紧紧地捏住手中花束,英俊的五官被扭曲,异常可怕,咬牙切齿地说:“他不过是外来者……” 伊文眼神阴冷地垂目,斜睨着浑身怒气的男子,嘴角勾起冷冷的笑。 金色的阳光静静地流淌在石碑上,赫筠脸色白了白,胸口一痛,静默着看向他,淡然地说:“我该做的事已经完成了,再见。” 说完,他不再看他们,径直离开。 目送他离开,伊文眼神逐渐阴冷残酷下来,不屑地看着毕霖……漫不经心地笑着说:“我说过不准再侮辱莫云,你却一而再再而三,也许是你相信我会一直纵容你对吗?” 毕霖一听,脸色惨白一改刚刚盛气凌人的模样,在心中不甘的暗骂莫云那贱货,不要脸的变态,脸上却是一脸奉承点点头,搓搓手,“我知道,卡恩老板。” “毕霖,我喜欢聪明人,当初是你亲手把莫云送到我手中,希望这次你不会让我失望。”伊文冷冷地斜睨他。 “是。那……卡恩老板,那个……”毕霖阿谀奉承地问。 “等你办好,我会给你。”他神色冷然,睥睨他仿佛在看一只卑贱的蚂蚁。毕霖是什么货色,他比谁都清楚。 “谢谢卡恩老板,谢谢…”毕霖神色激动地弯腰弓背道谢,喜于形色。握住花束的手紧紧地收紧,眼底冷酷无情。 莫云,我一定要你生不如死! 第六十九章:另一个莫云(1) 看着赫筠消失的身影,伊文嘴唇紧抿,从口袋中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低声吩咐,“查查季如钰这个人。” 灰色的眼珠一凛,他在骗他! 莫云在他送走林卿鸣后,消失在房间中,没留下一丝痕迹,仿佛凭空消失般。 回去的路上,赫筠一直心神不宁,脸色煞白极为难看,陡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出神地看着车窗外,双手紧紧交叉握紧,开始惶惶不安。 赫筠逃似的回来,苍白的面孔带有倦意,如夜的眼眸出奇的亮。然而,在他踏进季家大门,如遭雷劈,一动不地站在门口,僵硬如同石雕,眼睛紧紧地盯着沙发上的男人,那张消瘦苍白俊雅的脸,脑袋顿时炸开一片空白,嘴唇颤抖,眼底震惊,“莫云……” 沙发上的男子也不可思议地盯着门外的青年,声音抖了抖,“你……” 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为什么会这样—— 从厨房出来的福妈,看见赫筠像看见救命稻草一样,眼神示意坐在沙发的“莫云”,小声说:“小少爷,他一来……” 赫筠抬手打断了她的话,强压下心中的震惊,温声吩咐:“福妈,你先去忙,这里有我。” “小少爷,你小心。”福妈点点头,眼神有些忌惮沙发上的人,一进大门就拉住她说,他是季如钰,他是小少爷,莫不是脑袋有病,她家少爷好端端的。 待福妈走进厨房,赫筠缓缓走近沙发坐下,抬眸看向对面的人,“你……” 同时,“莫云”也出声,呆呆地看着他,“你……” 闻言,不知为何,赫筠忽然很想弯唇一笑,只是唇角沉重怎么也提不起,说:“我知道你是原本的赫筠,正如我是原本的莫云,我不知道这事该怎么解释。” “莫云”张了张嘴,最终无声地点头,“我醒过来不久。” “是吗……你从哪逃出来的?”注意到他脸上的划伤,赫筠蹙眉问他。 他摸了摸脸颊上的伤口,有些刺痛,回忆着说:“一栋很大很漂亮的房子里面逃出来。” 思及上次林卿鸣在学校门口问他的话,在昏迷之前,他隐隐约约有听见,卿鸣有提过伊文·弗卡恩,难道他昏迷的那段时间,一直都在他那。 一想到,赫筠顿时背脊寒意顿生,起身说:“我先给季禹释打电话。” “莫云”一听,神情骇然地夺过他手机,瞪大眼睛,惊叫道:“你疯了,这么荒唐的事,他会相信吗?”他自己都有些反应不过来,更何况季禹释。 闻言,赫筠淡然地轻笑,自信地说:“他会相信我的,手机给我。” “莫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将手机丢给他,撇嘴说:“随便你。”话音刚落,又懒洋洋地坐回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打电话。 等他结束通话后,“莫云”撩起眼皮斜眼看他,凉凉地问:“你们关系似乎不错?” 赫筠看了一眼他,沉默不作声。望向坐在对面的人,心中涌上一股奇特的感觉,说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门外传来轿车引擎声。 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纷纷抬眸看去,赫筠只看见一道身影猛地窜到门口,把进门的季禹释,抱个满怀。 “阿释,我好想你!!”“莫云”双手勾住他的颈项撒娇,眼睛亮晶晶的,望向他。 季禹释蹙眉,冷冷地伸手毫不犹豫地拉下缠住自己的男子,冷淡地瞟了男子,拧起眉头,径直走向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的赫筠,关心地问:“你没事吧?” “嗯。”赫筠安抚地笑了笑。 “莫云”站在一旁,冷眼看向他们,来回扫过两人的脸,像发现什么,勾唇讥讽地笑着说:“看来你们不仅仅关系好才对。” 气氛一时间变得尴尬。 “你是赫筠。”季禹释如同寒潭般眼眸,冷冷地看向他,语气确定。 “呵,不然呢?”他摊了摊手,眼波流转,透着寒光,轻笑地说:“没想到这么荒唐的事情,你居然能眉毛也不抬一下的说出来。” 第七十章:另一个莫云(2) 季禹释神色漠然,瞳孔中闪动着冷光,目光直直地看向笑容玩味的“莫云”。 忽然“莫云”笑吟吟地斜睨两人,浅色的唇弯出一道好看的弧度,开口说:“阿释,你早就知道他不是我呢?” “那又如何?”季禹释冷淡地反问。 “哼…”“莫云”嗤笑,又细细打量他一番,“才几天不见,你也变得有人情味了,真是吓死我,阿释。” 说完,自顾自地回到沙发上坐下,他转过去脸看赫筠,低笑地问:“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阿释变了,以前老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莫云”说了一堆季禹释如何的冷酷无情,忽然笑着对季禹释说:“他的床上功夫一定比我好,阿释,对吗?” “闭嘴!”季禹释沉声说。 赫筠怔了怔,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微微蹙眉拉住季禹释坐到沙发,捏了捏他的手掌,安抚他。 看见两人的动作,“莫云”凉凉地瞟了他一眼,歪着脑袋,兴致勃勃地继续问:“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同样一张脸,而你却喜欢上他,除了此之外,我真的想不通他和我相差在哪。” “他和你不同。”季禹释冷着一张脸,简短地吐出这几个字。 闻言,“莫云”黯然地收回视线,眼中有痛意,轻轻地叹息,“也是,如今你宝贝他跟什么似的,以前我自杀都不会换来你正眼相看,像垃圾一样,眼不见为净。” 季禹释静默着,一言不发。 “阿释,我真后悔为你自杀,不值得为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人丢掉性命。”他顿了顿,看向赫筠,“大概是上帝听见我的愿望,所以我活过来了,虽然是以他人的身体,但是感觉不耐,因为我有幸可以看见阿释你为情所困的样子,这也值了。” 赫筠静静地听着,忍不住弯唇笑。 “莫云”动了动眼珠,嘴角扬起恶质的笑,说:“所以我决定住下来。” “不行!”季禹释神情一冷,想也没想就拒绝他。 “莫云”不为所动,漫不经心地玩弄手指,看向季禹释,笑道:“想想这副身子是谁的?不好好养着,要是哪一天……” 他没继续说下去,眼睛扫过季禹释蹙起的眉头,微微一笑。 会有那么一天吗?赫筠低头没说话。 “我会让人收拾房间,你住下来。”他淡淡地说,瞥了坐在旁边沉思中的赫筠一眼,眼珠幽暗如深夜,握住他的手紧了紧。 “谢谢。”“莫云”笑了笑,忽然像想起什么,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我一切生活用品还没有,不如将他借给我,陪我去买些回来,毕竟这个身体是他的,尺寸什么的,应该比我要清楚的多。” 季禹释想要拒绝,却被赫筠抢先一步答应下来,温声答应,“我陪你去。” “莫云”站起身来,朝门口的方向轻点两下头,“走吧。” 赫筠点点头,随他站起身一起出去,对季禹释说:“晚点再见。” “路上小心。”他生硬地点头,挺直背脊,眉头拧起……目送着他们离开, 好像极其不愿意他和“莫云”在一起。 黑色房车缓缓地穿过庭院,光亮的车身映出路道两边的郁金香。 车拐进公路,沿路是葱葱郁郁地街景。 “莫云”偏头看向他,轻笑地说:“季禹释待你不错。” “他很好。”赫筠淡然地回答说,面带浅笑仿佛凉爽的夏风,沁人心脾。 见状,“莫云”自嘲一笑,语气带有淡淡的苦涩,说:“我很嫉妒你,你得到我没得到,当初我为他自杀时,打过电话给他,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悲凉地看向窗外,有点颤抖地开口:“他说,随你……” 绝望之际,他深深地感到悲哀,温度随着鲜血流逝,冰冷黑暗包裹着他。 赫筠不禁呆了呆,只是没想到季禹释可以冷酷无情到这种地步,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在他眼中什么都不是,这样的他,是他没有触及过。 “真不值得,我到昏迷的时候才想清楚这一点。给你一个忠告,算是送给我身体新宿主的礼物。”他眨了眨眼睛,望向他眼神幽深,声音很静很轻,像吹过耳边的风,“一定要小心季禹释。” 赫筠微怔,不明白他的意思。 第七十一章:另一个莫云(3) 夏风轻轻地拂过,空气仿佛凝固般。 赫筠静默着看车窗外闪过的景物,垂下眼眸,没有声音,没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像樽沉静的石雕。 在一片寂静中,“莫云”轻挑下眉,忍不住出声问:“不问我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不想知道。”他缓缓看向他,眼神淡淡的,“或者说是害怕知道。” 他想季禹释一直能保持现状。 哪怕是假象也无所谓。 许久,“莫云”不说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神情有些迟疑,似乎还想说什么,欲言又止,最后到嘴边只剩下一句,“希望你会没事。” 赫筠淡笑地嗯了一声,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车抵达商场后,赫筠随“莫云”一同走进去,司机将车开往停车场。 乘上电梯,“莫云”问他:“为了不让熟人看出什么来,麻烦你把这具身体的名字、年龄、性格、职业……” “好。”赫筠回答地说,下了电梯,一边走,一边跟他详细慢慢地介绍自己,“名字叫莫云,是一名时装设计师……” “莫云”捡起掉在一把蓝色的牙刷,惊讶地看向他,眼眸很亮,“你的前男友居然是林卿鸣,太让人不敢相信了。” 闻言,赫筠只是淡淡一笑,将他手中的牙刷放进购物车里面,继续往前面走。 时间过的很快,赫筠推着满满当当地一车物品去结账,“莫云”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 付完帐后,两人大包小包地走出商场,“莫云”瞥见附近一家茶点店,开口叫住前面的赫筠,“一起去喝茶,那家小点心做的很不错。” 不等他回答,“莫云”径直走过去。见状,赫筠无奈地跟上他的脚步。 店内不大以暖色为主调,简单温馨,进门可以闻到刚刚从烤箱拿出来点心香甜的味道,空气也沾染上这丝丝诱人的香甜。 他选了一个角落靠窗的位置坐下,向服务生点了一份奶茶和一份巧克力慕斯,赫筠点了一杯爵士红茶。 赫筠凝望他,神情严肃凝重地说:“现在起你的身份是莫云,而我是赫筠,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你一定要记清楚。一定要小心伊文·弗卡恩,绝对不能让他找到你!” 莫云怔了怔,略带疑惑的眼神地望向他,“为什么?” “会死。”赫筠抿紧唇,目光紧紧地盯着他,心脏不由地紧抽。 “难道……”莫云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伸手解开衬衣的扣子,“这些是他做的对不对?” 赫筠呆呆地望着对面单薄的胸膛上的伤痕,一动不动,背脊爬上阴冷的寒意,褪去血色的嘴唇颤抖,在目光触及到他心脏处的一朵黑色的蔷薇纹身时,仿佛周围寂静下来,眼中剩下的只有那朵妖美的黑蔷薇,眼前的黑色蔷薇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妖娆的线条变成一条游动的黑蛇,用冰凉的身体缠住他喉咙,呼吸变得沉重艰难。他茫然地看见莫云在张嘴说些什么,想要努力听清,可是一句也听不清,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有呼呼的风声…… 病房中—— 季禹释冷冷地望向脸色苍白的莫云,深黑的眼眸中仿佛隐藏着一场狂风暴雪,沉声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莫云垂目睫毛轻颤,胸口酸涩得厉害,沉默地脱下上衣,低声说:“我不知道他经受过什么,至少留在身上的这些痕迹是一场无尽头的噩梦。” 钻心的痛意在胸口蔓延开去,季禹释紧紧地盯着面前布满深深浅浅伤痕的胸膛,背脊,新生的粉色皮肤,这一切地昭示那是一场死亡的凌迟。 病房顿时陷进死般寂静。 他闭上眼睛,垂在身体两边的手紧紧紧握成拳,仿佛能想象出当时他有多么无助多么惶恐,死亡的镰刀一点点凌迟他,生不如死。 而握住那把镰刀的人,名为伊文·弗卡恩。 莫云穿好衣服,坐到病床的边沿,对躺在病床上的人生出一种淡淡的心疼,望向僵硬地站在原地的季禹释,低哑地说:“别在伤害他了,他真的承受不起。生出裂痕的玻璃杯,不好好保护,会破碎。” 季禹释沉默不说话,静静地凝视躺在病床上的人,宛如冷硬的石雕。 第七十二章:身份 窗外夜幕降临,病房中灯火明亮一片寂静,凉如水的夜风吹进来,季禹释起身静步走到窗户边,动手关上。 夜空中月明星稀,光芒微弱。 赫筠面容沉静地躺在病床上。 雪白的灯光打照在苍白近乎透明的面容上,五官秀雅如画,仿佛一笔一笔细致地描绘出来的。 他回身坐到床边沿,指腹轻轻地抚过他秀长温婉的眉,凝视他的面容渐渐地出神,温声说:“为什么还不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已经过去一天了。 但赫筠持续昏迷,没有任何苏醒的预兆,沉静的睡颜仿佛会永远这样沉睡下去。 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莫云走进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坐在一边,看着病床上的人,低声问:“还是没有醒吗?” 季禹释极淡地嗯了一声,目光温柔,一直专注地放在赫筠身上,“医生说过他没事。” “是吗…”莫云移开视线,喝口水,“你打算怎么做?” “你指什么方面?”季禹释终于将目光放在他身上,神色淡漠。 “会放过他吗?他是无辜的。”莫云闭了闭眼睛,表情木然。喉咙沙哑,“他不是你战役中的牺牲品。” 闻言,季禹释背脊僵硬地挺直,目光冰凉地看向他,长久的沉默后,“你知道些什么?” “当然。”莫云吸口气,回望面对他,“至少我知道为什么赫筠会和季如钰长相相似到难以分辨,这绝对不是巧合。” 季禹释沉默着,黑色的瞳孔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除非是双胞胎兄弟。”他定定地看着他,眼底闪烁讥讽的光芒,叹息道:“阿释,你的手段真残忍,利用自家亲人相互残杀,这是你要的吗?” 季禹释没有回答,伸手抚摸着赫筠脸颊,想用自己的温度来温暖手下冰凉的脸颊,良久才眼神幽暗地回答:“是。” 莫云呆滞地看向他,心直往下沉,久久不说话。 “我以为你能改变,不会被仇恨蒙蔽双眼,我一度这样以为。可是,直到为了你自杀后,我明白你绝对不会放弃报仇,为了你们秦家。因为仇恨是一直支撑你走到现在的力量。季禹释,你会后悔,你配不上他,配不上!!” 他几乎嘶吼地吼出后面的几句,目光死死地盯住他。 “你该恨季如钰才对?”季禹释突然平静地反问他。 “什么?”莫云一怔,不明白他说出这番话的意思。 “如果不是他,你现在应该是身份高贵的季家小少爷,而不是生活在社会底层打滚的孤儿。”他的眼眸闪烁黑暗的光芒,低沉沙哑的声音有着诱惑人心的力量。 莫云脸色一白,垂下睫毛,看不清他的神色。 “也许你不记得,但是季如钰可记得一清二楚。十三年前是他将你推进水中——” 猛地抬头看向他,脸上的血色被抽得一干二净,眼底布满了震惊,呆住那里一动不动,颤抖的嘴唇喃喃地吐出:“怎么会——” 季禹释勾唇一笑,冷酷残忍,黑色的眼眸如同幽深冷冽的深渊,“我会给你证据。你的名字应该是季如冰,身份是季如钰的亲弟弟,季家小少爷。” 莫云呆呆地坐着,大脑一片空白,全身发冷战栗,刺骨的痛楚从心间传来。 事实总是最伤人,比起当初季禹释冷酷无情地利用,对他不屑一顾。被亲人伤害,对身为孤儿渴望亲情的他来说,比什么都严重。 仿佛一把锋利的刀凌迟着他的神经、身体—— 痛不欲生…… 许久许久。 赫筠睁开眼,毫无焦距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守在病床边季禹释好看的侧脸,低声唤道:“季禹释…” 动了动酸涩的眼睛,伸手覆上放在他脸颊上温暖的手,朝他温柔的笑了笑,“我已经没事了。” 莫云收拾好情绪,僵硬地弯起嘴角对赫筠淡淡地笑,“身体还好吗?” “嗯,谢谢。”赫筠回以微笑。 “我先回去,不打搅你们了。”莫云安静地起身,向赫筠点点头,走出病房。 季禹释扶起他坐好,将枕头体贴地放在他背后靠着,沉默地做完这一切,给他倒了一杯温开水。 喝口水,缓解了喉咙地干涩,赫筠望了一眼漆黑的窗外,低低地问:“我昏迷很久?” “嗯,有一天了。”他声音有不易擦觉的紧张,眼眸深深凝望他,抿紧嘴唇,缓缓说:“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第七十三章:喜欢上 同一时间,在遥远的英国,伦敦。 林卿鸣瞳孔幽深怔怔地看着下面斑斓的灯火,宛如一条璀璨闪耀的星河,照亮黑暗,心里空洞宛如裂开一道口子,幽深不见底,怎么也填不上。 房间的门被打开,向恺宸走进来,原本如同妖娆红莲的头发染回以前的黑色,贴贴服服地贴在耳际,出色俊美的长相,收敛起张狂的气息,浑身散发出内敛优雅的气质。他不习惯地勾了勾耳边的一缕黑发,走进房间,琥珀色的眼眸望向他,淡淡地开口问:“你身体怎么样呢?” “已经没事了。”林卿鸣对淡淡一笑,黯然地眼眸如同失去光泽的蓝宝石。 向恺宸将手中的食物放到桌子上,走近他身边,琥珀色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他,淡淡地问:“卿鸣,你考虑的如何?” “我答应你。”他想了想,回答他说,瞅见他黑色的头发,称赞道:“黑色很适合你。” 向恺宸一怔,手指不自觉地勾住耳际的一缕黑发,弯唇一笑,“谢谢。” 林卿鸣笑而不语,静静地凝视漫不经心用手指勾玩发丝的青年,艳丽的相貌,修长挺拔的身材,拥有极其优秀的各项条件。 “一起用餐。”林卿鸣说。 放下缠住发丝的手,向恺宸轻点了两下头,随他走到餐桌前,目光静静地凝望林卿鸣挺拔高挑的背影,垂下的手紧紧地握紧,乌黑的睫毛垂下,眼底忽明忽暗,闪烁着光亮,如同黑夜闪耀的星光。 落座后,桌上摆放几道清淡的中餐,还有一份汤,菜色很丰富,两碗米饭,粒粒饱满晶莹剔透。两人没有说话,沉默地用餐。 房间里安静极了。 向恺宸一勺一勺喝着汤,放下汤匙,犹豫片刻低声说:“合胃口吗?” 闻言,林卿鸣嘴边绽开一抹笑,如同绽开的花朵,无声美丽,单手托住下巴,低低地笑,“其实我没那么难伺候。” “……”向恺宸猛地低下头,耳朵染上一层薄薄的粉色,心事被说中。 “今后,我会好好负责你,帮你成为一名合格的名模。”深蓝色的眼眸含笑看了看他,“所以,你不用那么拘束。” “嗯。”向恺宸头依旧压得低低的,轻轻地回答,眼眸亮亮的,一勺一勺继续喝碗中的汤水。 林卿鸣垂目静静地凝视他,仿佛看见当初的自己,小心翼翼、拘束着—— 遇到莫云后,一切都开始变得不一样,他让他如同天边星辰般闪耀,给他舞台,给他尽情展示的机会。 可是,他却伤害了莫云,深深的伤害—— 如果不是为他,莫云就不会去找伊文·弗卡恩,也不会发生那种事。 他开始害怕看见莫云,害怕会再一次伤害他。 收回视线,胸口疼得厉害,良久,林卿鸣闭了闭眼睛,随口问了一句,“学校申请通过了吗?” “后天准备去上课。”向恺宸点头回答地说,取过纸巾擦拭嘴角。 林卿鸣望着窗外思忖一会,说“明天搬去我的住处,这样一来要方便很多。” “你的住处?”向恺宸惊愕地问。 “我在英国有住处,只是很久没过去了。”他笑了笑,回答道。 “好。”向恺宸蹙眉应了一声,想了想,又生硬地补上一句,“麻烦你了。” 林卿鸣听见后,低低地笑,对面的人别扭的紧,像孩子一样的性格。 这天晚上,夜寂静无声。 放下手中的水杯,赫筠含笑地伸手握住季禹释的手,眼底有温柔的光芒在闪烁,望着他,轻声说:“我已经没事了。” 季禹释环住他的肩,在他耳边低声僵硬地说,“我是喜欢你的。” 环住赫筠的双手固执地又紧了紧,仿佛那句不单单是说给他听,也是说给自己听,贴近的胸膛能听见彼此心脏的跳动声。 “我知道。”赫筠一怔,柔声回答说。他微微撑开季禹释的怀抱,却又被重重地带进他的怀抱,固执地紧紧地抱住。 “你不会离开我,对吗?”他眼底幽暗地问,手上力道又加大了几分,“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会离开我。” 赫筠心一颤,轻轻地嗯了一声,闭上眼睛靠进他的怀中。 已经不会离开了—— 因为他喜欢一个叫季禹释的男人—— 没办法丢下他一个人—— 第七十四章:记忆 清寂的夜色中,黑色宾利缓缓地行驶进安静的庭院中。 赫筠和季禹释下车,走进灯光明亮的客厅,看见莫云正坐在沙发上喝水,手中还拿着几张资料在看,身上穿着睡衣,瞥见两人一前一后地进来。 神色懒洋洋地站起身来,收起手边的资料,他对赫筠问道:“身体没事呢?” “没事。”赫筠点头,然后又说:“你还没睡。” 莫云瞟了一眼他身后的季禹释,对赫筠扬了扬手中马克杯,“我有些渴,下来喝水正好碰上你们,我先回房睡觉。”说完,他放下手中马克杯,迈开步子走上楼。 —— 第二天,赫筠用完早餐后,乘车去学校。 长长的餐桌上,正中间花瓶里放了几只怒放的花朵,清新美丽。大厅冷冷清清,剩下莫云一个人心不在焉地吃着盘中煎得极漂亮的煎蛋,银色的叉子轻轻地戳碰白瓷盘中雪白的蛋白,目光幽深如夜,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以前的日子。 手中的银叉掉在白瓷盘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仿佛如同记忆中那天一样的声音,莫云失神地凝视盘中的煎蛋。 孤儿,其实他之前不是孤儿,在久远的记忆中。 有温暖的房子,漂亮好吃的煎蛋,还有年老的夫妻,脸上永远挂着和煦温柔的笑,那时的他很幸福。 但是—— 灾难的发生的太突然,所有的美好被车轮碾成无数的碎片,沾着血迹,带有悲痛,染红了地上洁白的雪。 当他赶到医院时,养父母已经不治而亡,车主是位非富即贵的人,在与养父母的亲戚商量决议后,决定以钱来完结此事。 十岁,那年冬天,他失去一切变成孤儿,灰色的天空飘起大片大片的雪花,铺天盖地下,冰冷刺骨。 他蹲在福利院的角落,双手脸颊冻得通红,再也没人愿意给他温暖。 “莫少爷——” 莫云惊醒般回过身来看向福妈,收拾好情绪,问:“怎么呢?” “煎蛋已经冷了,要不我再去为你做一份。”福妈回答得地说。 “不用了。”他笑了笑,重新拿起银叉继续用餐,将一小块煎蛋放进嘴中慢慢咀嚼,蹙眉心里默默地说,不是这个味道、不是这个味道…… 不是记忆中的味道—— 见状,福妈又说:“我现在重新为您再做一份。” “不用,我已经吃饱。”他拿起手边的纸巾,擦拭嘴角,起身离开餐桌,然后大步出门。 回到学校,赫筠从口袋里取出钥匙准备打门,旁边的门打开。 他抬头看去。 一个长相秀丽的青年从房间中走出来,四肢修长,身材高挑,白皙的面容上染上一层薄薄的粉色,嘴角扬起一抹娇羞的笑,踮起脚尖亲了一下站在房间里面的青年,低低笑。 可是,在瞟见旁边的赫筠后,微微一怔,不自在地移开,压低声音说:“邵云,晚上我们一起去吃饭,好吗?” “好。”一只大手伸出来亲你地揉揉他的头发。 闻言,青年也不在意旁边的视线,高高兴兴转身地离开。 收回视线,赫筠继续低头用钥匙打开门,神色很淡。 罗邵云走出房间目光直直地看向他,指间夹着一支香烟,低头用手护着点燃,“你想说什么吗?” 赫筠开门的动作一顿,摇摇头,回望他,发现才几天不见,罗邵云一改憔悴失神模样,脸色精神都不错,可是眼眸中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如同死水般。 “你知道恺宸在哪,你那天在骗我。”他愤然地说。 “嗯,我答应过他,不会告诉你。”赫筠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这回,罗邵云沉默不语地抽着烟,袅袅的烟雾模糊他的面容,看不清神情。 不知为什么,赫筠眉梢一动,突然问:“刚刚那位是你男朋友吗?挺不错的。”他不知道罗邵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闻言,罗邵云动作一僵,神色复杂,闷闷地抽着烟,不说话。 赫筠了然地笑了笑,打开准备进去,却听见后面的他语气讥诮地说:“难道,我该为他天天吃斋守身吗?他已经毫无眷恋地离开。” “那是你们两人的事。”赫筠失笑地回答说。 罗邵云狠狠地抽了一口烟,眉头紧皱,冷硬苦涩地说:“我再怎么等下去,结局都不会改变,他永远不会跟我在一起。” 赫筠不做声,静静地看门上的把手,说:“这是你们的事,我有点累了。”说完,他打开门,走进去。 留下罗邵云望着亮堂的走廊,狠狠地吸烟。 第七十五章:相遇 关上门,赫筠走到沙发前坐下,有点疲倦地闭上眼睛,脑中划过一些零碎的片段,画面模糊不清。 他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睁开眼,起身从抽屉中拿出设计图,看了几秒,又放回抽屉,瞥了眼电子时钟,又朝门的方向走去。 罗邵云已经不在了,空气里还残留淡淡的烟味。 赫筠侧头淡淡地看了一眼旁边紧闭的门,然后低头将钥匙从钥匙孔中抽离,准备出门买几匹他需要的布料回来,初赛的举行已经距离现在没有多长时间。 一上午的时间,赫筠跑了好几条街的商店,布料差不多买齐,只是怎么也找不到他需要的那匹布,听说那种布料早在一年前停产,市面很难再找到。 在赫筠犹豫要不要回学校,或者是选用其他的布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他跟前。 车窗玻璃降下来,露出坐在后排伊文·弗卡恩阴柔精致的面容,看向他,朝他点点头,目光阴冷。 两个黑西装强壮的男子过来,朝赫筠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一声关车门的轻响,车窗玻璃缓缓升上去,轿车悄然无声地行驶进茫茫车海中。 窗外夜色袭人。 赫筠抱着膝盖坐在松软的大床上,空气中的蔷薇香味充斥着鼻尖,大脑昏昏沉沉,精神绷地紧紧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房间那扇欧式的木门,一动不动。 从伊文一言不发地将他关进这间房间中,赫筠就陷入浑浑噩噩的惶恐中,脸色惨白如纸,咬下雪白的嘴唇,浑身如坠冰窟,战栗发冷,如同被关进笼中仓惶不安的小兽。 伊文将他关进房间就不见踪影。 正当赫筠筋疲力尽后,房门毫无警示打开,伊文扫了他一眼,径直迈开步子走进来。 赫筠一惊,身子不自觉地往后挪动,定定地望着走过来的男人,咬了咬唇借此疼痛来消除心中的惶惶不安。 视线触及到他自残般咬得血迹斑斑的嘴唇,伊文唇角勾了勾,好整无暇地坐在床边沿,高深莫测地说:“季小少爷,你知道我这人最讨厌什么吗?” 他心惊胆颤地不语。 “我最讨厌被人欺骗,非常讨厌!”他笑吟吟地说,目光阴冷的好像寒冬夜晚,黑洞洞只有刺骨的冷意。 他猛地往后又退了一大段距离,惊恐地抬头看向他。 柔和灯光照在他发白的脸上,伊文一阵恍惚,深深地凝视与季冷相似的面孔,眼里有浓浓的眷念和疯狂的爱意,眼神痴迷的凝望她,不自由伸手碰他。 房间里静悄悄的。 赫筠极度惊恐地看着越来越近的手,剧烈的呼吸,像被抛上岸缺水的鱼,身子因为惧怕动弹不得,仿佛被缠在蜘蛛网上的蝴蝶,虎口处纹上妖娆蛊人的黑色蔷薇,如同噩梦般伸向他。 他在心中默默地念:季禹释,季禹释…… 仿佛他的名字能给他勇气与希望—— 在伊文的手碰到他冰凉的脸颊,赫筠脑中轰的一声,连颤抖都停止下来,怔怔地看着他,眼底空空的,仿佛一樽失去灵魂的娃娃,呆呆地,木然地,一动不动地,平静的可怕。 没人来救他—— 季禹释不会来—— 感受到手下皮肤的冰凉,伊文痴迷地看着这张与季冷相似的面孔,仿佛季冷再一次地活过来,指尖划过他秀雅的眉,然后是秀挺的鼻子,颜色极淡的唇,再是他尖削的下巴,缓缓地往下,嘴中沉迷地喃喃低语地说:“季冷……” 空气的蔷薇花香气铺天盖地,浓郁地叫人难以呼吸。 昏暗地灯光下,赫筠被动作轻柔地放倒在松软的大床上,眼珠一动不动地静静看着华丽的天花板,黑色的眼眸透出任何的光亮,神情木然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伊文嘴角一弯,灰色眼眸有暗沉的欲望,如同暗烈的火焰在燃烧,俯下身子,红艳的唇落在他雪白的额头,然后是眼、鼻,一点一点地往下移动…… 窗外月光冷清,如霜雪洒落下来。 第七十六章:无力(1) 落地窗巨大的玻璃上,两道叠映的身影,仿佛是无法分割的一体,外面的夜是铺天盖地的黑暗,贪婪的吞噬着一点一滴的光亮。 夏季的阳光炽热毒辣,炙烤着大地,如同蒸笼般,天空高远蔚蓝。 房间的木门被推开,坐在床上的人没有动静,神情木然地望着窗外,呆呆的一动不动,嘴唇惨白干裂,轻轻脆弱地翕动。 “赫筠。” 季禹释走近床边,沉痛地唤了一声,心中痛极了,将手中的碗放在桌子上,走上前想要拥住他。 可是,看到他消瘦厉害的脸,失去血色灰白的皮肤,空洞灰暗的黑色眼珠像失去光泽的黑珍珠,缓慢干涩地动了动。 自从那件事已经过去半个月,赫筠从开始的精神恍惚,不断歇斯底里惊恐的尖叫到现在的不言不语,将自己封闭起来,成为一具行尸走肉的躯体活在这里消耗生命的机能,仿佛在默默等待生命的终结。 房间里很静,仿佛听见微风吹进来的声音,直达冰凉的心底。 季禹释端起碗,坐到床边沿,将一勺粥放到他嘴边,嘴角绽开一抹淡淡地笑,温柔细声说:“赫筠,张嘴。” 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珠缓缓地转动看向面前勺子中的粥,毫无焦距,又缓缓看向季禹释的脸,抿唇不语,木然看着他,然后仿佛没看见面前的勺子,掠过它看透过窗户洒下来透明的阳光,呆呆地注视着,大脑空空的。 握住勺子的手僵在半空,季禹释垂下睫毛,眼圈下淡淡地青黑,紧抿双唇,心中酸楚紧紧扼住他,继续微笑地将勺子轻碰到他嘴边。 干裂的嘴唇木然的抿着,任由勺子轻碰嘴唇,毫无感觉。 “赫筠,咱们吃饭…” 季禹释将勺子中的粥放回碗中,端着碗往他身边再坐近一些,用空下来的右手小心翼翼,轻轻地抚过干枯如同凋谢的花般唇,脸上有心疼,低低劝说:“乖,来吃点东西。” 仿佛他像听见他的话,黯然无焦距的眼珠定定望向他,嘴唇依旧像最初那般木然的紧闭。 见状,季禹释眼眸一亮,屏息收回手将一勺清粥抵住他翕动的唇瓣。 只见,他僵硬机械化地张开嘴,含住勺子不动,能听见颚骨活动地“咯咯”的声响,像坏掉锈掉的机器,听见这种声音令季禹释心慌不安。 季禹释眼眸黯然下来,看着他眼中映出疲惫无力的自己,缓缓地拿出勺子,然后继续下一勺子的粥,极有耐心地反反复复地进行,一直到一碗粥见底。 他才放下手中的碗,拿起纸巾替他擦拭嘴角。 赫筠依旧呆呆地看着前方,眼底空荡荡仿佛失去灵魂,季禹释心疼地拥住他,指尖轻柔地抚过他柔软失去色泽干枯的头发,语气充满浓浓的愧疚,喃喃低语地说:“对不起…对不起。赫筠…” 房间中安静的只剩下季禹释低声的道歉,可是眼前的人始终无动于衷的木然、呆滞。仿佛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脸上神情异常的平和宁静。 季禹释松开拥住他的双手,无力地垂下,心渐渐冷下来,沉进冰冷的湖底,捧住他的脸吻了吻,轻声说:“明天我们再去看医生,一定会治好你。” 赫筠依旧如木偶般,呆呆地。 收拾完一切,季禹释身影孤寂地起身,背脊僵硬直挺,离开房间。 再去看医生—— 真的能治好吗? 黄昏时分,淡红的霞光照进来,恬静温暖,有温和的风从窗户吹进来。 季禹释掀开他身上薄毯,抱起她走进浴室,手中的人轻得厉害,不过是半个月的时间,看着日夜消瘦地他,他没有任何办法替他做任何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继续消瘦,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像一只手紧紧地扼住他心脏,喘息不过来。 浴缸中已经放好热水,季禹释试了试水的温度,然后解开他的睡衣,露出骨瘦如柴的身体,根根清晰拱起的肋骨,绷着一层薄薄的皮肉。 无力感侵蚀他的神经,剩下的只有无止境的心疼与巨大的恐惧拉扯着他、凌迟着他,折磨着他、眼睁睁看着最喜欢的人一步一步地走向死亡的深渊。 第七十七章:无力(2) 夜晚,窗外漆黑一片,风很大。 床头点了一盏台灯,发出淡淡温和的光芒。 季禹释安顿好赫筠的一切后,缓缓地直起背脊,坐在床边沿静默地凝视他许久,眼底异常的黯然空寂。 日复一日,无论白天晚上,他只是静静地呆着床上,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透明空气中浮动的尘埃,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一个多星期。 以后呢—— 想到这里,他开始惊慌不安,浅色的唇抿成一条直线,身体渐渐冷下来,久久地僵坐那。 过去许久之后。 房间的灯被关上,陷入黑暗的寂静中。 刚刚将房门轻声关好下楼,季禹释看见楼下一脸担忧的福妈,胸口一紧。 “小少爷他…”福妈张了张嘴,吐出几个字,欲言又止。 “嗯。”他无力地闭了闭眼睛,背影挺拔倨傲,淡淡地说:“我会处理好这一切。”说完,大步走出大厅。 “大少爷!”福妈突然喊住他,“那莫少爷他……” 季禹释脚步一顿站定身子,没有回头,平静地回答说:“他不会再来了,改天我会叫佣人清理下房间,继续当客房用。” “嗯,好。”福妈望着他的背影,迟疑地点点头。 第二天,上午。 季禹释替他穿好衣服,系好鞋带,然后抱着他去卫生间洗脸,拿起挂在墙壁上的毛巾给他擦干净脸上的水渍,细心地抚平他微翘的发梢。 对着镜中赫筠淡淡地一笑,轻声说:“赫筠,我们去看医生。” 明知道他不会有任何回应,但他还是想要对他说一些话,希望他能够听见,能够看着他,对他笑着回应:我已经没事了。 他眼底暗了暗,苦涩地隐去笑,抱起他下楼去。 医院,心理咨询室中。 季禹释目光紧张地凝望着赫筠的反应,从原本的平静到现在脸上开始起了一些细微的变化波动。 慢慢的—— 波动越来越大,几乎扭曲的恐惧绝望,放大的瞳孔,唯一有的情绪是绝望。 “砰——”一声巨响。 季禹释急忙地跑过去,心疼惊愕地看着被椅子绊倒在地的赫筠,面容如金纸,挣扎半天想要逃离,却又无力地爬不起身来,浑身颤栗,只能卑微地向前爬行,眼神空茫望着前方,神色惶恐仿佛遇到极其恐怖的事情,嘶哑地嗓子哭喊:“救救我…救救我,…” 他一把将赫筠拥进怀中,对着医生,冷冷地低吼:“出去!”宛如一只愤怒的雄狮。 医生一呆,战战栗栗地走出去关上门。 季禹释抱住拼命挣扎,喉咙里发出混乱不清呜咽的赫筠,手轻拍他单薄的背脊,柔声安抚,“没事,有我在,没事赫筠……” 压下心中的酸涩。 用力地抱住怀中的人,任由他激烈挥舞的手落在他身上,垂下目光静默的承受。 在漫长的时间里。等待他手脚的挣扎幅度渐渐小下来,季禹释微微松开怀抱,看向他通红的眼角,心疼地吻了吻他,又紧紧地抱住消瘦的身体,紧绷的下颚冒出淡淡青黑的胡茬,低哑的声音透出无力的绝望,“我该怎么做,你才会好起来。” 长长明亮的医院走廊中,阳光静静地闪耀,如花般绚烂。 季禹释推着赫筠一步一步往前走,身影笔直倨傲,却透着一种的孤寂伤痛,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季禹释再也没送他去看任何医生,放任他一个人在房间静静地待着,默默地注视窗外的金色的阳光,一动不动,像一只放在橱窗中的娃娃。 季禹释留在家中的时间愈来愈长,将大部分的工作带回家里来做,静静地陪着赫筠度过一分一秒。 傍晚时分,季禹释收起笔记本,看了一眼时间,起身走近赫筠旁边坐下,弯角一勾,神情异常温和地唤他:“赫筠,我们去吃晚餐。” 说着他扶起赫筠,倾身吻了吻他苍白的唇。 房门忽然被打开,季禹释抬眸看去,身子如遭电击僵住,房间顿时陷入寂静无声中。 “混账!!” 第七十八章:结局 站在门前,季老爷子脸上青白交错,浑身发颤,直接走进房间。 在门口停住步伐的席晴,刚刚看到的画面,让清秀的脸上血色全部褪尽,瞳孔充满震惊伤痛地怔怔看着季禹释,胸口凉意顿生。 雕花地龙头拐杖毫不留情地打在季禹释身上,季老爷子目光沉痛地低吼:“孽子啊!!” 季禹释沉默不语,淡然地挺直背脊,护住赫筠,任由拐杖落在身上,深深凝视季老爷子,淡漠低声说:“别打如钰。” 半空的拐杖一僵,看着面前亲昵的两人,气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手中拐杖又一次重起重落地打在季禹释身上,发出低低地闷响。 赫筠灰暗的眼眸中出现一点光亮,如同黑夜中稍纵即逝的烟花,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发出嘶哑细小的声音。 “不要…” 季禹释怔怔地看向他,眼眸亮了亮。 电光火石之间,赫筠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推开护住他的季禹释,拐杖重重地落在他的身上,整个人重心不稳地朝床柜的一角倒去,神情异常平静,目光空茫地望着天旋地转的天花板,渐渐朦胧起来,变成一片黑暗。 像一场无声慢动作的电影。 房间陷入诡异地寂静中。 站在门口的席晴瞪大眼睛呆住了,不可置信地捂住嘴,脸色惨白。 季禹释颤抖地走过去,全部的力气瞬间被抽空跪在地上,无助地抱起地上一动不动的赫筠,手指碰到他后脑勺被血水浸湿的头发,全身发冷,失神地低声喃喃:“不是说过你别打他吗?我不是有说过吗?……” 为什么不肯听啊—— 他紧紧抱住赫筠,感觉他如同冰块般冰凉的身子,心直往下沉。 为什么在他好不容易努力去喜欢上一个人,要落到这种地步,他们不过是相互喜欢。 为什么在他下定决心告诉赫筠以前的过往,要发生这种事。 为什么赫筠不再睁眼看他。 听见救护车的笛声,季禹释神情恍惚,手指上还残留着红艳艳的血水。 好恨—— 真的好恨—— 那一天之后。 季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风云涌动,季老爷子当天晚上心脏病突,不治生亡。 几日后,季禹释如愿继承了季家所有的产业,可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整个人都变得异常的冷酷无情、沉默寡言,行事作风更加的雷厉风行、手段狠辣。 一个月后,席晴最终利用政治联手段嫁给他,坐稳季夫人的宝座,带上了季夫人的虚名王冠。成为空有头号的季夫人。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完美婚姻背后的满目疮痍,深知季禹释不可能再次爱上任何人,因为他的心已经不在他身上,随着一名叫赫筠的青年陷入昏迷中。但她还是想要试一试,哪怕是飞蛾扑火。 等待仿佛变得无止境般漫长,日子一天天过去,生活照旧,季家的产业有了席氏帮助,如日中天,蒸蒸日上。季禹释用大量的工作来麻痹自己。 唯一不变的是,再忙也要准时准点、风雨无阻地去医院看陷入深度昏迷的赫筠,陪他说话聊天,希望有一天他能听见,然后睁开眼看他。 然后替他擦拭身体,按摩四肢,担心有一天他醒过,腿脚会不便。 他一直相信,总一天赫筠会醒过来。 —— 八月份,东宁的比赛接近尾声,罗邵云的名为“星辰”时装惊艳全场,一举夺冠,获得前往巴黎学习深造的机会,宁岚转校离开,去学习自己的喜欢的园艺。 而远在英国的向恺宸开始在林卿鸣为他搭建的舞台上光彩大放。 至于莫云和伊文一直没有任何的消息。 —— 病房的门被打开,席晴穿着白色连衣裙,手中抱着一束洁白的蔷薇走进来,换下花瓶中的郁金香,又在病床边站了好一会,从包中拿出一个文件袋放在花瓶下压住,清秀的面容上有疲惫之色,黑色眼眸黯然,低声说:“我果然还是不行…希望你能早日康复!” 病房门被轻轻带上,再一次陷入寂静中,打开的窗户有微风吹进来,吹起轻纱般的窗帘,仿佛像情人耳边亲密的呢喃。 “赫筠,等你醒了,我们再去一次水族馆…” “等你醒了,我们再次去吃大排档,好不好……” “等你醒了,我要告诉你,我以前的事情……” “赫筠,我要和席晴结婚,你为什么还是不醒?” “赫筠,我有些累,而你不在我身边。” “赫筠,我的胃病又犯了,吃了很多药都不管用,因为它们不是你买的。” “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那就是,我真的真的好爱你。” “所以,你醒过来,听我告诉你,好不好?”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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