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风华 中——展画扇
展画扇  发于:2014年09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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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九章

 两人过了清源河歇在岸边,玉清寒浑身湿漉的样子不仅未显得狼狈反而别有风情,少了几分清冷的气息,多了几分让人心怜的柔弱。 林琅邪觉得自己有点醉了,他的清寒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这般迷人。 看着玉清寒衣衫尽湿的样子,林琅邪有些担忧,如今虽是六月,晚风一吹也有几分凉意,“清寒冷吗?” 玉清寒瞥了他一眼,“冷又如何?” 林琅邪神情一僵,两人走的匆忙,自然不会带什么换洗的衣服,不过这点小问题还是难不倒林少将军。 俊颜上又挂起了可令万千少女迷醉的邪魅笑容,此刻看起来却有些不怀好意,“冷的话,本少可以帮你取暖啊。” 看着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玉清寒着实有些头疼,淡淡道,“不用。” “清寒不用客气,本少不会介意的。”林琅邪不死心道。 “介意的人不是少将军。”玉清寒面不改色。 “清寒,本少可是一片好心啊!”林少将军不依不饶,丝毫没有意识到两人的处境。 玉清寒正欲说话,两人却同时转头,有人—— 荒芜的草丛,此时却走出两个人,一身粗布衣衫,容貌彪悍,一看就是不好相与的角色,此时两人的目光皆落在玉清寒脸上。 此时玉清寒一头墨发尽湿,随意散在肩上,如玉的脸上被月光照的比往日更加柔和,夜色中又是一身红衣,倒真有几分妩媚。 两人垂涎欲滴的样子看着林琅邪一阵火大,虽说带着玉清寒游了这么久有些脱力,不过对付这两个小角色倒也不成问题,不过听他们真的把玉清寒看成了女人,林少将军又泛起了些恶趣味,想必,此刻玉清寒的脸色定然不好吧。 “大哥,我说这边有人吧,啧啧,竟然还有个绝色美人。”说着两眼放光的盯着玉清寒。 年纪稍大的倒也不性急,仔细看了他们二人,发现仅是两个少年,心中松了一口气,看他们皆穿着红衣有些诡异,不过做工精良,一看就是有钱人,“少年人,如今哥俩有点问题,跟你们借点钱花花。” 听了这话,林琅邪笑了,从来没想过自己还会遇到打劫的。 林少将军忍不住的感叹,这两人过来的可真是时候啊。 没费多少功夫就将两人制服,身上也换上了他们衣服,并且毫不客气的将那两人银子收入怀中。 林琅邪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人,带着些调侃的笑意,“这就是传说中的黑吃黑啊,看在你们这么及时的帮了我们的忙,本少大发慈悲给你们选择怎么死?” “大爷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求求两位神仙不要杀我们。”一听林琅邪说“死”,那两人顿时被吓的抖若筛糠,一个劲的哀求。 林琅邪不为所动,这两人见了他们的踪迹,若是留下来定然是祸患,况且看着也不像什么好人,他本就不是什么烂好人,如今带着玉清寒离开,两人处境甚危,容不得什么威胁。 “放着了他们吧。”听着林少将军半真半假的话语,玉清寒开口道。 林琅邪皱眉,“他们方才可是侮辱了你,况且如今我们……” 玉清寒对他一笑,“我们有自保的能力。” 话已至此,林琅邪也不辩驳,本也不是什么嗜杀之人,便放那二人走了。 “清寒是不是心太好了?如今我们可跟以前不一样了。”林琅邪半开玩笑道,眉宇慵懒魅惑不变,却多了几分锐利。 玉清寒沉默一下,他自知此举有些妇人之仁了,自小便习惯了训练影卫,手上沾染的血腥数不胜数,偏偏内心里对于血腥却是极其厌恶,“我只杀该杀之人。” 林琅邪默然,玉清寒的善心他自然知道,暗暗的发誓,以后的血腥就让本少一个人来挡吧。 第九十章 夏历十年,六月初五,林琅邪在金銮殿上对玉清寒的一番表白轰动天下。 两人于当日叛逃,夏祁帝震怒,削去林琅邪将军之位,连番下旨在去往天关的道路上设下重重关卡,阻止两人去往天关。 上书房中,夏祁帝听着禁卫军的报道气的脸色发白,“废物,你们这群废物,都过去十天了竟然还不见他们二人踪迹,朕养着你们何用?” 跪着的一干侍卫有苦说不出,人海茫茫,真要找出两个人本就是千难万难,更何况要抓的人是林琅邪,既然遇到了也不一定有勇气对抗啊,那日在金銮殿的情形便可见一二。 夏北渝瞪了一眼跪着的侍卫,有些漫不经心的道,“父皇何必发这么大的火气,一个兵痞一个残废而已,能翻起多大的浪。” “蠢货,你别忘记了,就是这说的这一个兵痞一个残废以六十万对百万大军胜利了,若是让他们回到了天关,这江山朕还坐的稳吗?”夏祁帝指着太子的鼻子骂道,“你要是有他们一半的脑子,朕也不用操心了。” “父皇……”听了皇帝的话,夏北渝极为不服气,心中对林琅邪更为憎恨,“他娘亲不是还在京都吗?我就不相信林琅邪会弃他林家人的性命不顾。 夏祁帝脸上出现了一丝犹豫,如今抗旨不遵的是林琅邪,林家世代忠良,若是祸及家人,难免会寒了大臣的心,”暂时留着吧,若是他们二人真的逃到了天关,靖夫人也可做为一个掣肘,如果此时真的杀了林家人就真的是逼着林琅邪造反了。“ 金陵道上,一辆素色的马车疾驰在路上。 “咳咳——”几声被压抑的极低的咳嗽声从车内传来,林琅邪连忙停了车,掀开车帘,“清寒,没事吧?” 马车内的少年,白袍素裹,脸色苍白,仿佛随时便会淡去,唯有额间的梅花印尚还有几分徘艳。 “我没事。”玉清寒摇了摇头,刚说完又是几声咳嗽,看的林琅邪一阵心疼,自责道,“都是本少的错,若是我之前思虑的周全些,不至于让你生病。” 其实也怪不得林少将军,那时候一心想着带玉清寒离开,生死都置之度外了,至于之后的事情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玉清寒微微一笑,握上他的手,“都说没事了,快走吧,如今也到芜城了。” 两人自打过了清源河出城以后,尽挑些偏僻的路径,倒也未曾遇到什么追兵,甚至在路上的城镇给影卫传信,在通往天关的最后一关芜城汇聚。 只是玉清寒向来体弱,又浸了河水,身体有些发烧,一路上勉强撑着,不到万不得已绝不露出半分痛苦。 林琅邪抬目望了望,不远处有个茶肆,也是和影卫约定的地点。 林琅邪推着玉清寒到茶肆下了马车,目光便看见了一群人中一个八岁左右看起来很机灵的小童正恶狠狠的瞪着自己,正是阔别已久的水一方小朋友。 “公子,呜呜呜。”一见到玉清寒,水一方便如乳燕投怀一般扑了上去,死死的拉着他的袖子,时不时的瞪林琅邪几眼。 “虽说有段日子没见了,你也不用对我这么热情吧?莫非一方小朋友太过想念本少了?”林少将军直接无视一方小朋友的怒意,无耻的道。 水一方撇了撇嘴,“谁会想你啊,都是你害的我和公子分开这么久,你就是个灾星,只要和你沾上边准没好事。” “好了。”玉清寒摸了摸水一方的小脑袋,看着如往常一样斗嘴的二人有些无奈,“情况怎么样?”这次问的是站在旁边的一个黑衣男子。 “公子,芜城戒备的很严,不知道为何三皇子竟然来到了此地,过关的每一个人都会被细细盘查,混出去的可能性不大。” 玉清寒微微沉吟,与林琅邪对视一眼,道,“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只能硬闯了。” “影卫二十人在此,听候公子差遣。” 玉清寒扶起怀中的水一方,脸上泛起柔和的笑意,“一会一定要紧紧的跟着我。” 水一方并不笨,听着他们的谈话也知道己方可能要面临一场厮杀,小脸上不仅没有惊惧反而带着几分兴奋,“只要和公子在一起,一方才不怕呢。” 第九十一章 “站住,车中是何人?”守城的士卫明晃晃的枪头对着驾车的黑衣男子。 男子相貌普通,身穿粗布的黑衣,似乎被吓到了,面上有些惊慌,一看就知道是没经过什么世面的马夫,“官爷,这是怎么了?今个怎么这么严?” “不该问的别问,车内是何人?” “是我家少爷和夫人呢,正准备去关外探探亲。”黑衣男子边说着边往士兵的手上塞银两,“您看这天也不早了,再不过去怕是赶不到下一家客栈了。” 士兵一脸为难的接过银子,“让车内人出来下吧,检查了立刻放你们走……” 黑衣男子压低声音道,“倒不是小的不想,其实是我家少爷有传染病,不能见人啊,大夫说见了他面就可能染上病,这不老爷就怕传染就把少爷打发去边关了。” “咳咳——”车内猛然传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黑衣男子一脸不情愿的样子的嘟囔,“真是苦差事啊,也不知道我有不有命回来。” 士兵一脸嫌恶的样子,仿佛看苍蝇一般看着他们,反正银子收了,当下也不计较,赶紧打发他们,生怕自己被传染,“行了,行了,赶紧走。” “是是是。”黑衣男子点头哈腰的连忙驾车,准备离开。 车内的人也松了一口气,林琅邪不满的小声抱怨,“竟然说本少有传染病,本少看着像有传染病的样子吗?!” 玉清寒看着他一脸郁闷的样子只觉得十分好笑,就在马车马上过城门的时候,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隐隐的又带着威仪,一听见这个声音,林琅邪当即变了脸色。 谁都没有想到,就在马上就要成功的时候会遇到夏天辰。 “为什么不检查就放他们离开?”夏天辰清秀的脸上带着点点压迫直视着士兵。 守城的士兵被他看的冷汗津津,全然没有想到夏天辰会忽然出现,连忙解释道,“这马车内的人染有传染病,小的怕伤及三皇子,故此不敢让他们多呆。” “是吗?”夏天辰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打开车帘,我要检查。”说不出为什么,心底有种直觉他会在车里看见自己想见的那个人。 “官爷,这,这不太好吧?”黑衣男子一脸惊惧,连带着士兵也哭丧着脸,不过三皇子发话谁敢不从。 “打开。”随着这句话,喧闹的城门陷入了短暂的寂静,暗地里不少人已经凝聚内力,严正以待。 马车内,几人都没有说话,林琅邪叹了一口气,与玉清寒对视一眼,为今之计只能赌一把了,车帘被慢慢掀开。 夏天辰看着眼前那张邪魅的容颜,说不出是怨还是恨,从他初识林琅邪的那天就认定了此生一定要跟林琅邪在一起,可是如今两人竟成了敌对的局面。 这一切都是因为车内的另一个人,虽然是白纱蒙面,也难掩饰其绝世容颜,那双清淡的眼眸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 都是因为他,林琅邪放弃了前途,放弃了拥有的一切,成为整个大夏的敌人。 玉清寒,可是,不管他有多恨玉清寒也不想让林琅邪有危险。 夏天辰定了定神,目光眷恋的看着林琅邪,仿佛要将他深深的刻在心中,然后缓缓放下车帘,恢复到面无表情,淡淡道,“放行。” 见三皇子不再阻拦,士兵连忙催促着黑衣男子驾车离开,隐在后面的暗卫也悄悄散去凝聚的内力。 夏天辰目光久久的看着扬蹄而去的马车,仿佛自己的心渐渐离去,清秀的脸上勾起一个凄凉的笑容。 眼中的雾气氤氲又被强忍着,嘴唇无形的叫了声,琅邪哥哥。 第九十二章 马车里因为夏天辰的出现了一阵沉默,玉清寒看着林琅邪淡淡道,“他喜欢你。” 夏天辰喜欢林琅邪的事在两人初识的时候他便知道,这也说明为何清源河边灯笼会被毁,自己为何会遭到刺杀,甚至夏天辰为何会中毒。 闻言,林琅邪苦笑了起来,“我知道,天辰他还小,我一直把他当弟弟。”目光有些追忆的道,“我自小便与天辰认识,是个很单纯的孩子。” 单纯?听了这个词,玉清寒轻轻一笑,并未出言说什么,这次夏天辰放他们二人离开,说起来,两人都欠了他一份情。 林琅邪显然并不想在这上面纠结,看了看窗外,过了芜城道路渐渐荒芜了起来,月光透过车窗洒下温柔清冷的光,“再过几日我们便到天关了,到时候墨叔把我娘也接来了,想想以后的日子,本少可真期待啊。” “你娘么?她是个怎样的人?”玉清寒起了一丝好奇心。 林琅邪露出了孩子般的神情笑道,“我娘是个很温柔的女子呢,她很好相处的,小时候经常被父亲责罚,受了委屈就去找我娘,然后她就会很心疼的给我做爱吃的桂花糕。” “你娘对你真好。”玉清寒怔怔的看着林琅邪轻声道。 “那么你呢?清寒,本少可从未听你提过自己的亲人。”林琅邪纯粹是沉静在回忆中顺口问了下去。 玉清寒忽然沉默了,林琅邪虽然好奇,却也察觉了自己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若是不想说,就不说。” 玉清寒淡淡微笑,“我没有亲人。” 月光透过车窗洒在少年的脸上,跟往常一样的清淡笑容,此刻看起来分外让人心惊。 林琅邪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看着这样微笑的玉清寒很心疼,“清寒……” “其实也不能说没有亲人,有与没有对我来说都一样。”玉清寒的目光渐渐变的淡漠,“我刚出生的时候娘亲便不要我了,小时候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抛弃,是不是自己不够好?是不是因为自己是残废?” 说道残废两个字,玉清寒又笑了起来,“我努力的学好一切东西,可是娘亲从来没有来看过我,小时候不懂事,就趁着元宵的时候让阿大带我去放河灯,去许愿让我见见娘亲,可是,从来没有实现过……” 林琅邪出神的看着他,忽然想到了那日两人去放河灯,少年说的那句,“传说是假的。”此时想起来,心底猛然涌现一股无法言说的酸涩之感,眼前仿佛真的出现了一个不良于行的小孩子艰难的放着河灯去许一个没有实现过的愿望。 “等我大点的时候终于知道为什么娘亲不来看我了。”玉清寒笑着指了指额间的梅花印。 “因为它?”林琅邪不太懂。 “我是双生子,生下来的时候,娘亲中了毒,只有把毒素引到一个婴孩的身上才能保全大人和另一个,我只是被舍弃的那个。” 玉清寒平静的说完这番话,甚至自始自终都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林琅邪知道这是属于玉清寒独有的坚强,他从来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流露出脆弱,哪怕是自己。 他无法想象一个自小便被自己至亲下毒然后抛弃的孩子该如何生存,“你恨她吗?” 玉清寒点头,“恨过。” “不过现在不恨了,不管怎么说她到底给了我生命,再知道一切以后我就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我不需要任何保护,我会强大到不被任何事情打败。” “我就算一个人一样能活的很好。” 听着少年淡淡的语气,其中的艰辛定然是常人所不能体会的,心中除了对他的心疼以外更多的是敬佩。 林琅邪定定的望着他,认真道,“清寒,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玉清寒微微一笑,“是啊,我还有你。” 第九十三章 出了芜城,马车在路上行行复复的走了几天终于到达了天关。 一路上林琅邪的心里甚是诧异,不过短短数月而已,如今天关所呈现的景貌与当日离开不可同日而语。 段无双一行一早便在城门外迎接,京都所发生的事,他们自然有所耳闻,然,天关的将士们都是与林琅邪一起征战多年,可以说把自己生命,甚至整个灵魂都交给他的人,对于林琅邪决定向来不会有任何的质疑,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林琅邪跳出马车,唇角带笑看着眼前的一干将士,心中也有着几分激动,终于到达天关了…… “少将军,公子。”段无双首先上前也不拘束,只是目光复杂的落在玉清寒的身上,少年微微颔首,静坐在马车上,眉目清冷如画,纤尘不染,与初见时竟无一丝的差别。 “无双。”林琅邪首先给了段无双一个大大的拥抱,在他耳边低语,“对不住兄弟们了。” 如今的局面,谁也没有料到,林琅邪为国征战十几年最后却落得被朝廷通缉的局面,这一切都是因为马车中的少年。 “没什么对不起的,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兄弟们永远支持你。”段无双转过身大声问道,“你们说,对不对?” “对——,我们誓死跟随少将军。”整齐的吼声让林琅邪心中暖意焕然,这就是天关的汉子,忠诚,豪气,对林琅邪有着近乎疯狂的崇拜。 “别傻站着了,都进去吧。”岳云奎排众而出,脸色并不大好看的看了看林琅邪和玉清寒一眼。 营帐中,林琅邪坐在首座随意把玩着茶杯,目光时不时凝聚在玉清寒身上。 “琅邪,你倒是说说话,到底是怎么回事?”沉默了一阵,岳云奎终是忍耐不住开口问道。 京都盛传,金銮殿上林琅邪对玉清寒一夕表白,两人于当日叛逃,天关的将士们大部分都是不信的,只当是功高震主,夏祁帝找来的理由,“夏祁帝简直欺人太甚,肯定是怕你威胁到他的地位,竟然放出这么荒诞的理由。” 众人皆觉得有理,与其说不信不如说不敢相信,林琅邪爱玉清寒,开什么玩笑?这可是不伦之恋,世所不容…… “发生了什么事,外面的传言不是都说清楚了吗?”林琅邪慵懒一笑,淡淡道,天关的人对于他来说都是亲人般的存在,他并未想过隐瞒。 “什么?!”这次出声不单单是岳云奎,所有人都满脸错愕的瞪着微笑的林琅邪,完全消化不了他的话。 放下茶杯,林琅邪站了起来,走到众人眼前重复了一遍,“我爱玉清寒。”语气认真,说的理所当然。 “荒谬!”岳云奎虎目一瞪,将目光移到玉清寒身上,面上有几分急切,“公子,你倒是说句话啊,琅邪他这又是在抽什么风?” 玉清寒静静的看着林琅邪,与他目光交汇,并未说话,意思不言而喻。 他默认了?他竟然默认了? 众人直觉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二人的举动无疑是证实了外面那些留言。 “不行!”岳云奎怒喝出声,“你可是我看着长大了,我绝对不允许你做出这种事,天关与朝廷开战我也可以不在意,但是这件事绝对不行。” 单不说男男相恋,不能延续香火,世俗人的口水都能淹死人,然而,林琅邪并不在意,他毫无畏惧的直视众人,眼神深邃明亮,一改魅惑之态,尽显王者本色,带着一种无人能忤逆的坚定。 然后转过身,静静的看着端坐在轮椅中的清贵少年。 他的眼中只有玉清寒一人,可以让他倾其所有的玉清寒,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淡成了透明的影子。 玉清寒也正看着他,那双清淡的眸子像是空中流散的云,散尽了红尘三千软红。 林琅邪慢慢的走到他的身前,手掌覆上他的手,笑的温柔魅惑,淡淡的宣布,“林琅邪此生非玉清寒不可。” 不管前方有多大的阻碍,不管世间有怎样的流言,只有你是我此生唯一不变的执着。 第九十四章 “好累啊!”刚刚打理好了行李,一方小朋友就忍不住开始抱怨起来,“我再也不要走这么远的路了。” 近一个月的连续赶路,中途几乎没有停歇,玉清寒也知道水一方定然是累坏了,温和道,“去床上躺会吧。” “公子,为什么我们要来这里阿?”一方小朋友撑着下巴,疑惑的问道,天关虽然在发展中,比初时繁华了不少却也比不得京都,水一方的小脑袋中实在想不明白这里哪里好。 玉清寒微微一笑,“一方不喜欢这里吗?” 水一方轻哼了一声,“这里有什么好的,没有糖人也没有糖葫芦,到处都冷冷清清的,一点都不好玩。” “公子,我们要在这里住多久啊?” 玉清寒淡淡道,“我们会一直在这里。” 啊?一听见玉清寒的话,一方小朋友两眼无神的看了看简陋的竹屋,小脸变的苦兮兮的,几乎皱成一团,“为什么我们要住在这?” 水一方自幼被玉清寒收养,玉清寒怜他是孤儿,从来不忍苛刻,吃穿所用向来是最好,这一个月来的赶路可以说是一方小朋友受到最大的苦了。 “因为,他在这里。”几乎是不经思索的说了出来,甚至嘴角微微上挑,连水一方也看得出自家的公子很开心。 来到这么个破地方,竟然还笑,一方小朋友实在不明白。 看着水一方瞪着黑亮的大眼睛望着自己,玉清寒微微摇了摇头,并未出言解释,“好了,去休息会吧。” 乖乖的应了声,水一方也确实累极,嘴里不满的嘟囔着进了里屋倒头大睡。 看了眼睡着的一方小朋友,玉清寒抱着桌子上的九霄环佩滑出了门,屋外,一如当初离开样子。 桑竹美池,清风微拂,空气中带着淡淡的清香。 “时间真快呢……”玉清寒忽然叹息了一声,不知不觉的已经过去半年了。 目光随意在周围转了转,唇角泛起淡笑,“这里真的什么也没有。”眼前出现那一身玄衣的俊美少年,脸上挂着慵懒魅惑的邪笑,狭长的丹凤眼勾人心魄,“不过,有他就够了。” 静静的将琴置于膝上,玉清寒优雅的垂首,手指在琴上一弦一弦的拨过去,琴音悠然清雅,飘散在碧波上,袅袅不绝。 林琅邪来的时候所见的就是少年独自抚琴,白衣如雪,长长的发似墨色的绸缎在空中飘荡,额间的梅花印如血徘艳,凄美迷离,清俊的面目因为笑意而淡化清冷,像是春风吹过江南三月青柳,温暖静谧,带着一种恬静的美。 不知道为何,林琅邪可以感觉到少年心中的那份喜悦以及满足。 即便老天并不眷顾他,给他坎坷多桀的命运,甚至夺取他的双腿,可他并没有输给现实。 他顽强的活着,用自己的双手去获得所有人的尊崇,哪怕前路再艰难,也可以谈笑如故,波澜不惊。 他要的真的不多,也许只是一个宁静的生活。 这一刻,林琅邪忽然发现,自己一直所追寻的就是少年发自内心的笑意,愿意倾尽所有换他温暖一笑。 第九十五章 倚在树边,静静的听完少年弹完整首曲子,林琅邪俊美的脸上染上些追忆,两人仿佛回到京都小院的日子,通常都是林少将军静静呆在一边,欣赏着外人极难听见的乐曲。 少年抚琴的样子极静,琴音有时激昂,有时沉寂,有时时断时续,林琅邪并不懂,却能听出其中彻骨的寂寞,孤寂似雪山,直击人心。 可是如今,他的琴音却不再有那种让人心惊的寂寞,显得悠然出尘,幽静祥和,让人陶醉舒心,沉醉其中。 “你来了。”玉清寒停下拨弦的手指,淡淡一笑。 “嘿嘿,想当初本少日日不辞辛苦的去听清寒弹琴,清寒可从来没有对本少笑的这般温柔啊。”林琅邪一脸邪笑的走进少年,深深的凝视他,仿佛望进少年的灵魂最深处。 玉清寒淡淡道,“玉某对于某些不请自来,脸皮奇厚的人实在笑不出来。” 闻言,林琅邪收起了邪魅的笑容,露出孩子般委屈的神情,“清寒是在嫌本少烦吗?” 明明知道他在装,玉清寒却是狠不下心来说句是,微微垂首,然后沉默不语。 见玉清寒不答话,林琅邪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狭长的凤眼满是伤心,无声的控诉着少年的绝情,嘴里还不依不饶的问,“清寒真的在嫌本少烦吗?” 明明是一个统领八方的将军如今却如同一个孩子一般委屈,玉清寒被逼的无奈只得道,“玉某若是觉得你烦,怎会让你在我那白吃白喝那么多天。”每天还要忍受一方的怨言,这句话玉清寒却并未说出来,实在是因为一方小朋友被林少将军天天抢吃抢喝还被逼洗碗的事情耿耿于怀,怨气破大。 听了他的话,林少将军才眉开眼笑了起来,旋即无耻道,“难道那时候清寒已经对本少心怀爱意,有不轨之心了?” 不轨之心?玉清寒顿时被林少将军这句话气乐了,见过不要脸的,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差点忘记眼前这人堪称无耻之最,刚刚竟然还对他心软。 “玉某若是对少将军有不轨之心,少将军觉得自己还能活到现在吗?”少年仍然笑的清然淡雅,林琅邪却是敏锐的听出了其中一分危险,当下也不在玩笑,单不说玉清寒内力高深,真的拼下来,自己也舍不得下手啊。 本着“本少最大度”的原则,林琅邪兴趣焕然的建议道,“清寒不如陪本少去天关城里走走,如今天关可跟以前不一样了呢。” 事实上也由不得玉清寒拒绝,林少将军在说这话的时候手已经自然而然抚上了他的轮椅,带着他去里屋放琴。 站在门前一怔,林琅邪有些尴尬的看着门前,有门槛。 以往在玉清寒的小院中他虽注意到房屋中没有门槛,此时却也忘记了,“本少帮你把琴拿进去吧。” 玉清寒摇了摇头,有些艰难的挪动轮椅,提高,然后落下。 对于常人不过是迈一步的事,对于他却显得有些困难。 他做的从容不迫,放下了九霄环佩,然后重复之前的动作,显然这个动作需要耗费些力气,洁白的额头渗出了些细微的汗。 出了屋门,玉清寒对着林琅邪微微一笑,“我们走吧。” 林琅邪一直看着他,忽然叹了一口气,“清寒,有些事情你不必逞强,本少能帮你。” 玉清寒沉默了一下,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有些事情我必须自己做,若是连眼前这种小事也要你帮忙,如何去面对以后的困难。” 林琅邪没有说话,他知道玉清寒向来不喜欢依靠任何人,自小的遭遇让他依靠自己已经成为一种磨灭不了的习惯。 心底苦笑,看来,我还是不够强大。 若是足够强大,就不会有什么以后的困难,林琅邪完全可以代替玉清寒的腿,让他不用去面对任何磨难,不用去依靠自己。 林琅邪邪魅一笑,应了一声,推着轮椅向城中走去,那种一心想着逍遥自在的念头渐渐淡去,心中忽然涌现一个坚定的念头,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比往日多了几分锐利,如火灼热,更添了几分魅力。 第九十六章 近四个月的发展,天关已是多了不少人气,街道上往来的商人也多了起来,各种店铺争相开张,叫卖声此起彼伏。 当初玉清寒在离开的时候留下的有关经济发展的策略,如此看来段无双很好的执行了。 数月的时间原本荒凉的小城竟然比以往繁华了几倍。 “卖饭啰,卖饭啰,又香又好吃的白米饭。”一个推着推车的老汉从二人面前经过,飘散的菜香惹的人食指大动,不知道是因为太忙的缘故还是怕小摊的食物不干净,驻足买饭的并不多。 七月份的日头依旧有些毒辣,老汉的额上已是汗水襟襟。 “记得上次来,这里可就一家云来客栈可以吃东西,不想现在连路边摊都出来了,好香阿。”林琅邪笑道,明显有尝尝的意思,玉清寒微微点头。 “老伯,你这饭怎么卖?”林琅邪连忙唤住推车的老汉。 老汉赶紧停下车,打开盖子,一阵比先前更加浓郁的香气迎面而来,“公子,这饭……”正准备介绍价钱,突兀的怔住了,眼前是一张放大的笑脸,俊美的容颜揉杂着邪魅的气息,细长的丹凤眼凛然锐利,让人充满压迫之感,一身黑衣说不出的尊贵傲然。 而在他身边的白衣公子虽然静坐在轮椅上,却是清贵逼人,不染纤尘,仿佛世间没有什么能够打动他,淡漠的俯视着芸芸众生,雍容高贵。 “老伯?”林琅邪轻唤了一声出神的老汉,“这饭怎么卖?” 老汉显得手足无措,实在没有想到这么两个神仙般的人会叫住自己,支支吾吾的道,“十文钱一份,饭管饱。” “还挺便宜呢。”嘿嘿一笑,林琅邪大大方方道,“给我来两份。” “是……是。”老汉连忙打了满满的两大碗递给林琅邪,手还有些哆嗦。 林琅邪取过筷子递给玉清寒一碗,二人也不忌讳在大街上吃了起来,丝毫不顾路人的眼光。 这饭还真不错,两素一荤,除了青菜的还有鱼肉的搭配,林琅邪直接将自己碗中的鱼肉夹玉清寒碗中,还不忘催促道,“多吃点。” 玉清寒横了他一眼,倒也未曾拒绝,老板不由笑道,“你对这位公子真好。” “是啊,他太瘦了,本少会心疼的。”林琅邪得意道,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肉麻。 老汉一愣,神色有些古怪,这话听着怎么像是情侣间的呢喃。 为了避免林少将军说出更具有劲爆性的话来刺激老人家,玉清寒转而问道,“老伯大热天的出来卖饭,家里没有子嗣吗?” 少年的声音犹如夏天里的一道冰泉,好听之极,连带着暑气都仿佛消失了不少,老汉脸上有些苦涩,“家里本有个儿子的,在战争中死了,已经几年了。” 他的话让气氛一阵沉默,战争本就残酷,生死离别更是常事,没有人能逃得过死亡。 “家里应该还有田地吧?”玉清寒很早就看出来这老汉的生意并不怎么好,按说家里天关的本地居民都会有自己的田地,衣食还是管够的。 “倒是有两亩薄田。”老汉苦笑道,“不过朝廷税收的扣得厉害,年尾算下来自己也只够自己吃饭了。” “咳咳……”正在吃饭的林琅邪忽然被饭呛的直咳嗽,玉清寒看了看他,他也委屈回望了一眼。 这个真的不管他的事,在边关除了打仗,其他方面的运作林少将军向来是习惯性的当甩手掌柜。 “公子,你没事吧?”被林琅邪的咳嗽声吓到,老汉也从方才悲伤的情绪醒了过来,连忙问道。 林琅邪连忙摆手,“没事,老伯你这饭太好吃了,本少才会呛到。” 闻言,老汉的脸色才舒缓下来,有些迟疑的问,“真的……吗?好吃的话就多吃点。”心中着实担心自己的饭菜不够可口,不符合两位少年的胃口。 “真的。”仿佛是为了表明饭菜真的好吃,林琅邪添了一碗又一碗。 渐渐的老汉的脸色也有些苦了,先前说了十文钱管饱,他实在没看出来这个少年的胃口竟然这么好!吃的饭早已经超出了十文钱!!小本生意本就赚不到什么钱,如今也不好意思开口。 在目睹林少将军吃下五大碗米饭后,玉清寒终于打断他,淡淡道,“吃饱了吗?” “饱了饱了。”林琅邪满足的放下筷子和碗递给老汉,顺便递给老汉一锭银子。 怔怔的看着手里的银子,这可是足够自己的再买一亩田地啊,老汉嗫嚅的道,“公子,你钱给多了……” 邪魅一笑,摇了摇头,林琅邪推着玉清寒离开,“这是你应得的。” 再他们走后,人群猛然涌到老汉的摊铺前,争着买饭,都想尝尝让那高贵少年连吃五大碗的饭到底有多好吃,说不定还能沾点贵气呢。 第九十七章 回首望了眼被人群簇拥的推车,玉清寒淡淡道,“少将军可有信心将天关发展成繁荣之都?” 林琅邪侧脸看向玉清寒,心中明白少年作何打算,顿时豪气万丈,“自然。” “按照无双这样的执行效率,依玉某之见不出两年,天关定能一跃成为商甲云集的繁荣巨都。” “我相信清寒有这样的本事。”林少将军神色笃定,他从来不怀疑他的清寒的本事,一副“全都交给你”的样子。 玉清寒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这其中也需要少将军的配合。” 深知林琅邪的本性,暗暗在心底冷笑,想当甩手掌柜?哼,没门。 额,林少将军苦着脸道,“本少对于商贸发展可是从未接触过啊。” “谁都不是天生会的。”玉清寒直接否定了林琅邪的借口。 “那要学多久?”林琅邪可怜兮兮的问道。 “这就要看少将军的领悟能力了。” 为自己以后的命运叹息了一声,林琅邪忽然问道,“玉清寒是单独授课吗?” 点了点头,玉清寒不明所以,林少将军眼神一亮,目光流连的在玉清寒身上看了一圈,嘿嘿直笑。 玉清寒皱眉,“你在笑什么?”莫名其妙的! “没什么,没什么。”林琅邪打个哈哈,赶紧掩饰过去,“清寒,本少有个想法。” “嗯?” “本少想招兵。”林琅邪看着他,眼中猛然迸发出一道灼热的光彩。 “为何?”玉清寒心中一颤,不动神色的问道。 “本少需要权力。” 只有权力才能捍卫自己的一切,只有权力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 只有权力,才有足够的力量保护你。 玉清寒抬头看着他,忽然发现,林琅邪变了,他的眼中的绝然以及坚定,让人蓦然心惊。 这样的林琅邪少了素日的几分慵懒,犹如出鞘的利剑,光芒万丈夺取周围所有的色彩。 玉清寒沉默不语。忽然想到昔日玄机子的话,权煞相合,必将惹的狼烟四起,生灵涂炭。 会到那一步吗?天下苍生会因为自己血流成河吗? 这种结果决不是玉清寒想看见的,自小无亲他比任何人都了解那种痛苦。 “清寒?”林琅邪轻轻唤他。 “林琅邪,你想做这江山之主吗?”玉清寒深深的看着他,眼神像燃烧的火。 “本少还是那句话,我并没有觊觎天下的心,我要的是一分自保的力量。” 水唇微抿,玉清寒道,“我会为你打造一只雄霸天下的奇兵。” 林琅邪低头与他目光交汇,并未说话,他们之间不需要谢意。 “林琅邪,答应我——” 玉清寒正色道,“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挑起战争。” 只要你不发动战争,玉清寒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帮你。 “我答应你。”林琅邪郑重承诺。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是放弃男人的霸业雄心, 只因为,林琅邪要的不是江山,只是一个你。 第九十八章 回到军营,两人便开始了策划边关发展,之前玉清寒所留下的计划主要整顿商贸,并未涉及到军事,主要原因边关用来抵抗外敌的兵力已足够,若不是自立为王的话,确实没有必要征兵。 帅帐中,众人悉心听着玉清寒的意见,偶尔段无双会提出几个建设性的意见,“降低土地税率,凡是六十岁以上老者家庭皆不需要赋税?”段无双微微皱眉,平时林琅邪向来是甩手掌柜,这些问题可都是他在操心,其中赋税占有边关收入的多大比例,他比谁都清楚,正是因为税收是边关主要的经济来源,所以他并不赞同,“公子若是按你说的税率降了一半,我们将士吃什么?” 似是早已料到了段无双会有此问,玉清寒微微一笑,“天关现在刚开始发展,最重要的是根基,有了人气经济才发展的起来,我们现在降低税率只是一时的,谁也没有规定以后不能改吧?” 众人皆面色古怪了起来,没想到这看起来的温润如玉的少年这么适合做商人,并不在意众人的目光玉清寒继续解释道,“不收六十岁以上老人的税率也是为了林将军好,边关的老人大多无所依靠,我们善待他们,百姓就会善待我们,林将军的名声自然也传的远。” 这一番话说的众人心服口服,也不反驳,林琅邪咳嗽了一声,“除了抓经济以外,本少还想征兵。” “征兵?”林少将军萌生这种想法对于众人来说无疑是天方夜谭。 “如今我们和朝廷的关系晦暗不明,北苍南戎也是虎视眈眈,若不是如今没有再战之力,他们定会一口吞掉我们,我们手里必须掌控自己的力量,发展经济也必须要强大的实力做后盾。”林琅邪摸摸鼻子道。 玉清寒侧目看他,倒没想到林琅邪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复而又低头一笑,也许这才是真正的他吧,以往只听闻林琅邪的风流之名,也许那并不是真正的他,他只是懂得隐忍不露锋芒,而心又不在权力上,当他展露雄心的时候那便是无人能挡的锐利,林琅邪他具备成为王者的所有条件。 “若是征兵我们就真的会被京都认定了谋逆,林将军你考虑好了吗?”岳云奎一脸的严肃,他用的是将军,并不是将林琅邪当成自己故交之子,而是一军统帅。 “岳叔,从我离开京都我就知道自己以后面对的是什么,我不会坐以待毙的。”林琅邪正经道,面色凝重。 岳云奎看了看玉清寒,眼神复杂,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半响,叹息了一声并未说什么,独自出了营帐。 这样一来,营中的气氛多少有些尴尬,众人不自觉的看向静坐在轮椅上的玉清寒,如今天关和朝廷的僵持局面皆因为这个男子,他确实满身绝艳,风华绝代,可是尊崇是一回事,接受林琅邪的恋情却是另一码事。 林琅邪倒是十分镇定,并未因为岳云奎的离开而有所不满,镇定自若的继续和众人商议,确定下来所有计划,众人陆续散去。 直到所有人离开,林琅邪面上才露出苦笑,眼中担忧,“清寒,你不要在意,岳叔他是看着我长大的,只是暂时接受不了,以后会好的。” 看着林琅邪担心的样子,玉清寒哑然失笑,“没关系。” 从离开京都那刻起,变的并不是只有林琅邪一个人,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玉清寒早已经做好面对一切的准备,众人的眼光,嘲讽或者不屑?这段感情的艰难从开始就知道啊,可是认定就不会回头,哪怕千夫所指,头破血流也要坚持走下去。 第九十九章 天关土地商贸税率降低的政策一经颁布在民间引起极大的震动,其中南戎割让的三个郡县里的百姓也从心底开始认可林琅邪,林琅邪仁心之名响彻周边各个国家,一时间一些精明商人的看出天关巨大的发展空间皆云集此地。 不到一个月,天关人气火爆,一跃成为边塞人流量最大的地方,商贩们来往密集同时也给林琅邪带去了不少利润,纵然是削减了一半的税率,天关的收入仍是十分客观,林少将军在收钱收的手抽经之余还不忘赞叹玉清寒的智慧。 在其后不久继续颁布了征兵的公文,前来报名的人络绎不绝,大部分都是慕林琅邪之名而来,要知道林琅邪执掌的鹰军威震四方很少对外征军,大夏年轻人都以能加入鹰军而自傲。 某天,在林琅邪享受完了玉清寒痛并快乐的单独授课以后忽然道,“不如本少也来开个楼吧。” “哦?”玉清寒端起桌上的茶杯优雅的抿了一口,“酒楼,茶楼?”近些日子,天关来了不少茶商,林琅邪特地为玉清寒收购的西湖龙井,他还记得他素有清晨饮茶的习惯,平日对龙井颇为偏爱。 “嘁,像本少这么高雅的人当然是开雅致的楼了。” “什么楼?”放下茶杯,玉清寒含笑问。 林琅邪得意洋洋,“青楼。” 玉清寒微微挑眉,“边关开青楼,少将军真是好想法啊。”淡淡的语气中隐隐有些嘲讽。 林琅邪却一脸认真的点头,“本少也觉得。”看起来十分欠扁。 “林琅邪你简直无耻!都有了我家公子了还想着开青楼。”一方一朋友恶狠狠的瞪着某人,双手叉腰,怨气十足,林琅邪喜欢玉清寒之事,水一方小朋友慧眼如炬早在京都就看穿,在他的小脑瓜里,没有大人那些世俗观念,两个只要相互喜欢,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练琴去,今天的广陵散习会了没啊?”林少将军同样瞪着一方小朋友,好好的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硬生生的被这个小电灯泡破坏了,还是一百瓦的,没事就喜欢在他家公子面前晃悠,让林琅邪十分不爽。 一方小朋友得意的抿嘴一笑,“不就是广陵散嘛,我早就会了。”说着还不忘讽刺一句,“当我是你啊。” 这可算戳到林少将军的痛脚,有次见玉清寒抚琴他便突发奇想的想学学,结果硬生生的学了几天也没学到个调调,不禁让玉清寒十分怀疑数月之前那首白雪林少将军到底是如何学会的,莫不是人品大爆发?此事被水一方小朋友拿来狠狠的嘲笑了一番,没事就拿出来念叨。 “是啊,本少确实不会。”林少将军十分难得虚心承认,笑眯眯的夸奖,“一方小朋友天赋异禀,真是练琴的好材料。” “你什么意思?”一见林琅邪的笑容一方小朋友立刻戒备起来,肯定没啥好事。 “本少的意思就是天才也是需要努力的,一方小朋友每天课程还是稍显宽裕啊,为了练成和你家公子一样举世无双的琴技每天多练习琴曲500遍吧。” “500遍!!!林琅邪,你……” “清寒意下如何?”林少将军慢悠悠道,眼中闪烁着我真的为他好几个字。 水一方泪眼汪汪的看着自家公子,玉清寒心中为这对冤家着实无奈,一方的性子确实有点懒,璞玉尚需要精琢,微微沉吟道,“以后每天多练习三百遍。” “公子……”一方小朋友十分委屈又不敢反驳,他知道玉清寒说出的是不会更改的,可怜兮兮的模样十分惹人怜爱。 段无双推门进来的时候正见一方小朋友在无声地抗议,林琅邪一脸得意的站在一旁,当下有些无语,肯定是林琅邪又欺负水一方了,虽是如此,不过三人的样子却是像极了一家三口,让人看了不由的嘴角轻扬。 第一百章 “无双,你来干嘛?”林少将军抱臂站在一旁,虽然知道他是无事不登三宝,不过如今又来了一个电灯泡说什么也高兴不起来。 “征兵人数已经满了,之前公子不是说这批人交给他训练吗,如今是时候了。” 玉清寒淡淡点头,“今日就开始吧。” “本少和你们一起。”林琅邪看了一眼耷拉着脸的一方小朋友还不忘激励一句,“一方好好在家练习,加油。”说完,直接无视水一方的怒视推着玉清寒出了门。 天关的校练场上,集聚着众多的青年,十几岁二十几的都有,一见林琅邪,人群顿时激动了起来。 “呀,是林将军啊!” “林将军!!”每一张脸都显得朝气蓬发,对林琅邪充满了崇拜。 林少将军邪魅的笑着,举手投足间天生有种大将之风,全然没有在玉清寒面前的嬉皮笑脸,“大伙都是加入鹰军的兄弟,以后我们就要共同奋战了。” 这一席话说的众人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血战沙场,“愿追随将军!!” “好。”林琅邪满意的看着众人,“从今日起你们就要接受训练,而我身边的这位就是将要训练你们的人!” 众人目光随着他的话转移到玉清寒身上,少年只静静的坐着,不发一语,显得高深莫测。 人群顿时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新兵都是充满锐气,桀骜不驯的,一听训练他们的人竟然不是自己的偶像林琅邪,心中老大不乐意了。 军中是个崇尚力量的地方,看看那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单薄文弱,细皮嫩肉的,他知道什么叫做打仗?能经得起谁的拳头,不少人心中不服气,更有甚者竟然出言挑衅。 “林将军,你是不是搞错了?这位公子可是残废,连走路都不能怎么训练我们?”说话之人大约二十左右,剑眉斜飞入鬓,面部线条略微硬朗,看起来并不像毛头小子。 话虽然难听,说出的却是大多数人的心声。 一般人在听见别人直指出自己缺陷的时候,或羞愧或愤怒,而玉清寒只是淡淡看着他,没有一丝恼怒之色,其定力也让不少人暗暗赞叹。 “那你想如何?”林琅邪看着眼前之人,微微眯眼。 虽说玉清寒并不在意别人说他残废,可不代表某人不在意。明显这人性子直说话不经大脑,不过那残废两个字却仍让林少将军十分不爽,暗暗记下他的容貌,心中发誓以后定要好好的磨练此人…… “在下不才曾学过几年拳脚,若是这位公子能接的了在下的招数,在下就心服口服了。”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连林琅邪自己都不敢打包票说自己能打的过玉清寒,竟然还有专门挑战他。 不错不错,心中默默的赞叹了一声这人的胆子,林少将军对着少年微微一笑,“清寒,意下如何?” “恩。”玉清寒轻恩一声,并未拒绝,也确实需要杀鸡儆猴来树立威信。 为那人即将到来的命运默哀了三秒钟,林琅邪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清寒啊,下手轻点阿,小孩子不懂事……” 第一百零一章 玉清寒的本事天关的各位将领早已领教过,迎曦之战那变化莫测的兵阵,以及震慑四方的琴音至今想起来仍是历历在目,但若是论起单打独斗众人还真未好好见识过,昔日玉清寒与林琅邪的对战都是点到为止,甚至过程众人都不曾清晰看见,如今有这机会,全营的士兵几乎倾巢而出来一睹玉清寒的英姿。 当然在不知道玉清寒底细的一干新兵面前,大家并不怎么看好他。 “我叫张虎,请公子赐教。”那人抱拳,说着面上带有几分凝重之色,向玉清寒迎了上去,掌下隐隐有风雷之声,显然确实有些武功底子。 然而连续的几掌打出去却连玉清寒的衣角都没有碰到,在他的感知中每次将要击中少年的时候,都被一种颇为诡异的身法给闪避了过去,想不到这身体不便的少年行动起来竟是如此敏捷。 直把自己打的汗流浃背,体内内力不继还是未曾挨到少年半分,玉清寒只是静坐在轮椅淡淡的看着他,淡淡的躲避他的每一次攻击,清俊的容颜美如谪仙,犹如猫戏老鼠一般轻松,周围顿时响起了一片嘘声,众人本想借着这人的试探来看看玉清寒到底有多大本事,可是按照这个局面玉清寒分明没有动用半分真本事。 听见嘘声张虎面子也有些挂不住了,梗着脖子吼道,“拿出点真本事,只知道躲算什么英雄好汉?” 闻言,玉清寒淡淡一笑,“我本就不是英雄好汉。”那一笑如同夜间盛开的烟花,散尽了世间的繁华,众人不禁痴了一痴。 似乎是有些恼怒自己先前那一瞬间的失神,张虎猛然大吼一声,额上青筋毕现,用尽全力像玉清寒的眼前击打过去,拳头所过之处竟压迫出呼呼的风声,可以料想这一击若是中了,玉清寒最好的结果也是落个重伤吐血的下场。 “诚尔所愿,我不躲。”玉清寒仿佛直接无视逐渐逼近的拳头,轻声说出让众人心惊的话。 “公子!!”见玉清寒真的不一移不动,人群之中已有人焦急的喊了出来,实在不懂这是为何。 而林琅邪却是嘴角嘁着邪魅的笑意,他相信玉清寒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地,所以对于他这种举动并没有太多的担心。 见玉清寒真的不动,张虎眼中明显露出一抹喜意,手上的力道却是放松了不少只是想让玉清寒吃点苦头而已,近了近了,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 忽然玉清寒白皙的手指内扣弹出,两道白光闪过。 张虎骇然发现自己的双腿竟然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不能移动分毫,拳头生生停在了玉清寒的眼前不足一指的距离。 “是暗器!公子定住了那人的穴位。”少数眼力过人的已经看出了几分端倪。 “你输了。”平淡的声音没有一丝喜意,仿佛在阐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 “是,我输了。”张虎苦涩的说道,语气中已经没有最初的质疑与不屑,硬朗的面目染上了几分颓然与挫败。 又是两道白光从玉清寒指尖弹出,这次众人看清了那射出之物竟是两枚石子。感受腿上传来的酸麻痛感,张虎深深明白自己与眼前之人有多大差距,哪怕别人坐着不动任自己攻击,自己却还是输的一败涂地,若是攻击自己不是石子而是暗器,自己根本不可能有活着的机会。 似是感受张虎言语中的灰心玉清寒轻柔道,“你的力量很大,看得出底子很好,若是以后加以努力在军中定能有一番建树。” 听了玉清寒的话,张虎不禁怔住了,他没想到玉清寒胜利之后不仅没有出言讽刺咄咄逼人反而肯定自己,想着自己之前还说他是残废,不由惭愧的面红耳赤,抱拳道,“小人愧不敢当,张虎以后定当全力听从公子的安排。” 这时间不长的一仗玉清寒却是真正折服了所有的新兵,其中最刺头的人都低头了,其他人自然也是心服口服,其中真正让他们敬佩的不单是玉清寒那高深莫测的武功,更是他再受了讽刺以后,以德报怨的人格魅力。 林琅邪在一旁看着少年,心中对他此举颇为赞赏,打一棒子给颗糖,清寒这手可玩的真漂亮啊,不但树立了自己的威信,更是收服了人心。 第一百零二章 征兵一事告一段落以后,玉清寒正式接手天关诸事运作,例如士兵整排,边区换防,一些相关建设以及设立商贸体系。 在林琅邪眼里,玉清寒好像无所不能,不管什么方面都有涉猎且凡事都会做到最好,实在是让懒散惯了林少将军有些自惭,以至于良心发现每日陪伴玉清寒一同处理公事。 有了玉清寒主持大局以及林琅邪的从旁协助,段无双终于从无边无际的繁杂事物中脱身而出,心中简直对玉清寒充满了感激之情,整个天关对玉清寒皆抱有敬意,却绝口不提他与林琅邪的感情之事,只是慢慢的习惯了无论何时何地两人都会同时出现。 清晨雾气刚出,天关的将领却已经开始了每日必备操练。 没有人敢偷懒!因为每过七天少年便会对所有人体能,战力,团结协调能力进行一次测试,凡是有一项不达标者将面临着处罚。 处罚的后果让众人如今想着还不禁打冷战,不仅要被罚三十大板还要被罚洗全营所有衣服一个月,外加扫一个月的厕所!! 违令者直接被驱逐资格出营,求情者视若同仁。 别看少年平日里清冷高贵跟个神仙似的,处罚起来那是半点人情也不讲,说一不二,甚至林琅邪闲来无事的在旁边帮忙跟着出损招。 不得不说林少将军实在是无耻之最,在有人抗议扫厕所和洗衣服太丢面子的时候,他十分爽快的答应了,然后颁发了新的处罚令——围着天关裸奔一圈。 此令一出,所有不满的声音立马消失不见,再也听不见任何人提起! 当然天关的气氛也并不是一直紧绷着,劳逸结合同样被很好的诠释了,除开操练之外,在军中还有两条不成文的规定。 打架和赌博。 打架,只要你不对自己兄弟刀剑相向,以命相拼,没人会管你。 赌博,只要你不输的只剩下裤头,同样没有会管你。 接近午时,烈日当空,将士吃罢午饭继续在校场挥汗如雨。 平日的操练,玉清寒并不是单独放任将士独自练习,而是同他们一起训练,风雨无阻,他静坐在轮椅上穿插在人群之中,幽幽柔柔,眉目如画,明明比所有人都矮一个肩膀,那时刻挺直的脊背以及清定的眸子里偶尔闪烁的锐利容不得任何人忽视。 他的目光从每个人身上游过,时而给予每个人自身适合的建议,顺便教授一些简易的行军阵法以及理论知识,他对每个人的态度都是极为认真的,当他和你说话的时候,他会很诚恳的直视你的眼睛,而不是顺口指点,你能感觉他对你的尊重,这点让所有人对他都充满了感激。 所以即使训练再苦再累,天关的将士们也是倔着骨,咬着牙坚持下来,连身处高位的玉清寒都能陪着他们吃苦受累,他们还有何面目抱怨? 通常林琅邪都会在旁边默默陪着玉清寒,偶尔和他笑谈几句,更多的时候只是不发一言的看着他。 他的清寒。 清贵骄傲的玉清寒,坚韧不拔的玉清寒,谈笑风生的玉清寒。 “我会为你打造一支雄霸天下的奇兵。”少年清淡却坚定的话语在林琅邪的耳边回想。 清寒,你可知道,林琅邪这一生最幸福的事情就是红尘之中有了你。 而我唯一的心愿便是能与你执手一生,生死不离。 第一百零三章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两人已来到天关两个月之久。 今夜是八月十五,中秋节。 林琅邪如同往常一样在陪伴玉清寒处理完公事之后送他回竹屋,月色清冷,在路上印出斑驳的树影,推着玉清寒在路上走着,林琅邪忽然道,“今天是中秋节呢。” 中秋节寓意为团圆节,向来是家人相聚一堂喝酒赏月吃月饼的节日。 “玉某向来不过中秋。”月光洒在玉清寒脸上,光与影的交错,看不出是怎样的表情。 “我也不过。”林琅邪笑笑,“父亲死后我很难得才能跟娘亲见一次面,我都不记得有多久没过了。” 玉清寒沉默了,心中亦有些伤感,他们二人一身本领惊才绝艳,可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都在尚还童稚的年龄里失去了最基本的快乐,过早的扛起本不属于自己的责任,在命运面前顽强的抗争。 “不过,本少决定今年要和清寒一起过中秋!” 进了竹屋,一方小朋友已经睡了,玉清寒每夜回来的时间并不固定,所以也嘱咐了水一方不用等他。 自小便被玉清寒收养,几乎不会去过什么节日,一方小朋友对于这中秋也没有感情,早早的就寝了,其中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他不想看见林琅邪! 不知道是不是被林少将军惨无人道的五百遍搞怕了,现在巴不得躲着林琅邪,能不见面就不见面,可惜林琅邪每夜死皮赖脸的跟着玉清寒回竹屋,死活不肯走啊!!直到玉清寒冷着脸赶他,他才会念念不舍的回去,这样的戏码,每晚都会上演一次。 “清寒,我们来做月饼吧!”兴致勃勃在小屋里翻找出些面粉,林琅邪兴奋的道,好在闲暇时玉清寒会在此做饭,倒也不缺少材料。 “你知道怎么做?”玉清寒怀疑的看着他。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这点小事难不倒本少的,平日里总是清寒给本少做饭,今日本少就专门为清寒做一次月饼吧!”林少将军大言不惭的放出豪言。 玉清寒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眼中有几分揶揄,“那玉某就翘首以待的等着少将军大露身手了。” 回忆着小时候娘亲给自己做桂花糕的样子,林琅邪忙着和面,把面粉搞的到处都是,粉尘四溅。 “喝酒赏月吃月饼?”忽然想到林琅邪之前的话,玉清寒微微一笑,自屋内拿出两坛梅花三月,轻声喃道,“这样才算过中秋吧?” 看着林琅邪忙碌的样子,心中流淌着一股暖意。 十七年来从未有过的感觉,林琅邪带给他的,家的感觉…… “咳咳——”林少将军被面粉呛的急促咳嗽了起来。 玉清寒无奈摇头,果然还是指望不上,“还是我来吧……” “不用,本少说了一定要为玉清寒做一个月饼!”林琅邪回过头,笑道。 玉清寒一愣,继而大笑了起来,“哈哈……” 这是林琅邪第一次看见玉清寒如此失态的笑容,不再有平日的清冷淡雅,老成持重,完全像个孩子般的大笑。 第一百零四章 “你在笑什么?”林琅邪委屈的看着他。 玉清寒收敛笑容,淡笑不语,抬手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条斯理的饮了起来。 似是察觉到了少年为何发笑,林琅邪粘着面粉的手取过铜镜一照,镜面里倒映出一个貌似熟悉染满面粉的大花脸,林琅邪惨痛的哀嚎一声,“本少的俊脸啊!!” “噗——”随着林少将军这一句惨叫,原本淡定饮茶的玉清寒终于忍耐不了,直接将茶水喷了出来,捧腹笑了起来。 “清寒你好没良心,本少可都是为了你成了这个样子!”林琅邪凤目含着委屈,不满控诉道。 这番样子配着大花脸不禁让玉清寒笑的更欢了,丝毫没有收敛的样子,“玉清寒!!”某人咬牙切齿。 “玉某不笑,真的不笑,一点也不好笑。”玉清寒眨了眨眼睛,努力的忍着,目光尽量不触及林琅邪,看起来有几分调皮,唇角的浅笑却是毫不掩饰,一想着平日极其注意形象的林少将军成了这幅样子就忍俊不禁。 “清寒~”林琅邪忽然柔柔的叫了一声。 “恩?”少年目光重新转向林琅邪,一刹间,铺天盖地的白色面粉迎面而来,淬不及防间直接被泼了满身。 “哈哈哈——”这次笑的却是林琅邪,他一脸得意的道,“是不是很好笑啊?那清寒也让本少乐乐吧。” 欠扁的话语直接让玉清寒额头青筋有种暴跳的冲动,“林琅邪!!!” “本少在呢!”林琅邪毫不畏惧的迎上他的目光,云淡风轻的答道,一点也没有做错了觉悟。 抖了抖衣服上的面粉,玉清寒知道自己的脸估计也比林少将军好不了多少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算是自作自受吗? 手掌一挥,面粉随着掌风而动,重新袭向林琅邪,林少将军还真没想到玉清寒会跟自己玩下去,躲闪间还不忘记反击。 一去一来间,竹屋里开始上演面粉打战。 直到忽然发觉桌子上没有半点面粉,两人才有些不尽兴的停下手,彼此的瞳仁倒映出对方的脸。 有些滑稽的狼狈,两人却不禁的相视而笑,这一刻,竹屋静静的流淌着一种安谧,一种独属于他们两人的快乐。 有多久没有这么尽兴的笑过,他们不知道。 只有在林琅邪陪着玉清寒的时候,只有在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才能脱离出尘世间的纷扰繁芜,忘怀无忧的微笑。 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 “看来,玉某是无福享受到少将军做的月饼了。”淡淡的扫一眼空白的桌面,少年的话又惯有带上了淡淡的讥诮。 “这能全怪我吗?”林少将军委屈看着他,明显在说你也有份! “那是玉某的不是了?”闻言,玉清寒眼神危险的看着某人,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清寒怎么可能有错呢?全是本少的错!”林琅邪非常干脆的承认,反正承认也不要钱,大不了吃点亏嘛! 听了他的玉清寒才满意的点头,好看的眼睛弯起月牙弧度。 “没有月饼,咱们不是还有酒嘛,出去赏月去!”嘿嘿笑了一声,林琅邪推着少年出了满是狼藉的竹屋。 第一百零五章 夜空中,圆月如盘,皎洁明亮。 林琅邪随着玉清寒席地而坐,取过一坛梅花三月递与他,“清寒可愿配本少豪饮一番?” 玉清寒微微一笑,取过酒坛,拆开封泥,酒香四溢,萦绕于鼻翼,久久不散,他饮酒的次数屈指可数,一来不胜酒力,二来自小生长的坏境容不得他肆无忌惮的饮酒。 可是在林琅邪的身边,这些都无所谓了。 饮了一口梅酿,任由那清冽的香在唇舌中游散,玉清寒抬着头看着那轮圆月,眼瞳像是流转了千万年的梦,声音轻轻道,“这是玉某过的第一个中秋节。”听不出是喜是悲,如夜色中静然流淌的湖水,淡的感受不到任何情绪。 怜惜心痛之感在林琅邪心底蔓延,他的清寒,以前都是孤身在世,无依无靠,团圆节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讽刺。 “清寒不会再孤单了。”林琅邪看着他,邪魅微笑,映亮了夜空般的笑容,“以后的中秋本少都会陪着你。” 低头回望他,玉清寒沉默不语,半响,蝶翼一般的长睫微微颤动,似是呢喃一般的轻语,“是啊,不会再孤单了。” 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玉清寒在心中默默想着,第一次有些贪婪的想让时光永远的停驻在这一刻。 这一刻,玉清寒的身边有林琅邪…… 不用一个人面对这个冷清的世界,不用再冰封自己的心,不用独自挣扎在红尘之中。 “清寒。”林琅邪伸手抚上他的脸,轻柔的拭去少年脸上的粉尘,“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一直在一起,这一刻,他是如此认为的,他也是如此相信着…… 月光溶溶,林木叠影仿佛融入这漫漫月影中,两个绝世少年静然饮酒。 四周安谧无声,岁月静安…… 林琅邪悄然侧目,少年同他一样默默的在饮酒,他喝酒的样子很优雅,清俊的容颜在月光下显的分外空灵透着股绝尘的气息,不知道是不是略有醉意的缘故,那双清淡的眼睛波光潋滟,染上了淡淡的妩媚,风情万种。 一袭白衣如画,蹉跎了浮世三千繁华。 一坛酒见底,夜深影斜,林琅邪放下酒坛看着微醺的少年,“清寒,该回去了。” “我还要喝。”少年并没有放下手中的酒坛,一口接一口喝着,毫不停歇,话语中已然染上了醉意。 “不要喝了,喝多了伤身。”林琅邪伸手去取玉清寒手中的酒坛却被他躲过。 “林琅邪,我还要……喝。”少年执拗的看着他,雪白双颊因为醉意而被渲染成粉红之色,微醺的瞳仁像迷离的梦,引诱着人沉溺不愿醒来。 “你醉了。”林琅邪无奈的说道,心中略微有些诧异,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玉清寒失了仪态饮酒的样子。 “好久以前我就想这样痛快的醉一回,醉一回。”声音渐渐低下去,“醉了就不会痛了……”少年的容颜犹如被精美描摹的画,眉宇间遗落了万分风华,然而此刻却是布满了淡淡的迷惘与哀伤。 林琅邪心中一颤,“清寒……”,他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见到玉清寒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他的清寒不是神啊,他也会痛的,这个骄傲的少年将自己所受的一切的苦难深深的埋在心中,自小的无依,双腿的残疾,不属于他的责任,这些每一样都能摧毁一个正常人心智的事情老天却是残忍的让他一人背负了。 他顽抗,他挣扎,他绝不向命运妥协,他努力的让自己变得强大。 然后,默默的将所有的艰辛放在心底,云淡风轻的与他人谈笑风生。 他从不接受任何人的保护和怜悯,他从不在任何人面前表现的脆弱无依,他永远都是那个强大的玉清寒,淡漠的俯视着芸芸众生,风起云灭,悠悠万年。 第一百零六章 “林琅邪你怎么不喝,快喝啊……”醉了的玉清寒美的如诗如画,更多了几分平日没有的妩媚,额间的梅花印流转出淡淡光华。 低声叹了一口气,林琅邪上前打横抱起玉清寒,手臂接触到他微凉的身体微微一僵,酒后人的感官都被放大了许多了,明显的感觉自己身体的变化。 少年在他怀中微微阖目,脸颊粉红,长而卷的睫毛轻轻颤动,像一只展翼欲飞的蝴蝶,在柔润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苦笑了一声,林琅邪喃喃道,“真是折磨人呐。”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自从爱上了玉清寒,每每和他相处,究竟需要的毅力才能平息那股想要拥有他的冲动只有林琅邪自己知道,自小混迹花丛的林少将军为了怀中的少年做了清心寡欲之人不说,还得忍受这旖旎的折磨。 缓步走进竹屋,在路过水一方小朋友房间的时候,林琅邪鬼使神差的点了他的睡穴,说不出为什么,只想自己一个去享受玉清寒如今的样子,不想让任何人看了去。 轻柔的将少年放在床榻这上,想了想,林琅邪还是侧身躺在少年身边。 也许是因为身体冰凉的缘故,玉清寒不自觉的去贴近林琅邪,直到触碰到一片火热才满足的笑了笑。 这下林琅邪的乐子可就大了,本就平息不了欲望因为少年的触碰,愈加火热了起来,如同火山喷发一般不能阻挡,可是看着怀中少年酣睡如孩童的模样,林琅邪怎么忍心去伤害他,他不能也不愿在玉清寒神志不清的时候占有他,只得咬牙死死的忍耐着,甚至不敢再看怀中少年一眼,生怕自己忍耐不了而伤害了他。 “林琅邪,你很难受?”不知道何时,怀中的少年睁开了双眼,眼中有些微红却是一片清明。 “你醒了?”几乎咬牙挤出来的几个字。 “我不想你难受。”轻轻的声音,宛如呢喃,月光照在少年的脸颊上氤氲出镜花水月般的虚幻之感。 “我……没事。”林琅邪艰难压抑着体内翻江倒海般的灼热,淡淡道。 “我不想你难受。”少年仍是轻轻说了这么一句话,双臂缓缓的缠上了林琅邪的脖子。 “嘶——”被少年的举动骇到,林琅邪倒吸了一口气,声音沙哑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少年没有说话,清定的眸子像化开的湖水映进了漫天的星辰,手臂缠绕着林琅邪的脖子,身体更贴近了几分火热。 “清寒,你现在还可以后悔。”林琅邪勉强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哑声问道。 只要少年摇头,林琅邪绝不会勉强他。 尽管身体几乎要炸开,他还是认真的告诉他,你现在还有选择的机会。 因为,一旦开始,那便是彻底的沦陷,不能也决不想放手。 玉清寒抬眸看他,那是林琅邪从未见过的炙热与坚定,“我不后悔。” 第一百零七章 夜色太过迷人,怀中的少年更是美的让人迷乱。 林琅邪抱着他,腰身一挺,翻过身压住他,抬手轻轻的抚过少年的眉目,在他耳边轻喃,“清寒,我该拿你怎么办……” 少年深深的看着他,清亮的眸子将林琅邪映进灵魂最深处,然后主动吻上他的唇。 轻轻的吻,彻底点燃了两人间的火焰,林琅邪不再压抑,紧紧的抱着他,双唇重重又不失温柔的碾过他的唇,舌尖本能伸过去攻城略地。 玉清寒没有躲避,反而略显生涩的回应。 舌齿相缠间,是怎样的深情缱倦? 墨发散乱,白袍委地,雪白的肌肤染上淡淡的徘艳。 身体像火焰熊熊燃烧,相互交缠在一起。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林琅邪热烈的亲吻着身下的少年,一点一点的,从柔软的唇,到微凉的脸颊,再到白皙修长的颈项,一路下滑, “不要——”感受林琅邪愈加的往下的趋势,纤细修长的手指阻止了林琅邪的动作,少年微微羞恼的撇过头,轻咬着水唇,不知道是不是林琅邪的错觉,他竟在少年的眼中看见那氤氲的雾气。 不管玉清寒平日里再怎么淡然,将自己的难处坦诚在林琅邪的面前都有些委屈,有些难堪。 吻了吻少年的手背,林琅邪邪魅一笑,那笑容说不出的温柔深情,“不管怎样你都是我的清寒啊——” 这句话似是给了少年无限的勇气,垂下了阻碍的手指,任由林琅邪在自己全身烙下属于他的独特的气息。 细碎的吻顺着那魂牵梦萦的躯体一路游走,半是吮吸,半是轻咬,带着一种说不明道不明的迫切与霸道,只想融化在这玲珑躯体,一醉不醒。 温柔的触感,灼热的爱抚,让玉清寒身体微微颤动,清淡的眸子染上情迷之色,压抑的细碎的呻吟不断从口中溢出。 “清寒,你好美。”少年修长光洁的腿犹如最完美的玉刻,散发着莹润的光,林琅邪的手指一点点,怜惜的抚摸过去,被欲望和爱怜填满的凤目眸色深深,低低的喘息交缠着轻声的呢喃,“林琅邪自相见便对你倾心,生生世世,沉醉不醒。” 月华如练,两两相呼,终朝雾吟风舞。 缠绵温柔的吻撩拨着身下的少年,海枯石烂不能磨灭的誓言,从未有过的清醒和迷乱。 屋内,烛火已灭,春宵如醉。 第一百零八章 一缕日光透过窗棂,调皮的照在相拥而眠的两人身上。 紧了紧臂弯中的少年,林琅邪的在玉清寒的额间印下一个轻吻,脑子里明明并没有睡意,却没有丝毫起身的打算,只想永远的抱着这酣睡正甘的绝美少年。 想起昨晚两人缠绵的情景,林少将军嘴角忍不住扬起一丝自得又溺爱的笑容,伸手轻抚少年的乌丝,轻喃一句,“我的清寒啊——” 玉清寒醒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身体仍是有些困乏酸痛,这对于向来早起的他实在是罕见非常,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昨晚实在是太累了。 火热的交缠,呢喃的耳语,虚虚实实的感觉,恍若梦境。 “是在做梦?”脑中迷迷糊糊的有些混沌。 难得见一次少年迷糊的可爱样子,林琅邪忍不住的在他唇上轻轻一琢,“不是做梦。” “林琅邪?!”见到某人正一脸含笑的看着自己,玉清寒当即沉了脸色,眼中的羞恼却是掩盖不住。 “本少在呢。”林少将军笑嘻嘻的答道,凤目里满是风情。 “你怎么还在这?”随即似是想起了什么,脸色更加难看,“一方……” 如今这时辰俨然已到正午,水一方小朋友这个时间早就起来,若是被他看见,玉清寒心中又羞又气,看某人的脸色也愈加不善。 “放心啦。”知道他的顾虑,林琅邪大刺刺的笑道,“本少昨晚就点了他的睡穴。”想起来还有些得意洋洋,实在是太太太有先见之明了! 玉清寒冷凝了眉目,“少将军很得意?” “一般般啦。”林琅邪可怜兮兮的瞅着他,“清寒昨晚可不是这么叫我的。” 昨晚……那令人面红耳赤的抵死缠绵,一抹嫣红快速浮上玉清寒脸颊,连耳垂都如滴血一般,“昨晚什么也没发生!” “清寒,本少昨晚可是很厉害的!”剑眉微皱,林少将军不满的抗议。 “林琅邪,我杀了你!”玉清寒一怒,心中大窘,面上更是冷如雪霜。 早上本是男人欲望最强烈的时刻,少年本因羞恼而染红的粉颊,偏偏做出一副冰冷的样子顿时又引发了某人体内的兽性,当下只得干咳一声,“清寒,不早了我们起来吃饭吧。” 见林琅邪颇有些怪异的脸色,玉清寒也不是未尝云雨的少年一看就明白了,有些恼怒的道,“你……” “本少也不想啊,实在是清寒太诱人……”林琅邪十分委屈,一副不是我的错的样子。 玉清寒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绪,不欲与他争辩,心中明白说下去吃亏的还是自己。 伸手取过自己的衣衫穿戴,微微动了动身子便感到一股撕裂般的疼痛从下体传来,淡眉微微皱起,不悦瞥了一眼林琅邪。 自知理亏的林少将军也不敢说什么,连忙帮忙玉清寒穿戴整齐将他抱坐在轮椅上,然后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不住的傻笑。 那张邪魅俊美的脸笑起来还是很值得一观的,然而玉清寒却是没有半点心情欣赏,若是条件允许他倒还真想在那张笑的人畜无害的脸上踩两脚!! “呵呵呵……” “闭嘴!”玉清寒终于忍无可忍,一拍轮椅出了房门。 第一百零九章 一方小朋友看了看一脸傻笑的林琅邪,又偷偷瞟了眼自家冷若冰霜的公子,心中十分纳闷,今个怎么回事,一觉竟然睡到中午不说还没被公子责怪,公子和林将军的之间的气氛看起来十分诡异。 为了避免惹火上身一方小朋友明智的决定老老实实的吃饭,夹了一筷子被抄的半黄半黑的白菜皱着眉吃了起来,“呸——!”糊味加上咸味简直无法下咽,平日里吃惯了玉清寒手艺的一方朋友实在忍受不了林琅邪的厨艺,两只乌黑的大眼不满的瞪着某人,明显在说,这是人吃的吗?!没事献什么殷勤? “怎么了?”玉清寒停下筷子,问道。 “好难吃!”一方小朋友不满的抗议,“为什么今天林琅邪要做饭?” 玉清寒微微垂头,夹了一筷子水一方吃的白菜,面不改色的吃完,还不忘教导,“不要浪费粮食!” 一方小朋友目瞪口呆,简直无法想象自己公子到底是怎么把这难吃到极点的菜咽下去的,“我……吃饱了。” “一方啊,你怎么能这么不给本少面子呢?”林少将军凤眼斜瞥他,“这可是本少第一次下厨别人想吃还吃不到呢!” “谁想吃啊,这么难吃的东西,亏你做的出来,你今天干嘛跑过来做饭!”都是你,害我不能吃到公子做的佳肴! 慢悠悠的夹了一筷子菜吃,林琅邪笑眯眯道,“你家公子今天身体不舒服,所以就由本少代劳了,本少是不是很体贴啊?” “公子不舒服?”水一方有些疑惑,看公子面色比往常红润了几分怎么会不舒服呢?“公子你哪里不舒服啊?” 玉清寒差点被水一方的话噎到,面色瞬间红了起来,又故作淡定道,“我很好。” “嘿嘿。”见到少年脸红的样子,林琅邪只觉得可爱,忍不住笑了起来。 “公子不舒服,你笑什么?”一方小朋友气鼓鼓的瞪着某人。 “咳——,都是本少的错。” “你的错?为什么?”一方小朋友好奇道。 “因为……” “林琅邪!”见他还真打算解释,玉清寒面色一冷,语气不善起来,威胁意味十分明显。 被玉清寒一看,林琅邪顿时不敢说话了,他知道玉清寒脸皮薄,为了自己以后的幸福还是闭嘴比较好。 “为什么?”一方小朋友不依不饶的追问。 “一方可是吃饱了?”玉清寒目光严厉的看着他。 玉清寒对水一方说话向来温和,一严厉起来,一方小朋友就打心眼里惧怕,怯怯的点头,“饱了。” “今日早上尚未练习,下午多加两百遍汉宫秋月的练习。”玉清寒淡淡道。 两百遍加上原本该练习两百遍还有被林琅邪额外加上的三百遍,也就是七百遍?水一方有种一头昏厥的冲动,“公子?为什么这么多?” “快去,不然晚饭可就吃不成了。”玉清寒头也不抬,语气平淡道,完全无视一方小朋友水汪汪的泪眼。 “哦。”明白自家公子不会改变主意,水一方垂头丧气的离开座位,恶狠狠的看了林琅邪一眼。 “清寒,这么严?这样下去晚饭之前一方也练习不完。”林琅邪皱眉吃了一口自己做的菜,随意问道。 “璞玉尚需精啄,一方天赋好,骨子里韧性却不够。”玉清寒放下筷子,“他总不能一直呆在我身边,严厉点也是为他好。” 林琅邪赞同的点头,显然认同玉清寒的观点也不再为可怜的一方小朋友说话,反而提议道,“这几日清寒好好休息,军中训练之事交予本少吧。” “不用。”玉清寒淡淡拒绝。 “那你……” “吃过就去吧,今日晨练没去,午后我必须去看看。” “清寒……”林琅邪看着他满心感动,无比深情而坚定的说,“为了报答你,这些日子的饭菜就交给本少做了。” “嗯。”淡淡的应了声,玉清寒不再说话,静静吃了起来,身后传来一方小朋友无比怨念的惨呼,“不要啊,公子~” 第一百一十章 军营中,众人并未因林玉二人未到场而有所懈怠,心中却有一分担心,几个月的练习玉清寒从未因任何事情而迟到过,更不要说不来了。 因此当林琅邪推着玉清寒到校练场的时候,众人纷纷出言问候,玉清寒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几乎等同林琅邪,他的坚韧以及实力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各位不用担心,今日临时有点公事需要处理,所以我们来晚了点。”林少将军含笑解释,谎言那是信手拈来,一点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解释完毕,众人才安心,心中更是十分感动,公子和将军真是好啊,平日里那么忙还陪着我们训练,在这样的人手下做事那是福气,一个个练的更加卖力了起来,绝不能丢了公子和将军的脸。 “今日玉公子气色不错啊。”当然,深知林琅邪底细的段无双自然是不会被他糊弄,笑吟吟的看着玉清寒,眼中有几分隐晦的调侃,昨夜林将军没回来,他可是知道的,嘿嘿。 面对段无双如此直白的话,玉清寒面上微热,却是抬起眼看他,眼中沉静流溢着寒光,逼得段无双不得咽下余下调笑的话。 见段无双不再多话,玉清寒才满意道,“玉某,还有些事就不多奉陪。”说着,一转轮椅离开,现在是万分不想看见林琅邪那张邪魅微笑的脸,也不想面对段无双那语带深意的调侃,心中更是后悔自己昨晚为什么要喝酒? 林琅邪在一旁嘿嘿直笑,这段无双段统领段军师竟然如此怕清寒。 “对了,少将军。”玉清寒忽然转过头对着乐不可支的林琅邪淡淡道,“下午交给我一份有关天关商贸发展的见解以及策略,玉某也教了你不少时间。” 林琅邪的笑容顿时僵住了,这不是为难他嘛,林少将军可从来没有认真听过啊!“清寒,我……” 玉清寒面无表情的打断他,“若是交不出,少将军就准备洗一个月的衣服扫一个月的厕所吧,你虽身为一军之主也不能例外。”看着嘴巴越张越大的林少将军,玉清寒微微一笑,“若是你想在天关裸奔一圈我也不会介意的。” 看着渐行渐远的白衣少年,林将军的心拨凉拨凉的,连忙把求救的目光的转向段无双。 段无双望着乐极生悲的林琅邪,满脸无辜,摊了摊手,“我可没办法,每日的事情多的要命,唉,不多说了,公子昨天交代的事情我还没做完呢,回见啊林将军。” 同情的拍了拍林少将军的肩膀,段无双跑的比兔子还快。 “你个没人性的……”林琅邪一人目瞪口呆的留在原地,洗一个月的衣服扫一个月的厕所?这损招可是他出的啊,为啥要用到在自己身上?谁来救救他?林少将军在心中愤愤的道,“公报私仇!绝对是公报私仇啊!!” 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一直在自己耳边不断聒噪的一方小朋友,凤目弯起了一个狐狸般的弧度,一方啊,全靠你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公子留步。”离开校场没多久玉清寒便遇上了多日不见的岳云奎,也许岳云奎一直在那里等着他。 “岳将军有何事吗?”玉清寒温言笑看着眼前的这位饱经风霜的铁血将军,心中隐隐猜到他将要说什么,笼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面上却是淡定如故。 “公子可知少将军昨晚去哪了吗?”岳云奎不答反问,他的身材魁梧,面目粗狂站于人前,让人无形的感觉到极大的压迫之感。 玉清寒静坐在轮椅上,云淡风轻的答道,“少将军昨晚跟玉某在一起。” 面前的虎躯微微一颤动,却是沉默了半响,认真问道,“在公子心中,与琅邪是何关系?” 玉清寒抬眼看他,清定的眸子像是水中发光的珍珠,没有丝毫的犹豫,沉稳而坚定的道,“爱人。” 不是朋友,是爱人。 他从未想去隐瞒什么,在这段不容于世的感情中,他愿意同林琅邪一同去背负。 “公子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岳云奎似乎被眼前少年的话震慑到,他从心底对这个少年敬佩,虽是短短的两个字,可这世上有多少人敢于诉之于口? 偏偏林琅邪敢,玉清寒亦同样敢,尽管不愿意承认,岳云奎也能感受到玉清寒对林琅邪的感情之坚定。 “玉某喜欢少将军,而他也喜欢我,就这么简单。” “公子。”岳云奎猛然下跪,对着他重重叩头,语带哽咽,“这世上的情不单是两情相悦便可,琅邪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父亲去世的早将他托付于我,如今母亲杳无音信,林家决不能断了后啊,万望公子成全!老夫求你了!” “公子,老夫求你,林家不能绝后啊……” 玉清寒神色微微迷茫,甚至忘记闪身躲开眼前身影的跪拜,忽然听不见岳云奎在说些什么,恍惚间眼前闪过很多人的脸,夏凌绮的威胁,玄机子的预言,夏天辰的冷讽,玉妃的呼喊,零零碎碎的画面最后定格在一个邪魅而温暖的微笑上, “林琅邪此生非玉清寒不可。”那天他是这么对所有人说的。 “公子……求求你,成全老夫,林家不能绝后啊……” 玉清寒看着眼前这个对自己跪下的老人,相处数月他从未见过岳云奎在任何事上露出丝毫的怯弱,哪怕是战争他也是冲战在最前方,刚硬已经刻在骨子里,然而现在,这个征战一生只流血不流泪的铁血将军泪流满面的跪在自己对自己声泪俱下,忽然意识到,林琅邪他跟自己不一样。 自己本来就是一无所有,孑然一身, 但是林琅邪不是,他有疼爱他的长辈,他有繁华似锦的前程,他有属于自己必须担负的责任。 他要延续林家的香火,自己根本没有权利去阻止。 林琅邪于他而言是解脱,那么他对林琅邪而言又是什么?是让他成为一个不忠不义不孝之徒吗? 心疼的几乎滴血,指甲深深地刺进肉里,尖锐的疼痛让玉清寒清醒了几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静静的说,“我成全你。” 话一说完,玉清寒直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去,自心底发出一种虚弱之极的感觉,面上却是一派清淡,不露一丝软弱,伸手搀扶起眼前的岳云奎,淡淡道,“将军请起吧,玉某受不起将军这么大的礼。” “公子答应了?”岳云奎止住泪眼,问道。 “嗯。”一个字而已,心头却仿佛压上了千斤之鼎,困难到不能呼吸,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做出这个承诺。 “公子……”岳云奎看着眼前面目清淡的白衣少年,心底涌起一股酸涩与歉疚,深知自己的行为于玉清寒而言有多么过分,但为了林琅邪他不能心软,如今天关与朝廷几乎是对立的局面,世人眼光都放在林琅邪身上,容不得一丝瑕疵,他相信眼前这个睿智的少年一定懂的,“公子打算何时离开?” 离开……吗?少年脸色瞬间苍白如雪,离开林琅邪? 白袍下的身体止不住颤动,玉清寒此刻想笑,大笑,老天你何其残忍,这天下之大,竟无玉某一个容身之所。 沉默,然后用自己的都陌生的声音说,“鹰军训练完毕,能护他周全,玉某,自当……离去。” 那么清傲的人,被迫到这一步仍是能清雅淡笑。 岳云奎深深的看了眼面前淡笑的白衣少年,叹息了一声,离开,“谢公子成全,日后若是有事,老岳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微风轻拂,落尽一地残花。 少年的嘴角微弯,似乎在维持一个微笑。 明明在笑,却让人痛彻心扉,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在苍白如雪的容颜上显得分外刺目。 “谁来成全我呢?”宛若呢喃一般的话语,带着几分凄凉,几分自嘲,淡淡的,飘散在风中,听不真切。 “公子,你嘴角……”段无双惊呼,然后他看见少年抬起了头。 平日里那双清淡若流云舒卷的眼眸沉暗的没有一丝生气。 疲倦,绝望,让人心惊,心冷。 他被少年这一眼慑的说不出话,心中一震,在看见岳云奎的时候他就过来,终还是晚了一步。 “你这是何苦?”段无双自然一眼就看出少年的体内的毒因为情绪大恸而爆发,睿智如他也不懂得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让他们这样的义无反顾,这段感情若是坚持不了,就放弃啊,可以当朋友,当知己。 沉默片刻,玉清寒微微一笑,清雅的笑容让百花都为之失色,轻轻开口道,“因为,我想走下去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下午林琅邪得意洋洋的拿着从一方小朋友那刮来的“战利品”准备交给玉清寒,要知道为了逼迫水一方帮他,他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外加不少好处,才令一方小朋友妥协。 不过令林琅邪诧异的是,水一方不仅在琴上的天赋极佳,在商贸发展上竟也分析的头头是道,当然其中大部分都是玉清寒平日教授的内容,一方小朋友也跟着林琅邪一起在学,不过这两人的差别当真是让人无语…… 拨开营帐,林琅邪便见玉清寒在伏案写作,帐中萦绕着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清寒不休息会?” 有时候,林琅邪真的不明白玉清寒这具单薄的身体里蕴含着多大的潜能,犹如机器一般没日没夜的运转,自己的劝说他根本不放在眼里,而自己能做的只是陪着他。 休息?以前没有时间休息,现在更没有了,心中自嘲一笑,玉清寒并未抬头,道,“北方日前有些动静,据探子回报,蛮越统领与北苍帝王会见过一次,不过具体在密谋着什么尚不明确。” 轻笑一声,“他们不死心呗,北苍和亲之举被我破坏定然是咽不下这口气,如今天关这一块几乎独立于大夏之外,经济发展也越居西北第一,这可是嘴边的肥肉,他们想吞了也正常。”嘴角弯起一个邪魅桀骜的弧度,林琅邪冷诮,“就怕他们没那么好的牙口。” “你倒是长进了不少。”听的林琅邪的话,玉清寒清雅微笑,在边关征战数年,林琅邪的战略眼光显然不容小觑,实力并不是只有他表面上的这么多。 不知为何林琅邪忽然感觉眼前微笑的少年某些地方不一样了,说不出是哪里,心跳忽然慢了一拍,那张清俊的容颜上的淡笑是自己熟悉的,与平日一般无二,隐隐的却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摇了摇头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哪有长进,本少的智慧那是堪比孔明!”林少将军自恋道。 “少将军确有慧根。”玉清寒赞叹一句,立马让林琅邪受宠若惊,要知道得他一句夸奖可不容易,见到林琅邪得意的样子,玉清寒端起桌上的茶轻抿一口,不急不缓的道,“不过,依玉某之见,少将军是大智若愚。” “大智若愚?难道本少看起来很蠢?”林少将军不满的瞪着玉清寒。 玉清寒玩味的看着他,“少将军自己要对号入座,可不关玉某的事。” “清寒,本少明明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翩翩浊世佳公子。”某人邪笑道,话说的那叫一个顺溜。 玉清寒:…… 明明是风雨欲来,帐中二人却是相谈的不亦乐乎,一点也没有紧张惶恐之感,这种临危不乱,淡定自若的风姿确实让人心生折服,依林琅邪的意思,该来的躲也躲不了,不过是冰来火挡水来土掩罢了,北苍经先前的一败短时间内必定没有再战的勇气,士兵士气没了可不是什么好现象,想要重整旗鼓,最起码两年。 战争的走向向来是上位者决定,其中的牵扯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朝廷现在明面上没有和我们撕破脸皮,北苍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对于天关而言,至少有个缓冲的时间来发展壮大。 林琅邪依现今局面侃侃而谈确实让玉清寒对他有种刮目相看的想法,这些推测都是林琅邪身为将军多年与敌军刀剑相交对敌力的分析,甚至连玉清寒都不能具体推测出时间。 一直等到林少将军意犹未尽的说完,玉清寒方才淡淡道,“关于商贸发展的策略少将军没忘记吧?” “清寒啊,本少若没完成难道你真的忍心罚本少去扫厕所?”林琅邪凤眼眨了眨的对着玉清寒撒娇。 “将军觉得呢?”玉清寒根本不吃他这套,面无表情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惩罚不正是少将军想出来的吗?” “看来清寒是很期待本少受罚呢。”林琅邪幽怨的白了玉清寒一眼,说不出的风情,邪笑道,“不过,清寒可是要失望,本少早就写好了。” “哦?”听到这个答案玉清寒略微有些吃惊,淡眉微挑,“拿来我看看。” 翻阅着手中的文本,玉清寒一双秋水剪瞳似笑非笑的看向林琅邪,并未说话,那神情定力不好的还真会坦白从宽。 “怎么样?”虽然心中忐忑,林琅邪却是不会蠢到表现出来。 沉默…… 再沉默…… 就在林少将军以为被识破的时候,玉清寒移开目光,“少将军好头脑啊,竟把玉某平日所授学了个通透。” 林琅邪邪笑,“不敢当,还不是清寒教的好,本少才能融会贯通。” 玉清寒不可置否,林少将军得寸进尺,“本少完成了任务,清寒可有什么奖励?” “没有。” “清寒怎能对本少如此狠心,为了写出这东西本少可是费了不少心思。”林琅邪委屈了,要知道一方一朋友可是很难缠的。 “你想要什么奖励?”玉清寒淡淡道。 “本少想要——”林琅邪猛然欺身而近,一瞬间来到少年面前,在玉清寒错愕的目光中轻吻上那唇线极美的水唇,“一个吻而已。” 占完了便宜,趁着少年还未反应过来。林少将军大笑着逃开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林琅邪,墨叔来信了!”段无双兴冲冲的捏着信闯到玉清寒的竹屋,打断正在用餐的三人。 话刚说完,信已经被林琅邪夺了过去,当初离京的时候曾经吩咐墨叔找机会将娘亲带来天关,心中虽然笃定夏祁帝不敢对娘亲做什么,但几个月没有消息,说不着急那是假话。 展开信笺,细细的看了一遍,林琅邪眉头越皱越深,玉清寒心中隐有不好的预感,连忙问,“怎么了?”若是林琅邪的娘亲出了什么事,他真的不知道与林琅邪如何处之,内心深处对那素未谋面却温柔如水的女子有一些道不明的感情。 舒展了眉目,林琅邪将信递与他,玉清寒浏览了一遍,“你娘不愿意来?” “嗯,她说要在京都陪伴我父亲。”林琅邪应了一声,不知道是无奈还是失落。 “你娘真的很爱你父亲呢。” 两人相爱,即使一人已经身死,另一个却是不愿离弃,这样的爱,很好。 “真好……”玉清寒轻笑,林琅邪却从那笑容感受到他淡淡的羡慕悲伤。 林琅邪是知道玉清寒的,在他掩饰内心的情绪的时候只会有两种做法,一种是淡漠冷静,另一种就是眼前这样清雅微笑,让人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因为猜不到而更显得他高深莫测,冷酷无情。 林琅邪忽然想起那时候在马车上玉清寒就是这样笑着对自己说,“我没有亲人。” 有时候他真的希望玉清寒不用这么隐忍自己的情绪,可以痛痛快快的说出来,或者哭出来,而不是将所有的事情都锁进自己的心中,像是关上了一扇门,等着它慢慢的积满尘埃,无人能看得见。 “对啊,我爹娘的感情一直很好的,就像本少对清寒的感情。”似乎是认可了娘亲的选择,林琅邪也压下了心中的失落感,对着玉清寒笑道。 即使是站在门外,至少也要让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我在这里。 清寒,这种感觉你懂的吧,你知道我会陪着你,直到我死去。 玉清寒静静的看着他,清俊的容貌在一刹那出现了轻微的颤动,脸上的表情是林琅邪从未见过的寂寥,皎皎若冬雪,幽幽似寒涧,那是一种欲说而不能言的感觉,让人为之心痛心伤。 然而这表情消失的太快,快到林琅邪尚还不能去细细品味,转瞬即逝,眼前的少年又恢复了一贯的幽柔清冷,垂着头吃着碗中的饭。 美味的饭菜吃在嘴里,玉清寒却如同嚼蜡一般,心中酸楚至极,也许和林琅邪在一起的日子太过美好,太过梦幻,可以让他忘记自己的命格,忘记自己的命运,可是现实就是现实,他看的见林琅邪缱倦深情却看不见自己的前路和未来。 林琅邪你不会知道,若有那么一天, 若真的有那么一天, 若我先你而去,玉清寒会让你忘了我……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这菜好香阿,公子是你做的吗?”忙着赶过来,段无双并未吃过饭,此刻闻着饭菜的香味忍不住食指大动,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不是。”玉清寒摇了摇头。 “不错啊,一方都能做菜了,肯定是你家公子教的吧。”段无双一边赞叹一边不忘给自己添了双碗筷。 一方小朋友忙着吃饭含糊的说道,“是林琅邪做的。” “恩?林琅邪?”段无双正在吃着鳜鱼羹汤,闻言差点一口喷出来,“什么?林琅邪?!” “你那是什么表情?”林少将军一脸不乐意的瞪着他,“吃本少的菜干嘛还一脸活见鬼的神情?” 尴尬的擦了擦嘴巴,段无双道,“我只是太惊讶了,以前我可不知道你会做菜啊,你不是一直对厨房敬而远之的吗?如今这是吃错药了还是忘记吃药了?” “那还只能说明你对本少了解太少了。”林琅邪不以为意的耸耸肩膀,“吃归吃,等会碗可别忘记了洗。” “你不是吧?好歹我也是个客,你让我洗碗?” “洗碗怎么了?还委屈你了不成?我堂堂将军都洗碗你怎么不能洗了?”说到洗碗,林琅邪简直对此深恶痛绝,不知道为何他就是讨厌洗碗,以往这种事本是一方小朋友的职责,不过为了在一方小朋友手中换得那有关商贸发展的策略,林琅邪只得忍痛答应他以后的碗由自己的负责。 这日段无双也算是大饱了口福,第一次有幸吃到林琅邪做的饭菜,当然这都是托玉清寒的福,在他眼里林琅邪真的为玉清寒改变了很多,以往的风流公子竟甘愿为了他洗手作羹汤。 趁着林琅邪洗完的空当,段无双犹疑的问道,“公子打算瞒多久?” 这话问的自然是他体内的毒,段无双曾听林琅邪提过此毒,事后也曾查过,琼玉醉落梅,号称与天下奇毒牵机并列,无药可解。 玉清寒似乎并不在意,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淡淡道,“伤势我已压了下来,无碍。” “公子。”段无双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无双曾听少将军提过北苍神医无毒,此人擅解天下奇毒,何不去尝试一下?” “尝试?”玉清寒只轻轻一笑,“天关根基不稳,外有北苍蛮越虎视眈眈,内有朝廷居心叵测,现在我不能离开。” “玉某曾说过会为少将军打造一支奇兵,在鹰军训练完毕之前我不会走的。”这一刻,玉清寒的眸子亮的吓人,像是冥夜中的寒星,灼灼耀眼。 “公子可想过若是你有了意外,少将军会怎样?” 闻言,玉清寒低下了头,似在思量,又像是思量已久,眉宇间陡然出现一股让人心悸的悲凉与落寞,顷刻湮灭,淡声道,“无双可听说过相思一梦?” 相思一梦,江湖中名声甚大的一味药,无毒,却是能让人忘情,一梦忘相思。 玉清寒朝他一笑,那笑容炫目又悲伤, “若有那一天,玉某会亲自给少将军服下。” 也许他笑得太温柔,也许他说的太平淡,然而就是这么一副凝定淡然的样子让段无双倏然湿了眼眶,到底何为爱?可以爱到生死相许倾己所有不顾一切,可以爱到狠心放手水过无痕亲手抹灭自己存在的痕迹。 他看着眼前清贵的白衣少年,他笑的那样轻,那样淡,他的心却已满是疮痍了吧,一个人到底有多大的勇气能坦然的去面对可以预知到的结局却还能义无反顾的走下去,半响才涩声道,“公子,你……” “放心,玉某不会那么容易死的。”玉清寒目光透过竹屋温柔的看向在溪边洗碗的林琅邪。 微微抿起的嘴角,执拗又坚定,为了他,玉清寒也绝不会轻易的死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夏去冬来,转眼间两人已经在天关居住半年,近一年的时间天关发展愈发繁荣,商贸农业逐渐步上正轨,往日的边关小城如今俨然成为西北第一商贸之都。 天关本是苦寒之地,即使发展起来了商贸,冬天天气仍是凛冽寒冷,一到冬天玉清寒整日身体冰凉,林琅邪特地从外高价购得银碳,炭火让小屋日夜暖意不断,不仅如此林琅邪细心的为玉清寒专门定制狐裘,生怕冻到了他,其对玉清寒的体贴程度让水一方小朋友目瞪口呆,虽然林琅邪经常同他拌嘴吵架,可是在公子面前却是温柔的不像话。 “清寒,快尝尝本少的做的梅花鳜鱼羹。”林琅邪端着一锅鱼汤放在桌子上,玉清寒还没来得及动筷子,性急的水一方跟段无双便争抢起来了。 “不准闹,在抢没得吃。”林少将军恶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然后夹了一筷子在玉清寒碗中,“清寒,来尝尝本少做的怎么样?” 以往在京都林琅邪曾尝过玉清寒的那一道梅花鳜鱼羹一直无法忘怀,冬天喝鱼汤又可暖身,林琅邪费了很大的力气去学这道菜,玉清寒细细品尝,梅花的清香和鱼的鲜美混合在一起,入口即融,淡淡的说了一句,“不错。” 闻言,林琅邪脸上扬起了孩子般的笑意,“清寒喜欢,本少以后天天做给你吃。” “别在这肉麻,可以吃了吧?”段无双不无酸意的说了句,“咱们这么多年兄弟也没见你给我做道菜。” “有的吃就不错了,还在这废什么话。”林琅邪毫不客气,自从段无双吃过自己做的菜以后,没事就爱往这跑说什么改善伙食,偏偏玉清寒对他十分欢迎,闲暇之余还会跟他切磋棋艺琴道,林少将军只能在一边跟一方小朋友大眼瞪小眼。 值得一说的是随着林琅邪的厨艺逐渐提高,水一方对他的态度也是有所好转,不再动不动就恶言相向冷嘲热讽了,毕竟吃人嘴软不是。 对于林琅邪的不爽,段无双是心知肚明也不在意他态度的恶劣,乐滋滋的跟水一方一起奋斗鱼羹。 用过了餐,林琅邪将一堆碗筷扔给段无双,林琅邪笑道,“本少推你出去走走吧。” 竹屋外,冰天雪地里,红梅吐蕊傲雪而立,灿若云霞,宛如一片燃烧的火焰,让人惊艳。 这片梅林是林琅邪特地为玉清寒所栽,为了移植过来,不知道花了他多大的功夫。 玉清寒目光转过红艳的梅花,眼中流光溢彩,轻声道,“真美。” 林琅邪知道,玉清寒是喜欢梅花的,在京都小院,也曾栽种梅花,他的人就仿佛一朵傲然的梅花,盛开在寂寂红尘,不染尘埃。 随手折下一枝在手中把玩,林琅邪看着玉清寒额间的徘艳的梅花印,用手指温柔描绘,邪魅笑道,“似乎比这红梅更艳呢。” 玉清寒眼神微微一顿,暗想林琅邪察觉到什么了吗?面上却是凝定微笑道,“梅者,笑傲冬雪,独御严寒,真是,寂寞的花呢……” “那清寒,你寂寞吗?”林琅邪邪笑道,话语中有几分玩笑之意,那双细长的丹凤眼却是疼惜而认真的。 闻言,玉清寒清雅一笑,让四周的梅花都失了颜色,看着林琅邪缓缓的摇了摇头。 这红尘之中有你,玉清寒怎会寂寞? “我们去倾情崖看梅花吧。”林琅邪的目光看向远方,“那里的梅林一定开的更美更艳了。” “看来少将军的时间很多阿。”玉清寒抚摸着手中的琴,不咸不淡的说道。 若是林琅邪以多种借口搪塞,玉清寒断然不会理他,可是林少将军只是目光悲伤的看着他,幽幽的说了一句,“清寒答应过每年都会陪本少去倾情崖看梅花的。” 极委屈的语气,听的人心不禁一颤,玉清寒无奈道,“什么时候去,我们的时间可不多。” “明日。”林少将军眼神一亮,一扫先前幽怨之色,朗声道。 玉清寒并未出言反对,只是看了他一眼,安静的面容如静川明波,而后低头在落英纷飞中弹起了琴,珠玉之声流泻而出,澄然秋潭,纯净透彻,流水落花,恬淡安逸。 林琅邪听的很认真,目光深情的凝视着这入世的一抹纯白,心中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他的清寒总是这么倔强,什么也不愿意说,可是,林琅邪又怎会真的察觉不到? ——第三卷·完—— 第四卷 第一百一十六章 曲阳的冬天比天关更冷,两国虽然联姻未成,却没有停止贸易往来,两人略做乔装打扮便进了城。 虽是冬天,曲阳街道的人气却是丝毫不减,然而原本喧闹的街道在出现两个男子的时候忽然奇异的安静了下来。 人们只看了他们一眼便再也转不开目光,白雪纷扬中,玄衣少年推着白衣少年仿佛是从画中走出来,恍若仙人。 “清寒说说如今天关比起这曲阳哪个更繁荣?”林琅邪低声在玉清寒耳边问道,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少年脸上,闻着鼻翼间的幽幽冷香,林琅邪控制不住的忽然在少年脸侧轻啄一下。 玉清寒恼怒的瞪了他一眼,眼波一横,说不出的迷人,“如今的天关连接各国的商贸中枢,曲阳自然是比不过的。” 见少年并未生气林琅邪的笑容更深了几分,“这可都是清寒的功劳啊。”不知道从何时起玉清寒开始坦然接受林琅邪的亲吻,说不上主动却也不抗拒,偶尔还会呆呆的看着林琅邪,可是只要一触碰到他的目光,他又会不经意的撇过头去,除此之外,平日里并没有任何改变。 玉清寒不在意,可不代表周围的人群不在意,一刹那间,不知道多少女子的芳心因为这轻轻一吻碎了一地。 众人呆呆的看着他们缓缓的消失在视线之中,甚至忘记震惊,只感觉好像看了一副世间最美的画。 画中邪魅的玄衣少年轻轻的在清贵白衣少年面颊上印下一吻。 然后白衣少年笑了,笑容的美的仿佛敛尽了周围所有的光华。 倾情崖顶,梅林似火,清风一吹,落英四处纷飞,让人如入梦境一般迷离。 林琅邪拂去落在玉清寒青丝间的徘艳花瓣,“这里果然很美。” “不知道有没有人知道,这山崖之上有一片孤独的梅林。”玉清寒推动轮椅走进了梅林,手掌摊开,让飘飞的花瓣安静的落在掌心。 少年微微闭眼,仰起的脸庞比白雪更晶莹,比梅花更冶艳,竟美的不似凡人。 林琅邪顿生一种错觉,仿佛玉清寒已经化身为梅中花神,在下一刻便会消散在这万花中。 “清寒——”林琅邪猛地上前拥住了他,将头抵在他的额上,少年冰冷的体温让他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惶恐感。 “怎么了?”玉清寒睁开眼,愕然的看着他。 “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林琅邪满眼忐忑的看着他,“清寒一定是天上遗落在人间的谪仙,本少好怕总有一天你要脱离这俗世红尘,丢下本少一个人。” “本少答应清寒的事情一定会做到,所以清寒不要走好不好,不要把本少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世间,好不好?” 话语中的不安,忐忑,期盼让玉清寒心中涌起一种无法形容的痛楚。 他沉默了良久,然后反手抱住了林琅邪,仿佛在回应他一般,回答了他一个字,“好。” “本少可和清寒说定了哦。”得到玉清寒的回答,林琅邪终于放开他,满足的笑了。 那是玉清寒从未见过的开心与明媚,仿佛所有的阳光都集中他的脸上。 这笑容刺痛了他的眼睛。 林琅邪,玉清寒是不可能陪伴你一生一世的啊。 可是至少我能陪着你,直到我死去…… 倾情崖顶,翻腾的云雾与盛开的梅花相映成辉,两人如置身画中,山风吹起两人青丝纠缠在一起,就像是这一世的宿命。 第一百一十七章 离开了倾情崖林琅邪一点也没有回去的打算路上没有任何耽搁的带着玉清寒重新来到了雪山,神医无毒的住处,对此玉清寒并未说什么,在来到北苍心中已经猜想到林琅邪定是察觉到了什么,他既不说,玉清寒也不想挑破。 雪山位于北苍极北之地,到处都被大雪覆盖,放眼看去仿佛天地茫茫间都是刺目的白色。寒风吹在脸上割的人脸颊生疼,玉清寒身体并不很好,一路上林少将军不断的以内力为他暖身,在山上行了两日才找到一家看似普通的农舍。 这座农舍居于雪山之颠格局与普通农舍一般无二,甚至门口还有田地以及池塘,但是四周却是犹如春天一般百花齐放,偏偏又有傲春的腊梅在旁点缀,实在是不和时宜,虽然美丽却更让人感到诡异。 林琅邪推着玉清寒缓缓走了过去,只见那门口坐了一个正在劈柴的老翁,一身粗布黑衣,发须皆白,看起来就像地道的农民。 “请问这位老人家可是神医无毒?”林琅邪拱手问道。 那老者颤巍巍的抬头,看了他二人一眼,目光淡漠的在玉清寒额上停留了几秒面露一分惊异然后,低下头继续劈柴道,“神医无毒没有,倒有个孤零零的老头子。” “前辈,晚辈知道你定是神医无毒。”琅邪恭敬的低下头,客气道,“晚辈林琅邪慕名而来,不惴冒昧,恳请前辈出手为清寒解毒。” 老者没有抬头淡淡回了句,“既知冒昧就请回吧,老朽从不给死人医治。” 林琅邪身子一震,脸色陡然阴沉了下来,长袖无风自动,实质的杀气扑面而去,震裂了脚下的柴火,“老家伙,你胡说什么。”心中气极,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若不是顾忌对方是老人,林琅邪一定当场让他血溅五步。 “怎么?老朽说错什么了吗?”那老者丝毫不惧,抬起脸冷淡的看着他,“梅印似血,红到极致,寒气已侵入脏腑,若非有冰魄和内力压制不出两年定然毒发身亡,这不是死人相是什么?” “你!”林琅邪怒发冲冠,手掌握上了龙泉剑,剑身发出嘶吟,显示着主人心中的愤怒以及杀意。 玉清寒并未因为老者的话而出现什么波动,伸手拉住林琅邪,清艳的容貌波澜不惊,平静的对劈柴的老者道,“抱歉,打扰了。” “清寒!”林琅邪不走,恨恨的看着他,目光又是无奈又是疼惜,玉清寒没有否认,难道情况真的如此严重?那他竟然还能每日陪着将士们训练?陪着自己谈笑风生? 听这老者如此断言,林琅邪心知这老者定然知晓此毒,若是肯出手的话,也许会有希望,只得强压下心中的怒火,面色诚恳的看着老者,“只要前辈肯出手救治,晚辈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闻言,那老者倒是诧异的看了林琅邪一眼,冷笑道,“真的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先前短暂的接触他也知道这长相邪魅的男子定是个心高气傲的主,想不到竟然没有拂袖而去。 “任何代价。”林琅邪面色凝重,毫不犹豫道。 “若是用你的命来换他的命呢?”老者看着他淡淡道。 第一百一十八章 “如果真的需要,晚辈自然愿意。”林琅邪只觉这老者话语有几分挑衅为难之意,从未听说过解毒还需要搭上人命的,不过对方既是玉清寒,哪怕是自己的性命林琅邪一样付的起。 林琅邪的回答完全出于本能没有丝毫的犹豫,那老者眼中震惊一闪,却是迅速湮灭,表情仍是如木桩一般,语气说不出是嘲讽或叹惋,“素闻大夏林将军十分风流,却不想为了一个男子弃前程,闯喜堂,毁婚约,倒是个痴情的人。” 玉清寒心思何等晶莹剔透,三言两语便猜到了这神医为何要为难他们二人,怕是早看出了他们的身份,对于林琅邪为了自己毁了两国婚约十分不满,心有芥蒂。 可是对于这段感情不管是林琅邪还是玉清寒都不怕不悔,玉清寒自然不可能答应以命换命,他眼眸流转,望向余日,淡然道,“玉某今生能得林将军已是万幸,若前辈执意要以他的性命换晚辈的,晚辈宁愿不医。” 他说这话时,眉目静楚,水唇微抿,平和淡然的语气下却是天地难撼的坚定,仿佛失去性命并不会让他有丝毫的恐惧。 玉清寒对林琅邪轻轻一笑,那笑容仿佛像江南三月草长莺飞般温暖,眼中却是执拗不肯让步的,他对林琅邪说,“我们走。” 只是这一句话却让林琅邪心中酸涩的厉害,眼眶发热,失去了言语,他没有在说话,他知道玉清寒坚定了心意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两人消失缓缓的消失在山巅之上。神医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一黑一白仿佛融进了漫天的落英之中,坚强而骄傲,平板的脸上出现了淡淡的挣扎,轻叹了一口气。 两个人下了山,回到客栈,玉清寒刚刚步入房间就被林一把抱住,像是无法忍耐一样,狠狠的几乎将他揉到骨子里,亲吻犹如雨点一般落在眼睛,鼻子,嘴唇,不断向下,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迫切。 玉清寒并没有拒绝的意思,在心中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略显生涩的回应着他的吻,这是自从醉酒那次以后两人首次做这种亲密的动作,似乎是有些诧异少年的主动,林琅邪眼中闪过似喜似悲的神色,一把将玉从轮椅上抱起,往床边走去。 玉清寒挣扎着推了推林的肩膀,无奈道,“门……” 林琅邪有些不耐的踢在门上,将少年轻柔的放在床上,身子附了上去,玉清寒知道他心中有气,并未说什么。 手掌一挥,掌风便熄了房中的灯火,林琅邪轻柔的撩开少年的衣摆。 火热的手掌游离在身下这具如玉冰凉的躯体上,在白皙的肌肤上带出簇簇火花,心中巨大的爱恋与恐慌化为深刻的爱抚,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霸道,迫切的烙在少年的身体上。 两人相依相偎,犹如涸泽之鱼,相互交缠,汲取着彼此的温暖。 玉清寒听见林琅邪在他耳边一遍一遍在问, “清寒,你在吗?”语气中带着一种洪荒毁灭的绝望与恐惧。 “我在。”玉清寒摩擦他的脸颊,一遍一遍的回答。 “不要离开我。”林琅邪的声音宛如呜咽,悲伤的让人心碎,“你答应了本少的,不会离开我。” “好。”少年睁着眼睛,黑暗中那双素来清淡的眼睛,隐藏着不为人知的伤痛,让人不忍目睹。 这是一场没有预料到的缠绵,如岩浆喷发如火焰燃烧,抵死缠绵,仿佛要用尽一生的时间将彼此镌刻进灵魂,永不放手。 不知道过了多久,玉清寒倦极已经睡去,林琅邪却起身站在床边看着少年熟睡的容颜,长长的羽睫在眼脸处投出剪影,苍白的脸庞尚还有未褪去的嫣红之色,看上去诱人之极。 “清寒,本少承受不起你再一次离去。”林琅邪目光眷恋的停留少年的精致的眉目上,然后俯身吻了吻少年的唇角,柔声道,“我绝不会让你先我而去。” 细心的为屋内的火盆又添了些火炭,林琅邪目光最后深情看了玉清寒一眼,消失在门外。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夜晚风雪正大,林琅邪一身玄衣,像暗夜中潜伏的猎豹像神医无毒的小院行去,顺着之前的路线没有丝毫停歇的再一次来到自己离开的地方。 四周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寒风呼啸的声音,无毒打开门,看着林琅邪一身风雪的站在门外,他站的很直,仿佛天然就带了一种高贵的王者气质,他的眼睛很亮,神色却出奇的平静,深吸了一口气,林琅邪盯着无毒道,“前辈所言以晚辈的命来换清寒可当真?” 无毒淡淡道,“老朽既然开口了自然是真的。” “晚辈答应你,还望前辈定要遵守诺言一定要治好清寒。”无毒看着他,他的神色间的坚定竟与玉清寒如出一辙,心中微微有些惊异,林琅邪的话几乎完全颠覆了昔日的形象。 林琅邪是谁?北苍几乎无人不知,少年拜将,战功赫赫,以一己之力安定周边各国,护大夏数十年安稳昌盛,毫不客气的说他就算在边关自立为王,长臂一呼,定然不少人追随。 如此一个位高权重,俊美无双的少年将军竟然为了救另一个人这么轻易的将命交给到自己手里,这是为了什么? 神医无毒首次有些迷惑了,在他眼里林琅邪本是大奸大恶之人,不仅满手血腥更是为了一己之私不惜毁了两国婚约,丝毫不顾及会不会造成战争置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 说他自私,他又能为另一个人毫不犹豫的付出自己的性命。 这样的人就如之前那个少年一般捉摸不透,丝毫不能明白他们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为什么能这么毫不犹豫的答应老夫的要求?”无毒问出自己心中深藏已久的问题。 林琅邪微微一笑,“因为我爱他,为了他,本少愿意付出一切。” 再大的风雪也消弥不了他的声音,仿佛整个天地之间只余下少年带着几分傲决几分从容的声音。 无毒长叹了一声,眼神不再冰冷,轻声道,“你明日便带他上山,老夫自会出手医治,至于你是死是活全看运气。” 林琅邪愕然,“运气?” 无毒扫了他一眼,“老朽也不是故意为难你,那位公子中毒极深,想来定是从小便带在身上,如今早已经侵入了五脏六腑,能活着已是奇迹,若想根治必须换掉全身的血液。” “全身的血液?这过程中会不会有危险?”林琅邪皱眉道。 无毒嗤笑一声,“这世上哪有万全的事,若是信得过老夫明早便来,信不过请另谋高就。” “信得过信得过。”林琅邪连忙笑道,还不忘拍拍马屁,“这世上的医术无毒老前辈可是第一,晚辈自然深信不疑。”听了无毒的解释,林琅邪也不在觉得眼前这冷冰冰的老头不顺眼了,他对自己和清寒并没什么恶意就是说话刻薄了点。 无毒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不习惯林少将军忽然转变的语气,冷哼道,“拍马屁也没用,就算医好了那位公子,像你这种祸害的命我可保证不了。” 林琅邪苦笑着摇了摇头,“神医说本少是祸害,祸害自然要遗千年的哪那么容易死,明日换血之事希望前辈不要告诉清寒,他若是知道了肯定不会愿意。” “你说你……”无毒指着他说不出话,明明是愿意为对方冒上生命危险,竟然还不愿意让对方知道,真不知道是太蠢还是太笨。 “还望前辈应允。”林琅邪神色坚定。 “罢了罢了,随你吧,老朽真是服了。”无毒瞪了他一眼,无奈道。 第一百二十章 “公子这毒比老朽想的还要严重几分,分明是从母体中带出来……”无毒收回给玉清寒把脉的手,眼中有几分不解,以他的医术自然是看出来了玉清寒的毒是被人逼到身上去的,幼儿中此毒,能活下来实在堪称奇迹。 “不过也不是没得治,我会想办法帮公子将毒排出体外,不过需要你的配合。” 玉清寒疑惑道,“不知为何前辈会改变注意?”今日一早林琅邪便带着自己又上了雪山之颠并且断定无毒会为自己医治,再三保证不是拿自己命换的。 无毒面无表情道,“老朽高兴。” 玉清寒:“……” 拿出一条白色的缎带,无毒示意林琅邪将他缠在玉清寒眼睛之上,“带上这个吧。” 玉清寒没有拒绝,因为他知道林琅邪在身边,所以不怕有任何的意外发生,任由林琅邪将缎带一圈一圈的缠在自己的眼睛之上。阻隔他的视线,林琅邪对无毒投去感激的目光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无毒道,“你体内的毒已经融入血液,为了根治我会在手腕上切开将毒血排出,过程极痛苦,成不成就看你熬不熬的过去。” 玉清寒微微点头,清雅笑道,“晚辈知道了。” 无毒也不废话,薄刃一闪就在那一截如玉皓腕上切开了一道口子,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将血液尽数接在早已备好的玉器中,林琅邪清楚的看见那血液竟然冒出了丝丝寒气。 无毒轻拈银针扎在玉清寒各大穴位上,“嘶——”玉清寒倒抽一口冷气,疼,深入骨髓疼,他深知无毒在帮他打通经脉,只能狠狠的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出声打扰到他。 每一针下去,玉清寒的身子都止不住疼的一颤,却是硬咬着牙,不喊出一个字,鲜血顺着被他咬破的嘴唇缓缓流下来。 “清寒……”林琅邪握住他没有流血的左手,在一旁看的心如刀割,恨不得这些疼痛都让自己来替他承受。 “我……没……事。”因为极度疼痛,玉清寒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只是用力的回握住林琅邪的手,感受那只手上传给自己的勇气和力量。 “滴答滴答——”不知道过了多久,玉清寒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细密的冷汗布满了额头,一种自心底发出寒意袭满了全身,冷,像是千万年侵在寒潭中,虚弱渐渐的让神志有些不清楚。 眼前一片漆黑,看不见任何光亮,就像小时候独自一个人无依无靠,慢慢陷入黑暗,安静的绝望。 只是,又跟小时候不一样,这一次,一直有只温暖的手紧紧的握着自己,始终不曾放开分毫。 玉清寒知道那是林琅邪,林琅邪一直跟他在一起。 这一刻,玉清寒心中的念头竟然是, 如果能永远这样就好了,永远的陪在他身边。 “还要多久?”抱着怀中几乎陷入昏迷的少年林琅邪心急如焚。 “现在就行,不过换血过后,你的性命老朽只有五分把握。”无毒看着他,认真道。 林琅邪低下头轻柔在玉清寒额头印下一吻,狭长的凤眼里是无毒看不懂的深情,微微一笑,“即使只有一分把握,我也会去赌。” 无毒心中一震,纵然他一生识人无数医人无数也从未见过像他们二人这般坚韧情深的男子,心中顿起一分怜惜敬佩之意。 这样的男子可以叱咤风云纵横天下却逃不过一字情字,甘愿为所爱的人付出一切。 无毒深深的看了他们二人一眼,不再犹豫。 林琅邪紧紧的将玉清寒抱在怀中,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他苍白小巧的脸,神情专注又悲伤。 清寒…… 上天为何待你如此刻薄,让你在红尘中遭受磨难苦苦挣扎? 若是可以,林琅邪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来替你痛,替你承受。 手腕的鲜血经过无毒的引导缓缓流进少年的身体,玉清寒的脸色逐渐红润起来。 无毒担忧的看着越来越苍白的林琅邪,“够了,再下去输下去你会没命的。” “没事。” “你……”无毒叹息一声,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正当无毒无奈的时候,玉清寒忽然收回来了自己的手,不知何时他已经清醒过来。 “清寒……”林琅邪一急,想要去拉他的手被他躲过了,身体上传来的虚弱之感让他说话都有些吃力。 解下眼睛上的白锻,玉清寒拉过林琅邪尚在淌血的手腕放在自己脸颊旁边,目光痴痴的看着那道还在流血的伤口,一瞬间泪如雨下。 一滴滴的晶莹泪水犹如断线的珍珠不断的顺着脸庞落在那道伤口上。 “傻瓜。”近乎是呜咽的声音,玉清寒颤抖着手去包扎伤口。 泪水混合着鲜血,落在林琅邪的手掌中,灼热的惊人。 他被玉清寒的泪水弄的惊慌失措,手指轻柔的一遍一遍给他擦拭着不断滚落的泪水。 他的清寒竟然在哭,骄傲如他坚强如他,竟然为了自己而流泪。 心中被感动与怜惜填满, 林琅邪轻叹一声,我的……清寒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 “唉,你还不吃饭啊?”无毒端过一碗粥放在林琅邪身边,劝慰道,“一时半会的他还醒不了,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林琅邪细心的为玉清寒掖了掖被子,转过头对着无毒露出一抹笑意,“我没事,以后若是有事前辈尽管吩咐,晚辈定不推辞。” “玉公子的体内的毒并未完全清除,他醒后执意不肯接受你的血液,尚有残余的毒素积压在体内,不过幸好老朽手中倒有一味奇药,天山雪莲,要想化解剩余毒性倒也不难。” “前辈真是宅心仁厚医德高尚,晚辈深感佩服。”林琅邪郑重道,他自然知道天山雪莲的贵重,传说中的解毒圣品,且具有起死人肉白骨的美称,当然这个是世人的赞誉,难免有些夸张,不过确实是千金难求的宝物,通过几日的相处,林琅邪越发觉得无毒这人性格并不似他表现出来的冰冷,反而极有为医者的那种仁心。 “少拍马屁,老朽可不吃你那一套。”无毒哼了一声,在他心中同样不讨厌林琅邪二人,反而觉得他们性格坚韧,极重情义,颇对自己的胃口。 “哪有拍马屁,晚辈可是真心的,晚辈从来不说假话。”林少将军一脸的义正言辞,得知玉清寒无碍,他的心也放了下来,渐渐的露出了自己的本性。 “好了,老朽不同你瞎扯,你身体感觉如何了?”连无毒也不得不佩服林琅邪的恢复能力,常年的征战让他受过了无数伤,却也练就了他极强的体质,若是普通人流了他这么血早就驾鹤西去了,偏偏林琅邪在休息了几天后,渐渐的又变的生龙活虎。 “晚辈没事,倒是清寒。”略略的皱了皱眉,林琅邪有些紧张的道,“晚辈听前辈所言,清寒的腿之所以残疾是因为体内的毒素积压,若是解了毒,他的腿可有康复的可能?” 无毒轻拈胡须,想了想,“倒也有可能,老朽在为玉公子解毒的期间已经打通了他的经脉,他也熬了过去。”末了,还加了一句,“玉公子的意志力真的很让人佩服。” 林琅邪邪魅一笑,脸上掩不住的得意,又隐隐流露出些心痛,他的清寒甚至在痛的昏迷过去也未曾哼一声,手指慢慢的顺着少年的脸颊抚过去,林琅邪轻叹一声,内心中他不希望玉清寒这样坚强,甚至希望玉清寒可以在他面前软弱一点。 可是,他不会,因为他是玉清寒。 绝不会允许自己在他人面前露出软弱的玉清寒,他可以在命悬一线的时候从容微笑,他可以在知道自己的毒是亲生母亲所为的时候默然接受,即使心如刀割,即使生不如死,他也不会说一句。 这是属于他与生俱来的坚韧与骄傲。 也正是这种源自灵魂的不屈深深的吸引自己。 “林将军,”无毒似乎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如今因为你的关系破坏了北苍与大夏的姻亲,老朽有一事想问,望你如实相告。” “前辈请说。” 无毒神色极为认真,“你可有君临天下之心?”像林琅邪这样的人物生来自带王侯气质,在军中威望又极高,少年壮志想要夺下天下造就一世雄图霸业也无可厚非,他有能力有条件有机会,他具备为王所有的条件。 “君临天下?”林琅邪笑笑,目光看向玉清寒,“晚辈此生只得玉清寒一人便心满意足,等清寒好了,如果可以我倒想带着他去游遍世间所有景色。” 无毒愕然,万万没想到林琅邪会如此说,“难道这天下真对你无一分吸引力?” 林琅邪邪魅一笑,那笑容熠熠生辉,仿佛融了冬雪,醉了红尘,“天下在我心中比不上清寒的一根毛发。” 第一百二十二章 自从解毒那日已经过去半月有余,玉清寒额间的梅花印颜色清淡了许多,更显的脸庞苍白如雪,比往日更多了几分淡雅空灵,当真美的不似凡人。 依无毒而言,当额间的梅花印完全淡去的时候就是毒素彻底清除的日子。 这些日子,玉清寒每天都会练习走路,每一步都走的很艰难,如同幼儿一般蹒跚,还需要林琅邪的搀扶,往往不到十米远的距离,他要走上半个多时辰,甚至更久。 “清寒,本少要松手了哦。”看着少年不需要自己多少力量便能自己站起来,林琅邪心中既是欣慰又是心酸,直到少年点头他才缓缓的松开了手,面带鼓励的看着他。 忽然失去了林琅邪的支撑,少年明显有些不习惯,神色有些凝重,咬着牙缓缓地向前挪动了一小步,然后慢慢的站稳。 虽然只是一步的距离,那张如雪的脸庞却是染上了一丝红润,布满了冷汗,抬起头,玉清寒的眼中露出喜悦之色,林琅邪也长长舒了一口气,心神微微放松,才发现自己已经汗透衣衫,似乎比玉清寒更为紧张,他实在有些不敢想象若是玉清寒解了毒却仍然不能走路该怎么办。 不过幸好,他成功了,林琅邪此刻无比的感谢上苍,感谢上苍没有让他们失望。 回过身玉清寒对林琅邪微微一笑,又开始向前慢慢挪动。 一步,两步,三步…… 林琅邪站在他的身后,目光紧紧的跟着他,生怕他有什么意外。 然而少年走的虽然吃力有些不稳,却很从容,没有一丝慌乱。 林琅邪的唇角慢慢的掀起一丝笑意,他的清寒终于能走路了,他是多么希望看到玉清寒行动自如,策马扬鞭的样子。 走完了十米的路,林琅邪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渗出的汗却发现自己的手掌竟也是濡湿一片,显然是内心紧张所致,玉清寒失笑,想不到面对数十万敌兵毫无惧色的林少将军竟然紧张成了这个样子。 手指指了指不远处阶梯,玉清寒示意林琅邪站到上面。 十层阶梯,显然比之前的难度要大。 林琅邪有些担心,玉清寒微微挣脱开他的手,轻轻一笑,清淡的眼眸仿佛映入了漫天的星子,“你站在上面,我要走到你面前。” “清寒——”看见少年执拗的神色,林琅邪也不多说,吻了吻他的额头,柔声道,“小心些,不要勉强,我等你。” 林琅邪依言站在阶梯之上,低头看着少年步上石阶缓缓的向他走来。 白衣如雪,绝代风华。 心中忽然有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幸福,也许就在不久的某一天他们两人就能摆脱俗世的桎梏一同游遍河山,并肩共看天下浩大。 一阶,两阶,三阶…… 走至八阶的时候玉清寒脚下已是没有几分力气,忽然向前跌去。 下一刻,便跌进了一个熟悉的温暖的怀抱。 林琅邪及时扶住了他,饶是如此也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清寒,你没事吧?” 少年却是笑着摇了摇头,臂弯再次使力让自己站起来,“还有二阶。” “若是跌倒了怎么办?”林琅邪此时有些不放心,亦有些不敢让玉清寒独自行走。 “你会扶住我呀。”少年淡然微笑,清丽出尘。 似乎是被少年的笑容感染,林琅邪缓缓的松开了手,眼睛却是一刻也不放松看着玉清寒。 九阶,十阶…… 成功了,玉清寒握着林琅邪的手,两人并肩站在阶梯之上,极目远眺,远处的景物影影绰绰的像是蒙上了一层水幕, ——清寒,两年之后,解除了北苍的问题我们离开吧。“ ——嗯。 第一百二十三章 紫京,自从林琅邪离开京都以后整个紫京都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臣子们每日战战兢兢的上朝,谨言慎行深怕自己一不小心触怒了龙威落得个凄惨下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夏祁皇的身体一日不如一如,朝中大小事物他均交与太子夏北渝打点,明眼人都知道皇帝这是将他当作新帝培育。 大夏二十年,皇帝膝下有三子,大皇子夏北渝为已逝的淳皇后所出,自幼便受尽了宠爱,也因此造成了他恃宠而骄目中无人的个性,二皇子夏凌绮为人性子平和近人,谦恭有礼,在朝中可谓是左右逢源,不过因为出生问题一直受到冷落,他的母妃虽说隆宠正盛不过也是做出来的假象而已,这其中牵扯一段皇家秘史。 十几年前,尚还是二皇子的夏祁帝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也就是后来的淳皇后,两人海誓山盟,十分恩爱,年少的夏祁帝甚至发誓自己一生只会娶她一人,生在皇家这些誓言自然不会有丝毫的保障,先皇死后,经过一阵腥风血雨的夺谪之战,夏祁帝最终杀死了自己所有兄弟,如愿以尝的坐上了皇位,那时候朝中根基不稳,迫于局势大夏与北苍以和亲的方式停战,年仅二十的夏祁帝迎娶了北苍的和亲郡主玉如烟。 两国联姻后,北方的战乱终于停止了,同年,淳皇后却因为夏祁帝纳妃一病不起,第二年诞下太子便撒手西去,夏祁帝大恸,命全国为皇后守孝三年,并自此不在纳妃,后宫唯有玉妃一人,却仅止步在贵妃的头衔之上。 三皇子夏天辰的出现对于夏祁帝而言完全是个意外,宫人尽知他的生母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宫女,不过是夏祁帝一次醉酒而有了龙种硬是想尽办法偷偷生了下来,本来想母凭子贵飞上枝头做凤凰,却不料得知此事的夏祁帝不仅没有给她任何名分反而处以车裂之刑,也许是考虑到皇家血脉单薄的缘故,她的儿子却被留了下来,地位却远远不如其他皇子,幼年在宫内受尽屈辱。 “依众卿所见,朕该派何人去往天关谈判?”夏祁帝坐在高高的皇位之上,面容端肃,声音略带一丝沙哑,一年的时间而已,脸上已是没有当初那份意气风发,眼窝深陷,嘴唇苍白,宛如一个迟暮的老人。 “回陛下,臣以为派三皇子去正好,三皇子已是弱冠之龄此次前去也可算是一分历练。”说话之人正是太子一系的户部尚书王远之。 他既然这么说,明显是太子授意,是皇帝的意思也说不准。 话语刚落,朝廷里一个个人老成精,纷纷点头赞成。 “臣附议。” “臣附议。” 夏祁皇抬眼看了下低着头,一旁静站的夏天辰,神情淡漠道,“三皇子意下如何?” 夏天辰微微抬头,看着龙椅之上自己的父亲,都说皇家无亲情,果真是如此,这个男人竟然这么坦然的推自己去死,心思一转便明白自己逃不过,太子已经着手政务自然不能去天关谈判,二皇子是玉妃所出,皇帝自然防着他也不会让他去,如此剩下的也就只有自己了。 心中自嘲一笑,面上却是淡淡道,“儿臣遵旨。”眼神有些飘忽的想到五年前那个救下自己的邪魅少年,心中苦涩更甚,琅邪哥哥,你好吗? 第一百二十四章 “林将军你们回去路上小心。”无毒送他们到山脚,方才从怀中掏出一个褐色的瓷瓶,凝重道,“这是老朽以天山雪莲制成的药丸,每一旬两粒,不出半年毒便可全解,切记,以公子现在的体质半年之内绝不可沾染任何毒药,轻则重伤散功,重则……” 不待他说完林琅邪便打断,嬉皮笑脸的道,“放心把,凭本少的身手,世上无人能敌,前辈后会有期,我们会想你的~” 无毒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还是别来了,下次来不知道我又要亏什么珍贵药材。” 自知理亏,林琅邪有些尴尬的道,“本少去牵马,你们慢聊。” 林琅邪走后,无毒有些迟疑的将一个药方递给玉清寒,神情变得无比肃穆,“公子,你真的决定了吗?” 玉清寒微微一笑,并未言语,眼神顿了一顿,将药方折叠放入袖中,“前辈这段日子打扰,大恩不言谢,以后玉清寒会还你。” 无毒叹了一口气,“这倒不用,你这孩子性子对老头子胃口,苦了你了,以后若是可以,早点同林将军离开吧。” “会的。” 不论是他,还是他对权利都无半分念想。 辞别了无毒,两人跃马而上,扬鞭而去,直到眼中那一黑一白的两个影子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无毒才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转身离开。 他们这样的人,注定了比别人出色,也注定了比别人背负的要多。 再入红尘,也许翻天覆地,也许风静云轻。 天下局势皆系于一人身上。 白雪飞絮,飘飘洒洒。 冬天的雪下的特别快也特别多,玉清寒体寒的问题并没有因为解毒而有所缓解。 林琅邪不止一次的怀疑他是不是老天由冰雪为肌玉为骨精心雕琢出来的。 “清寒,你冷不冷啊?”林少将军第无数次哀怨的发问。 玉清寒第无数次的摇头,慢悠悠的牵着马向前走。 “我们歇会吧,小白小黑肯定饿了,你看这竟然有草!!” 每次听着林琅邪叫着两匹名贵的千里马小黑小白,玉清寒都觉得无比的怪异。 摸了摸小黑的鬃毛,林琅邪一脸邪笑的说,“小黑啊,我们在这歇会,你要趁着这个机会快点勾搭上小白。” 玉清寒:…… 小黑一听竟然长长的嘶鸣了一声,颇有灵性的对林琅邪眨了眨码眼,然后撒着欢跑到小白讨好般的噌它的脸。 小白明显不吃这一套,打了响鼻,低着头自顾自的在原地打转,小黑一点也不死心,不停的噌他,两匹马迅速的闹在一起。 “清寒啊。”林琅邪迅速的站到少年身边,握住他的手,“这天气冷吧,本少帮你暖暖。” 明知道他有故意吃“豆腐”的嫌疑,玉清寒没有抽出手任由他修长宽厚的手掌覆在自己的手上,掌心传来的温度,温暖安心。 二人在路上行了不少日子,几乎没多做歇息,林琅邪的本意本想趁着这次出来好好带玉清寒游山玩水的,他却非要一刻不停的赶回天关。 握着少年冰冷的手掌,林琅邪一面小心的帮他暖手,一面不死心的问,“清寒,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不要这么急着回去嘛,还有好多地方没玩过呢。” 玉清寒看了他一眼,脸色一沉,“我们出来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如今内忧外患,你怎能还成天想着玩?” “话可不能这么说!”林少将军一脸冤枉的神色,“想我们在天关的时候为了处理公务本少可是经常陪着你熬夜啊!再说了,如今朝廷那边也没什么动静啊,算不上内忧外患吧。” 玉清寒讥诮一笑,“未雨绸缪你不懂?身为一方将领,当晓天文,明地理,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少将军做到了哪一点?” “咳咳。”林琅邪尴尬的咳了两声,连忙转移话题,“哎呀,小黑这么快就把小白泡到手了,真是深得本少真传啊。” 玉清寒转头看去,当下一阵无语,方才还不搭理小黑的白马如今已经是和小黑马交颈嘶吟,相依相偎…… “马如其人,厚颜无耻。”玉清寒毫不客气的下了结论。 “嘿嘿”笑了两声,林琅邪脱口而出,“这叫缘分天定,小白注定是小黑的,玉清寒注定是林琅邪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公子?!”天关守城的将领看见玉清寒眼睛珠子险些瞪出来,“你你……” 林琅邪哈哈一笑,“怎么,难道清寒的腿好了,兄弟们都不敢认了吗?” “真是公子,公子腿好了,公子腿好了!”语气里掩饰不住的欣喜,士兵们都欢呼了起来,在他们心中玉清寒是近乎完美般的存在,虽然清贵优雅却丝毫没有京都纨绔的不良习惯,不仅博才多学还平和近人,唯有半身残废让人于心不忍,心生怜惜。 “恭喜公子!!” “恭喜公子!!” 尽管康复了多日,玉清寒还是被天关将士们一道道欣喜兴奋的慰问感动了。 他微笑着,在白雪之中与林琅邪并肩而立,对着周围的人群轻声致谢。 夏天辰呆呆的看着被一群人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的两人,几月不见玉清寒额间梅花印几乎全部淡去,秋水剪瞳更多了几分空灵,几分平和,站在冰天雪地里一眼看去竟如画中仙人般美的不染纤尘,两人并肩而立,同样的丰神俊朗,同样的俊美无俦,看起来那么幸福,那么般配。 不!心疼几乎撕裂,夏天辰紧紧的攥着双手,让自己镇定下来,目光哀伤的看着雪地里微笑的两个人。 眼神渐渐的变得委屈而怨毒, 为什么这么多人为他高兴? 为什么他能站起来了?! 为什么老天要他站起来?! 当自己在京都挣扎求生的时候他们却在潇洒快活,不公平,这不公平! 和琅邪哥哥在一起应该是我!是我啊! 玉清寒的笑容生生的刺疼了夏天辰的眼睛,仇恨种子在心中发芽,笑吧笑吧,我会让你再也笑不出的。 “琅邪哥哥……”人群中忽然传出一声小小的,尚有几分怯意的声音。 林琅邪快步上前,脸上是宛如亲人重逢般的喜悦跑到夏天辰身边拍了拍他的脑袋,“天辰来了呀,好像又长高了呢。” “玉公子好。”夏天辰微微笑了笑,强忍着心中的不快对玉清寒有礼的问候。 “你好。”玉清寒淡然微笑,虽然知道夏天辰对自己做的那些事,玉清寒并不反感他,说起来,当初的芜城的事还欠他一个人情。 连夏天辰也不得不承认,玉清寒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美很迷人,心中更多了一分嫉妒就是这种笑容勾引了琅邪哥哥吧,总有一天我要毁掉这个微笑。 “天辰怎么来这了?”话一问出口林琅邪就后悔了,他是大夏的二皇子自然不能来看自己,代表的是朝廷。 果然,夏天辰的脸色苍白了一点,嗫嚅着道,“我……,父皇让我来谈判。” “琅邪哥哥,我不想代表朝廷和你谈判的……”似乎生怕林琅邪误会,夏天辰急急的辩解道,鼻子有些发酸。 见他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林琅邪叹了一口气,“傻孩子,在京城过的不好吗?” 夏天辰摇了摇头,心中一委屈,眼泪便掉下来了,这样温柔的语气自己有多久没有听过了? 伸手擦了擦夏天辰的泪水,林琅邪邪气一笑,“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要是过的不好,就呆在天关,哥保护你。” “林将军,您老可算回来,这梅花看的爽吧?”段无双打断正在叙旧的两人,一脸的哀怨,就差把林琅邪生吞活剥了。 “呵呵,无双啊,辛苦了辛苦了。” “哼。”段无双冷哼一声,“有时间话移步到帅帐,属下有不少事要汇报呢。”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公子腿好了。”段无双微微一笑,温润的脸上多出了几分欣喜,他看的比别人深,心中也知道玉清寒体内毒大概也去之七八。 玉清寒点头,温言道,“这段日子辛苦了你。” 瞥了一眼站在一旁把玩着水杯的林琅邪,段无双重重的哼了一声,“属下为将军分忧是应该的。” 林琅邪一脸感动的看着他,“有你这个朋友,本少真是太幸福了啊无双~” “少恶心,如今回来军中的事物我也不用插手了。”段无双表情渐渐凝重起来,“如今你那好弟弟代表朝廷与我们谈判,你打算怎样办?” 林琅邪拧眉,狭长的凤目挑起几许邪魅,“朝廷什么意思?” “每年上缴黄金十万两。” “咔。”上好骨瓷青花杯化为一堆碎片,“真是好算计。”林琅邪话语中的冷笑轻蔑不加掩饰。 如今他执掌兵权,雄霸一方,天关的经济又跃居西北之首,夏祁皇明显放心不下,担心他谋反又不敢直接与他撕破脸皮,毕竟边关还是得靠他林琅邪来镇守,竟想出这种法子,每年交给朝廷十万两黄金,余下的钱经不起几分折腾便所剩无几,断了充足的财源有兵力也没有支持其挥霍的财力。 “这简直就是抢劫。”饶是以为段无双性子也忍不住想骂骂咧咧,“我们在这累的要死要活,他们坐着收钱,凭什么啊?” “林将军你的意思?”段无双平日性子与林琅邪颇像,大事却为林琅邪马首是瞻。 林琅邪沉默不语,手指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面,他在思考其中的利弊。 眼下,只有两个选择, 一是妥协,上缴贡银,天关自己吃下这个哑巴亏。 二是拒绝,与朝廷彻底决裂,自立为王。 玉清寒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的看着林琅邪,等待着他的决定,他的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波澜不惊,无悲无喜,仿佛并不在意这个改变天关乃至大夏的答案。 帅帐中的气氛沉凝,时间仿佛沙漏,一秒一秒流泻。 忽然,林琅邪笑了,散去冷意,笑的三分邪魅七分慵懒,“本少答应他们。” 他没有迈出那一步,或者说林琅邪根本没有成为这西北之地无冕之王的打算。 倒是段无双有些惊异,他深知林琅邪的性子表面隐忍内在却是张狂不可一世的,“十万年黄金啊,你就慢慢肉疼吧。” “十万两黄金又如何,换本少在这天关乐的逍遥当一方霸主,他皇帝老儿也管不了这么多。”不在意的洒脱一笑,林琅邪凝视着玉清寒,眼中柔情似水,“况且本少答应过一个人,不会挑起战争。” 夏祁帝,只要你不超出林琅邪的底线,林琅邪甘愿为了他只做一方将领忍气吞声。 他心系百姓安危,林琅邪便葬下霸业雄心,为他维持一个太平盛世。 “你若决定了,做兄弟的自然支持,不过这天关经济的运作方面就自己头疼去吧。”段无双抱着手臂戏谑的笑道。 林琅邪笑的得意,“这不是有我们的神机妙算运筹帷幄的玉公子嘛,区区金钱问题不过是手到拈来的事。” 三人在房中谈的开心,营帐外夏天辰却已经是泪流满面,全身的力气几乎被尽数抽取,几乎站立不住,手指死命的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来。 他答应过一个人,不会挑起战争,那个人除了玉清寒还有谁? 他的琅邪哥哥那么桀骜不羁的一个人如今为了他竟然可以忍让到这个地步,到底为什么?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入冬三九,是一季中最冷的时候。 极少的人知道玉清寒的生日便是冬至的那天,十二月二十一日,也许并不是没有人记得,而是没有人愿意去提起,冬天的日子是他体内寒毒最为猛烈的时候,同样是身中此毒的时候。 天关的雪下的很放肆,这个冬天也仿佛特别的冷。 玉清寒独自站在窗前,目光向外望去,漫天雪絮,梅花似雪,雪似梅花,纯白中点缀着嫣红之色,美的凄而惊心。 轻叹一口气,十八年了,清如水的眸子闪现出几分落寞几分自嘲,然后推门走了出去。 如火的梅林中,一袭白衫遗世独立,翩然如仙。 玉清寒微微阖目,仰起脸,任由那飘飞的白雪与花瓣落在自己身上发间,淡淡的凉意蔓延至心底,他已经习惯了将这天当作普通日子来过,只是此刻心底忍不住泛起点点悲伤寂寞,缓缓的伸出手环住自己冰冷的身心,嘴角却泛起一丝清冷孤傲的笑意。 肩上一暖,玉清寒睁开眼便看见了那张放大的邪魅的脸,林琅邪轻柔的将白色狐裘披在他肩上,“这么冷的天也不多穿点。” “我没事。”肩上传来的温暖让玉清寒有片刻的恍惚。 “清寒,本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玉清寒疑惑道,不知道林琅邪又打着什么注意。 “去了就知道。”林琅邪却邪魅一笑卖起了关子。 “那为何要带九霄环佩?”走之前,林少将军竟然将许久没拿出来的九霄环佩抱在怀中更惹得玉清寒狐疑。 林琅邪淡笑不语,两人离开竹屋,带着小白一黑不出半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城里,天关城内人流拥簇一如往昔,玉清寒跟着林琅邪在街上慢慢地穿梭。 “清寒,我们到了——” 听见林琅邪的声音,玉清寒抬头,然后愣住了。 眼前是一栋高达三层的雅致小楼,静静的坐落在闹市之中,与周围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身后是林琅邪略有笑意的声音,“清寒可记得本少曾说过本少要开‘青’楼,这里就是本少送你的琴楼。” 玉清寒一时无话,目光流连的看向楼上的青色的牌匾,上书四个字,暗香疏影。 字体龙飞凤舞,肆意狷狂,一看便知出自林琅邪之手。 鼻翼下隐隐传来梅花的冷香,想来楼间也栽种了不少梅树,即使林琅邪不说玉清寒也能想到为了建成这栋楼他定是付出了极大的心血。 一瞬间,玉清寒想到与他在琴楼相遇的场景。 少年初时促狭的轻薄,两人定下的赌约。 命运之轮由此转动,红线相牵。 两人进了楼,楼内三层,一楼外院遍栽梅花,楼内格局淡雅,设施齐备,甚至里面的楼梯都制造成了可供轮椅行走的滑梯,看了看滑梯林少将军有些尴尬的道,“本少之前走的时候吩咐的,后来没时间改了。” 为了这栋楼,林琅邪不可谓不用心,自从从一方小朋友口中套出了玉清寒的生日,他为了此事筹备了几个月,不知道付出了多大的心血,总算赶在玉清寒生日这天之前建成。 踩在木质的楼梯上,玉清寒同林琅邪上到第三层。 迎风站在廊上,青丝在风中飘荡,白衣清绝与玄衣劲美并肩而立,成一副绝艳的画面。 “如此美景,清寒可愿抚琴一曲?”林琅邪笑问。 玉清寒点头,将琴置于廊中桌上,入座,垂首抚琴。 他弹琴样子向来很静,给人一种与世无争,淡然出尘的感觉。 闹市之中忽然响起一阵清婉的琴音,悠悠袅袅,恍如空谷幽涧,白云出岫,云淡风轻般的透彻无暇,让人不觉的为之心醉。 也许弹的太入神,玉清寒并没有注意到因为他的琴音而安静下来的城镇。 一曲完毕,林琅邪俯身在他耳边轻笑,“给你一个惊喜,看下面。” 玉清寒微微一怔,低下头, 琴楼之下几乎集聚了天关所有的百姓,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盏燃着的莲花灯,几万人的队形,有序的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寿’字。 飘扬的雪花也熄灭不了那代表着祝福的小小火苗, 静默,天地无声…… 耳边是林琅邪温暖的声音,“清寒,生日快乐。” 玉清寒咬着唇,长长的羽睫震动,被风吹起的墨发遮住了他的表情。 他的目光只是怔怔的盯着那由一个一个莲花灯组成的巨大寿字, 那双清淡眼中似有雾气弥漫,被绚丽灯光照映出来的脸美的幻灭。 “清寒。”林琅邪温柔的捧起他的脸,那张因为感动而失了清冷的脸,隐隐有水光闪现。 下一刻,林琅邪滚烫的唇便覆上少年浅色的水唇,那熟悉的微凉柔软与鼻尖幽幽的冷香都让林琅邪情难自抑,深深的吮吸描摹仿佛要将他融化。 发丝交缠,两唇相接,有苦涩的味道在口腔扩散。 林琅邪轻轻的舔着少年流下泪,一遍又一遍。 远处有夕阳冉冉西落,金色的光晕照他们身上,宛如梦境。 所有人都抬起头呆呆的看着楼之上那绝世的疯狂的一吻。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之间不同于常人的感情, 明明是世所不容,明明是有悖伦理,可是看起来却是那么自然,那么的理所当然,让人兴不起半分厌恶的念头。 于是所有人没有说话,没有去打扰他们,只是将这一副尽然风华的画面深深地,深深地保留在脑海中,再不忘却。 第一百二十八章 “玉公子。”玉清寒没有想到夏天辰会突然进来,在天关呆着的几个月他每日到哪都会缠着林琅邪,极少与自己交谈。 “什么事?”放下书卷,玉清寒柔声问道。 “你离开琅邪哥哥好不好,我可以不要皇子身份我给你,你回京去好不好?”在自己面前一向任性刁蛮的夏天辰此刻真的像一个孩子哀求着自己。 玉清寒脸色微微一僵,笼在袖中的手指摩擦着一页纸,眼神却是坚定毫不犹豫的道,“我不会离开他的。” “怎么可以这样?”夏天辰喃喃道,乌黑的大眼没有丝毫的神采,有的只是痛苦委屈,“明明是我先遇到琅邪哥哥的,为什么你要抢走他为什么?你把他还给我。” 玉清寒看着失态的夏天辰,心中略有些歉疚,可他很清楚林琅邪对夏天辰有的只是兄弟感情,所以他不能让也不会让。 淡淡安抚道,“感情是不能勉强的。” “不能勉强?”夏天辰似乎受到刺激一般尖锐的叫了出来,“琅邪哥哥是爱我的,都是你,一切都是因为你。” “你去死吧。” “啪。”忽然使劲的一巴掌,带着劲风狠狠的扇向玉清寒。 他没有躲,生生承受了这一巴掌,嘴角溢出一丝血迹,白皙的脸庞立刻浮现了五道红色的印记,这是他第一次挨打,因为林琅邪挨打,玉清寒目光淡漠的看着眼前因为出手而呆滞的夏天辰淡淡道,“这一巴掌算我还你,你走吧。” “你做梦!!”夏天辰脸色苍白,死死的盯着他冷笑,“这一巴掌远远不够,你可知琅邪哥哥的父亲是怎么死的?” 玉清寒沉默,闭口不语,林浩天暴毙在帐中其中玄机牵扯过大,他没有想过,不敢想。 功高震主,君威难测。 有些事不挑破只是没有证据而已。 “是父皇和玉妃合谋杀死的哦。” “是你爹你娘一起联合设局杀死的!!”似乎是怕玉清寒听不清楚,夏天辰在他耳边一遍一遍的重复,“你爹娘亲手杀死了琅邪哥哥的父亲,大夏的功臣!” “你和我一样是他杀父仇人的儿子,呵呵呵。”说到最后夏天辰笑了起来,刻意压低的笑容沙哑刺耳,“你凭什么和他在一起?” 玉清寒偏过头看着他,清俊的容颜波澜不惊,“此事我自会查清楚。” “你们不会有结果的。”夏天辰回望着他,目光怨毒而残忍,“你想要太平盛世我偏不如你意,你等着吧,我会让你后悔自己今日的选择。” 夏天辰走后,玉清寒坐直了身体,轻轻的擦去了嘴角的血迹,眼中掩饰不住流露出疲倦之色。 “清寒,刚才天辰来过吗?”林少将军一进营帐便见少年正对着书卷沉思。 玉清寒抬头,目光复杂看着他, 夏天辰的话梦魇一般回想在耳边, 杀父仇人—— 心头仿佛压上一块巨石,玉清寒感到身上一阵阵的发冷,除了延续后代,我们之间竟有可能是杀父之仇。 玉清寒第一次开始痛恨自己的出生,为何出生在皇家?若真是孤儿就好了,至少可以心无芥蒂的跟林琅邪在一起。 如果真的是这样我该怎么办?林琅邪你又会怎么办? “清寒,你脸上怎么红了?”林琅邪看着少年抬头,目光凝在那有些发红的脸颊,紧张的问道。 玉清寒微微一笑,掩饰道,“刚有些倦了睡了一会。” 好在红肿差不多已经消了,印记并不明显,林琅邪也不会想到有人敢对玉清寒动手,将玉抱在怀中,不悦的开口,“怎么身体又这么凉啊?” 温柔的责怪,更使玉清寒心中悲痛,心中暗暗下了决心,这件事就让他一个人来面对吧,在知道真相之前绝不能告诉林琅邪。 他展颜一笑,眸中潜藏着无法言说的悲伤,落日一般哀美,“少将军许久没吃玉某做的菜了吧,不如今晚移步竹屋?” 林琅邪惊愕的看着他,似乎没想到玉清寒会这般说,有些受宠若惊的点头答应。 第一百二十九章 玉清寒饮完最后一滴药液,目光像外看了看,厚厚的白雪把所有地方都遮盖了起来,红梅鲜艳欲滴,此刻看着竟如血一般凄美。 收回目光手指轻轻点在一方睡穴处,摸了摸他的头,然后起身褪下了自己的白衣,换上了徘红的衣服,他本就肤白如雪,如今穿上红衣更映的整个人都晶莹起来,清冷中多了妖娆,林琅邪曾对他笑颜,不知道他穿上红衣又是怎样的风华。 这一次红衣不为两国和亲,只为林琅邪独自一人而穿,安静的坐在桌边,玉清寒的身影如同墨色中一朵血莲,单薄清寂,让人暗然心惊,不知道为何,心中的不安感觉越来越来大。 “清寒,今日真美。”林琅邪一进门便见那静然独坐的佳人,红衣翩然,眉目如画,眼神却比往日多了几分忧悒,像化不开的水波。 “少将军坐。”玉清寒对他一笑,唇角微掀,说不出的风华。 薄酒,小菜。 两人绝世男子静然对坐,如同往常一样。 不同的是气氛,林琅邪轻饮了一口梅酿,道,“清寒可有话想对本少说?” 玉清寒看着他,久久沉默,眼神仿佛将他刻在灵魂里。 说,说什么? 告诉他自己的身份,告诉他自己的无可奈何。 他知道林琅邪想要是与自己的一世陪伴,他要的亦是如此。 有些事情他必须做。 查明真相,然后深埋心中,尘埃落定,再不提起。 “明日我要回京一趟?”玉清寒轻言。 “为何?”林琅邪明显不乐意。 “我需要知道一些事。” 林琅邪不说话了,只是深深的看着他,玉清寒不愿告诉他是什么事,所以他便不问,只是坚定的说,“我陪你一起去。” 摇头,不是拒绝,是不能。 玉清寒的话总是在理,“我们已经离开数月,现在天关与朝廷关系紧张,这里不能无主。” “有无双在啊。”林琅邪无赖道。 “你必须在。”玉清寒脸色微微一沉,然后放柔语气,“我会尽快回来的。” “本少还是不放心。”林琅邪委屈的看着他。 “我答应你,两个月之内一定回来。” “两个月太长了,一个半月。”(刚够来回的时间,林将军你是不是太抠门了!) “好。”玉清寒应诺,瞳孔中印出了和林琅邪一样的坚决。 “若是一个半月清寒还未归,本少定去找你。”林琅邪认真道。 玉清寒微微一笑,眼中有愉悦的笑意,“我会回来。” 夜色渐深,用完了膳食,林琅邪自然留宿在竹屋。 鲜艳的红衣的渐渐褪出,露出如雪的肌肤,林琅邪温柔抚摸着怀中躯体,眼中眸色渐深。 月光透过窗棂, 迷蒙的如同一件轻纱覆在相互交缠的两个俊美男子身上。 乌丝缠绕,低低的呻吟喘息声从屋内传出。 有风吹过床上的帷幔,盖住了旖旎春色。 第二日,天尚是蒙蒙亮,玉清寒便起身扣好了最后一颗扣子。 俯身在沉睡的林琅邪唇上轻轻一吻,轻言,“我一定会回来。” 屋外阿大早已经备好了马,雪白的马匹在晨雾中尤为显眼,看见玉清寒的到来,小白兴奋的嘶叫了一声。 翻身上马,玉清寒回头向雾气中竹屋深深的看了一眼,心中猛然涌起一种无法言喻的悲伤,仿佛这一去会是诀别。 第一百三十章 “琅邪哥哥,你喜欢天辰吗?”在自己身边安静了几月的夏天辰忽然问出这个问题,吓的林少将军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夏天辰对他的感情,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觉得他现在年龄尚小还未遇到自己心仪的女孩子,等找到自然也能知道自己真正的心意,在加上心心念念的都是玉清寒确实也忽略到了他。 对于夏天辰他是真心待他如亲弟弟,唯一不能给他的就是感情。 “天辰,你现在还小,等你大点就明白自己并不是……”林琅邪苦口婆心的劝导。 夏天辰还是笑着打断他,眼底却有了寒芒,“琅邪哥哥还是很爱玉清寒吗?” 这个问题,林琅邪没有回避,与其不回应他的感情不如彻底断了他的所有期望,他低头一笑,万种感情纠缠在一起的邪魅笑容,让人怦然心动,落落大方的承认,“这一世我只爱他。” 这个曾经属于自己的笑容,现在为另一个人在眼前绽放,夏天辰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喃喃出声,“你说过会一直陪我的。” “明明是我先遇到你的啊,琅邪哥哥,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是不是天辰做的不够好,琅邪哥哥你说啊,你说了天辰改,你喜欢天辰改好不好?”泪水不断从夏天辰白皙的脸庞滑落,一双黑亮的大眼满是惶恐不安。 “天辰,我……你……”向来能说会道的林少将军也口拙了起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夏天辰只得不断的为他擦着眼泪。 “琅邪哥哥,是不是只有他死了你才会喜欢天辰?”混着泪水,夏天辰嘴角扯出一丝疯狂的笑容。 为自己擦泪的手猛然一顿,林琅邪深深皱眉,“你为什么这么说?” “他抢走了你,所以天辰要杀了他,他会死的哦。”嘴角的笑容无声扩大,“琅邪哥哥,我狠他,恨不得他死。” 似乎是夏天辰的笑容惊道,林琅邪看着的目光慢慢变得哀痛失望,冷然道,“清寒不会死的。” “他会的!”夏天辰猛然尖叫道,“这次回京他插翅也难逃,我已经送了消息回去说琅邪哥哥拒绝了谈判,朝廷不会放过他的。” “你现在赶去也许还能救他,呵呵呵。” 林琅邪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仿佛从未认识他,薄唇冷冷的吐出一句话,“你疯了。” 迅速转身离开,营帐中只留下夏天辰一个人无力的跪在地上,眼神还痴痴的望着林琅邪离开的方向不住的傻笑。 “来人。”林琅邪气急败坏的叫道,脸色冷如寒冰。 “怎么了这么大火气?”段无双急冲冲的营帐出来正看见林琅邪的脸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清寒有危险。”林琅邪的声音隐隐带着一丝颤抖。 “什么?!”段无双惊异道,按说公子回京的消息朝廷并不会知道,即使知道顾忌天关的兵力也不会加害公子啊。 “天辰他传消息回去说本少拒绝谈判,朝廷定会对清寒动手,你迅速召集鹰军秘密潜入京都,本少要先去一步。”他说的很急很快,仿佛生怕会浪费一秒钟。 段无双神色一正,“什么时候走?” 林琅邪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慌乱的感觉,“现在。” 第一百三十一章 离开数月,再次踏入自己的小院,玉清寒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好似已经离开很久很久。 他站在门外看见院内那一袭青衫的女子,女子静静的坐在石桌旁目光出神望着一枝红梅。 “公主怎在此?”玉清寒目光微转,淡淡道。 “你腿好了?”淳于茹忽然站起身奔过去,眼中掩饰不住惊喜却不惊讶似乎早已经知道了此事。 微微点头,玉清寒看着他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既然嫁给了你,难道不该在这吗?”淳于茹微仰起头看着他,眼神倔强。 玉清寒叹了一口气,“公主不必如此,你我并未完婚。” “玉清寒,我已经为你穿过了红嫁衣。” 玉清寒看向树枝上的梅枝,红艳欲滴,如同天关的梅林,然后轻声道,“我不喜欢你。” 这句话仿佛给了淳于茹重大一击,脸色蓦然苍白,死死的咬着唇,“小的时候我就听父皇提过你,战场一见我便对你倾心,我淳于茹曾发誓过要嫁给天下最好的男儿,既然认定就再也不会反悔。” “即使我不爱你?”玉清寒冷峭,眼神淡漠。 “你当真如此狠心?”淳于茹狠狠的看着他,她本为公主,从小被人宠惯了,哪里受得了这么直接的拒绝,冷笑道,“玉清寒,你可知道何为爱?你宁愿为这禁忌之恋背上天下人的骂名吗?” 玉清寒微微一笑,眸中清定如水,望进淳于茹的眼中竟还有对他的几分怜悯,“玉某只知道要和他在一起,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至少在玉某心中感情并没有参杂任何利益之事。” “公主对我又有几分真意,几分是为了北苍?”最后一句,语气虽淡,却已是质问。 淳于茹一时怔住。 “公主对我既然不是真心,又何来倾心?” 小院中一时安寂无声,唯有梅瓣不时的飘飞在空中,散发出丝丝冷香。 淳于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眼中已经没有开始的锐利,认真道,“你会知道我对你的真心。” 玉清寒不说话,面目如水,转过头对阿大吩咐道,“送客。” “公主请。”阿大微微躬身,做了一个扬手的动作。 淳于茹走后,玉清寒心思并不在她放的狠话上,反而思考起此次为何会见到她。 按理,和亲失败,淳于茹应该被送回北苍,如今却仍然身在大夏,说是被扣作为人质又不像,这其中定有深意。 “阿大,查一下如今皇宫谁掌权。”沉思片刻,玉清寒神色忽然凝重起来。 “不用查了,好久不见。”一道笑声从门口传来,夏凌绮缓缓走了进来。 玉清寒移目看了一眼,冷声道,“玉某的小院今日可真热闹。” “得知你回来,我自然要过来看看。”不在意的笑了笑,夏凌绮温雅的脸上略有冷意,“想不到你的毒竟然能解。” “好运罢了,不知道二皇子今日来访所为何事?” “请你去看一出戏。”夏凌绮微笑道。 “玉某去不去可不是王爷说的算。”玉清寒望着夏凌绮,眼中是淡淡冰冷,说出来的话却是一如既往的强势。 “王爷,我可不喜欢这个称呼。”夏凌绮冷冷一笑,“用不了多久你可以称呼我为皇上。” “来人。”十几名身着银甲的侍卫手执银枪,冲进了狭窄的小院。 明晃晃的枪头,映着白雪。 森冷的让人心悸。 玉清寒笑了,水唇微勾,说不出的清傲冷峭。 他没有动,阿大同样没有动。 动的是小院中暗藏的影卫。 只听一道道破风声,短小精悍的冷箭精准的射向手持武器的人。 一箭穿胸。 雪地上瞬间晕开了朵朵血花。 “玉清寒就是玉清寒。”夏凌绮微微一笑,一点也不在意周围人身死,拍了拍手, 进来的是一个被人压着的女子,身着素衣,发髻散乱,端丽的脸上有几分慌乱之色,寒刃架在她白皙的颈间。 她很美,让玉清寒惊异的是她跟林琅邪的三分相似。 即使没未见过面,玉清寒也知道这个美丽的女人就是林琅邪的母亲,靖夫人。 “现在你可以跟我走了吧?”夏凌绮含笑问。 “公子,不能去——”阿大急声道,这一去定是龙潭虎穴。 玉清寒挥手制止了阿大的话,眸中清定,无半分受制于人的怒火,冷然孤傲。 “我跟你走,不要伤她。” 第一百三十二章 皇宫。 夏凌绮带着玉清寒一行人长驱直入,一路上无一人阻拦。 金碧辉煌的宫殿躺着一个形如枯槁的老人,剧烈的咳嗽声不断的从口腔传出,仿佛要将自己的肺脏都咳出来。 玉清寒扬眉,心中暗然一惊,那老人竟然是往日神采飞扬的夏祁帝。 一见夏凌绮,病弱的夏祁帝猛地挣扎着起身,“孽子……”伸手将床边的瓷杯向他面门掷了过去。 夏凌绮略一闪身躲过瓷杯,声音淡淡道,“父皇息怒,要保重身体,这百日醉切忌肝火大动,你越是生气毒素就入的越深,儿臣可不能保证你还能有命活足百日。” “噗——”,怒极攻心,夏祁帝喷出一口心血,声音嘶哑的诅咒,“你不得好死。” 夏凌绮冷笑出声,目光森寒的看着他,“是,我不得好死,十八年前你不是已经杀我们一次吗?” “咳咳。”血顺着夏祁帝的嘴角流了下来,他忽然看向玉清寒,语无伦次的道,“你帮朕杀了他,杀了他,朕可以不计较你悔婚封你为王侯。” 夏凌绮笑了,笑的几乎喘不过气来,“父皇啊父皇,难道你真的不知道玉清寒和我为双生子吗?十八年你一碗琼玉醉落梅逼得母妃将毒全部引入玉清寒体内致使他双腿瘫痪,每年唯有靠冰魄维持生命,如今你还想让他帮你?” “这么多年来你机关算尽限制我的权力,去扶持那个不成器的太子,到头来不过送了自己和那蠢太子的性命而已。” “你……你,你把渝儿怎么了?”夏祁帝挣扎的爬下床,眼睛几乎红的滴血瞪着夏凌绮。 “皇兄作威作福那么多年,作为皇弟的自然是要大大的招待他了,不过就是把他切成十八段喂野狗而已。” “孽障,你不是人。” “你杀了他,杀了他,朕把皇位给你,快杀了他。”夏祁帝目眦欲裂,死死的拉扯着玉清寒的衣服,一遍一遍的乞求道。 “杀了他,给渝儿报仇,朕把皇位给你,朕让你当大夏之主。” 哧—— 一炳长剑刺穿了夏祁帝的胸口。 夏凌绮用力一送,血花四溅。 鲜艳的红血溅到玉清寒的白衣上,晕成一朵朵的血花。 玉清寒静静的看着这个自己本该叫父亲的男人软到在自己脚下,任由红色在自己身上晕开,眼中自嘲,这个自己本该叫父亲的男人至死心中都没有自己半分影子。 更可悲的是,他没有丝毫感觉。 心冷,冷到漠视,这就是皇家亲情。 忽然好想那个邪魅微笑的男子,只有他才是玉清寒在这世上唯一的归属。 他转头看向夏凌绮,忽而一笑,清绝如斯。 有些落寞,有些悲凉,“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 “只怕是便宜了他。”擦了擦自己的手,夏凌绮不屑的说,“十几年的忍让,我为的就是今天,我要你亲眼看见我登上皇位,统一天下。” “来帮我吧,说服林琅邪一起归顺我,我可以给你们想要的一切。” 杀兄弑父…… 颠覆江山…… 玉清寒只觉得好笑,清清冷冷的声音,带着几许不屑响彻在大殿,“你不配成为这江山之主。” 第一百三十三章 “那就是拒绝了?”夏凌绮冷笑,“你若拒绝我不会放你走。” 扬手一挥,手持弓箭的禁卫军包围了整个大殿。 玉清寒淡淡的看了周围一眼,“玉某要走,无人能拦得住。” 闻言,夏凌绮低低一笑,自顾自的说了起来,“你知道你跟我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我要的是锦绣江山,无牵无挂,而你却要林琅邪,我当然知道拦不了你,但我可以杀了她。” 精巧的薄刃轻轻划过靖夫人的颈脖,一丝丝的鲜血顺着匕首流了下来。 “救了你自己害了她,天煞孤星果然克尽所有人。” 小小的酒盅端到玉清寒面前,波纹似血,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碧血酒,其色鲜艳,毒性剧烈,中毒之人穿肠烂心受尽无穷折磨方才死去。 “你若真不愿意帮我,喝了它,我放你们离开。”夏凌绮冷冷的看着他。 纵你有毁天灭地之才,若不能为我所用,那我就只有毁掉。 玉清寒看了看因为夏凌绮的话而苍白了脸的靖夫人,叹了一口气,心中已下定决心。 他端起酒杯,有一瞬间的恍神,仿佛看见和林琅邪并肩站在倾情崖顶,云雾缭绕,花飞漫天,少年满眼的忐忑, 清寒不要走好不好?不要把本少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世间好不好? 耳边依稀想起自己回答他的话。 好。 记忆如水一般在眼前静然流淌,月夜下的相遇,重伤时的偷吻,战场上的嘶喊,梅林的上的烟花,共过换患难与真情,有过欢乐与泪水。 曾以为真的可以与你一起直到容颜老去。 曾以为真的可以陪你一起游遍河山,赏尽繁华。 可是,玉清寒怎能亲眼看着你母亲我面前死去。 原来在我遇上了你的那一刻就注定有了缺点,有了掣肘。 林琅邪,原来我们还是走不下去…… 可是我一点也不后悔,只是想要再见你一面,叫我一声清寒,陪我再看一次梅花。 他闭上眼,一抹笑容染上唇角,带着摄人心魄的绝美,举杯,一饮而进。 林琅邪骑在马上,不眠不休,疯狂的向京都赶去,恨不得自己有翅膀可以飞到玉清寒身边。 忽然一种锥心之痛陡然席卷全身,脸色惨淡几乎雪白,他伸出手按住心口,无边无际的恐慌从心中蔓延而出。 仿佛有什么最重要的东西从自己灵魂中剥离。 冰冷的泪水毫无预兆的低落在手背上,“清寒……” 是不是情至深处,真的可以感受到另一个人的痛。 “你不会有事的,不会,不会,一定不会。”林琅邪狠狠的摇了摇头,否定心中可怕的念头,扬鞭甩下。 “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小黑仿佛感受到主人心中巨大的悲痛,长长的嘶叫一声更加奋力的向京都奔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我们走吧。”伸手将靖夫人从夏凌绮的刀下拉开,玉清寒咳嗽了两声,鲜血顺着他小巧的下巴流了下来。 他的容颜很安定。 额间的梅花印再度如血嫣红。 毒已入体,虚弱之感不断的从身体的最深处传来。 无毒神医曾经说过,半年之内若是再次中毒,轻则散功重伤,重则…… 会死吧? 不过他还是微笑着,安抚着苍白了脸的靖夫人。 夏凌绮觉得他有点看不透玉清寒,他讨厌那张脸上的清冷笑容,为什么身中剧毒他还能笑的如此坦然,还有兴致去关心别人? 目光冷冷的像靖夫人递去一个警告,然而此刻的靖夫人根本没有去触碰他的目光,她只是看着玉清寒,那目光有歉疚,有心疼,像母亲一样温暖,俏脸已经没有半分慌乱的样子。 夏凌绮心中一惊,看来事情有些脱轨了,眼神猛然阴寒起来,杀意再起。 靖夫人素手抚去他嘴角的血迹,轻轻的说了一句,“邪儿喜欢你是应该的。” 这样善良,这样坚韧的绝世男子怎能不爱? 玉清寒虚弱的笑了笑。 “你们走吧。”夏凌绮敛去眼中的寒意,挥手撤下了殿内的弓箭手。 玉清寒轻托着靖夫人缓缓的像殿外行去。 在迈出门的那一刹那,玉清寒微微恍惚,突来的阳光映的心中一片混沌空虚。 保下了林母,自己该何去何从。 微微阖目,眉间疲倦入骨。 若是玉清寒真的有天先你而去,会亲手喂给你相思一梦,抹灭自己存在的痕迹。 林琅邪,原来这次,我已经回不去。 只是片刻的晃神,原本看着他们离开的夏凌绮忽然伸手取过手下的弓箭,瞬息之间拉弓射箭,他一直在等他出门那一霎那的放松。 尖锐的箭头直直的射向玉清寒的心房。 笑意已经无声的扩到嘴角,哪怕一母同胞,还是不能放过他。 那张清冷的容颜是自己最大的梦魇。 扑哧—— 冷箭入骨的声音,倒下的不是玉清寒,而是和他站在一起的靖夫人。 千钧一发间,她竟然扑身挡在了玉清寒身上。 一股血泉溅到玉清寒的脸上,温热的,属于林琅邪最后一个亲人的鲜血。 所有人为之一怔,没有人想到夏凌绮会在此时补上一箭,没有人想到靖夫人会为玉清寒挡下这一箭。 玉清寒在发抖,他抱着林母温热的身体在发抖,然后笑了,清淡的眸子萦绕着无穷的杀意,亮的慑人。 身体上传来的虚弱之感与眩晕使得一口腥甜在喉间凝聚不散。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波动的心绪,靖夫人握住他冰冷的不断颤抖的手掌,“告诉……邪儿,我对你很……满意,等我死后……记得……把我和将军葬在一起,我……对不起他,终于……可以去……找……他了。” “趁着……现在……你快走……快走……” 似乎是用尽了最后一分气力,靖夫人的手终于无力的垂下,她的脸上却努力的微笑,解脱般的微笑。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夏、凌、绮。”玉清寒抬起眼看着与自己遥遥相对的男子,字字透着恨意与杀意。 他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 即使被至亲害成残废,即使自小便被遗弃他都没有这么恨过,这么的想杀一个人。 强行压下几乎冲破喉咙的血气,他动了。 几十根银针在指尖泛着寒芒,快速精准的射向持弓在手的侍卫。 林母一死,他再无顾忌。 哪怕身中剧毒,他也要在自己毒发前杀死夏凌绮。 这个人,让自己成为林琅邪的杀母仇人。 银光过后,腥风血雨,一地的残尸。 血染上雪。 晃花了人眼。 站立的只剩二人。 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玉清寒眸中带煞,血气几乎弥漫了双眼,“为何?” 为何我一忍再忍,你非得一逼再逼,你当真如此愚蠢? 终于那张平淡的脸上有了表情,哪怕是怒气是杀气夏凌绮还是觉得大快人心“这个贱人真没用,在大夏潜伏这么多年竟然还下不了手,我只是替她完成最后的事,可惜,最后你还是没死。”夏凌绮死死的盯着他,脸上没有半分往日的温雅,目光是无穷的怨恨。 “为什么你还不死?十八年前你不死今日为何还不死?”不过是一个弃子,凭什么值得北苍用半壁江山来换?凭什么让母妃处处让我跟你比?凭什么老是一副淡然让人作呕的样子? “有本事你杀了我,哈哈,杀了我啊。”夏凌绮的目光渐渐的癫狂了起来,他讥讽的看着玉清寒,“你下的了手吗?” 话音刚落,眼前白影一晃冰冷的手掌便牢牢的掐在了脖子上,玉清寒看着他,唇角染血,目光似刀锋,额间的梅印凝艳欲滴,声音森寒道,“你真当我不敢杀你?” 夏凌绮被卡的几乎窒息,脸上却挂着奇怪的笑容,眼神嘲讽怜悯,“下手吧,杀你的亲弟弟,哈哈,反正你是天煞孤星,克尽所有人,所有人都会因你而死,林琅邪也不会例外……。” 天、煞、孤、星。四个字仿佛一把利刃插在玉清寒心上,让其身形都微微的晃了晃。 “啊——”,一声惊叫,玉清寒转头看向来人,一身曳地宫装,头饰上点缀着艳丽的金步摇,时间仿佛并没有在脸留下丝毫痕迹,眉目精致,竟是玉妃!! “寒儿,不要,凌绮是你的亲弟弟啊,娘求你不要杀他。”玉妃踉跄的奔来不顾散落下来的发坠,俏脸满是哀求和焦急。 “娘。”玉清寒脸上的阴寒似乎因为这一个字而缓和了一分,多少年了?目光依稀眷恋,多少年前他也曾希望自己身边有娘亲疼爱。 手掌缓缓放松力道,玉清寒盯着这个花容失色的女人一字一字的问,“告诉我,十几年前大将军林浩天死的真相我放了他。” 故事并不长,无非是一代名将功高震主,狡兔死,良弓藏,夏祁帝与北苍做的一笔交易,一场和亲,一个臣子死于非命。 “那她呢?”玉清寒静静的听完玉妃的叙述,目光隐藏着浅浅的悲伤转向软倒在地的靖夫人。 “婉儿是二十年前我们北苍安插到大夏的细作。”玉妃拉着他的袖子哀求,“母妃已经告诉你了,你快放了凌绮。” 玉清寒没有动,顿了顿之后才慢慢收回手,目光悲凉而又茫然地看着遍地的残尸,心底一片苍凉,全身的力气几乎流失殆尽,耳边一遍一遍响起夏天辰的话, 杀父仇人—— 如今已不止是杀父仇人了,自己最爱的人在这世上最后的一个亲人也因自己而死。 这就是自己的命?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要和自己开这样的玩笑? 放开夏凌绮在一旁剧烈咳嗽,玉清寒蹲下身将靖夫人冰凉下来的尸体抱起在怀中,一步一步的像宫外走去。 “寒儿,留下来,帮你弟弟巩固江山,你如今只剩我们两个亲人了,母妃知道对不起你,母妃可以补偿你。” 玉妃情真意切的话语听在玉清寒耳中只觉得无比讽刺,“呵呵呵。”他不住的笑了起来,笑的难以自制,声音寂寞而苍凉的回荡在整个森冷的皇宫,笑的人心惊胆寒。 他回过头,静静的看着玉妃,眼神带着悲凉与哀戚,苍白秀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嘴角还带着没收回的笑意,一字一字的说,“我,没有亲人。” 第一百三十六章 玉清寒抱着林母的尸体离开皇宫,没人敢去拦,每一个不怕死想要拦截他的人都在瞬息之间被不知道从哪来的暗器射伤了腿骨倒地不起,他没有下狠手,仍是让一干侍卫心惊胆寒,惊惧的退后。 轰隆——,天庭之上劈下一道道天雷,映亮了整个天际,也映亮了玉清寒苍白容颜。 那张绝美的脸庞冰冷淡漠,额间梅花印杀意流溢,却能让人感觉无尽的悲伤,倾尽黄河之水,流转宇宙洪荒也消弥不了的悲伤。 原本喧哗的街道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乱作一团,路上尽是为了躲雨而四处奔走的百姓,茫茫人群中只有一袭染血白衣踽踽独行,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一个人。 手上的温度不断在变凉,变凉,雨水不断的顺着他的脸庞流下来,打下脸上生疼,他仿佛没有感觉一般抱着林母的尸体麻木的走在雨中。 玉清寒不敢想也不愿想林琅邪若是知道了自己母亲死了会怎样? 耳边还回荡着他对娘亲的依恋,“我娘啊,我娘是个很温柔的人呢,她很好相处的,小时候经常被父亲责罚受了委屈就去找我娘,娘就会给我做爱吃的桂花糕。” “等墨叔把娘接来,我们就可以一起生活了。” …… 玉清寒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叫嚣着疼痛,心中悲凉一点一点扩散开来,那个邪魅飞扬,为了自己愿意放弃一切的少年,最后一个亲人也因为自己没了。 被誓死效忠的国家所负,被自己的父母所负,被自己所负,终于家破人亡,孤身一人。 他忽然停下了脚步看向自从出了皇宫就跟在身后的阿大,声音幽幽静静的,他说,“阿大,我是不是真的是天煞孤星之命。” 阿大全身一震,对上少年那双平静到绝望的眼睛心痛的想哭,他的公子啊!那么坚韧不认天命的公子竟然问出这种问题,他的心中到底悲痛到什么地步才能说的出口? “公子节哀!”阿大猛地跪在泥水之中,语气沉痛的劝道,“这不是你的错,千万要保重身体。” “节哀。”少年嘴角微弯,好似在笑,身体上的疼痛加上心中的打击让他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鲜红血液从他嘴角流出,看的人触目惊心,“也许下一个就是我了……” 林琅邪终于还是来了。 京都的天连续几天的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仿佛在预知一场悲剧。 一路披星戴月,日以继夜的赶路让他整张脸上都写满了疲倦,他没有时间休息,冒雨穿梭在城中,一身玄黑的衣衫因为雨水紧贴在身上勾勒出阳刚健美的曲线,冷锐的透出几分肃杀。 因为大雨,街道冷寂的毫无人气,林琅邪打马狂奔到玉清寒的小院,一拉缰绳,原本马蹄疾飞的倏然安静下来,“清寒,清寒……”猛然推开小院的门,目之所及没有那一袭心心念念的白色身影,林琅邪觉得自己有点疯了,惶恐不安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 “将军。”守在小院的影卫在看见他的第一时间现身而出,跪在他的身前。 “影卫?”林琅邪挑眉,心中略微放下心来,小院没有血迹还有影卫,说明事情并不糟糕,清寒没事,一定没事,整个人倏然冷静了下来,“发生了什么事?你家公子呢?” “回将军,公子回京的第一天就遇到了二皇子,他们带了很多人来抓公子,其中还有你的……你的母亲,公子跟他们走了。” 林琅邪瞳孔猛然一缩,刚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声音微不可查带了丝丝颤抖,“继续说。” “属下该死,具体情况并不知晓,只知道公子命人传回过消息,若是将军来了,让你回自己的府邸,他说他在那等你。”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明明是黄昏的景色却呈现出一种末日般的荒凉。 安远将军府,皇帝御赐的府邸孤寂的坐落在闹市之外,林琅邪迈进了自己离开许久的家。 府内无人,只有彻骨的寒风吹在身上,凉到心里。 远远的他就看见一口黑色的棺木放在大厅,一股腐烂的味道在风中凝聚不散。 林琅邪一步一步朝大厅走去,他的步子很重亦很慢,似乎是在恐惧什么。 终于他来到了大厅,厚重的棺木里静静的躺着一个女子,仿佛睡着了一样。 “娘亲。”林琅邪颤抖的抚上棺木,缓缓的扶起躺在棺木里的女子让她倚靠在自己怀中,冰冷的尸身即使有冰块保存也开始腐烂起来,他全然不顾,只是抱着她,喉间发出一阵阵的呜咽。 邪儿又挨训了吧?不哭啊,娘亲给做桂花糕吃好不好? 怎么又不去学堂?让父亲知道又得挨揍了,你这皮猴子。 邪儿又看上谁哪家姑娘?带回来给娘看看,这么大人一点定性都没有。 邪儿在外面打仗千万要保重自己啊,娘在家等着你…… “娘——”无助又茫然的叫声, “邪儿回来了,你睁开眼看看邪儿好不好。” “邪儿再也不调皮再也不惹你生气,你睁开眼啊睁开眼看看邪儿啊。” “邪儿想你了,你不要睡好不好……”有脚步声从后面传来,林琅邪没有回头。 一双温暖的手从后面环住自己,仿佛是传递给自己力量,林琅邪轻轻说,“清寒,我娘睡着了,她醒不过来怎么办?你叫醒她好不好?” 没有回答,只是那双手更加用力的抱紧了他。 “你帮我叫醒她啊,我还没有介绍你给娘亲认识呢,娘亲会喜欢你的。” “清寒,你帮我叫醒她好不好啊。”林琅邪语无伦次的说着,紧紧的握着玉清寒的手仿佛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他身上,“这里多冷啊,娘亲最怕冷了,清寒,你叫醒她啊快叫醒她!” 听着林琅邪悲痛的声音,玉清寒几欲落泪,强忍着伤悲道,“林琅邪,她醒不过来。” “不可能的,清寒不可能的,娘亲都没有见我一面,她怎么会不醒,她会醒的,你告诉我,她一定会醒的,说啊,你说啊。”林琅邪近乎疯狂的看着玉清寒,拼命的摇着他。 大滴大滴的泪水低落在手背上,分不出是他的还是他的,林琅邪放开怀中的尸体,紧紧的回抱住玉清寒,声音嘶哑仿佛一头受伤的困兽,“我只有你了,清寒,我只有你了。” 玉清寒阖上眼,体内传来的撕痛之感如潮水袭来,他没有说话。 轰隆——轰隆——,响雷声不断从天空传来—— “清寒,你怎么不说话?” 映入眼的是如血嫣红的梅花印,下面是少年一双盛满悲痛的眼睛。 “不——”林琅邪推开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你不是好了吗?是谁?是谁害你和娘亲的?是谁?!!” 玉清寒只是沉默而悲伤的看着他。 “是夏祁帝对不对?一定是他,林琅邪并没有起兵造反,他为何如此相逼?”几天的疲累加突来的打击让林琅邪眼前阵阵发黑,他仿佛变成一头发狂的兽,不断的咆哮。 他害我至亲我定要他百倍,千倍,万倍偿还!!! 林琅邪的死死的咬着牙,有血丝从他唇角流下,“我会报仇的,我一定会报仇的,我发誓定有一日我会踏平紫京都让他尝尽失亲之痛。” 看着那双写满仇恨仿佛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眼睛,玉清寒心中哀痛万分,不是这样的,他不想看见林琅邪这个样子,心绪的波动诱发体内的伤势,让他忍不住的喷出一口血溅落在白衣上。 “清寒,清寒你不要吓我。”似乎是被玉清寒忽然吓到,林琅邪再次惊慌失措的抱住他,仿佛要将他揉进骨子里,“我带你去看大夫,你不要有事,你不能有事,我就剩下你了,清寒,我只有你了。” “林琅邪,答应我不要被仇恨蒙蔽双眼好不好?”玉清寒咳出几口血,温热滴落在林琅邪的颈间。 林琅邪没有回答。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夏祁帝遇袭身亡,太子失踪的消息短短几天之内传遍整个大夏境内,朝内政局不稳,整个大夏人心惶惶。 如今朝廷各事已交由二皇子夏凌绮处理,他人虽在平日不得宠却素有人脉,如今又是京都仅存的皇家血脉,自然而然的接手了朝廷,在其上位后的第二天,便下了第一道诏令,悬赏林琅邪,金额十万两白银,并扬言林琅邪是乱臣贼子,谋害了夏祁皇,若有人捉来交给朝廷不论生死皆能得到全额悬赏金。 对于此令有任何异议者皆被下狱,夏凌绮借着这次刺杀事件在朝廷来了一次大换血,不少人已经敏锐的察觉到,大夏要变天了。 对于此令各国权贵对于夏凌绮的做法还是很欣赏的,林琅邪是大夏的一根顶梁柱,大夏自己想毁了这根顶梁柱对于周边国家而言不知道多大快人心。 玉清寒一袭白衣清雅的立在窗边,他的眼中有轻愁,像一汪流淌的水波,不知道流向何处,夜色中万家灯火依然璀璨,他的背影仿佛融入了夜色平添了几分寂寞。 “公子——”一声轻唤,玉清寒回过身来。 “京都下狱所有官员姓名,官级资料皆在此。”阿大恭敬的将一叠白纸放在书案上。 玉清寒淡淡的“嗯”了一声,翻阅了起来,他看的很用心,时而轻皱眉头,时而会不经意扣着桌面,不管是怎样的姿态,这个白衣素裹的少年都是极美的,也极让人心疼。 沉思片刻,玉清寒开口道,“阿大在抽调一部分影卫去阳关探探鹰军的情况,余下的尽数呆在小楼不要妄动,这几日我们会有行动。” “是。”阿大应到,对于玉清寒决定他向来都是没有丝毫犹豫执行的,影卫就是玉清寒的影子,誓死效忠的对象。 “公子——” “什么事?”玉清寒抬眼看他,那双清淡的眼眸并不锐利,却似寒星暗隐,让人看不出深浅。 “恕阿大多嘴,您不该卷入林将军和二皇子的争斗。”即使知道公子的决定不容自己置喙,阿大仍是说了出来,不为其它,只是因为他是真的心疼这个少年,他陪伴了玉清寒十八年,从小时候央求自己带他去放河灯到练得绝世无双的琴技,他见证了玉清寒所有的成长。 他可以接受自己被亲人所害而成为残疾的事实却从未想过报仇。 他可以家财万贯却亲自开琴楼免费授课。 他可以不愿累及下属而寂寞的呆在小院年复一年的练琴学医。 阿大知道在玉清寒淡漠清傲的外表下是一颗无比善良而柔软的心。 所以他必须说,一边是自己的亲弟弟,一边是自己所爱之人,不管站在哪一边,不管最后胜利的是哪一方受伤的都会是玉清寒。 “我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会做下去,我要助他登帝。”玉清寒水唇倔强的抿成一条线,眼中是不容违逆的坚决。 “公子,以后你怎么办?”阿大哀痛的看着他,额间的梅花,妖异,血红。 我怎么办? 玉清寒没有去想这个问题,但他知道答案,如今这副身子真可谓脆弱不堪,不过只要能坚持到林琅邪登基为帝就够了,自己亲眼看着他得到想要的东西就够了,至于自己,结局不是早知道吗?即使解了琼玉醉落梅还是无法陪在他身边啊…… 那就等繁华过后,让他忘了吧。 “好了,不用多话,你退下吧。”玉清寒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似乎是有点疲累的揉了揉眉间。 阿大似乎是轻叹了一口,沉默的退下。 碧血毒当真是名不虚传阿,体内的绞痛之感不断传来,玉清寒坐了下来,脑中却还想着今晚的劫狱计划,依资料来看很明显被下狱的都是京都掌权掌兵之人,想要彻底清除夏祁帝的势力这些人必须除去,所以想要为林琅邪争取胜算的筹码,他需要去救这些人,去笼络这些人。 “清寒,喝药了。”温柔的声音。 林琅邪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在少年面前坐定,将一勺药吹了吹然后送到少年嘴边,“来张嘴喝药。” 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玉清寒一时莞尔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自己来。” “不行,本少喂你。”林琅邪一脸的理所当然,“这药可是本少亲自熬了一个时辰的成果!再说了本少都喂了好几天了,清寒还不习惯吗?”自从那晚两人安葬好林母离开林府寻了这个住处,林琅邪每天必亲自熬药看着自己喝下去。 玉清寒瞪了他一眼,真当所有人跟你一样脸皮厚啊,还是任由他一勺一勺的将药送到自己嘴中。 苦涩的味道在口中漫开,心中也忍不住升起了悲伤却被掩饰的极好,一口一口的将药尽数吞入腹中,好在天山雪莲是解毒的圣品配合他所开的这服药虽然解不了碧血,却能能压制碧血的毒性。 两人都没提中毒之事,每日相处下来很平静,但是偶尔林琅邪眼中流泻出的煞气让玉清寒很清楚的知道林琅邪从未将此事放下,仇恨被他埋在心中一日一日的折磨着他。 饮完了药,玉清寒忽然提议出去走一走,虽然担心他的身体,但是林琅邪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话,细心的在出门才为他添了一件衣服。 两人出了小楼很是悠哉的走在京都的街道上,完全没把自己当成悬赏犯,被全国通缉,能如此悠闲的恐怕就有林少将军一人了! 有夜色的遮掩,两人倒也不怕被御林军认出来,即使认出来他们二人也自信自己身手无人能拦得住,想走还是没有问题的。 紫京都是不夜城,连续几天的狂风暴雨过后,一切又恢复了原样,晚上仍然是热闹非常,皇家斗的血流成河,百姓的生活还是照样要过,摆摊的继续摆摊,卖豆腐的要继续卖豆腐。 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绝于耳的叫卖声,也许这些平凡的人才是最快乐的,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亦不会接触到任何血腥,每日发愁不过是温饱问题,即使偶尔食不果腹,生活却是清贫快乐的。 玉清寒目光怔怔的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心情一时间有些怅然,就在不久前,自己真的以为可以过上他们这种生活呢,回了一趟京都,很多东西都变了。 “呵,这边还有糖人呢!”林琅邪拉着玉清寒挤到糖人摊前,“老板,来两串。” “好啊,客官,要什么样的?”糖人老板热情的问道。 “按着我们的样子吧。” “好叻。”老板应了一声,抬头顿时被镇住了,只见眼前两位公子一个邪魅英武,仿佛是王侯一般,一个清冷如画,不似凡尘中人,愣了一愣,才回过神来由衷的赞叹道,“二位公子好俊啊。” 林琅邪哈哈一笑,眉宇间不在阴霾多了几分喜悦,毫无害臊的说道,“那是,老板糖人要做好看点啊,不然本少不给钱的。”听了他孩子气的话,玉清寒也微微一笑,心中也随着他的笑容放松了不少,自从回到了京都,林琅邪已经很久没笑的这么开怀了,这语气好像两人又回到了初时,无忧无虑,什么都未发生过。 “这位公子的样貌,老朽做过阿,一定做过。”老板做好了糖人看着玉清寒似乎有点疑惑,“不过老朽记得那时候这位公子似乎坐在轮椅上啊。” 确实做过玉清寒的样子,不过是一年前,林琅邪嘿嘿笑了一声,并未解释,付了钱,将自己样貌的糖人递给玉清寒,“来,你一个我一个,咱俩正好一对。” “是啊,一对。”玉清寒接过糖人,轻轻的说了一句。 景色还是去年的景色,人还是去年的年,只是心却变了。 两人沿着街道走了很久,然后停在了宫门口,夜色中的皇城仿佛是一头匍匐的怪兽张着血盆大口。 林琅邪站在阴暗处,眉眼隐在阴影中,“本少曾想到清寒曾说过的一句话,天下能者居之,那个时候本少还说这江山只能姓夏。”低头看了看手掌,林琅邪一笑,“想不到一年之后我要亲手去摧毁他。” 第一百三十七章 林琅邪在灵前不吃不喝的跪了三天三夜,玉清寒一直在旁陪着他,没有人说话,只有浓重的压抑的悲伤在两人心间流淌。 雨渐渐的停了下来,整个大殿只有寒风穿堂而过。 烛台上的灯光忽明忽暗的闪烁了两下,燃烧到了尽头终于熄灭,门外传来沉重有序的脚步声,林琅邪撑着地站了起来,腿因为长时间的跪地麻木冰冷,邪魅的脸上被火把的光映出了嗜血的光芒,他的表情却出奇的冷,出奇的静,那双狭长魅惑的丹凤眼散去慵懒的神色变的幽然深邃,让人捉摸不透,更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王者对世事的漠然。 现在的林琅邪随随便便的站在那,就给人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历经了大悲后还能如此冷静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所以夏凌绮看见他的第一感觉就是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否则此人定会成为自己登基的最大障碍。 若说以前在朝中他还想过将林琅邪收为己用,现在全然没有了,他驾驭不了他,这是一种直觉,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就毁灭,“御林军听令,给我拿下林琅邪。”夏凌绮身着丧服排众而出,面色的冷厉的喝道。 “噌——”整齐的抽刀声,却无一人敢上前,林琅邪没有动,目光淡淡的扫过层层包围的侍卫,脸上的表情出奇的冷静甚至带上讥诮,单单没有丝毫的害怕,“不知道林琅邪所犯何事劳烦二皇子这么大的阵仗前来问罪?” 夏凌绮梦冷哼一声,“林将军何必明知故问呢?” “本少还真不知道,劳烦二皇子给本少说说。”狂!很狂!夏凌绮微微眯眼打量着站在灵前的林琅邪,一身玄衣紧贴身上,仿佛一头蓄势而发的黑豹,剑眉斜飞入鬓,眼睛亮若闪电,以前在朝中林琅邪为人虽然散漫却绝不会狂傲,可以说他深谙为官之道,但能独善其身,今日之见感觉却变了,仿佛是出鞘的利剑,张狂却深不可测。 夏凌绮在心中暗暗叹息,这样的人适合做朋友而不是敌人啊,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林将军先是拒绝与朝廷谈判,后又潜入京都刺杀父皇意图谋反这桩桩件件哪件不值得本皇子前来拿人?”说着语气又沉痛了几分,“你林家食君俸禄这么多年,如今竟生叛乱之心做出弑君之事,良心何在?!” 林琅邪冷冷的看着他,“本少娘亲身亡,回来奔丧而已,二皇子不要血口喷人,诅咒我皇,冤枉忠良!” 为官多年,即使不愿卷入官场争斗他也知道夏凌绮是何用意,分明在找借口杀了自己,却不知道自己更想杀了他,如今母亲身死,清寒中毒每一件事都折磨着林琅邪的神经,让他几乎疯狂,即使心中有一百个杀了夏祁帝,杀了夏凌绮的理由他也不能动,不能悲,更不能乱,他忍着,一定要忍着要活下去,然后回来报仇!! “忠良?早在前几日京都已经接到急报,你天关将领过芜城进阳关这几日都快逼近紫京都,分明是有谋逆之心!偏偏这个时候父皇暴毙,除了你还能有谁?”夏凌绮可谓字字泣血,非得将这顶大帽子扣在林琅邪头上,“如今证据确凿,林将军还是束手就擒吧!” 束手就擒!这一环接一环,连林琅邪都不得不承认夏凌绮比太子,甚至比夏祁帝强上不少,如今朝廷大权落于他手,再除去手握重兵的自己,还有谁能撼动他的位置? 可是,林琅邪从来不懂得什么叫做束手就擒!!夏凌绮此举已经将他逼得再无退路!! 既无退路,那就放手一搏! 他转过头看向玉清寒,目光透出丝丝悲凉,“本少曾经答应过你,不会挑起战争,亦从未觊觎过天下,只要别人不来招惹我,我甘心老实本分的过一辈子,可是清寒,是他们先不放过我的!” 须臾过后,林琅邪的目光已不再悲伤,亮的摄人,眉宇间再也寻不到过往丝毫散漫的神色,而是涅磐重生般的决然,他的话铿锵有力的回荡在寂寥的夜空,“若是为臣要任人践踏,那我就为君,站在巅峰,我要把众生踩在脚下,我要世上再也无人能左右我的命运!!”还有最后一句,我要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你,清寒…… 很久的沉默,无人说话,无人敢说话,所有人都被他这一番豪言震慑!世上男儿有几人敢将如此大志宣之于口? 震惊过后御林军中传出阵阵议论之声,夏凌绮脸色铁青,“林琅邪,你大胆!!这大逆不道的话将皇家置于何地?” 林琅邪没有理他,他看着玉清寒。 四目相对,他看见他眼中破而后立的决心,他看见他眼中不离不弃的追随。 玉清寒知道林琅邪变了,变的是那颗不欲名利甘于平淡的心,沉默过后,他说,“我会陪着你,若你想君临天下,玉清寒就亲眼看着你缔造乱世繁华。” 夏凌绮忍不住了,他几乎要冷笑出声了,“玉清寒,你莫要忘记自己的立场!” 他冷冷的看着玉清寒,那双眼睛分明再说,不管你再怎么厌恶都摆脱不了自己是皇家血脉的身份,你真要看着林琅邪灭了自家的皇朝? 玉清寒冷峭的看着他,清柔的容貌,透着冷淡与高傲,缓缓的重复,“玉某已经说过,在这世上再无亲人。” 绝情如斯—— 夏凌绮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对着御林军下了命令,“拿下他们,生死不论!” 玉清寒平静的看着自己这个一母同胞亲弟弟,声音清越透着无限威严,“影卫何在?!” 三百人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侍卫军后面,他们每个人都是真正的经历过铁与血的历练,身上自然而然的散发出一种压迫冰冷的气息,让一干养尊处优的御林军软了手脚,两方人马相互对持,气氛紧绷。 所有人的都知道一场血战在所难免。 那一晚林府刀光剑影,血流成河,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 在场的御林军死伤殆尽,夏凌绮重伤逃离,连影卫都折损了四分之一,不可谓不惨烈…… 当所有人都不见了,只有林琅邪还站在血地里,脚下是凉透了的尸体,这些人可能曾是与自己共同抗敌的同胞,如今却死在自己的剑下。 龙泉剑还在滴血,林琅邪觉得自己有点拿不住剑了,不记得杀了多少人,只知道不断的有人倒下,依稀记起在自己很小的时候父亲曾告诉自己,大丈夫,就是要血战沙场,保家卫国! 可是如今林琅邪已经没有家了…… 不仅没有家还有亲手颠覆自己的国家。 手上还在流淌的血液是自己叛国的证明,以后这样的日子还要很久很久,这只是开端而已。 玉清寒凝望着尸体中央的男子,墨发飞扬,玄衣染血如同修罗一般让人不寒而栗,他知道现在林琅邪的心情是悲痛的,不仅仅是家破人亡,包括自己身中剧毒这一件件的事摧残着林琅邪的每一分骨血,可是他需要成长需要熬过去,所以玉清寒只是默默的陪着他。 过了很久很久,林琅邪有些茫然的声音才从风中传来,“清寒,我不想这样的。” “我知道……”玉清寒走过去握着他的手,白皙的手掌握住林琅邪修长的满是鲜血的手,仿佛握住他心中的伤痛和绝望。 “不要碰。”林琅邪仿佛受了惊一般忽然抽回了自己的手,喃喃道,“你不喜欢鲜血的。” 玉清寒超他温柔的笑了笑,手掌再次覆上了他的手,就像换血的时候林琅邪握着他那样用力。 “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哪怕你身边是地狱,我也会和你一起。 林琅邪没有挣脱,他怔怔的看着玉清寒,那张清绝的容颜和手掌的温度让他不由的冷静下来,半响才苦涩的笑了起来,“清寒,我不得不这样。” “我知道。”玉清寒静静的看着他,他知道也许这是林琅邪最后一次的无助彷徨,这些鲜血会让他彻底的褪去以前风流公子玩世不恭的形象,真正的成为一个王者,踩着累累白骨踏上巅峰的王者。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天牢中里空气飘荡着淡淡的血腥之气,阴暗潮湿,寒风从窗口灌进去发出尖锐的呜咽声,被夏凌绮的官员被尽数关于此地。 皮鞭声响彻整个牢房,有狱卒猖狂的笑声。 “陈将军,二皇子说了交出兵权饶你不死,何必这么固执呢,以后等二皇子统一了天下你的官位就不仅仅是大夏的大将军了,而是天下的大将军,在这世上可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被绑着的人一双虎目圆瞪,满脸血污却也掩不住眉间的正气,正是昔日隶属太子党的高层,握有京都兵权的陈勇大将军,听了狱卒的话原本已经伤痕累累的身体猛然向前撞去,随即一口浓痰混着鲜血吐到说话的狱卒脸上,“我呸,你们这群奸细叛徒卖国贼,夏凌绮算什么东西,要老子交出兵权做梦去吧。”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的甩在被绑着的陈勇身上,那狱卒恼羞成怒抹了一把脸,“敬酒不吃吃罚酒真当你还是京都大将军?如今二皇子马上登基为帝与北苍永结友好之盟你就等着死吧!” 闻言,陈勇眼神顿时灰暗了不少,夏凌绮是北苍送来和亲妃子所出,若他登基为帝,皇家的血脉不纯粹被北苍合并也是迟早的事。 陈勇闭上眼睛忽然想到年轻时一起共打江山的两个兄弟,一个是当今的夏祁帝,一个是素有军神之称的林浩天,林琅邪之父!如今故人不在,打下来的江山又要易位,当真是不甘心,偏偏朝中局势已由夏凌绮控制,可恨自己根本做不了什么,一腔热血和愤怒无处发泄! “陈将军,你若是在不说出伏虎令的下落,今晚受够皮肉之苦就等着见阎王吧。”狱卒拿出被烧的赤红的烙铁恶狠狠的威胁道。 陈勇无视眼前的酷刑,眼神涣散的说道,“皇帝驾崩,太子失踪,林将军竟然被通缉为朝廷钦犯,难道真是天要亡我大夏啊……” “哧——”几道破空声从牢门口传来,陈勇一惊然后看见先前还在耀武扬威的狱卒胸前被破开一条血箭,轰然倒下,牢门处随之进来的一队人。 为首的是面容邪魅却透着肃然的林琅邪,在其身后是一袭白衣清冷如画的玉清寒,林琅邪快步上前走到陈勇面前解开了他的绳子,声音略有歉意带着令人安心的平静,“陈伯父,我来晚了。” 昔日林琅邪虽然不喜官场,对这位京都大将军却是十分敬重的,此人也是父亲生前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好兄弟,不过因为父亲亡后,此人加入太子的派系,二人立场不同交际甚少。 松了绳子,陈勇活动了下手腕渐渐也从震惊中平静下来,目光复杂看着林琅邪,这个昔日闻名京都的风流公子如今眉宇间再无散漫,隐隐透露出金戈之意,俨然一代王侯风范,陈勇忽然觉得有种人什么也不需要做,自然而然就能给人华然尊贵,甘于信服的魅力,现在的林琅邪就是这种人。 玉清寒示意影卫去释放名单上的其他人,一行人在暗夜中潜伏出了宫。 小楼里,林琅邪单刀直入的说明了自己的目的,“如今朝廷大权在夏凌绮手中,陈伯父我需要你的支持。” 陈勇沉默了,夏凌绮血脉虽不纯粹了但仍是有一半的大夏血脉,可是林琅邪为臣,若是助他那就是真正的谋权篡位了。 半响,他才开口,“你若反夏凌绮是为大夏还是为报仇?” 林琅邪的眼睛比夜色更深沉却掩不住其中的锐利,他开口说的绝对,说的斩钉截铁无一丝犹豫,“报仇。” 自从回京他已经收到消息林府上下除了自己母亲落于夏凌绮手上,其余人等一夜之间全部失踪。此等大仇让他如何无视?! 在大夏朝廷收到林琅邪拒绝谈判的消息时已经和他彻底决裂,如今加上灭门之仇两方更是势不两立! 陈勇叹息一声,对于林家惨事在他入狱前也有所耳闻,“你若为报仇定然和朝廷决裂,你让我如何助你?” 林琅邪不屑一笑,自有股王者之气,“荼毒百姓,残害忠良,这样的不仁不义的朝廷要着何用?陈伯父可听过一句话,天下能者居之!”这话说话傲然,说的狂妄却又让人无从反驳。 “陈将军,依玉某之见,夏祁帝驾崩之事必定是夏凌绮与北苍合谋,若是任由他极为,大夏国土沦陷不过时间问题。”玉清寒淡淡道,他的声音并不大,所说之事却句句切中要害,给人信服的感觉。 “玉公子何处此言?”陈勇目光转向他,他知道玉清寒,不仅仅是因为他举世无双的琴音,更因为他当初在迎曦之战的表    现,真正的震慑了各国,这位平日甚为淡漠内敛的少年身上潜藏着可毁天灭地的能量,所以对于他的话,陈勇并不会选择无视。 玉清寒微微一笑,“陈将军可相信夏祁帝驾崩一事是林少将军所为?” 陈勇摇了摇头,在官场浮沉这么多年,目光自然是老辣之极,对于此事大多人心知肚明是朝廷的一次大洗牌。 “夏祁帝中毒而亡,夏凌绮隐忍了这么多年如今突然发难定然是有所依仗的,而他的依仗很明显就是北苍,若是朝廷真的落入他手,大夏的百姓会怎样相信将军也料想的到。” 陈勇喟然一叹,局势他不是不知道如今林琅邪可谓民心所向,他护卫大夏多年,推行的土地赋税制度不知道让多少人对他感激涕零,他是西北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若他想为帝,振臂一呼不知道多少人甘心追随。 沉思片刻,陈勇从怀中掏出一枚赤金的龙形令牌,赫然是林琅邪当初为了玉清寒上缴给夏祁帝的伏虎令。 将令牌交于林琅邪,陈勇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不少,“此令本就是属于你的,可任意调动京都五万军队,你想干什么就去干吧,不过答应老夫,定要护大夏百姓安稳。” 林琅邪郑重承诺,“将军放心,只要林琅邪活着定不会容敌国入侵大夏一分国土。” 是夜,月华如练,这一晚注定了很多人无梦。 林琅邪连夜召集军队向阳关赶去与鹰军汇合,两军汇合之时就是血洗皇城之日。 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一路颠簸,林琅邪顾忌玉清寒的身体并未让他骑马,而是与他同乘在一辆马车上。 夜晚风很大也很凉,更凉却是玉清寒的手,自从说服陈勇交出伏虎令后他再也没说过一句话,目光静静的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 林琅邪紧紧的握着他的手,将他的手放在心口取暖,“清寒,我们很快就能跟无双见面了。” “嗯,是啊。”玉清寒勉强一笑,面容在月色中冷的有些苍白,额间的梅花却带着凄,透着厉。 “清寒可记得,以前本少也曾和你同乘过一辆马车。”林琅邪对着他温柔笑道,现在的林琅邪为人冷厉肃穆,只有在玉清寒面前才会露出以往的柔情。 “自然是记得。”那个时候两人一同去北苍游玩,去寻神医无毒,那个时候心中没有天下没有仇恨,所想的是游遍河山,共看天地浩大。 如今往事想起来对于玉清寒而言无疑是在心上再插一把剑,明明很痛,但他不能阻止林琅邪,要陪着他,要支持他。 不管林琅邪做任何事,玉清寒都不会离弃他。 以往的玉清寒是算无遗策,如今看着窗外那轮圆月,他竟不敢去预知未来,因为结局早已经注定…… 玉清寒恍惚想起玄机子曾对自己的预言,“权煞相合,必定惹的狼烟四起,生灵涂炭。” 天下的劫难终是由自己带来了,如何不知道呀,林琅邪所为为的也是自己啊! 玉清寒闭上眼靠在马车上,一种由骨子里的疲惫席卷全身,几乎有些支撑不住。 “清寒累了吗?累了就靠在本少身上休息会吧。”林琅邪心疼的看着他,将他轻柔的扶进自己怀中。 靠在林琅邪怀中,熟悉的温暖让玉清寒渐渐放松的心神,沉入梦乡。 看着即使是睡着也轻皱着眉头的少年,林琅邪无比的心痛,低头在他眉间轻吻着,“本少愿意倾尽所有来换你开心一笑。” 第一百四十章 天际渐渐出现一道金光,红霞喷发,宛若一条腾飞的火龙燃遍天野。 几天的跋涉林琅邪终于带领了五万京兵赶到阳关,马蹄翻飞如惊雷,震的阳关将士心惊胆颤。阳关可谓是京都最后一道屏障,为防鹰军进城如今依夏凌绮命令紧闭城门。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守城的卫士手握银枪相对,色厉内荏的吼道,声音虽大却明显胆气不足,显然是给自己壮胆,毕竟不管是谁忽然看见自己城门处多了几万兵马都会受到惊吓吧? 林琅邪没有骑马,他细心的为尚在浅眠的玉清寒盖好了外衣,然后才拨开了轿帘跳下了马车。 一身玄衣负手站在众军之前,静静的与守城军对视,狭长的丹凤眼熠熠生辉透着冷芒,是可与天地相争英姿伟岸,“叫你们的统领来见我!” “林……林将军!”已有人认出了他是谁了,正是被如今大夏朝廷悬赏十万两白银的少年将军林琅邪!“当。”手上的长枪掉到地上,当然不是开心的而是被吓的! “林琅邪你突袭阳关带这么多兵马来是何居心?!”守城的将领被人押到林琅邪面前,面目凶狠,身上穿的竟然不是军服而是便服! 压着他的人重重一脚踢在他的膝盖处强迫他跪下,大声斥责,“你是什么东西竟敢直呼将军的名讳!”要知道这五万京兵都是跟随林琅邪出生入死过的兄弟,林琅邪在他们心中就如同神祗,岂容一个小小将领亵渎! 林琅邪居高临下,眼睛的余光对上那一张愤怒的脸,心中略有诧异夏凌绮的手动的真快,这将领自己竟然从未见过,阳关对于紫京都是最重要的屏障以往的将领必是皇帝心腹,如今换成夏凌绮的人怕是北苍打来长驱直入也不是什么问题。 “打开城门!”林琅邪对着手下吩咐道。阳关的众将士脸上有疑惑有惊惧无人敢动。 “是。” “将军你这是何意?”忽然人群之中有一个小兵排众而出,清秀的脸上有些胆怯仍是悍不畏死的说了出来。 这次林琅邪并未无视而是把目光转向发问的小兵,他的目光并不十分冷厉却是历过生与死的洗练,眉梢眼角均是带着铁血金戈之意,让人忍不住心生臣服之意,不自觉的软了手脚。 这个小兵却能勉强站稳,目光无所畏惧的与他对视,“将军忽然集结兵马汇于阳关,可是要对大夏不利?” 林琅邪冷眉一挑,“若我说是呢?” 紧握着手中的长枪,似乎是给自己壮胆,小兵朗声吼道,“誓死守城!” 林琅邪邪气一笑,俊美的脸上竟然多出了几分赞赏几分说不出的意味,“想不到如今的大夏竟然还有你这样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许中。”小兵目视着他,脸上尚有青涩却带着属于年轻人的不解和愤怒,“将军!您是我们大夏的军神所有人敬仰的对象为何要做出危害朝廷之事?” “为了救民于水火!”林琅邪傲然道,声音清朗的回荡在冷寂的城中久久不息! 许中蓦然瞪大了双眼。 “荼毒百姓视为不仁,残害忠良视为不义,勾结敌国视为不忠,如此不仁不义不忠的朝廷为何效忠?”林琅邪的话铿锵有力,他的目光看向隐在雾中的紫京都,比黑夜更深沉,“本少兵临城下为的不仅仅是私仇更是大夏的百姓。” “如今朝廷腐败,内忧外患,战乱将起,本少只是做自己该做的事!” 闻言,阳关众将士如遭雷击,身躯一震,久久沉默,继而爆发出惊天的吼声! “愿追随将军守护大夏子民!” “愿追随将军守护大夏子民!” “愿追随将军守护大夏子民!” 政权并不重要,将士们求的也是国运昌盛,百姓安稳,至于谁做皇帝并不重要,更何况在他们心中,林琅邪这个为了大夏与各国兵刃相接以命相拼的少年将军比深宫中那些养尊处优,作威作福的皇子更值得信赖。 林琅邪登于五层城楼之上,脸部侧面的线条犹如刀削一般勾勒出属于军人特有的坚毅与刚硬,一双丹凤眼睥睨天下,玄衣随风而荡,世界所有的光芒仿佛都集聚在他身上。 “打开城门——” 轰隆轰隆,沉重坚硬的城门缓缓被拉开,发出巨大的摩擦声,迎接在外守候的鹰军。 很多人都知道城门大开预兆的是一个时代,一个将会属于林琅邪来开创的时代。 玉清寒睁开双眼,端坐在马车里,白衣缱倦,一点梅花印迷离似梦,目光透过车帘看向站在城楼之上的那道玄色身影,他真的变了,又或者这才是他真正的本性,虽只是一个人却仿佛能承载天地的力量,让所有士兵甘心追随。 耳边恍惚想起两人曾在雪山说过的话,那天他陪他并肩站在阶梯之上,极目远眺,他说两年,我们会离开。离开这俗世纷扰,战火纷争。 言犹在耳,奈何造化弄人! 君临天下是为了他却也伤了他! 一股腥甜冲破口腔,滴落在白衣之上,仿佛一朵朵盛开的血梅花,玉清寒的目光却是安静的,从容的,如同以往一样如水清淡,将那抹英姿勃发的身影深深的记在心间。 玉清寒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在一处厢房,房内燃着袅袅的安神香,让人放松心神,林琅邪静静的伏在他身边,让他不由的想了那次在天关自己毒发醒的时候林琅邪也是这样守护在自己身边,让人莫名的安心。 他很倦,林琅邪一定比他更倦,这一个月发生太多的事,全部压在林琅邪身上,可是他不但没有倒,反而硬生生的抗了下来。 玉清寒忽然想,这段情究竟是害了谁?若是当初没有遇到林琅邪他也不会拒绝夏凌绮的冰魄,林琅邪也不会因为他毁了两国姻盟家破人亡。 现在陪着他去颠覆自己的皇朝,看着他报仇雪恨,也看着他伤尽自己的亲人,究竟谁会比谁更痛呢?可是不后悔,一点也不后悔选择了他,和他在一起,再痛也陪在他身边。 一声轻轻的叹息让林琅邪惊醒。 “清寒,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见少年睁眼,林琅邪欣喜的握住他的手,眼中是显而易见的担忧焦虑。 “我没事。”虚弱的笑了笑,苍白的脸实在没什么说服力,玉清寒揉了揉眉心,忽然问道,“现在是在哪?” “阳关的府衙内。” 林琅邪取过桌边的一杯热茶放在他手上,“来喝点吧,本少去叫无双过来。” 玉清寒的脉象很奇特,之前段无双已经来过却探不出他具体的伤势,只说等他醒来在过来把脉。 段无双坐在床边背对着林琅邪,细细的给玉清寒把脉,脸色几度变幻最后归于平静,沉默片刻,开出一个方子让林琅邪去取药。 等林琅邪走后,段无双此刻神色已经不能用惊愕来形容了,“公子,你的脉象……” “怎么了?”玉清寒靠在床边,神色淡淡的,又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一般。 “似乎是喜……脉?”不确定的语气,连段无双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把错脉,这个结论实在太震慑人了。 玉清寒闻言,脸色有些复杂的抚上自己的小腹处,“不要告诉他。” “什、什么?!公子你怎么会……?”段无双结结巴巴的,几乎说不完全话。 玉清寒并未回答,只是很淡的笑了笑,这幅淡然的样子只让段无双感觉到心酸,他知道是因为岳云奎的那番话,玉清寒不想让林家绝后。 “为什么不告诉少将军?”冷静下来后,段无双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依旧是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后,玉清寒笑了,他静静的看着段无双,“无双以为以玉某这幅身子能撑到几时?” 段无双想要安慰他,似乎是很多话哽在喉间却又说不出一个字,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我迟早要走的,不必让他知道……”低下头,长睫颤动,玉清寒的声音仍是淡淡的,让人听不出丝毫悲痛。 公子…… 段无双怔怔的看着他,静卧在床上,苍白的容颜和黑发形成鲜明的对比,额间的梅花印如血欲滴,他的神色是恬淡的,一种尽掌风云波澜不惊的云淡风清。 在那淡然的外表下究竟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伤痛,段无双不懂一个人为什么能为一段爱牺牲到如此地步。 “无双,帮我告诉他,我没事,好吗?”玉清寒微笑道,那个微笑仿佛是冬天里即将消融冰凝雪花,粲然的美丽。 段无双颤抖着唇不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自知玉清寒身体此刻已经虚弱之极全凭一股毅力支撑,若不是借着天山雪莲的药性怕早已经毒发,“公子能瞒多久?”依林琅邪对玉清寒的爱护,又能瞒他多久呢? 玉清寒咳嗽了两声,轻声道,“我没事,至少能撑到他拿下大夏登基为帝,建立自己千秋霸业。” 唯有到那个时候,玉清寒才能真正的放心离去。 屋内两人都不再说话。 林琅邪端着熬好的药坐在床前喂玉清寒一勺勺的服下,动作温柔之极,一边担心的问道,“无双,清寒的伤怎么样?为什么会忽然昏迷?” 段无双强忍着心中的酸涩,看了一眼安静服药的玉清寒轻声道,“公子没事,只是有点感染风寒。” 话一说出口,段无双觉得自己的眼泪都快忍不住掉出来,偏偏玉清寒还是一脸清雅的笑意安静的服着药。 “我有事先出去了,不打扰你们了。”段无双没有玉清寒那样强韧的神经,怕露了陷,只得找了借口,离开了小楼。 难得段无双知趣,林琅邪也没有留他,只是认真的喂着玉清寒喝药。 “林琅邪,明日出兵吧。”喝完了药,玉清寒忽然道。 “可是你的身体……”林琅邪此刻有些犹豫了,刚才又听段无双说他感染了风寒,他不想玉清寒受任何伤害。 “我没事,明日出兵吧,好不好?”玉清寒冰凉的双手抓在林琅邪手上,淡淡笑道。 林琅邪颇有些吃惊,玉清寒性子清冷从未对自己提过要求,如今醒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让自己出兵。 对于玉清寒的要求,他怎会忍心拒绝? “好。” 窗外又开始下雪了,白茫茫的一片覆盖了整个世界,出奇的凉。 第一百四十一章 阳关的兵力充足,军事设备精良,作为大夏最重要的城市被林琅邪一夕之间夺下了兵权,二十万军队尽掌于林琅邪之手,加上鹰军与从京都带来五万京兵,林琅邪的军队人数已经高达三十万人,虽不及紫京御林军的人数却也差之不远。 其中,阳关城内所藏的兵器让林琅邪这个为将多年的将军也暗然心惊,处置了夏凌绮任命的统领,林琅邪命人打开兵器库,里面陈设着几乎所有打仗与攻城所用的兵器,刀、枪、剑、长戟、战斧、钺、钩、叉、连弩、套索、云梯、火箭、破城锤、投石机,一应俱全。 鹰军的兄弟们要笑开花了,这些精良的装备更甚于天关存储,所有人连夜换上崭新的装备!段无双笑言,这次是连老天都帮我们啊。 第二日,清晨之际,林琅邪便醒了,早早的熬好了玉清寒所用之药,甚至找出了他所爱的雨前龙井茶冲泡。 玄甲墨发,龙泉剑挂于身侧,像极了去年二人共同御敌时的景象。 林琅邪在一旁看着玉清寒恬静的喝药,心中顿时被一股暖意溢满,即使前路艰险,满布荆棘又如何,至少他在身边。 有他在身边,天崩地裂,林琅邪也不会怕,也撑得起! 两人出房之时,段无双上前恭敬行礼,面色凝重,“将军,阳关三十万将士集结完毕,听候将军差遣。” 林琅邪点头,一跃傲然立于黑色战马之上,玄色的披风在风中飞扬,刀削般的下巴微微扬起,眉宇间尽是铁血金戈之意,遗世的孤傲与疯狂。 他的身边是一袭白衣的玉清寒,往日那抹清雅的身影也染上点点戾气,举手投足间多出了一股让人心悸的寒意。 林琅邪回头看着军容严整,排列的整整齐齐的三十万军队,心中顿生一股豪气与骄傲,他在这些人的脸上看到了绝对的忠诚与热血,这些人是他建功立业的根基,是他报仇雪恨的保障,缓缓的拔出龙泉剑,青光破天,寒气漫开,瞳孔再无半点慵懒散漫取而代之的是阻挡不了凛冽杀气,朗声道,“今日我们赶赴京都,灭朝廷建伟业,护百姓周全,不容退缩!!” “誓死追随将军,决不退缩!” “誓死追随将军,决不退缩!” “誓死追随将军,决不退缩!” 几十万的雄兵声冲天际,穿透云霄,震撼天地!林琅邪默默的告诉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唯有血拼到底!此战胜则成就霸业名垂青史,败则饮恨黄泉身败名裂! 他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失败,他一定会踩着累累白骨站在最巅峰建立自己的千古霸业。 林琅邪转过目光看向玉清寒,冷厉的目光化为如水柔情,他对他说,“我们走吧。” 如同那一日那一战,面对两国联盟的百万强敌,他们一起共赴战场,不离不弃,与君同生死。 玉清寒苍白如雪的面容是静默了天地的冷寂,看不出任何情绪,笼在袖中的手悄然的覆上小腹,沉默片刻,然后点头。 朝阳初升,蔚然瑰丽,金色的阳光照亮了泛着寒光的马刀,拉着这一队铁甲洪流一路前行奔赴未知的命运。 皇都,夏凌绮坐在龙位之上,黄袍加身,素来温雅的脸上已经被一片冰寒覆盖,目光中化不开的冷厉,“废物,简直都是废物,不仅让林琅邪跑了,竟然还让他在一夕之间集聚起兵力前来攻打大夏!这一战事关朝廷生死你们谁来打前锋?!” 众臣战战兢兢不敢多言,整个殿堂鸦雀无声,林琅邪是谁?哪怕当初风流之名甚传京都,那也是大夏不折不扣的军中战神,如今更是被朝廷逼得家破人亡,褪去散漫青涩,当仁不让的一代将王!谁敢去找死! 夏凌绮目光阴冷的扫过默不作声的众臣,心中既恨又怒,满朝大臣竟然没有一个中用,眼前陡然浮现一年之前林琅邪在这大殿之上应战时,那冷峻的骄傲与挺直的脊梁,心中莫名的生出一股恐慌之感,手指死死的握着绣着金纹的龙袍,夏凌绮在心中拼命的让自己镇定,绝不会失败的,自己数十年的策划好不容易拿下了大夏的江山,再进一步就可以统一天下怎会败于林琅邪之手?绝对不会。 况且自己还有胜算,还有依仗。 “你们这群废物,既然无人敢上阵,那朕就亲自上场,誓与朝廷共存亡!若是朝廷败了,你们也活不了!都滚!” 瞬息之间,大臣们退的干干净净,整个大殿只剩下夏凌绮一人坐在龙位之上,眼中是掩饰不了的疲倦。 空荡荡的大殿走出一个人影,淳于茹站在阴影处看着龙位上的人影冷淡道,“不知道你考虑的怎么样?” 夏凌绮垂着头不说话,脸色渐渐深沉起来,淳于茹继续说,“我们助你登帝,如今你若甘愿割出大夏一半的土地,我立刻传信皇兄出兵攻打天关引开林琅邪的注意力,林玉二人必会离开一人,你的压力也可减轻不少,直到你稳定局面我北苍依约退界。” 不甘心啊,当真是不甘心!夏凌绮是个有野心的人,哪怕他弑父杀兄谋夺皇位,哪怕他的血液里流淌着一半北苍的鲜血,他也未想过将大夏土地拱手让人,从小到大他都相信自己比太子出色比玉清寒出色,他之所以不露锋芒是因为夏祁帝不给他机会,不承认他身体那另一半的血液!,如今他已经登基为帝踏出了第一步,若是有机会,他一定能实现自己的野心! 淳于茹并不着急的等待着他的答复,他知道夏凌绮一定会答应他,虽说如今北苍暗中助夏凌绮夺下皇位,但朝中政局不稳,林琅邪又是民心所向,数日时间就足够大夏朝廷覆灭,改朝换代,这个结果夏凌绮不愿意看见,北苍同样不愿意看见!在淳于茹心中哪怕夏凌绮已经成为皇帝也算是他远亲表哥却怎么也比不过林琅邪,更比不过玉清寒。 若说世间真英雄好男儿也唯有他们二人当得!虽说她倾慕于玉清寒却同样敬佩林琅邪,敢把不伦之恋公诸于世的世间能有几人? “朕答应你,萨哈拉山麓以南地带均划入北苍版块,让你皇兄尽快出兵。”沉思片刻,夏凌绮淡淡说道,“还望你们事后依约退兵!” “放心。”淳于茹微微颔首,随即拍了拍手,“为表诚意,我就先送上一份礼供你牵制林琅邪。” 被送上来的是一个人,夏凌绮微微眯眼,看清来人,“他怎么会在你们手中?” “日前他独自离开天关赶来京都恰好遇到我的人,虽说他在林琅邪心中地位不及玉清寒,不过也有一定的位置,也可作为一个筹码,不打扰你们兄弟叙旧了。”淳于茹退了出去。 夏天辰冷冷的看着夏凌绮,眼睛几乎血红了起来,“你骗我!” “朕骗你什么了?”夏凌绮冷哼一声,不以为然。 夏天辰仿佛受了刺激一般叫了起来,“你说若是玉清寒回京让我通知你的,你说你帮我杀了他!为什么他还没有死?为什么?”声音渐渐哽咽起来,“为什么你杀死了父皇杀死了琅邪哥哥的母亲?!” “三弟,在皇宫这么多年你竟然还这么天真,我让你去天关谈判,你传信回来说林琅邪拒绝谈判那就是和朝廷撕破脸了,他的家人留着还有何用?至于父皇,他年纪大了,这个皇位也该换人了。”夏凌绮淡漠的看着他,眼神怜悯。“还是你恨玉清寒恨的蒙蔽了双眼这也想不通?” 夏天辰此时的脸色已经惨白了起来,“原来琅邪哥哥的母亲是因为自己的话而死的吗?他没有拒绝谈判,是自己假传消息的啊,是自己假传消息的啊!” “你说什么?”夏凌绮猛然冷喝道。 “他没有拒绝谈判,他答应了朝廷的条件是自己因为嫉妒,是自己因为极度假传消息把事情搞成这么局面的。”夏天辰无助的抱着脑袋蹲了下来,“这一切是自己造成的吗?不,不是,是因为玉清寒,如果不是因为他抢了琅邪哥哥事情才不会这个样子,都是他的错,不关我的事,琅邪哥哥不关我的事!” 夏凌绮看着他自言自语冷笑道,“如今局面已定,仗是一定要打的,再说什么也无用了,此战过后我定要杀了林琅邪血祭江山!”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夏历二十一年正月十日,林琅邪的军队一路自阳关跋涉至紫京都,两军在护城河外三十里地决战。 夏凌绮带领京都御林军队共计四十万誓死守城与林琅邪攻守相战,各占一方。 残阳似血,在两军对持间拉出一道血色的光芒,风吹大旗,战鼓轰隆作响,预兆着血战将启! 夏凌绮站在城楼之上,目光延伸至对面剑戟如林中的那道玄色身影,纵然人流如潮,他还是一眼认出了他,有些人不论身在何方,身上的光芒都不可阻挡,林琅邪就是这样的人,夏凌绮几乎咬碎了牙齿,短短数日的时间林琅邪手中竟然有了与自己对持的本钱,心中悔恨那天在林府没有倾尽全力去抓获他,简直就是放虎归山! 回头扫过自己这边自己吓破胆的守城军,更觉得愤恨非常,若在在打仗之时己方士气不整,此战必败无疑,脸色阴鹜的对着身边守卫颁布命令,“传令下去,凡畏缩不前者,杀!无!赦!” “是。”命令之后,当下就有上百个面露胆怯之色的士兵惨死刀下。众将士敢怒不敢言,夏凌绮抽出象征着皇权的宝剑冷声道,“霍乱军心者死,此战,朕望众将士拼死一搏,城在人在,胆敢逃跑不尽全力者,朕定诛他九族!” “将军,三十万军队均已严整待发,听候指令。”段无双面容冷峻跪于林琅邪正前方道。 林琅邪回过身,目光清冷的掠过一张张年轻的充满热血的脸庞,每一个触碰到他目光的士兵挺起胸膛,目光是悍不畏死的誓死追随,耳边是可震破天地的战鼓音,林琅邪勒住马缰,坚毅的身影几乎融入漫天暮色,他说了四个字,“此战必胜!!”那是一往无前,天地难撼的必胜决心!! “此战必胜!!”数十万大军齐心共吼,声震云霄,杀气腾腾! 林琅邪翻身上马,目光深深的向营地中那隐在帐中的白色身影望了一眼,心中默念一句话,“等着我回来。” 他没有让玉清寒参与战争,一来担忧玉清寒身体实在不愿他涉险,二来这是他和皇族之间的血仇必须由他亲手来报。 他要用这场胜利来告诉玉清寒,他已经成长成为可以帮他遮挡一切风霜雪雨的男人。 “全军上马,准备攻城!” 林琅邪带领着骑兵驰骋在最前方杀出一条血路,没有丝毫的犹豫,奋不顾身的扑向城楼,手上的龙泉剑收割着一个又一个的生命,马下践踏着一个又一个尸体,他在努力的向上爬,踩着累累白骨爬到最巅峰。 临近城楼,鹰军迅速准备云梯,索梯,折叠桥搭上城,不顾一切的向上攀爬,弓箭手在后方压制! 夏凌绮岂能让他们如愿,以诛九族的死令来激发守城将士的血性,火箭滚木拼命阻挡,可是再凌厉的反击也阻挡不了鹰军,一轮鹰军被箭雨,第二轮继续向上攀爬,他们每个人心中都是和林琅邪一样抱着必胜的决心!决不放弃,永不退缩! 两方军队拼斗的如火如荼,血流成河,伤亡越来越来大。 林琅邪冷静的看着局势,心绪没有被这僵持不下的局面弄乱一分,“投石器准备!”鹰军依照林琅邪命令发射投石器,面盆大小的石头砸向城楼之上,守城军被打的措手不及,顿时不少人头破血流摔下城楼,甚至连夏凌绮都险些受伤。 “轰轰轰!”冲车撞击着城门,厚重的城门开始摇摇欲坠,“陛下,守城军已经抵挡不住了我们退守皇宫吧!”叫喊厮杀中,夏凌绮听见有人跟自己说话,面之所及是遍地的残尸,林琅邪的军方不怕死一般,一轮接着一轮的向上攀爬!城头之上甚至有爬上来的军队相互厮杀! “会败吗?不,不会败的!朕不会败给林琅邪。”夏凌绮血红着双眼等着城楼之下那沉静的下达着命令的林琅邪,“朕不走!不走!”下一刻便被人击晕带走。 城楼终于破了,林琅邪站在城楼之上,面色冷峻看着士兵将象征着大夏的龙船花国旗踏在脚下。 这个自己曾经用生命去守护过的国家,已经由自己摧毁了。 脚下是流淌着的鲜血,是万千尸骨,是曾是袍泽的兄弟,林琅邪有刹那的悲痛,一将功成万骨枯!缓缓的阖上双目,他的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耳边依稀响起少年的话。 我会陪着你! 哪怕前面是地狱,我也会陪着你走下去! “清寒……”再次睁眼的时候林琅邪眼中悲痛已去,再也寻不到丝毫,剩下的只有铁血坚毅俯览众生的凌人气势,“哪怕身坠地狱遍染鲜血林琅邪也甘愿成为乱世枭雄护你周全。” 远处,玉清寒站在营帐边,目光悲伤的看着城楼之上那一道玄色身影,仿佛是天地间唯一的色彩。 “公子,林将军,他胜了。”阿大静静的站在玉清寒身边轻声道。 “我知道,我知道他一定会胜利。”玉清寒神色清定,仿佛在述说一个事实。 “可是公子,林将军这一战胜利,玉皇妃和二皇子怕是有了危险……”阿大开口道,玉清寒挥手打断他的话,幽柔的容貌有些涩意有些落寞却又带着不股不容违逆的执拗,“我知道,可是我更知道我要看着他,亲眼见证他君临天下。” 这一战,林琅邪攻破紫京都,夏凌绮率领余下守城军避入皇宫。 就在所有人以为林琅邪会一鼓作气的打入紫京与夏凌绮进行最后的血战,占领皇宫的时候他却停了下来,在护城河三十里外扎营。 原因是一封信。 一封八百里加急的边关密信。 营帐中,鹰军所有高层齐聚一堂。 “少将军,为何不趁此一战后我们一鼓作气的攻入皇宫?”有人不解发问,不少人点头附和,皆有些不明白为何在胜利后林琅邪并不入城反而依旧扎营城外的决定。 林琅邪狭长的凤目扫过表情不一的众人,面沉如水,指着一人沉声道,“你来说!” 此人正是天关千里跋涉,风尘仆仆的张虎,这张虎曾不怕死跟玉清寒挑战,后来因其不俗的武力和耿直的心性颇得林琅邪赏识,提拔为鹰军的一名千夫长。 “北苍联合蛮越出兵百万军队压境,突袭天关,千叶城,青阳郡,暄关三处已经沦陷。” 这无疑是一个重磅炸弹,众人皆惊!“他奶奶的北苍,我们放他一马,竟然还敢再犯,这次不杀光北苍那群狗娘养的,老子就把名字倒过来写。”岳云一听就骂了出来,此人是岳云奎的侄子,在鹰军中也有不低的职位,连火爆脾气都跟岳云奎有的一拼! “说的对,杀了他们!一定要打的他们连自己妈妈都认识!” “无双你说如今我们如何应对?”林琅邪看向段无双把这个问题抛给他。 “蛮越的兵力更甚南戎,两国联盟兵力过百万,天关依靠地势之优加上岳叔、良叔的拼死抵抗尚能撑一些时日,我看我们需要放下京都战事立刻回去御敌。”段无双迅速分析局势断然道。 “不行。”这次开口的是玉清寒,说的斩钉截铁,连林琅邪都忍不住看向他。 “公子!”段无双着急的看着他,十分不解,他不信玉清寒看不清如今的局势,以为他想先助林琅邪拿下皇权。 若是现在强行攻入大夏皇城无疑的可以夺下皇权不假,但大夏本就薄弱的兵力将会再次雪上加霜,拿什么来抵御外敌入侵? 玉清寒容颜有点冷,带着厉,淡声道,“不瞒各位玉某今日收到探子消息,大夏东面云昭国也在集聚兵力,看来是对大夏有所图谋。” 什么?!此言一出,在场的将士忍不住心生寒意,腹背受敌,抵御北苍蛮越兵力已经吃紧,竟然还有其他国家参合进来! 林琅邪冷着眉目,很明显,天关经济发展起来已经让不少国家眼红,如今皇帝驾崩,兼之林琅邪逼宫,不少国家想趁此机会吞掉大夏。 “怎么办?”这是众人此刻心情真实的写照,此次若是一个处理不当,国破人亡。 “吵什么?!”就在所有人要乱起来的时候,林琅邪猛然喝了出来,俊美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眼神如刀锋一般从众将脸上扫过去充满了威慑力。 营帐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心中的慌乱也因为这一眼出奇的平静下来。 “我们若是乱了百姓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的,我们鹰军个个都是以一挡百的好汉,何曾吃过败仗,人多点就怕了怂了还是不是男人?” 一番话说的众人面红耳赤,羞愧难当,“将军说的对,不就是人多点吗,老子就不信搞不过他们,想蚕食我国土地,就踩着老子的尸体过去吧。” “对,搞死他们,死了也要拉一个垫背!一个够本,两个还赚了一个!” “清寒,你意下如何?”林琅邪目光静静的看向玉清寒。 玉清寒也看着他,清俊的容貌猛然爆发出一股惊天的霸气,那是一种尽掌风云的成竹在胸,“暂停和朝廷的战争,自立为王,君震东南,我守西北。” 静默!!营帐中一片静默,众人尽震慑于少年的这一句话! 林琅邪久久凝望他,“好。”虽简单的一个字,其中的情谊和信任让在场的所有人真正的动容! 烽火已燃,乱世将起! 以我血肉,誓死守国! 第一百四十三章 正月本是新年来临之际,紫京都却无半分喜悦的气氛,百姓心中惶恐不安,护城河外的血水几乎流进紫京,为了避免引起百姓更大的恐慌和骚乱,林琅邪并未让军队进入紫京城内与夏凌绮决一死战,而是严令所有人扎营城外,不得入城骚扰百姓。 帅帐中,林琅邪凝眉坐在桌案边,上面摆满了行军计划,策略,案牍,昏黄的灯光,让整个营帐内显的一片凝重。 “咳咳——”轻微的咳嗽声让林琅邪猛然惊醒,“清寒,怎么还不休息。”原本静卧在床上的玉清寒竟然起身,一见那张精致的脸上是掩不住的苍白之色,林琅邪禁不住的异常心疼。 玉清寒淡淡微笑,“过来看看你。”这几日每次议事过后,玉清寒都会抽出时间让自己小憩一会,看着以往处理起来军事不要命的人肯放自己休息下林琅邪心中也有几分喜意,战后的诸事自己一概包揽了。 林琅邪看呆了眼,倒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因为那眉梢间流转的风华,美的令人窒息,一时间心中郁积的烦愁也消失不见,忍不住调侃道,“我的清寒笑起来真好看。” 玉清寒无奈的摇头,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调笑的人恐怕这个世上也只剩下林琅邪一个了,不过他并没有在意林琅邪的话,这样的夸赞早已经习以为常,反而走上前站在他的身侧,正色道,“我打算明日就带领影卫出发回去天关。” “明日?”林琅邪微微挑眉,看了玉清寒一眼,他在那双亮如星辰,清明如水的眸子看见了坚决,坚定。 说实话私心里林琅邪是一万个不愿意跟玉清寒分开,可是如今的局势容不得如此,他们二人必须分出一人前去镇守西北,并且越快越好,他也想过将前往西北的人换成段无双,可是此做法太过冒险,倒也不是说玉清寒就不冒险,只是多了几分胜算,如今有能力抵御两国联盟的人除了自己,这世上大概只有玉清寒了。 沉默片刻,林琅邪凝重道,“明日我让无双带二十万鹰军和你一起回去。” 玉清寒没有拒绝,点了点头,他也知道这是林琅邪所能抽出的最大兵力,“西北那边有天关做补给站粮草无碍,此去南行,你们的军粮可想过怎么办?” 军用皇粮均堆积于皇城之中,北苍突起发难显然和夏凌绮脱不了关系,他自然不会给林琅邪的军队做补给,若是不想在此时与夏凌绮再来一场血拼,余下的十万人军粮就得自己想办法。 “本少会想办法征粮,临近的官府粮仓自然要加以利用。”林琅邪邪气笑道,语气倒也坦然自若,他的镇定与以前一般无二,唯一不同的是他的举手投足间多了一股让人心悸的霸气,睥睨天下般凌人的气势。 “将军——”有巡卫兵匆匆忙忙的闯进营帐。 “什么事?”林琅邪微微皱眉,语气淡然,又带着说不出的威慑力。 “方才兄弟们发现紫京都中不少人往我们这边来了,其中不仅有百姓,更有御林军。” “知道了,命弟兄们严加把守,切勿随便亮刀吓到百姓。” “是。” “清寒随本少一同去看看?”林琅邪转身问向玉清寒,后者含笑而应。 两人站在城楼之上向下看去,远处的视线里出现数队长长的火龙,夜色中只能勉强看见不少人托运着东西,林琅邪暗想,难道是有人害怕如今京都的气氛想要外出避难? 战乱无情,刀剑无眼,战争最苦的还是百姓。 等待那群人走近,其中有老人,有妇女,甚至有小孩,数量之庞大让林琅邪暗然心惊,那些带着刀剑的御林军更像护送着他们到此。 “来者何人?”鹰军守卫在城楼上大声询问,人数众多他们也不敢大意,个个擦亮长枪严整以待。 “当当当”城楼下接连响起刀剑放在地上的声音,有人高喊,“林将军,京都御林军二队都统率部下二万三千七百五十人前来助将军共同御敌。” “京都御林军三队都统率部下一万两千三百二十二人前来助将军共同御敌。” “京都御林军四队都统率部下三万一千五百零八人前来助将军共同御敌。 “京都城防军副统领率部下五万七千八百四十人前来助将军共同御敌。” “……” 这些人竟然是从紫京偷潜出来的军队,如今的皇宫已经成为一个空壳,除了少数人冥顽不灵的守在皇宫,其他的都想尽一切办法跑来投靠林琅邪。 林琅邪眼光肃穆的看着城下的穿着铠甲的战士,下达着命令,“开城门。”然后亲自下城楼迎接。 “将军。”一个老人步出人群,紧紧的握着他的手,“如今大夏四面危机,我们这些老弱妇儒也帮不上什么忙,趁着这些天家家户户的捐出来不少粮食给你们作军粮,望你们旗开得胜,平安归来。” “林将军,大夏朝廷对不起你,可是我们百姓都是站在你这边的,我们感谢你,谢谢你守护大夏这么多年。”说着竟下起跪来,在其身后数万百姓齐齐的跪了下来。 “望将军此行旗开得胜,平安归来。”京都所有百姓的齐声叫道,此情此景已有不少潸然泪下,这是整个大夏对林琅邪军队的祝福! 林琅邪扶起老人,声音仿佛带着一种让人平静的魔力,“众位乡亲不必担心,林琅邪誓死镇守国土不容外族人践踏,外族倭寇不会猖狂太久的。” 玉清寒站在林琅邪身后看着他抚慰着百姓,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无比自豪的感觉,这就是林琅邪,有他在,仿佛能撑起整个天地一般,总能让人感到无比的安心。 明明是与大夏朝廷有着血海深仇,却不会因为一己私欲牵扯到无辜百姓身上。 真正的大义,真正的帝王之才! 也许这才是他能够民心所向,众望所归的真正原因。 子夜时分,城中众人皆散去,林琅邪和玉清寒二人却无甚睡意,也许是明天就要分开,两人都十分珍惜此刻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清寒,本少带你去一个地方。”夜里凉风很大,虽未下雪却也出奇的冷,林琅邪将玉清寒裹得严实然后带他悄然潜入紫京都城内。 此时城内不再灯火璨璀,而是静谧的没有一个人,街道荒凉。 玉清寒没想到林琅邪会带他来到青源河边,三生石静静的伫立岸边,褐色的石头无分毫变化,头顶上的姻缘牌随着风摆动,宛如舞女翩跹起舞。 “怎么想到来这了?”玉清寒淡淡发问,站在河边,夜风吹起他的白衣,衣袂飘飞飘飘若仙。 “本少忽然想来看看。”林琅邪狭长的凤目掠过促狭之意,忽然笑道,“昔日清寒在这是不是还有未说完的话要对本少讲呢?” 经他这么一提醒,玉清寒猛然想起上次陪同淳于茹夏天辰一同来着,本打算跟林琅邪说明自己的心意,结果却被夏天辰打段,脸颊略微发烫,心中暗恼林琅邪竟然到现在还记得! “玉某并不记得有何话要对将军说!”好在有夜色的遮拦,玉清寒的脸色并不易被林琅邪发现。 虽然二人已经有过肌肤之亲,在情爱方面一向波澜不惊的玉清寒也是极易害羞的,特别是在林琅邪面前! 林琅邪忽然欺近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颈间,“不对,本少可记得你真的有话对我说。” “不记得了。” 林琅邪一脸伤心的看着他,“真不记得了?” “嗯。”淡淡的应了一声,玉清寒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坚决不承认! 并且有些感情也并不需要用嘴去说,而是用心用行动去证明的。 哀怨的长叹了一声,林琅邪也不再逼他,而是渡步到三生石旁边,借着月光,看着上面刻的两句话,“三生石上定姻缘,上穷碧落下黄泉。” 两句诗下面是他刻的两个名字,林琅邪、玉清寒。两个名字紧紧挨着一起,胶若一体。 林琅邪温柔的看着他,“清寒,明日一别,千万珍重,那日的话,本少再说一遍,你要记得,不管你在哪里,本少都会跟着你。”此情上穷碧落下黄泉。 这句话其实是逼玉清寒好好照顾自己,若是他有个意外,林琅邪也不会独活,林琅邪很清楚玉清寒的为人,他心地善良,顾虑极多,为了百姓苍生宁愿舍了自己。 林琅邪对他的缱倦深情他又怎会不知?他缓缓的走上前的主动环住他,声音清淡又坚定,仿佛说下一个诺言,“我答应你,我会平安回来。” 青源河边只剩下两个男子静然相拥,这一刻,风静云灭。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夏历二十一年正月十五日,正待东部城中百姓欢庆元宵之际,南诏国忽然发难连夜攻城,半月之内接连拿下东部三郡七城。 兹云郡郡守誓死守城,被人砍下首级悬挂与城门之上示威。 褚伊城沦陷守将拒降,被人虐待致死,全城十万百姓遭敌屠洗一空。 琦釉郡守城郡守开城迎敌,致使南昭敌人长驱直入迅速蚕食东部七城逼近赫撒尔平原。 …… 大夏东南有南诏诸国蠢蠢欲动,西北有北苍蛮越大军压境,面临着空前的危机。 所有人心中都知道,烽烟已起,乱世来了。 夏历二十一年二月十日,林琅邪登紫京城楼,宣告自立为王,称自己和大夏朝廷是私仇不需要外族介入,凡是此时犯大夏国土,伤吾同胞者,以南诏为先,必领兵讨伐,不死不休。 一番话掷地有声,冲破层层云霄,穿透四海八荒,响彻在天地之间,一时间蠢蠢欲动的国家皆耐着性子做观战之态,不敢轻易捋其虎须。 同日,玉清寒率20万鹰军赶赴天关御敌,铁骑驰骋在前方,铁甲在阳光下泛着森寒的光芒,玉清寒骑在白马之上,最后向站在城楼上的林琅邪遥遥的望了一眼。 林琅邪负手站在城楼上,玄色的衣衫在风中翻卷,狭长的丹凤眼是睥睨天下的冷然,深沉似夜的眼中潜藏的柔情耀眼直直的望进玉清寒心中的柔软。 二十万的军队宛如潮水一般向前延伸,直到视线中那抹白衣返身向前,林琅邪才挥手示意手下人,“放吧。” 一道道尖锐的呼啸声冲飞入空,在青天百日下炸开成一朵朵无形的花火,紫京城头盛开着一场绝世烟花。 乱世中的烟花为了他,玉清寒没有回头,他知道林琅邪的视线在身后,也知道这场烟花不是为了送别而是告诉他,他会在这里跟他再一次重逢。 烟花的爆鸣声渐渐的消逝在夜空,将士们的脚步更加坚定,每个人的脸上是誓死如归的决心以及必胜的信心! “将军,鹰军在暄关折损三千人灭敌五万,敌军已经逼近天关城下。”守城军半跪着在岳云奎身前,脸上是执拗不屈的悍不畏死。 “又损了三千弟兄,干脆老张我们打开城门和那群蛮子拼个鱼死网破!”岳云奎瞪着虎目,额上的青经根根爆起,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 “岳将军说的对,兄弟们和他们拼了吧!这么守着实在太憋屈了!” “给我忍着。”张良眼上的刀疤狰狞吓人,显然心中也极度不平静,“不管怎样我们要撑到少将军回来!” 如今天关兵力不足,林琅邪带走的鹰军占了大半之多,幸而以往征兵加入了不少新生力又经过玉清寒训练过,个个皆能以一挡十,拼着死也拉垫背的狠劲支撑到现在。 “砰!”岳云奎狠狠的捶在桌子上,盛怒难消,“不知道将军他们什么时候到,南边的战争也打了起来,形式也不容乐观,这一群群杂碎简直就是趁火打劫!” “报~,将军已有军队兵临城下,在天关城下叫骂,说我们都是孬种,只敢闭城不敢迎敌,还把死了的兄弟身体放在马蹄下践踏。”说话之人眼睛血红,满腔的不忿。 厚实的石桌顷刻间化为齑粉,“欺我大夏无人吗?!不过是趁着少将军和公子不在,简直欺人太甚!”岳云奎狠声说道。 转身对着传令军吩咐道,“去召集余下鹰军随我上阵杀敌!” “老岳你!” 岳云奎瞪着虎目打断他的话,“少将军不在,我绝不能堕了他的名声,更不能任自己的兄弟连尸体都不完整!!” “可是!!”如今天关善谋策的人一个也不在,张良虽知此举不妥却不知道如何反驳,自己的兄弟死了还要任人践踏,换谁谁也受不了! “不用多说,你留守天关,等着将军他们回来,其他人跟我走!”岳云奎抬步便走,杀气腾腾。 这一走兴许就是永别!张良红着眼睛看着他离开,心中祈祷林琅邪的军队快点到。 淳于正坐在高高的观战台上,目光阴鹜的看着缓缓打开的天关大门,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太子,践踏尸体似乎不太好,这是对死者的亵渎与将士的侮辱。”北苍赫连将军站在淳于正身边,目光看着下方被马蹄践踏成泥的模糊血肉终有些不忍。 浓郁的血腥气息弥漫在整个血场,让人几欲做呕,淳于正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赫连将军觉得我们不这么做会激的天关将领失去理智吗?如今不趁着林琅邪玉清寒尚未归来一举拿下天关,等他们来了,我们北苍将士必定士气大降,你觉得是死人的尊严重要些还是北苍勇士们性命重要?!” 作为一个将军赫连不能苟同他的做法,却不得不承认此举是逼出天关将士们最好的办法。 “对啊!你们北苍将士怎么也跟大夏一样磨磨唧唧的这么多废话,能打胜就行了,哪来这么多废话。”蛮越大汗阿达木不屑道。 赫连垂着头不再说话,心中叹了一口气,此次突然袭击大夏大多也是蛮越大汗的注意,不然以北苍的兵力至少要修养两年,迎曦之战,少年琴音震敌,是北苍人心中的梦魇。 “来了。”淳于正猛然站了起来,看着数万的兵力,脸色喜意掩饰不住,喃喃自语,“这大概是天关最后能够御敌的兵力了。” “赫连。” “末将在!” “本太子命你带十万人联合阿达木大汗的去包抄他们,誓要全部全部歼灭!” “嗯,本王命人出十万人马,这数万人马肯定手到擒来。”蛮越大汗不屑道。 淳于正微微一笑没有反驳,暗想若是他当初如果参与迎曦之战大概不会这么说了,没亲眼见过玉清寒的威力,没有亲手和林琅邪过招他根本不会了解这二人身上潜藏着多大的能耐! 所以这次趁着他们不在,一定要拿下天关,一定!北苍也没有退路了! 天关城下两军对垒,千军万马,长刀遮日,啸声震天。 “北苍小儿,前来受死!!!”看着马蹄下破碎的血肉,每一个天关将士狠欲狂!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拼个你死我活! 没有多说的废话,此刻只有鲜血能平复天关将士的愤怒,每个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杀杀!用敌人的鲜血为死去的勇士报仇。 “鹰军听令,给我冲啊!”岳云奎大吼一声,糙着双斧一马当先的冲了上去。 数万将士紧跟他的身后,马刀雪亮,砍向敌人!!两方兵马绞杀在一起,每个人都杀红了眼,鲜血如注喷洒在脸上,身上,眼中看见只有血红色,到处都是鲜血,分不出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没有人在意,所有人只是麻木的举着刀砍,拿着抢刺。 二十万的军队将包围的天关的人马的包围圈渐渐缩小,天关将士们踩着敌人尸体拼命的突围,他们没有求生,而是求死!!誓死也要拉着几个敌人跟自己同归于尽!哪怕被长枪刺穿脏腑也要撑着最后一口气砍向敌人的脑袋!! “将军挡不住了!”有人高喊着,拼着最后一口气砍下敌人的胳膊!下一刻被人刺穿,鲜血喷了岳云奎一脸。 “给我顶住!死也给要拉两个垫背,兄弟们不能白白牺牲!!”岳云奎劈手砍翻身边包围的一个敌人,立马又涌上了一大堆人对着他冲了上来。 似乎是知道他是主心骨,蛮越军队立刻分出数个身强力壮的死死的抱住他的手脚,誓要与他同归于尽。 岳云奎大吼一声,手上的双斧拼死砍掉了两个人的脑袋,被砍的人死死不撒手,决意要拉着他一起死。 眼前银刀雪亮,映着血色的光芒。 岳云奎动弹不得只能硬生生的看着死亡的脚步加近,要死了吗?可是不甘心,不甘心啊!!还没有撑到少将军他们军队到来,还没能多拉点垫背怎么能这么死呢?! 看着岳云奎被逼入死局,淳于正只觉得十分解气,天关马上就要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了,攻陷了天关里面财产都是自己的了,挥军南上拿下大夏首都指日可待,眼中野心毕露,仿佛此刻他跟蛮越大汉阿达木相视一笑,静等鹰军溃败。 长箭破空,凌空一声啸响。 岳云奎瞪大双眼,长刀离自己不过一指的距离,那举刀的大汉却在自己眼前生生倒下。 呆愣了一秒,狂喜充斥眼中,猛然向后望了过去。 敌军的黑潮中出现了一袭清雅白衣,绝代风华。 玉清寒骑在白马上,广袖凌风,表情冷然,他的身边是数万的银甲军跟随,血光下他们仿佛是突降的神兵。 玉清寒命人取来九霄环佩置于马上,雪白的手指在琴上滑动,琴音骤起,悠荡激昂下是掩不住的冷锐肃杀。 一曲琴动,血杀四方。 “是公子~公子来了,兄弟冲啊!”所有人在看见骑在雪色战马上的白色身影都仿佛被灌注了无上的勇气和信心。 “北苍的军队!撤退!!”淳于正脸色骤变,急急喝到。 “为何要退?”蛮越大汗不解,“我们马上就要胜利了,他们不过区区数万人马而已,还有这琴音也没有传闻中那么神奇能破敌百万。”看着随着琴音扩散倒下的也只是包围圈最外层的人马,阿达木冷哂,“是你们北苍兵马不行吧,若你此时退了先前话说的条件你们北苍要让出三分之一的利益!” 淳于正不欲与他争辩,吩咐着北苍军队鸣金退兵,随着北苍兵队的后撤,包围圈顿时瓦解。 两方鹰军逐渐汇于一起,蛮越军队拼死顽抗,二百余影卫骑在战马之上,随着琴音的变化摆出阵势冲入十万大军中,横扫蛮越军队,所过之处,掀起阵阵腥风血雨,看的阿达木目目眦欲裂,“那是什么?” “玉清寒的影卫。”淳于正咬牙切齿。 打乱了蛮越的队形,待得两方鹰军汇合之时,玉清寒召回了影卫,并未深入敌军,命令众人随着自己回返,撤入城中。 第一百四十五章 “公子~”天关所有人都看着坐在首位的少年,脸上欣喜若狂。 玉清寒微微一笑,目光柔和看向岳云奎温声道,“岳将军没事吧?” “没事。”岳云奎摆了摆手,心中诸多感慨,脸上有些赧然,自从上次自己去求玉清寒离开林琅邪,二人几乎没有直接碰过面,心中多少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清贵无暇的少年,如今更是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或者说整个天关都欠他的。 “公子为何突然退入城中?以你之力,此次歼灭敌方二十万人应该不难。”张良不解发问,先前他在观战台明显看见北苍已经开始后撤,若是玉清寒趁胜追击,敌方二十万人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玉清寒淡淡道,”如今敌众我寡,若是真的在此刻灭了那二十万人马天关军队必然也有所损失,拼人数我们是拼不过他的,不如撤回从长计议,如何把损失减少到最小。“ “公子可有何良策?”张良赞同的点头,继而问道。 以往这个时候这类的问题都是问向段无双的,然而自从玉清寒来了,他仿佛就成为了所有人的主心骨,一切的指令以他马首是瞻,对此段无双也没有丝毫的不愉,所有人都是真正的打心眼里佩服这个少年。 玉清寒略做沉吟道,“玉某在路上曾和无双商议过,蛮越大汗阿达木是一个极为刚愎自用的人,可以从他入手分开他和北仓的军队。” “那如何分开?” “我们打开城门迎他们进来。”玉清寒果断道。 “什么?!公子这怎么行?城中的百姓怎么办?”众人一听大失惊色,若不是说此话的是玉清寒,恐怖他们早怀疑眼前之人是敌国的奸细给拖出去碎尸万段了。 说话的是玉清寒,所以他们尽管不解还是耐心的听下去,玉清寒也没有因为众人的惊异脸色有丝毫变化,仍是淡淡的,只是那双清淡的眼眸如今深沉的像最上等的墨玉,发出摄人的光芒,“疏散百姓,放出消息,就说我们弃城而逃。” “弃城而逃?这等事情岂是大丈夫所为?!”岳云奎当即吼了出来,刚刚差点在围攻中丧命,此时一肚子火气。 听了他的话众将不禁笑了出来,一看所有人竟然还笑,岳云奎更觉得火大,“笑个屁啊,你们在笑什么?!” 段无双连连摇头,直叹息,岳叔啊岳叔真是典型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当然这话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岳叔,公子并不是让我们真的弃城而逃,而是一种策略,想来瓮中捉鳖。” 岳云奎瞪着眼睛,似懂非懂却也不发表意见了知道自己刚才丢了一个大丑。段无双转头看向玉清寒,“即使放出了消息,北苍可不一定上当啊,淳于正为人也素有心机非阿达木可比。” 玉清寒温和道,“无双,我军优势是什么?” “士气高昂,上下一心。”段无双不假思索道,要说团结天关军队绝对是首屈一指的,脑中灵光一闪,段无双顿时想明白了,我方人数虽然不多,可是贵在团结啊,可是反观敌方阿达木刚愎自用,淳于正又谨慎小心,不会轻信他人,军队凝聚力并不强。“公子的意思只要阿达木上当就够了,淳于正摄于迎曦之战必然不敢冒险进城。” 玉清寒赞赏的看着他,段无双却有智慧,经自己稍稍点拨就能想明白其中关键所处,不愧为林琅邪手下的最得力的助手,“可是,万一淳于正不上当跟阿达木一起攻进城来怎么办?” “我们已无退路,只能拼死一搏,置之死地而后生。”玉清寒眼中猛然爆发出一股毁天灭地的凛冽气息。 “从今日起开始疏散所有百姓,天关城中只留下鹰军将士潜伏在内,若是北苍真的随他们攻打进来,玉某也同样能让他们一去无回,绝不会让他们踏过天关进入大夏境内。”这一刻,所有人在玉清寒苍白俊秀的脸上看见了让人心惊的坚毅,坚决! “是,我等全听公子安排。”所有人都吼了出来,他们相信玉清寒,上下一心,心甘情愿的将自己性命乃至灵魂教给这个少年。 夜间,段无双令人前去疏散所有百姓,亲自熬好了药端入玉清寒营帐内,在离开前的那一晚段无双睡的正熟被林琅邪叫醒千叮万嘱的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好玉清寒,并且必须每日亲自给玉清寒熬药,不然以玉清寒的性子一忙起来铁定忘记了,还恶狠狠的威胁道,要是玉清寒少了一根毫毛一定砍他一百刀,现在想着林琅邪的表情他还心有余悸,真是个见色忘友的家伙! 现在玉清寒每日就歇息在林琅邪往日处理军务的营帐,也没人觉得有丝毫的不妥,他在天关的威严已经足以和林琅邪并肩了,走进了营帐,果不其然,少年并未歇息,坐在桌案旁边翻阅文案,桌子上摆满了地势图,不仅有天关的更包括了东南南诏那边的,他翻阅的样子很认真也很美,昏黄的灯光下如玉容颜摇曳不定,美的模糊而幻灭。 直到走近玉清寒不足十步的距离,玉清寒才抬头看他,额上的梅印如血嫣红,凄美绝伦,那双眼睛却是平和淡然的,微微一笑,玉清寒接过了段无双手中的药道,“有劳无双了。”不跟林琅邪在一起他并未再服用骗林琅邪所说的解毒药,只是每一旬按照神医无毒的话服用天山雪莲来压抑体内的毒素,这药是保胎药。 虽是战乱纷争,玉清寒却还是顾忌到了肚子里的孩子,每日会抽出部分时间小憩,药也会很认真的服用,看着少年安静服药的样子,只觉得无比心酸,这个少年身中剧毒不但能淡然处之更是兼顾天下,日日为百姓奔波劳累,家国在前面,最后才是自己,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大义? 段无双有时候想若是林琅邪若是知道玉清寒不仅怀了他的孩子自身的毒更是无药可解会怎样?他不知道答案,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林琅邪的痛苦绝不会比玉清寒轻一分,明明是很痛苦却要坚定的走下去,这就是他们的爱,他们的义无反顾。 “无双……”玉清寒喝完了药却发现眼前的人已经走神,自己方才讲的话大概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啊?公子抱歉,你说什么?”段无双回神,少年正淡淡微笑,无奈的看着他。 “蛮越军队进城以后,玉某打算以5000名精兵楔入敌人先头部队与主力之间,割裂他们令他们首位不能相呼,再派前去北苍营地造成骚乱,称蛮越战败,离了他们的军心,失去蛮越相助,北苍绝不敢妄动,只是这5000精兵领头人你觉得何人能当此任?” 若说对鹰军人员的熟悉程度,玉清寒还是不及段无双的,他虽记下每个与他有过接触的鹰军成员在性格方面的熟识度却不及与鹰军朝夕相处数年的段无双。 段无双想了想道,“依我的意思不如让张虎去,此人年龄虽然不大,在鹰军中表现却较为突出,武功底子也不错。” “年龄不大……”玉清寒宛然一笑,有些感慨的道,“昔日他也曾与玉某过招,如今倒也成长一个能独挡一面的战士了。” 段无双附和的点头,猛然发觉眼前的少年才是真正的年纪不大,莫说张虎,连自己都比他大三四岁,只不过他的所做所为总是能让人不自觉的忽略他的年龄,以前的林琅邪虽是双十年纪表面却有几分风流不羁,而他自从相识那日就是清雅淡然的,仿佛看破了红尘中的一切,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有丝毫的动容。 但是段无双知道他,他心中的牵绊极重,看似无情其实极为重情,他见证了他与林琅邪相爱的过程,他知道这个少年骨子里的坚韧与不屈服,可以说他是世上第一个真正被林琅邪和玉清寒感情所感动的人,也是第一个对他们真正有所了解的人。 “公子,无双有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段无双为人虽然和林琅邪性子有几分相似,那却是私底下的,在玉清寒面前不敢放肆分毫,这世上敢在玉清寒面前放肆的只有林琅邪一人,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说吧。”玉清寒眼眸如水,不动声色的翻阅着桌上的地势图。 “之前我们接应岳叔的时候我已经有所疑惑,公子琴音的威力似乎不如以往,方才我进入帐中公子竟似没有察觉,习武之人耳听八方,如今这般可是与体内的毒有关?”段无双心细如发,特别是有林琅邪的嘱咐,他对玉清寒所有的一切都上了心,不想让他有丝毫的损失。 “你所料的没错,我的内力在逐渐丧失……”玉清寒没有抬眼,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没有丝毫的变化,他知道总会有人发现端倪,却未料到这么快。 “什么时候的事?”段无双脸色难看起来。 “回天关的路上吧。”其实不仅是内力在逐渐丧失,五脏六腑也时而会绞疼,他知道碧血的毒渐渐开始爆发了,他甚至的不知道体内的孩子有没有事,不过现在已经无暇顾及,只能每日按时服药,抽出时间小憩来安养,他唯一庆幸的是此毒在离开林琅邪以后渐渐爆发,不然肯定瞒不过去。 “公子为什么到现在你还一副没事的样子?没有武功毒发的时候你随时会送命的啊!!”段无双心急如焚。 “不然呢?玉某该怎么办?”玉清寒抬眼了,他眼中有着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执拗不屈,“痛哭流涕?方寸大乱?坐着等死?” 水色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如此时局,我怎能乱?” 是的。玉清寒不能乱,哪怕下一秒他就要命丧黄泉,这一秒他还是不能乱,要泰然自若波澜不惊,因为他现在是整个天关的主心骨,因为他要活着跟林琅邪再一次相见!! “我不走,不走,我要跟公子在一起!!”营帐外传来混乱的叫喊声,有士兵进入了营帐,脸上的神色分外为难,“公子,一方公子在外面吵闹不愿意离开天关。”其他的百姓还好说,可是对于和玉清寒关系匪浅的水一方他们却不敢来硬的,要知道把一方小朋友逼急了,连林琅邪他也敢当面冷嘲热讽。 “公子,我不离开你。”水一方冲进营帐,死死的抱住玉清寒不撒手,令玉清寒略有诧异的是他竟然没有哭闹,只是眼神坚定又委屈,拉着自己死活不撒手。 玉清寒本和水一方感情深厚,只不过这一年来因为种种原因二人聚少离多,如今实在没有什么精力顾忌到他,只是在走的时候暗中派了两个影卫保护他。 “一方不要胡闹,听话,跟着影卫离开,留在这危险。”玉清寒的话对于一方小朋友一直是很有威严的,哪怕他们有段时间没见,一方小朋友还是有些惧怕的,不过这次他并没有听话的离开,白皙的小脸很认真的说,“危险我也不怕,一方要跟公子在一起!” “松手,今晚就走。”玉清寒脸色微微一沉,水一方年纪还小,从小就由他就保护的很好,并未经历过什么事。 “不走!死也要和公子在一起!”偏偏这个时候一方小朋友犟起来了,黑亮的眼睛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那眼神分明再说,要么打死我,要么你让我留下。 玉清寒不禁怀疑自己平日是不是太宠他了,简直无法无天了,淡淡的吩咐道,“带他离开。” “是。”两个侍卫硬拖着一方小朋友离开,不顾一方对他们的拳打脚踢。 “公子,你说过会一直跟一方在一起的,一方不怕战争,一方只想跟公子在一起……”水一方由两个侍卫拖着离玉清寒越来越来远,眼中没有泪却没有滴下来只是倔强的看着他,“公子,一方已经长大了,一方会保护你,不要赶一方走……” 玉清寒微微一怔,原来水一方并不是胡闹,他在担忧自己,想要保护自己,这个年仅六岁的孩子遇到事情再也不是方寸大乱默默的哭泣,他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长大了,玉清寒目光温和的看着他,“若你真想保护我,现在听公子的话,离开这里。” “是啊,一方,你现在没有什么能力,留在这里只会拖累你家公子……”段无双也开口道。 听了段无双的话,一方小朋友渐渐停止了挣扎,他抽了抽鼻子,“好,公子,这次我走,一方一定会努力的,努力的强大到可以保护你。” 等到水一方离开,段无双道,“一方长大了。”是的,水一方真的在他们不经意间渐渐的开始成长。 “一方天资聪慧,不仅在琴艺方面悟性极高,对经济发展,商贸策划之见也颇有见解,是可造之才!以后少将军若是登基为帝一方小朋友前途无量啊。”段无双感叹道,玉清寒身边的人就是不一样,连个小破孩也这么牛掰。 “一方的未来就让他做个琴师吧。”上次林琅邪交给玉清寒关于天关发展的策略明显不是出于自己之手,玉清寒心知肚明是跟一起在旁边听课的水一方以某种代价换取的,一方的出众他当然知道,可是他不愿一方和自己一样背负起天下苍生,做个普普通通的琴师即使无所作为,也许会幸福一些。 段无双叹息了一声,玉清寒的想法他也能知晓几分,这是作为兄长对弟弟的爱护,他已经为水一方打算好了将来,只不过玉清寒却没有想到,水一方并没有随着他设定的轨迹走下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大夏无人,天关城将士弃城后撤的消息在短短三天之内传遍北苍蛮越军中,蛮越大汗货摩拳擦掌想要一举拿下天关。 淳于正怀疑其中虚实,派人前去打探,探子报,“城中所有人均已撤离,天关已成一座空城。” “依本王之见,今晚就突袭天关,拿下这座富饶的城市。”阿达木已经忍不住了,天关的繁荣他远在极北之地也知晓几分,正是因为垂涎才想趁着大夏内乱的时候吞下这块肥肉。 “不行。”淳于正断然拒绝,“玉清寒十分狡诈,本太子不信他会这么轻易把城池交出来。”如果真的连正面都不交手直接后撤,将大好的土地拱手让人,那人绝对不会是玉清寒,要知道既然面对百万大军,那个少年都能不动于色,如今兵力尚不足百万如何能让他望风而逃? “淳于太子你这是何意?”阿达木不满的看着他,“先前你也看见那个什么玉清寒根本就没传闻厉害,什么琴音横扫百万大军,依本王之见能扫百人就不错!” 淳于正解释道,“大王你是没见过他真正的能力,之前战场上他带来的几百骑士不也伤了你不少人马?” 阿达木从鼻子哼出了一声,“本王承认他的影卫很厉害,不过几百人而已,我们蛮越的勇士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们!还有就算真的是埋伏又怎样?之前在战场上玉清寒的人马也才数万而已,你又不是没看见,我们可是百万雄兵!!磨磨唧唧的这么多借口难道你们北苍想独自吞掉这块肥肉吗?!” “大王想多了,总之依我的意思我们还是先等等切忌贪功冒失!”淳于正的脸色也变的不好看了,对于这个刚愎自用,狂妄自大的蛮子,实在说不通。 阿达木不可置否,“不用那么多话,天关这座城谁有本事谁得。”说完,拂袖而去,留下淳于正一人在原地阴沉着脸。 当天夜里。阿达木撇下北苍私自调动三十万军队,留下二十万驻守暄关。 “公子,探子回报,蛮越大汗谴军三十万朝我方袭来,北苍暂无动静。”传令兵跪在玉清寒身前,恭敬道。 段无双喜道,“一切依公子所料,淳于正果然不敢动。” “张虎。”玉清寒喊道,他的声音不大,自顿生出一股威严。 “末将在。” “我命你率5000人马立刻避开蛮越军队潜入暄关分裂他们,使他们一分为二。” “是。” “岳将军,张将军。” “末将在。” “你二人带5万人马随张虎一起潜入北苍,随时支援张虎,待得战斗打响之时散布蛮越战败的消息,说的越真越好,乱了他们的军心。” “是。” “无双。” “末将在。” “待的他们进攻之时我带领暗中的鹰军展开伏击,你率领余下将领暗中张开两翼胁制他们逐队消灭。” “是。” 玉清寒从容且冷静的发布施令,一点也没有大战将来的紧张之感,众人仿佛吃了定心丸一般,整齐有序的去执行命令,该出发的出发,该潜藏的潜藏,一座装满了精锐部队的大城很快又变得安静的恍若无人。 “大汗,天关果然没有守卫连城门都没有关呢!” 阿达马一挥手,二十万的人马停下了步子,他们在黑夜中行走,仿佛一条长长的毒蛇一半露着獠牙,准备将天关吞吃入腹。 “哼,淳于正肯定在骗我!什么玉清寒了得,不过是孬种而已,跑的这么快,哪里有我们蛮越男儿的半分英勇。”眼睛在黑夜中扫视,借着火把的光芒,看着城楼并无一人把守,甚至属于大夏的国旗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取了下来。 “兄弟们,今日过后,我们也能吃香的喝辣的,享尽荣华富贵了,哈哈。”阿达木颇为豪迈的大笑道,仿佛看见前方无数财宝皆堆积于眼前。 军队大摇大摆的像天关进发,往日灯火通明的城镇如今漆黑一片,“真的没人呢,大王!那玉清寒肯定是听到了大王的英名给吓跑了,哈哈。”一见城中沉寂无人,一人立刻拍起了马屁。 阿达木竟然还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不屑道,“诸国把林琅邪玉清寒吹的这么高,依本王之见简直不堪一击,这玉清寒也就长的跟娘们一样,漂亮了点,还会弹个什么琴。” “大王瞧上了他的相貌啊,这容易,等大王将来统一天下的时候命人给您抓来天天弹琴就是。” 隐在暗处的影卫偷偷的瞧了瞧自家公子的脸色,莹玉般脸上没什么怒气,只是冰冷了点,虽不激烈却还是让人打了个冷战,玉清寒没有过激的表现,影卫和鹰军却有些忍不住了,竟敢这么侮辱公子,等抓到了你们,一定要割了你们的舌头!即使在愤怒,没有玉清寒的命令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忍着,目光凶狠的盯着说话的人,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他们碎尸万段。 “各位兄弟分成两百队,看见喜欢的随便拿,不要客气。” “谢谢大王。”蛮越军队顿时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立刻四散在城中各角落开始搜刮财物。 “哟,这房子好漂亮我进去瞧瞧,你们在这等等。”一个千人小队的队长兴奋叫道,呼啦一声踢开了门,走了进去,两眼还没来得及欣赏财宝,喉咙便被忽然出现的利刃划破,一招毙命,颓然倒地。 “队长怎么还没出来啊?该不是兴奋的晕了吧?里面又没女人。” “脑子里成天想着女人,当谁都跟你一样啊,不过听说这大夏的姑娘啊个个都水灵的要命……” “瞧瞧你那馋样,没出息,我们还是先去看看队长……”吧。一个吧字还没说出口,突来的飞箭贯穿了胸口,带出了一道血泉,喷了身边人一脸。 “啊啊啊啊,有敌人……”话刚说完,才发现身边的兄弟们已经悄无声息的倒下了不少,皆是被一击致命,甚至没能叫出来,下一刻,自己也倒下同他们做伴去了。 此类的情况在天关的各个角落上演着。 巨弩、弓箭、暗器,天关的将领们充分发挥了玉清寒平日训练的成果,无比精准的切断对方的喉咙而不引起察觉,每一秒都用利器收割着生命。 血水染红了每一片地,有些后知后觉,一脚踩在血水里,骂骂咧咧,“该死的,又没雨,哪来这么多水。”低头一看,鲜艳的红色染满了军靴,刺鼻的血腥味开始弥漫在空气中,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只觉得喉间一道凉意,“咚”的一声倒地。 “大汗,不好了,我马人马被突袭,死了好多兄弟,血,血,都是血……”话未说完,利箭破空,又一个死不瞑目的。 阿达木终于害怕了,疯狂了,“撤退,撤退!!!” “报告大王,城门已关,我们被困了!” 蛮越所有人都乱瞪着地上的死尸,神经几乎崩溃发出了野兽一样的叫声,看着己方伤亡人数,阿达木目眦欲裂,“玉清寒?!在哪里?躲躲藏藏跟老鼠一样,出来,你们这群卑鄙小人出来!!!” “若论起卑鄙,玉某怎及的上大汗你呢?”清雅的笑声回荡在夜色中,似乎吹散了不少血腥之气。 阿达木抬眼便看少年出现在房顶之上,恍若从月中飘来,一袭白衣在风中迎风飘扬,额上的梅花印似血沉凝,带着凄,透着厉,清俊无双的容颜嘁着冰冷的笑意,一双清淡的眼眸仿佛映入了漫天的星子,粲然生辉,让人心头生出莫名的压力。 “你算什么好汉?如此卑鄙?竟然耍这种诡计!”阿达木眼睛血红的瞪着他。 玉清寒不以为然,淡淡的看着他,仿佛在看蝼蚁一般,“大夏与蛮越一直相安无事,如今你蛮越趁着大夏内乱的时候妄图吞下天关,如今这个结果也是应得的。” “公子和他废什么话,割了他的舌头,看他还敢不敢口出狂言侮辱您!”已有人按耐不住想要教训阿达木。 “玉清寒你无权这么做,我是蛮越的大汗,至高无上的王,你有种跟我单挑,你不是能以琴音杀敌吗?那就跟本王比比!” 玉清寒微微一笑,恍若在夜色盛开的莲花,目光看向东南的方向出现一抹眷恋,“你不配!这个世上只有一人能让玉某为他抚琴。” 说完,淡淡的吩咐一句,“留他一条性命。”身影轻灵的飞跃到墙头。 城门外一片混乱,蛮越军队失去了大王群龙无首,宛若无头苍蝇一般四处逃窜。 张虎率领着鹰军以包围的队形将他们逼到一起,铁骑所过之处,收割鲜活的生命,红光映照着血尸,说不出凄惨。 马蹄下是无数被践踏的尸体,凄厉的叫声响彻夜空。 蛮越已败。 段无双上楼,侧首看着旁边的玉清寒,一袭白衣,淡漠幽雅,不沾染半分血腥之气。 他的脸上并无半分战争胜利的喜悦,清淡的眼中透出一股悲天悯人的气息。 段无双想到曾有一日,他同林琅邪站在这里,林琅邪说战争就是为天地战局为盘,将士性命做子,何其残忍。 他与他明明都不喜欢战争,却只能在这乱世中浮沉,为他为天下,抽身不得。 “公子,你说将军那边怎样?”段无双有些担忧,林琅邪将大半的兵力都给了玉清寒,其战争状况肯定比这里更为凄厉。 “他会胜利的。”夜风吹散了他的声音,听在段无双耳里,却是无比的笃定。 第一百四十七章 玉清寒生擒蛮越大汗阿达木,以不足三十万兵马大败两国百万联军,震慑的北苍不敢轻举妄动,战绩赫赫飞速传递到大夏境内,张虎快马加鞭赶到东部赫撒尔平原将战阵全况悉数告诉林琅邪。 林琅邪正擦拭着龙泉剑,听见张虎所说蛮越大汗竟然妄图统一天下后抓了玉清寒让他为自己弹琴,眼中猛然迸发出一道寒光,惊的张虎冷汗直流,似乎连营帐中的温度都下降了不少,后又听见玉清寒的回答,眼中的寒意顿时化为了如水柔情,让张虎暗暗惊异,恐怕这世上只有牵涉玉清寒才能引起林琅邪的情绪波动吧。 自从再次在京都会面后,张虎敏感的察觉到了林琅邪的变化,他变了,变的深不可测,眉宇间少了慵懒的神色,多了出了冷意,举手投足间都有种凌人的气势。 “将军,公子相问这边的战况。” “你去回他,一切安好,让他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若是有了丝毫不妥,本少回去一定好好惩罚他!”说到后面林琅邪嘴角还带上了邪笑。 “是,将军。” 看着张虎重新骑上马,扬鞭而去,林琅邪才渐渐的停下擦剑,锋锐的剑身,映出了自己的容颜,邪魅俊美的五官带着冷芒,眼中有嗜血的杀意,战况并如所说的那个好,南诏国极为棘手,以往并不常听说这个小国,此次他带出的兵力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和自己相当,真正的棘手是他的一支军队,由血尸组成的军队,非人类!! 两军在褚伊城外交战已有了一个月,血尸军队让林琅邪有些头疼,那些人形如死人,普通的刀剑根本无用,唯有斩其首级才能让他们真正的失去生机。 不过好在,经过这一个月来两军相持不下的局面,林琅邪也摸清了血尸的一些习性,多是夜晚生猛,白日里威力大减,并且惧火。 而这一个月来林琅邪也并未发动真正的进攻,只是将他们限制在褚伊城内,不让他们进入赫撒尔平原,他一直在等,等一个突破的时机。 “将军,探子有消息传来。” “说。” “东边齐云国有兵队向赫撒尔平原进发,似乎是想和南诏汇合!” 凤目微眯,林琅邪眉间的冷意又盛了几分,看来又有国家不死心的想来摊这趟浑水啊,如今之际只有迅速灭掉南诏才能更好的震慑到其他国家,若是两军联合进入赫撒尔平原,平原交战大夏必败。 “既然敢来,本少就让你们有去无回!”这一刻,林琅邪眼中猛然冲出一股毁天灭地的霸气,说不出的恣意狷狂,多年的南征北战让他在心中迅速的想好应对之策。 “岳云!” “末将在!”听见林琅邪的声音,岳云当即进了营帐,如今林琅邪手上可用的大将多数聚于天关相助玉清寒,可调动的并不多。 “你即刻带十万人马抄小道绕到南诏后方伏击他们,防止他们后撤,在他们大军汇合之前一定要拿下南诏!” “是。”岳云迅速领命出发。 是夜,林琅邪站在营帐外,抬头看了看天空,今夜无星无月,一片暗沉,空气浮动着浓郁的血腥气息,褚伊城的十万百姓被南诏国国主下令屠洗一空,如今城内进驻着只有他们的军队和血尸军。 “今晚真是个好天气。”林琅邪喃喃的说了一句,“南诏国就由你开始祭大夏枉死的百姓吧!” “将军,全军集结完毕!” “待城内起火,你们便准备正面进攻,现在200人马带着柴油随我潜入城中放火!”林琅邪翻身上马,一身玄衣隐在暗中,微扬的脸勾勒出坚毅孤傲的侧线,像极了地狱幽冥的王者。 “是。”整齐统一的回答声。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褚伊城内,不断的尖啸声从城中传出,整座城仿佛血域一般,处处都是血腥之气。 “国主,今晚血尸特别暴躁,已经伤了不少将士了,怎么办?” 一座富丽堂皇的楼中,华衣中年人坐在首位,面色阴鹜的对着身边侍女上下其手,长期沉溺酒色的脸尽是不耐,“国师,你看怎么回事?” “陛下请放心,不过因为天气干燥的原因致使血尸暴躁了起来,待得他们补充完了血腥之气,自然会平静。”回答之人身着黑色法袍,蓄着白髯,看起来十分慈祥。 “可是,国师,我们已经有不少兄弟受伤,尸毒入体,他们也会转化成血尸的。”侍卫心急道。 “转化了正好补充兵力,若是有着血尸牵制,林琅邪的军队早就攻进来了。”国师面无表情道,“以极少数将士换取我们南诏的胜利,是他们的荣耀。” “恩,国师说的有理,你退下吧。” “陛下……” “退下!”南诏国主猛然抬头瞪着说话的侍卫,“在啰嗦把你也丢去喂血尸。” 一句话骇的侍卫再也不敢多嘴,显然知道自己的陛下并每天开玩笑,“国师,你看那齐云国到底什么时候能来啊,我们在这跟鹰军僵持很久了!” “回陛下,日前他们有传信,多则半月,少则十天。” 南诏国主点了点头,“待他们来了,定能拿下林琅邪,这大夏境内就无人可阻碍我军胜利了,哈哈。” “陛下,陛下~”又有人冲进房中,脸上满是惊慌。 “什么事?”正想着自己的宏图霸业,忽然被打断,南诏国主恶狠狠的看着来人,今晚怎么那么多事! “火……外面……火……都是火……”来人结结巴巴的说着,面色惨白。 什么?!南诏国主猛然站起身来,冲出小楼,入目是一片火海,火光几乎把夜空都烧的燃起来。 血尸惧火!!!国师首先反应过来,“快来人,去看看血尸,切不可让他们沾火!!” “晚了,陛下,血尸发狂了,在城中带着火四处逃窜!” “灭火,来人灭火!”南诏国主惊慌失措的叫喊道,血尸绝不能有事,这是他跟林琅邪对抗的本钱啊。 “灭不了了,陛下,火势太大了,到处都是火。” 林琅邪精心策划的火焰岂会让他们扑灭,火龙张开着血盆大口四处流窜给予他们最激烈的报复。 一时间,火光映着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了整座城。 “怎么会着火呢?怎么会着火呢?”南诏国主六神无主了,不可置信的瞪着眼前被火龙吞噬的景象。 漫天的火光中,林琅邪一身玄色铠甲骑在骏马之上,俊美的脸上无情而冰冷,凤眼弥漫着浓浓的煞气,宛若天神一般降临。 城门大开,在外等候多时的十万鹰军迅速冲入城中,手持银枪与四处溃逃的南诏兵绞杀在一起。 南诏军早已经因为这场突兀起来的大火乱作一团,忙着救火的时候,迎来却是死神的镰刀。 十万精锐的军队,压迫的他们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胆战心惊! “快退,快退~”南诏国主由亲兵拼死护送的逃离城中,等待他们却是在后方守候多时的岳云。 剩余的残兵哪里抵挡的了新一轮的绞杀,鹰军们每个人都血红着双眼,一点也没跟他们客气,一片一片的收割着生命,鲜血再一次染满了这片土地,只是这次不再城中的百姓而是害死他们的南诏人。 林琅邪傲然坐在马上,冷眼看着火光吞噬周围的一切,血尸因为无人顾忌被火光沾染凄厉的叫了起来。 他的表情很静,也很冷,丝毫没有因为周围的惨景而有所改变。 玄色的披风在身后翻卷,凤眼依然明亮而深邃,被火光映照出来的侧脸坚毅而漠然,整个人就像是君临天下的王者,高傲的看着众生臣服在自己脚下。 这一场火烧了一天一夜,将褚伊城的一切都烧成了灰烬。 当晨光来临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胜利了,林琅邪胜利了,鹰军胜利了,天关胜利了。 这座曾经被屠杀一空的血城将会湮灭于历史中。 褚伊城一战,三十万的南诏兵连同他们的国主随着一场大火同化为尘埃,半途中正在赶往赫撒尔平原的齐云国军队听说战况后没有丝毫犹豫的立刻撤回国家,林琅邪以最血腥的手段为枉死的大夏百姓报了血仇,震慑了东南诸国! 此战战况传于天下,连同天关战役,被世人共称为“双龙之战”。 第一百四十八章 褚伊城一战过后,林琅邪并没有去紫京,而是留下重兵驻守京都,自己亲自回到了天关。 浩浩荡荡的大军走在回天关的路途,宛若奔腾的游龙,银甲在阳光下泛着寒光,放眼看去绵延不绝,林琅邪骑在神骏的黑马上,领于部队最前方。 这是一只装备精良,井然有序的胜利之师。 玉清寒站在城门口迎接,依旧是一袭白袍轻裹,眉目如画,面貌与初见之时一般无二,清若皎月。他的身后站满了天关将领,岳云奎,张良,张虎,段无双,甚至连一方小朋友都在。 不管身边有多少人,他总是能第一眼就让人认,与生俱来的高贵。 每个人皆无比激动的对望着,林琅邪翻身下马,快速的走到玉清寒面前,眼中是战后的喜悦与刻骨的思念,“清寒,我们胜利了。” 是的。胜利了。双龙之战,林琅邪与玉清寒的名字将彻底响亮在这天地之间。 玉清寒点了点,微微一笑,他知道林琅邪会胜利的,一直都知道, “现在这里冷吧?我们快进去。”林琅邪毫不避讳的拉过他手放在自己掌心温暖,果然,冰凉如雪,看着少年苍白的脸色,心中一阵心疼顺带狠狠的瞪了段无双一眼。 段无双被他这一眼看的冷汗直冒,在心中大呼冤枉,玉清寒本就身体异于常人,四季冰凉关他啥事。 林琅邪的举动没有让众人觉得有丝毫的怪异,心中早已经接受了二人在一起的事情,在他们的心中,也唯有这二人才能真正的配上彼此。 众人随行一同进了城,战事平定,北苍暂无异动,林琅邪暂时未去管。 营帐中,众将汇于一堂商讨何日同紫京进行最后一战,如今林玉二人已震慑了诸国,短时间内,若非林琅邪想打,不会再起战争。 目前的状况是先回大夏逼夏凌绮退路建立自己的政权?还是先集聚兵力全力攻打北苍?是目前正在商讨的主题。 林琅邪坐在首位饶有兴趣的看着各抒己见的众人,眉宇间又出现了几许慵懒魅惑,目光却是冷厉的。 “依我老岳的意思还是先打北苍吧,那群畜生几次三番犯我国土,伤我同胞,不可原谅!”岳云奎坐在一旁,瞪着眼睛建议道。 “我觉得还是先打朝廷,反正北苍也不敢妄动了,大夏已是囊中之物,占领朝廷后将军再以此为基发展也不错。” “不行,还是北苍吧,如今东南已无人敢再犯,等北边战事彻底平定,我等再返紫京也无不可啊。” 众统领吵的不可开胶,各说各的理,意见不统一,“先回京都。”一道清冷的声音的浇灭了众人因为争吵而冒出来的火气。 玉清寒神色淡淡的,说出来的话却有几分不容违逆的意思,一见他开口,众人也停止了争吵都看着他,他神色不变,如常清淡,“依玉某之见,先回京都方是上策,夏凌绮虽已不足为患但是手上多少还是有些兵力,等到少将军真正解决了内忧,消除了隐患再攻打北苍也不迟。” “清寒的意思是?”林琅邪端正了坐姿,也看向他。 “启程回京,登、基、为、帝。”玉清寒说的坚决,说的不留余地,甚至罕见的出现一丝急迫,一丝隐藏极深的悲伤。 哪怕他表情拿捏的极好,没有半分的异样,林琅邪仍觉得有些古怪,从玉清寒那日主动让他举兵攻打大夏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了,他是知道玉清寒的,明明不喜欢血腥,不喜欢战争,这几次却异常的支持自己去颠覆皇朝,林琅邪想了很久却想不通其中的原因,看着少年淡然的脸色也只能当是自己的错觉。 是因为那日少年对自己所说的话,他要陪着自己,亲眼见证自己君临天下,想至此,林琅邪也不再多想,答应了他,“我们就先拿下朝廷在和北苍慢慢算账吧。” 听到林琅邪的回答,玉清寒心中微松了一口气,体内的碧血之毒再次肆虐,喉间的腥甜几乎冲破口腔,他点了点头,神色镇定的抬手拿起桌上的一杯茶,轻饮一口,强行将一口逆血再度逼入体内。 整个过程做的形如流水,自然的让人察觉不到丝毫的异样,只有唇舌间的咸味在提醒自己伤有多重。 隐在杯口的眸子向林琅邪微剔了一眼,潜藏着无尽的悲伤,真的,没时间了,自己已经没时间了。只能尽快让他回到京都,哪怕他是要灭尽自己所有的亲人,也要亲眼见证他登基为帝,君临天下。 只有那样,自己才能放心的离开。 夜间,天关的烟花四散,照的夜空一片明亮,到处都是庆祝着胜利的声音。 庆功的晚宴,林琅邪和玉清寒都没有参加,他们回到了久违的竹屋。 看见少年苍白的样子林琅邪二话不说的去准备做饭,哪里舍得让玉清寒动手,玉清寒一人独自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欲谢的梅花,这一场梅花大概是今天最后一次绽放了。 “公子,一方弹琴给你听吧。”水一方小朋友难得主动的抱出琴,想给玉清寒演示他近来习会的曲子。 玉清寒点了点头,心中略感欣慰,经过这几次的分离,一方小朋友沉静了不少,以前的话说到练琴,躲自己都来不及,哪里会有主动的时候。 他弹的是一曲凤求凰,整个小屋回荡着他清幽的琴音,小脸上认真起来的神色倒也有几分像玉清寒。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一方小朋友弹的不错啊,真符合本少对清寒的心境。”林琅邪做完了饭,嘿嘿笑了两声,心情似乎不错。 “那是当然,还用你说么?!”一方小朋友得意的瞪着他,心智虽然成熟了不少,对林琅邪的态度却没有太大的改变。 “恩,不用我说,反正也不关本少的事。”林琅邪煞有其事的点头,忽然道,“一方的琴音不管本少的事,本少做的梅花鳜鱼也不管你的事,你晚上就不用吃了,我和清寒吃就行了。” “林琅邪!!” “干嘛!”林少将军不怕死的回瞪他,放柔语气道,“清寒来吃饭吧。”碗筷也只准备了两副。 一方小朋友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两口,声泪俱下的控诉,“你虐待幼儿!” “幼儿。”林少将军噗哧一笑,“毛都没长全呢,确实是幼儿!”也不管他,将鱼块夹进玉清寒碗中,温言道,“来尝尝,本少的厨艺也没有下降。” 玉清寒无奈的看着这两个活宝,过了这么久,竟然还是针锋相对的样子,就像初时一般,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这样想着心情不自觉的感伤了起来,勉强一笑道,“一方来用我的吧。” “还是公子对一方好。”乐滋滋的接过自家公子的碗筷,水一方挑衅的看着林琅邪,反正他心里知道林琅邪是一百个一万个不会让自己公子挨饿的。 林琅邪只得无奈的再取出一副碗筷同水一方一起吃了起来,两人在桌上抢鱼,抢的不亦乐乎,玉清寒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目光近乎有些痴恋,心中苦涩蔓延,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用过了膳食,林琅邪带玉清寒出了竹屋,站在屋外还能看见在远方天空炸开的烟火,四散在空中,宛如一场华丽的盛宴。 林琅邪见玉清寒的目光,有些怔仲的看着远方的烟火,开口问道,“清寒在想什么?” 玉清寒微笑,笑容炫目,似乎比烟花更灿烂,“我在想,倾情崖上的那一场烟花。” “想去吗?”林琅邪温言问道,“想去的话,本少带你去。” 玉清寒点头,眼底有柔和的光芒,在这乱世中,甘愿依照自己所有意愿的人,只有林琅邪一个吧。 所以这一次让我任性一次吧,让你陪我去倾情崖再放一次烟花,赏最后一次梅花。 天气已不算寒冷,林琅邪还是带上大髦披在玉清寒身上,然后去知会了段无双一声,两人带着小黑小白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中。 第一百四十九章 倾情崖下,两匹神骏马儿在风中并驾齐驱,马背上是两个少年,一个窄袖玄衣,镶着金线的边,邪魅俊美,狭长的丹凤眼睥睨天下,一个披着雪白的大髦,额间的梅花印凄美绝伦,眉目如画,这二人正是从天关彻夜赶来曲阳的林琅邪与玉清寒,一天一夜的奔波除了中途买烟花几乎没有停歇。 耳边的风呼啦作响,在到达山脚下的时候,原本疾驰的马儿都停了下来,林琅邪转过头看向白马上的少年,笑若暖阳,“清寒,倾情崖到了。” 那一眼让林琅邪暗然心惊,月色下,少年的脸莹白如玉,几乎化在空中,水唇浅淡,额间的梅花印分外妖异。 玉清寒浅笑点头,然后翻身下马。 一夜的急行,身子明显有些吃不消了,脸色更是苍白的近乎透明,在下马瞬间甚至有短暂的眩晕,稳了稳心神,玉清寒不着痕迹的半倚在马侧边勉强站稳,神情无异,嘴角甚至还有清淡的笑意,“我们上去吧。” “等等。”林琅邪忽然道。 玉清寒不解的看向他,“怎么了?” “还记得第一次我们如何上去的吗?”林琅邪微笑道,“清寒可愿意?” 玉清寒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面上出现一丝羞赧,苍白的脸上多了些血色,看的林琅邪一阵心疼,不知道为何竟觉得格外的悲伤,他已经察觉到玉清寒有事在瞒他,可是心中却有一种不想去探寻的欲望,与其说不想不如说,不敢。 不敢,害怕,并不是不去面对,有些事情必须去面对,但,不是这个时候。 现在,他不想让自己知道,那自己就如他所愿,如此而已。 玉清寒并没有拒绝,以自己现在的力气大概也爬不到山巅。心中也了然林琅邪看出了什么,也没有解释,他懂他,亦如他是懂他。 林琅邪走到他的身边替他理了理衣服,又紧了紧他身上的大髦,确定他不会被冻到,才将他打横抱起。 明明比自己低不了多少的少年,抱在手上,竟轻的几乎没有重量, 林琅邪上山的时候走的很慢,每一步都走的很稳,仿佛要走一生那么长。 玉清寒将头埋进他的怀中,苍白的脸上出现淡淡的笑意,不是淡然从容的笑,不是冷峭高傲的笑,而是类似孩子那般纯净满足的笑意。 缓缓的收紧双臂,玉清寒一点一点的抱紧林琅邪。 属于他的温暖,透过衣衫,温暖了自己了身心。 忘记自己身处何方,忘记自己身中剧毒,忘记世界所有的繁芜牵绊,只知道这世间有他,自己的身边有他。 一向不信天命的玉清寒,此刻只希望自己能待在他身边的时间能长一点。 即使知道这段感情走不下去,即使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陪在他身边, 仍是希望,在离去之前,可以陪他,可以感受他多一点。 两个在上山的道路上紧紧相拥,好似到了宇宙洪荒也不放手。 “清寒,我们到了。”林琅邪紧了紧静卧在怀中的少年。 “放我下来。” “怎么办,本少舍不得松手了。”林琅邪邪笑道,似乎是想要冲淡心中不安的感觉。 玉清寒微微一笑,眉宇间有些倦意,也没有坚持要他放下,懒懒的靠在他的怀中。 既然不舍得松手,那就,不松手。 也许连玉清寒自己也没有发现,无形中他在为林琅邪做出一些改变,对他依恋越来越深,仿佛有一种魔力一般吸引自己,呆在他的身边,感受他的温度。 三月的天,积雪已融,只剩一片寂寞的梅林,在红尘中盛开,独立崖巅。 红艳艳的一片,如虹似火,幽香盈袖。 “好美啊。”玉清寒凝望着梅林,轻声道。 “不管看多少次,这里都是这么美。”林琅邪温柔笑道,“那是因为清寒在侧。” 如果可以,林琅邪,玉清寒多希望陪你看一世的梅花。 “来放烟花吧,很久没放烟花了。”玉清寒勉强一笑,眼眸亮了几分,只有在林琅邪面前,他才会有一些孩子气的举动。 “好。”将少年轻柔的放在一颗梅花树下,林琅邪取过怀中准备好的烟花,放好,点燃。 一簇烟花呼啸着入空,在梅林上方炸开成万千星光,火舞银蛇,姹紫嫣红,绚烂,美丽。 烟火明灭间映亮了玉清寒苍白的容颜,灼灼耀眼,如仙如画。 玉清寒侧头,靠在林琅邪肩膀,脸颊上被火光染上一抹奇异的嫣红,张开眼看着空中的梅花,轻声道,“林琅邪,我这一生的烟花都是你为我燃放的。” 那一年,元宵的烟火是这个男子带自己看的,也许从那个时候起,自己的心里就留下了他邪魅的容颜。 还记得,他在那天对自己说过,总有一天,会带着自己看遍美景,游遍河山。 “清寒说什么呢,不过短短一载的时光,哪里谈得上的一世,若是你喜欢本少日日为你燃放烟花可好?”林琅邪宠溺的在他侧脸印下一吻道。 玉清寒笑了笑,长睫微颤,美丽的不可方物,轻声道,“我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一生一世。” 这是他第一次吐露出自己的心声,不再隐藏,在这一刻林琅邪能够感觉到他对自己的眷恋。 “傻瓜。”林琅邪轻声道,使劲的抱紧了他,仿佛要将这个清瘦的少年狠狠的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再也不分离。 玉清寒的目光越过林琅邪的肩膀,看着空中的烟花缓缓的燃尽,终成虚无。 “林琅邪,我还有好多事没有做……” “什么事,我陪你一起去做。” “以后你会知道的……” “现在告诉我不行吗?” 玉清寒固执的摇了摇头,林琅邪没有说话,不忍迫他。 沉默间,玉清寒在心中缓缓说出想要说出的话。 林琅邪,我还没有陪你看遍山川美景,赏过大漠孤烟,泛过清江小舟,听过怒海涛声。 看着怀中少年安静的样子,林琅邪只觉得一种无法言说的痛苦积压在心中,找不到突破口,良久过后,放松语气道,“清寒,好久没见过无毒前辈了,我们去看看他可好?” “好呀。”玉清寒轻声应道,“等你登基为帝,就去看他。” 似乎是没想到少年会这么轻易的答应自己,林琅邪有些疑惑,难道是自己的错觉?不管怎样他一定要带玉清寒再去雪山一次,才能真正的安心。 “那清寒可与本少说定了。” 玉清寒睁着眼看着空中,梅花瓣翩跹飞旋,徐徐下落,碾落成泥,绽放最后一场的美丽,沉默了一瞬,轻轻道,“恩,说定了。” 第一百五十章 东方泛出朝霞,刹那间天宇火红一片,光照云海,五彩纷披,玉清寒站在崖边,脚下是云烟四散的峰壑松石,“林琅邪,日出了。”他回头一笑,冯虚御风,白衣隐在雾中,时隐时现,若即若离。 那一笑的风华,仿佛又回到平日里静若处子,清傲高贵的玉清寒,半点也寻不到昨晚柔弱的样子。 林琅邪抬头,看了看远处群岚中跃升而出的朝阳,金色的光芒恍若银蛇乱舞,灿若锦绣,金乌东升,绝对是世间最粲然的瑰丽景色。 放一场烟花,赏一次梅花,观一次日出,每日睁眼,看见少年依然伴在身侧,林琅邪觉得是世间最大的满足。 走上前去与玉清寒一起站在山巅,俯瞰脚下众峰山雾缭绕。 两人并肩而立,共看天地浩大。 “清寒喜欢这里。”林琅邪笑道,眉间,有温暖的笑意,“本少也喜欢这里,这里是独属于我们二人的地方。” “这里是北苍。”玉清寒淡淡道。 “很快,就是我们的,只要是清寒喜欢的,本少都会给你。”林琅邪傲然开口。 玉清寒侧首看他,坚毅俊美的侧脸除却魅惑还有雄霸天下的决心,说不出的狂妄,自信,以及迷人。 玉清寒眼神顿了一下,林琅邪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特别是在他改变以后,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凌人气势,仿佛世间万物都甘心诚服在他脚下,收回目光,玉清寒淡淡道,“走吧。” 下了倾情崖,小黑小白显然有些不耐烦,在原地转悠打着响鼻,看见他们二人并肩而来,兴奋的嘶吟一声。 林琅邪拍了拍小黑的头,笑咪咪的道,“小黑,一整晚跟小白相处的感觉怎么样啊?” 似是回应他一半,小黑踏了踏蹄子,走到小白面前马脸立刻贴上去在小白脸上舔了舔,小白不满的叫了一声,那叫声听起来像是情人的呢喃的一般引的林琅邪哈哈一笑,得意的夸奖道,“干的不错。” 翻身上马,玉清寒的目光透过层层的云雾深深的看了一眼隐在山顶的梅林方向,不舍,眷恋最后化为决然尽消在眼底。策马扬鞭。 两匹神驹,在旭日下飞奔,一黑一白的身影消逝在冉冉朝阳中。 天关,欢庆过后,众人不再懈怠,在林琅邪与玉清寒离开的这几日同样没有懒于操练,二人一回来就看见众多大汉在教练场上操练,汗如雨滴。 “少将军回来,公子回来了~”一进军营,看见他们众人就停了下来。 “将军,北苍那边可有异动?”张虎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问道。 啥?林琅邪一头雾水了,自己出去了几天,对被北苍的迹象并不明确,说实在的,在林琅邪的心中并未把北苍看的太过重要,现在这个局面,没有国家敢于挑衅自己,区区一个北苍,不过是囊中之物,等国基初定,林琅邪统一的天下的版图将由北苍开始。 林琅邪现在不懂将士们这么问也是理所当然的,在他们离去看落梅的这几天,军中无首,又正值欢庆之际,自然需要一个理由,于是段无双很果断的找了一个最光明正大,冠冕堂皇的理由。 林琅邪跟玉清寒二人同去北苍,亲自探视军情!将士们心中感动啊~辛苦将军和公子了,我们在这乐着,你们还要为军务操练,这样的尽责贤明主上,不跟他跟谁啊? 林琅邪心念一动,就想明白了,邪笑道,“没什么异动。” “有将军和公子在,北仓哪里敢动,等我们从京都回了,在灭了它,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兄弟们,好好训练吧。”陪着将士们笑谈了一会,林琅邪方才陪着玉清寒离去。 营帐中,段无双正在小憩,这几天可把他累惨了,玉清寒不在遭罪的就是他了,战后统况,善后,防守线运作皆落于他一人肩膀上,别说玩乐,晚上能睡会就不错了。 二人进帐后,段无双便醒了,眼神迷蒙道便见到那两道身影站在眼前,打了个哈欠抱怨道,“回来了?这几日营中事物已经尽数解决,可怜我都没能睡个好觉。” 他办事的效率还是很高的,要知道自从玉清寒改善天关的商贸运作,外带林琅邪扩展军队,如今又逢国战后,其中繁杂可谓堆积如山。 “辛苦了。”林琅邪随口说了一句,他并不会跟段无双客气,两人相处数十年,若非必要他不会跟段无双以君臣相处。 在帐内拿出了常备的龙井茶,林琅邪为玉清寒冲泡了一杯龙井茶递给他,才跟段无双谈起了正事,“本少打算明日就带军队前往京都逼夏凌绮退位。” “明日?” “恩。”林琅邪点了点头,眼色深沉,“留守三十万人在天关,其余的随我回京,建立帝朝。” 段无双迅速看了一眼玉清寒,后者正在饮茶,低着头,浓黑的睫毛在眼脸投下一道阴影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这么快啊?”心中蓦然想起玉清寒当日的话,在亲眼看见林琅邪君临天下之后,他会离开吧,私心里,段无双希望可以尽可能的拖延林琅邪回京的时间,至少玉清寒可以多陪陪他。 林琅邪诧异的看了段无双一眼,他并不知道段无双心中所想,“嗯,等建立帝国后,我会带清寒去找一趟无毒,无双,清寒的体内真的是余毒未清加上风寒吗?”想着少年忽然虚弱下来的样子,林琅邪十分怀疑。 段无双瞬间接到玉清寒递过来警告的眼神,冷厉果决,他心中也知道绝对不能告诉林琅邪实情,否则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如今林琅邪血仇未报,战局又只是暂时的稳定,如果林琅邪乱了,那么整个天关,整个大夏也就乱了,后果不堪设想。 掩饰了笑了笑,段无双道,“放心吧,有天山雪莲这等圣品,公子没事的,要是真不放心,等帝国建成,你亲自带公子去无毒那看看。” 等帝国建成后,一切也尘埃落定了吧,段无双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忍不住的又把目光放在一边的玉清寒身上,少年还是一副淡然的样子,仿佛说的事跟他没有多少关系。 听了段无双的话,林琅邪安心了不少,他实在想不出段无双有什么缘由需要骗他。 “北苍这边的战况并未解决,建立帝国可有什么打算?”为了避免再惹林琅邪怀疑,段无双换了个话题。 “这还用说吗?”林琅邪懒懒一笑,眉宇间杀气毕露,“三番两次联合他国犯我国土,血债需要血来偿。” 一个字,打! 以前的林琅邪绝不会轻易说出打仗的话,两国交战,必定惹的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林琅邪不会放过北苍,已成了定局,不仅仅是因为北苍害死了那么多大夏的百姓,心中一种欲念驱使着他去不断的变强,既然决定放手一搏,那就做到最好,站在世间的巅峰。 也许只有那样,才能真正的保护,才能真正的配得上他。 对此玉清寒并无话说,也许是忘不了在林府,少年那决绝的一眼,那一句无奈与怨恨交织的话,“是他们先不放过我的!” 林琅邪的蜕变,他一直陪在他身边。 他知道他的,明明无心权势,不恋官场,明明愿意葬下霸业雄心,只愿与自己相守天涯,可是却被朝廷迫的家破人亡,举目无亲。 这一切,也许都是自己带给他的,若是没有当初的那一场相识,林琅邪只管在这天关做他的风流将军,怎落得这样的结局? 甚至连自己都身中剧毒,也许很快就命归黄泉了。 玉清寒不可能是不难过的,不是因为的命,而是因为无法长久的陪在林琅邪身边。 他的命运多桀,自小因为算出天煞孤星之命被亲人所弃。 他爱林琅邪,阴差阳错间却害他失去了所有的亲人,生在皇家,自己手染他双亲鲜血。 明明心系百姓,烽火却因了自己而起,老天似乎从来没有眷顾过他。 如今,林琅邪一心为帝,想要一统天下,那么在百姓天下和林琅邪之间,玉清寒选择了林琅邪。 这段爱,爱的如此艰难,可是,不悔,哪怕在下一秒自己就会死,林琅邪就会忘记自己,玉清寒仍是不悔,爱至深则无悔,抛却一生,倾了年华,助你君临天下。 第一百五十一章 紫京,大夏最繁华的地方,这里承载了林琅邪很多记忆,也承载他的血与痛,再次踏足这个地方的时候,他惊异的发现自己心中已经没有了恨,有的只是平静,平静的去亲手摧毁这个地方。 “清寒,我们到了。”林琅邪翻身下马,行至军队后方的马车旁,柔声道。 素雅的车帘被拨开,露出一张清幽的容颜,玉清寒缓步下了马车,抬眼看了看远处富丽堂皇的皇宫,金碧辉煌的殿宇在晨光中宛如最神圣的殿堂,雕梁画栋,精美不似人间之景,那里是大夏皇权的象征,奇异的他的心里很平静,淡然。 林琅邪发现他的脸色又白了一些,水唇浅淡的几乎失了颜色,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二人便从天关跋涉到了紫京,好在之前将大部分军队驻守在紫京,不然速度也不可能有如此速度。 少年这个样子让林琅邪心中泛起丝丝疼痛,他这样努力这样坚持为的就是亲眼看见自己登基为帝,君临天下。林琅邪懂,他也愿意,用最快的速度来完成玉清寒的期盼。 二人进了京都,立刻就有人迎了上来,“参见将军。”许中恭敬的跪在林琅邪面前。 “京都情况如何?”林琅邪收敛了心神,淡淡问道。 “回将军,除了皇宫以外,京都方面都换成我们的人了。” “军中可有人出现骚扰百姓的状况?” “回将军,各部兄弟皆坚守岗位没有任何扰民之举。” 林琅邪点了点头,目光静静的看着皇宫,眼中是天地难掩傲然九天的霸气。 “紫京都一战在所难免了。”他回头看着玉清寒,“我定要皇室中人血债血偿。” 后者勉强一笑,笑容中有几分寥落之感,动了动嘴唇终是没有说出什么。现在的林琅邪是遨游九天的龙,任何人都阻止不了,他的崛起是理所当然,也许能挡他的人是玉清寒,但他不会,他不仅不会挡他只会助他,不管自己心中究竟有多痛。 午时,军队依林琅邪之令扎营在京都外十里处,为即将到来的大战调整休息。 几十万的军队远远看过去,也不显杂乱,营帐与营帐之间交错相隔,错落有致,偌大的临时军营无一人懈怠,巡逻兵一刻不放松的视察,整个队伍装备精良,训练有素。 林琅邪一入营就被军务缠身,如今的他自然不会跟以前一样对于军务避而远之,能逃则逃,反而是极仔细的听着下属的汇报,玉清寒在一旁看着他,邪魅的脸上没有半分玩笑之态,是自己陌生的严谨神色迅速的下达着指令。 玉清寒悄悄的退出了军营,一出了军营便遇上了正准备入帐的段无双。 “公子?”段无双问了一声,“怎么没和将军在一起?”有林琅邪的地方,必然会有玉清寒,仿佛已经成为所有人心中的共识。 玉清寒笑了笑,“我想出去走走。” “现在?”段无双皱了皱眉毛。 “恩。”淡淡的点了头,玉清寒与段无双擦肩而过。 “公子……”段无双欲言又止。 玉清寒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他,那双清淡眼中,明静透彻,似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一般。 叹了一口气,段无双终没有说什么,什么问候,不安,疑惑皆在化在少年那淡然的眼神中。 玉清寒去了自己的小院,梅花已经落尽了,他走进房中,木板下竟然还剩下两坛梅花三月,不禁失笑,林琅邪倒也算有良心上次没把他的酒全拿干净。 随手拿了一坛,坐在院中的青石上,玉清寒揭开酒上的封泥,顿时酒香四溢,冷冽的梅花清香四散在空气中,不知道为何,玉清寒有种特别想喝酒的欲望。 举杯豪饮了几口,苍白的脸上多出了一抹红润之色,忽然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林琅邪,我敬你。”玉清寒鲜少饮酒,至今也唯有一次尽兴的喝了痛快,那日是中秋之夜,与林琅邪相伴左右,然而此时此刻,他也有了想喝酒的欲望,酒能醉人,却不能化愁。 他已下定了决心助林琅邪为帝,却也要亲手将自己最后的两个亲人抹杀在这世间。 “天煞孤星,身边的人果然都会因自己而死吗?”玉清寒看了看自己的手,白皙,修长却染满了鲜血,眼前一个个的人影在眼前晃过,夏祁帝,玉妃,夏凌绮,林母,还有一些百姓和影卫的脸。 明日,明日过后,一切都可以了结了,一切都可以终结。玉清寒从怀中拿出了一颗褐色的药丸,看着它缓缓的融进酒中,消失不见。 相思一梦,一梦忘相思。 林琅邪,以后忘了我…… 皇宫内。 数十年的策划,夏凌绮麾下也集聚了不少人马,宫内巡防加了往常三倍的人数,可以出战的却已经了剩无几,在先前敌军来犯时,大夏的内战暂且搁下,不少人趁着夜晚反出京都,投诚林琅邪,如今也是跟着他亲自覆灭大夏朝廷。 谁都知道,此战余下的御林军对上林琅邪的军队不过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无半分胜算可言。 “你恨玉清寒吗?”金銮殿内,夏凌绮坐在皇位上问夏天辰。 玉清寒,静寂的白衣,淡然的眸,谪仙一般的男子。 夏天辰冷笑一声,眼中渐渐流露出苦涩和不加掩饰的仇恨,恨,如何不恨?如何能不恨?自从那人出现,琅邪哥哥眼中再也没有自己半分身影,自己的世界自此灰暗一片,那个出尘如仙的少年夺走了琅邪哥哥,等于夺走了自己的一切。 “我是恨他,但你不要指望我会做任何对琅邪哥哥不利的事情。”夏天辰漠然道,清秀的脸庞灰暗沉寂。 “好个痴心的三弟啊!”夏凌绮大笑一声,笑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大殿,说不出的阴冷,“都道是皇家无情,却也生出了你这么个痴心的人,可惜你那心心念念的琅邪哥哥心中只有玉清寒一人,他恨皇家入骨,他日真的登基了,你说他会放过你吗?” 夏天辰讽刺的看了他一眼,“你在怕他夺了你的江山吗?如今这江山易主谁也改变不了。”话语间,倒是出奇的镇定,在夏天辰心中这江山是不是姓夏,他根本不在意,夏祁帝也未给过他半分关爱,他在意的只有林琅邪。 夏凌绮笑容一滞,脸色渐渐难看起来,手指猛然按住皇位扶手的五爪金龙,恨声道,“他如今兵临城下,想要逼迫朕退位,朕绝不会让他好过。” “你以为你挡的了吗?不过是多守这死城几日。”夏天辰面无表情道。 “呵呵。”夏凌绮阴毒的笑了起来,“朕的确挡不住,不过朕要他坐了这江山也享一世痛苦。” 夏天辰不再说话,冷冷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夏凌绮收敛笑意,忽然道,“我今日便放你离开。” “当真?”夏天辰不解的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容,“不拉着我垫背吗?” “自然是要人同我一起死,你还不够格。”夏凌绮不屑笑道,“明日寅时我会让人大开宫门,你只管让林琅邪进来。” “你会这么好?” “自然是有条件的,我要你在林琅邪登基那天找机会杀了玉清寒,我要让他们生死相离,天人永隔。”夏凌绮暗暗想到,玉清寒你一意孤行想要助他登帝,我就要你们一世痛苦。 “玉清寒武功高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觉得我杀得了他?” 这话已经是动心了,夏凌绮梦解释道,“无须担心,他身中碧血毒,本应在一个月内穿肠烂心受尽折磨死去,虽然不知道为何到现在还没事,但是内力必然全失,不会是你的对手。” 夏凌绮将一个小巧的铁器扔到地上,“此为袖箭,你将它安置袖中,旁人是发现不了的,有机会和玉清寒独处的话,就用上吧。” 夏天辰静静的看着地上的袖箭沉默,脸色忽明忽暗。 夏凌绮不遗余力的诱惑道,眼中眸光暗沉,“这个险也值得你冒不是吗?林琅邪得了这江山,你就是立了大功,玉清寒一死,你不是有了机会吗?”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前又出现了那个邪魅微笑的男子,夏天辰拾起了地上的袖箭,道,“我答应你。 第一百五十二章 玉清寒出了小院,走在出城的路上,往日繁荣喧闹的街道一片沉寂,鲜少有人影出没,林琅邪入城便颁布了命令,明日与紫京一战,为了避免伤及无辜,他严令所有百姓皆闭门自守,不得外出。 “公子留步。”有身影从身后传来,玉清寒回头便看见穿了一身青色道袍的鹤发老翁站在自己身后,正是昔日的神算子。 “道长。”玉清寒微微颔首。 “不知道公子此次回京所谓何事?”神算子脸上无半分懒散之态,显的异常凝重。 玉清寒淡淡道,“相助一人。” “公子……”神算子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道,“你这是再犯罪孽啊,现在收手还不晚。” “收手?”玉清寒轻轻一笑,清幽的相貌有几分冷峭,“我为何要收手?” “自从林将军破坏两国联姻,致使数国交战,生灵涂炭,你一切都是因你而起,难道不该由你完结吗?”神算子冷冷的看着他,“公子可记得当初在寒山寺答应过老道什么?” 不介入战争…… 食言了啊,为了他,自己还是食言了。 “如今是玉某食言,但玉某不会收手。”玉清寒冷然道,说的执拗肯定,无回旋的余地,那双清淡眼中却露出了悲天悯人的悲伤。 “公子你命为天煞孤星,就算一意孤行助了他,终是不能长相厮守,又何必要逆天改命,惹得生灵涂炭?!” 玉清寒白衣胜雪,眼中是绝世的孤傲,“你要我认命?自从十八年前你算出我为天煞孤星那刻起,就注定了玉清寒今生绝不能认命!即使我命为天煞孤星,我也要助他称帝。” 若是认命了,玉清寒怎还会是玉清寒? “好好好!”神算子被少年这一席话说的一愣,蓦然冷笑着大声说了三个好字,“你眼中可还有万千的无辜百姓,你耳边可听得到无数冤魂的哭啸?!” 玉清寒阖上双眼,咬紧了下唇,直到一丝丝咸腥之感在口中四散开来,似是极为痛苦,然,神情仍是淡然无波的。 “你执迷不悟,今日血染山河,他日定不得好报!”神算子目光锐利如箭,仿佛在许下一个预言,“老道会等着,亲眼见着你偿还自己的罪孽。” 青色身影渐行渐远,留下玉清寒独自一人站立在原地,嘴角缓缓的勾起了一丝微笑。 不得好报…… 自然是知道不得好报啊,可是不悔,若你能好,所有的罪孽付诸到我身上又能怎样? 比起失去他,报应又算得了什么?玉清寒眼中渐渐恢复了清明,抬步向军营中走去。 “清寒去哪了?”林少将军刚刚处理完了公事就满营的寻找玉清寒。 “说是去京都转转。”段无双答。 “可有人陪着?”林少将军立刻紧张道,想了想少年的性子除了自己,鲜少让人跟着,“我现在去找他。” 脚步刚迈出军营,那一袭轻灵白衣就映入眼帘,“清寒。”林琅邪连忙上前抓住他,关切的问,“怎么一个人出去,有没有冻到啊?有危险怎么办?” 段无双十分怪异的看着林琅邪,这也太婆婆妈妈了吧。 “若有危险,少将军以为玉某应付不来吗?” 林琅邪打了个哈哈,“本少只是有一点点紧张,今日的药还没喝吧,早前我已经命人煎好了。” 林琅邪的紧张别说玉清寒,连段无双都能很深的感受到,特别是自从他们二人从北苍回来,每日的用药林琅邪必须亲自喂玉清寒喝下去,若是军务缠身离不开也会让段无双亲眼看着玉清寒喝下去再向自己报告。 进入军帐,林琅邪端来的煎好的中药,一勺勺的喂少年服用,一脸的温柔与小心半分叱咤风云将军模样都没有,“这药怎么感觉疗效不怎样?还有你体内的余毒还有多久清啊?这次战后本少一定要尽快去见无毒前辈,还要把他请进宫内,日后你若是有什么不适,也比较方便。” 玉清寒微微一笑,含进了一勺药道,“无毒前辈隐居在雪山,过惯了闲云野鹤的日子哪里受得了宫廷。” “他不来也得来,大不了本少将他绑来。”林琅邪笑道,笑容中却有几分真意与霸道,“还有全天下的名医,本少要将他们尽收于宫中,你身体不好,有他们在,本少也安心。” 听了他的话,玉清寒渐渐敛了笑意,也没有喝嘴边的药,只是静静的看着林琅邪,“莫非少将军将来还想做个昏君,让玉某背上个惑主的罪名?” 林琅邪懒懒一笑,丝毫没有认错的打算,眉宇间狂傲霸道,“为了你,做个昏君又如何?” 玉清寒心中一叹,自从林琅邪母亲死后,他整个人都变了,唯一没有变的就是对自己的情谊,双龙之战,林琅邪火烧南诏三十万人,虽是为势所逼,此法仍是过于血腥,玉清寒并不赞同,但是他并未跟林琅邪提起过,以前的林琅邪绝对不会做这种残忍的事。 玉清寒知道林琅邪心中是有恨的,虽然真正的成长起来了,心底却有化不开的戾气。 “林琅邪,我求你答应我件事。”玉清寒望进林琅邪邪魅的眼中,凝重道。 林琅邪皱了皱眉,他与玉清寒又何须用到‘求’字?不过他没有说话,等待着少年的下文。 玉清寒说了四个字。 莫负苍生。 一代帝王,江山最重,百姓最重,最后才是自己的私欲,感情。 “以后事事以江山为重,以百姓利益为先。” 林琅邪定定的看着他,沉默半响道,“我做不到,清寒你比天下重。” “林琅邪,以后你为一代帝王,怎可以如此任性妄为?!”玉清寒面色冷厉斥责道。 林琅邪不甘示弱的回视他,“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比的了你。” “答应我。”玉清寒毫不退步,他知道林琅邪重诺,特别是对他的承诺,必然言出必行。 林琅邪目光沉重的看着他,“清寒,除了此事,本少愿意允你任何事。” 寒光一闪,玄色的情人箭紧贴在自己的咽喉,“答应我。”玉清寒仍是重复着刚才的话。 林琅邪沉默了,第一次开始质疑自己玉清寒的位子究竟有重要,甚至没有立刻让少年放下情人箭,心几乎抽疼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玉清寒,难道他想拿自己送给他的礼物来伤害自己吗?这样置自己于何地? 玉清寒,林琅邪在你心中究竟有几分地位? 眼看着利剑真的逼近喉咙,林琅邪悲伤的看着玉清寒道,“坐拥万里河山,为的就是你,莫非你真的不懂?” 我懂,我怎会不懂?可是林琅邪,玉清寒无法永远陪在你身边啊……玉清寒在心中喃喃说道,面上一派平淡,无丝毫心痛。 “答应我。”利刃终于刺破皮肤,血液顺着情人箭流了下来,染红了白皙的手掌。 “清寒……”林琅邪一着急,立刻上前去想要夺下他手中的情人箭。 玉清寒不放手,林琅邪也握上了情人箭的箭身,不让情人箭再能伤害到他,两人僵持不下。 利箭也划破了林琅邪的手掌,鲜红的血混在一起,顺着两人的手掌滴落。 仿佛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看着近在咫尺的邪魅容颜,狠心忽视他脸上的心痛,玉清寒仍是静静的说,“答应我。” 林琅邪怔住了,眼神几度变换,少年的脸色因为失血而更加苍白了起来,眼中却没有丝毫的让步,到了这个境地,他仍是逼着自己答应他。 濡湿的鲜血让林琅邪回神,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神暗淡了下来,低声道,“我,答应你。” 听了他的话,玉清寒才松了手放开了情人箭,林琅邪猛然撕开自己的衣衫,不顾自己流血的伤口将玉清寒脖颈上的伤口细细缠上,伤口并不深,林琅邪却觉得自己的心上被剜了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直到伤口止了血液,林琅邪方才松了一气,“我去叫无双拿药过来。” 看着他急急奔出营帐的身影,玉清寒目光紧紧追随,那里面是林琅邪从未看见过的不舍与痴恋。 玉清寒知道此刻林琅邪心中定然不好受,可是自己又如何能好受?以后林琅邪会忘了他,却不会忘记做个好皇帝,唯有逼他答应自己,江山为重,百姓为先,在自己离开后,他才能真正的化去心中的仇恨与戾气,做个千古明君。 第一百五十三章 明日是最后的决战,帐内的气氛却有几分沉凝,围坐的一干将领无人说话,明明胜利在握,心情却有些沉重,只因明日那一战血刃的是自己的同胞袍泽。 “明日一战,各位可明白自己该怎么做?”林琅邪问。声音不大,却透着三分沉稳七分威严,让人不自觉的感受到压力。 “将军放心,我等明白。”段无双带头回答。众将连声附和。 “如此,甚好。”林琅邪微微一笑,邪魅的面容魅惑不减,出现了几分冷厉之色,“明日还请各位切勿伤及无辜,若是让本少发现有人趁乱做出危害百姓之事,莫怪本少不留情面。” “是。”整齐的回答声,现在林琅邪在众位将领的心中,笑的时候比不笑更危险,经过双龙之战,更加无人敢去挑战他的威严。 玉清寒侧目看着他,坐在首位的他,嘴角微勾,那是一种尽掌风云的成竹在胸,自信却不狂妄,邪魅却不散漫,一身戎装更衬的他英姿不凡,让人不自觉的砰然心动。 依照林琅邪的部署,明日大军攻占紫京都,必定是血流成河了,“你眼中可还有万千的无辜百姓,你耳边可听得到无数冤魂的哭啸?!”玄机子的话一遍一遍的回荡在耳边,玉清寒觉得一阵气闷,脑袋忍不住的有了眩晕之感,袖中的指甲深深的刺进肉里才能让自己保持清醒,他的目光一刻也不离开林琅邪,似乎是要将他这个样子刻在心里。 两人目光相撞,林琅邪收了笑意,起身走到他面前,手掌贴在他的背后,轻声问道,“清寒,没事吧?”少年苍白的脸色让林琅邪心惊,想至先前玉清寒让自己答应他的事,心情更沉重了起来。 感到背后传来的温度,玉清寒莫名的心暖,摇了摇头,清幽的相貌露出一抹笑意,示意自己没事。 林琅邪担忧的看了他一眼,心里想着早点带他下去休息,转头对着众人吩咐道,“今日就到此吧,明日清晨大军集合攻破京都四门。” “将军~”忽然有传令兵急急忙忙的冲进来。 “什么事?”林琅邪问。 “三皇子要见你。” “让我进去,给我让开……”营帐外隐隐约约传来吵闹之声,正是夏天辰,应对夏天辰守卫们实在搞不定,若是单是敌人直接绑了了事就行,偏偏这夏天辰又跟自己主将有些渊源,打不得骂不得更不能放进去。 “放他进来。” 夏天辰颇为恼怒的瞪了一眼拦着自己的守卫,才有些委屈的迈进了营帐。 “天辰,你怎么来了?”林琅邪并不知道夏天辰回了京都,对于这个当弟弟一样对待的人,他多少有些歉意,因为种种事情,确实忽略了夏天辰。 夏天辰看了看站在玉清寒旁边的林琅邪,眼中闪过一丝愤怒,随即消逝,严肃道,“琅邪哥哥,我可以助你攻打皇城。”清秀的脸上布满了凝重,隐约有几分皇族人天生所带的威严。 这样的夏天辰林琅邪从未见过,不过那个喜欢缠着自己叫哥哥的小孩子确实已经长大,他淡淡道,“说下去。” “琅邪哥哥之所以选择硬攻是因为宫内无人接应,我的人却在宫内,我已经吩咐过,明日寅时皇城四门大开。” 四门大开?众人之间响起了窃窃私语,夏天辰身份敏感,谁也想不出他说话的用意,总之就是不可信! 林琅邪低头思考片刻,若是皇城四门大开,确实能减少不少伤亡,只是不知道夏天辰说的话有几分可信,他丝毫不知夏天辰在京都有自己势力,“天辰,这可不是说笑的。”若是真的可以减少伤亡,林琅邪也不介意信夏天辰一次,因为他知道玉清寒不想再看见鲜血了。 玉清寒最不想就是负了天下百姓,哪怕以性命来威胁自己,也要自己答应以百姓为先。 “琅邪哥哥放心,天辰愿意为你做任何事,绝不会对琅邪哥哥不利的。”夏天辰的声音回荡在营帐内,惊的众将目瞪口呆,这话也太暧昧吧?况且还在公子面前。 林琅邪迅速尴尬的看了一眼玉清寒,只见后者无动于衷的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仿佛对于刚才夏天辰的话没有丝毫的感觉。 “明日进攻时间推迟到寅时,其他行动不变,诸位下去吧。”一听林琅邪解散会议,众人连忙做鸟兽散,谁也不敢呆在这是非之地,虽然公子脸上没什么表示,难免心中不愉快,为了自家性命还是趁早离开的好。 “天辰也辛苦了,无双,把天辰带下去休息会。”想了想,在段无双即将迈出营帐那一刻时,林琅邪叫了他。 段无双心中大骂林琅邪不道德,竟然在这个时候把夏天辰这个麻烦丢给自己,“琅邪哥哥,我不走,我好久没见你了。”夏天辰委屈道。 林琅邪对他笑笑,“天辰从天关过来也累了吧,先休息会,晚点我去找你。”然后对段无双做了一个威胁的眼色,让段无双半拉着心不甘情不愿的夏天辰退了出去。 “清寒。”林琅邪小心翼翼的叫了玉清寒一声。 玉清寒忽然起身面无表情道,“少将军,玉某有些累了,先回营帐了。” 林琅邪看着玉清寒从眼前走过,一把扯过他将他抱在怀中,轻笑道,“清寒在生气?因为天辰刚才的话?” “林琅邪你不要闹了。”玉清寒推开他,苍白脸上莫名的多出了一丝愤怒,心中陡然涌起了心酸之感,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夏天辰喜欢林琅邪他不是早就知道吗?为什么情绪这么烦躁,或者是因为知道自己总归是要离开,所以才会对夏天辰陪在林琅邪身边感到愤怒? 林琅邪看着站在原地的玉清寒,少年冰冷略有怒意的脸表明他此刻的心情很不爽,一切的迹象表明那个一向淡定从容波澜不惊的玉清寒此刻在吃醋?! 林少将军失笑,强行将他扯了过来,下巴搁在玉清寒的肩上,“清寒,本少喜欢你这个样子。” 玉清寒不满的挣扎,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道,“放开我。” 依玉清寒目前的伤势哪里是林琅邪的对手,反而被他抱的更紧,“清寒是在吃醋吧?本少说过只是把天辰当弟弟看待。” “少将军想多了,玉某从来不知吃醋为何物。”玉清寒这话倒是真心的,素来强大的玉清寒哪里有过吃醋这种复杂的情感。 林琅邪也不戳破他,闷笑道,“好好,清寒没吃醋是本少看错了。” 听了他的笑声,玉清寒更觉得恼怒,看着少年恼羞成怒的样子,林琅邪却觉得有趣,实在是可爱啊,想不到清贵无暇的玉清寒也有此一面,目光移到他颈上的伤口,忽然叹了一口气。 原来还在闷笑的林少将军忽然叹气,反而吓了玉清寒一跳,也忘记了挣扎。 “清寒,本少多希望你不要一直让理智凌驾在情感上啊,可是你从不说,只有在醉酒的时候才会在本少面前失态,有时候本少真心希望你能一直醉酒下去,这样就再也不需要压抑情感,想要什么,害怕什么都可以说出来,你这般压抑自己,本少会心痛的。” 玉清寒不说话,闭上了眼睛,双手反抱了林琅邪,靠在他的心口,感受着属于他的温度,埋在林琅邪怀中的清丽脸庞布满了痛楚。 他也想告诉林琅邪一切,他也想做个普通人,可是从出身那一刻起,就注定今生的不普通,注定了这一生都放不下苍生,放不下林琅邪,他不能脆弱,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若是在林琅邪面前脆弱了还能不能再狠心离开他。 林琅邪抬起他小巧的脸庞,深深的吻了下去,由眉到眼,最后到嘴唇细细描摹,手不自觉的开始挑开玉清寒的衣衫。 衣衫散开,突来的寒冷,让玉清寒身体一凉,猛然回过神来,伸手拉住自己的衣衫,“林琅邪,你……” 林琅邪的目光落在少年散露出的白皙肌肤上,忽然道,“清寒,我想抱你。” 第一百五十四章 玉清寒冷着眉目,“你开什么玩笑,明日就是攻城之日!” 林琅邪目光火热的看着他,里面包含了自己所有的情感几乎要燃烧起来,“本少没跟你开玩笑,清寒,本少想你……”话至最后,隐隐带上委屈之感。 林琅邪知道玉清寒这人吃软不吃硬,特别是对自己委屈的语气没什么抵抗力,这是自己通过多次实践,发现对付玉清寒的杀手锏。 玉清寒纤长的手掌不自觉的覆上小腹,感受到腹部的平坦之感,微微松了一口气,有些犹豫的道,“这里是军营,少将军不要胡来。” 林琅邪邪魅一笑,“原来清寒在顾忌这个啊,这好办,在军营里本少可是最大的。”说着,抬步走到帐口处喊道,“无双!无双!” “怎么了,林将军?”段无双那厢才安置好了夏天辰那小祖宗,这边就听见林少将军催命般的呼喊。 “本少要跟玉清寒在这进行军事研讨,任何人不得接近百米之内。”林琅邪一脸严肃的对着段无双吩咐道。 段无双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想到玉清寒肚中的孩子,虽说男子怀孕前所未有,目前也没什么异常,可是怀孕期间做这种事不太好吧?更何况林琅邪还不知道,不由的皱眉道,“少将军,现在可是生死关头,明日还要攻城,似乎不应太过操劳。” 林琅邪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本少这叫劳逸结合,敢接近此处一百米的人都给我罚去敢死队,包括你在内。” “林琅邪,你滥用职权!”段无双咬牙切齿,太没王法了。 “这是军令,立刻执行。”林琅邪说的一本正经,然后拉严了帐帘,隔断了段无双的目光。 段无双目光半喜半忧的看了一眼营帐,喜的是林琅邪的情绪终于恢复到以前的那种状态,不在冰冷压迫充满威严,忧的是玉清寒的身体,以及明日过后,两人的结局,连他都不敢想象,若是林琅邪没了玉清寒会怎样,叹了一口气,忽然吼道,“都给我退远100米,不要打扰了少将军和公子,不然罚去敢死队。” 众军疑惑:少将军和公子在干嘛?? 段无双神秘一笑,“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众军:…… “清寒,本少已经严令他们退开100米以外了,这下没事了吧?”林琅邪得意的笑道。 玉清寒淡淡道,“少将军这是在白日宣银吗?” “本少哪有。”林琅邪走上前去,轻抱住他在他耳边幽幽道,“本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不知道为何听了他幽幽的叹息,玉清寒的心情出奇的有些愉悦,夹杂着苦涩的甜蜜,静静的阖上了双眼,似是默许。 林琅邪心中欣喜,恶作剧似的轻咬了一下玉清寒晶莹的耳垂,一抹羞红迅速蔓延至颈间,玉清寒睁开美目,羞恼的瞪了他一眼,他在林琅邪眼中看见了火焰一般熊熊燃烧的炙热,这是林琅邪对他所有的感情,让人无法抵挡,无法移开视线,只想深深的沉陷下去。 林少将军呵呵一笑,将怀中的人抱起,轻柔的放在帐内的床上俯身压下,“清寒……”凝视着身下人清俊含羞的脸颊,宽松的白袍半露出里面清瘦白皙的躯体,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深情与眷恋,林琅邪感到喉间一阵干涩,眸色渐渐深了下去,“可以吗?” 玉清寒迷蒙的点了点头,清淡的眼眸泛起水色,得到同意林琅邪不再压抑,顺着记忆中的柔软吻了下去,吻过他微微颤动的眼睛,英挺的鼻子,最后停留在那对于男性而言太过优美纤细的唇瓣,灵巧的舌探进去攻城略地,细细舔舐,吮吸,游走,不放过任何一处,唇齿间充溢着淡淡的甘甜。 手指熟练的挑开白袍,摩擦着微微的颤抖的身子,带出的一路的火花,两人的呼吸渐渐沉重起来,微凉的空气让玉清寒有些颤栗的抱紧了林琅邪,想要身前的火热融进自己的身体里,林琅邪眼有喜意,欲望更深,慢慢的吻上脖颈,在伤口周围一圈一圈的打转,留下水渍,却不往下,惹得玉清寒一阵颤栗。 “唔~”玉清寒不满轻吟一声,身体不自觉的扭动,四散的发丝如墨莲一半绽放,随意的搭在胸前脑后,勾勒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美,形成一个极具妖娆魅惑的姿态。 林琅邪有些郁闷的叹了一口气,原本想惩罚下玉清寒竟然敢伤害自己,结果差点忍不住的似乎成了自己,唇舌顺着脖颈一路向下,在雪白的肌肤下落下一个个犹如红梅的烙印,满意看着少年的身体因为自己的吻泛起粉色而微微颤栗,修长温暖的手指在身体上一路游走,将碍事的白袍完全褪下,散落在地上。 手顺着脊背继续向下,林琅邪重新攫获那抹淡无血色的唇,比之前更加狂野猛然的吸吮上去,在他的唇舌处打下自己独有印记,带着霸道与压迫,玉清寒被他火热撩拨的轻咬嘴唇,口中不断的溢出压抑的细碎呻吟,林琅邪一面吻着他一面调笑道,“清寒不必压抑,营帐百米内已经无人了。” “你……嗯~”还未来得及发出怒声,林琅邪的手已经探向腰际,坏心的轻微摩擦起来,玉清寒抬起眼怒视他,素来清淡的眼眸此刻沉醉在欲望中,妖冶迷人,惹的某人差点控制不住的兽性大发。 不过为了清寒的身体着想,林琅邪还是没敢就这么放肆地攻城略地,只是邪笑一声,继续在他身上仔细的吻着,让他的身体不断放松,打开。 纤长的手指往下分开他的双腿,仿佛在抚摸最美丽的瓷器一般,将他的腰固定住,缓缓的进入停在最深处,尽管林琅邪已经格外小心,异物入侵的感觉让玉清寒仍是有些不适,轻咬着嘴唇,脸色略微泛白,冷汗顺着瘦削的脸颊流到清瘦锁骨上。 “清寒……”林琅邪担忧的唤了一声,极力的忍耐着自己的欲望,没有动,害怕少年承受不了。 “动吧。”似乎是感受到林琅邪的忍耐,玉清寒表情有些痛苦又有些欢愉的道,“动吧,我没事。”因为不适应而微微扭动的身体毁灭了林琅邪最后一分理智,林琅邪俯身将少年抱坐在腿上让他的双腿缠上自己腰身,唇舌舔过少年冰清玉洁的耳垂,吻着他的敏感处,濡湿的热气喷洒在玉清寒脸上,低沉的嗓音回荡在他耳边,说不出的魅惑,“清寒,这一生你都是本少的,不管用什么方法,本少都不会允许你离开。” 林琅邪小心撑着力道,慢慢的律动着,玉清寒睁着双眼,清淡的美目因为在欲海中浮沉而泛起雾气,双手环上了在自己身体上肆虐的林琅邪的背,牢牢的抓紧了他,力道之大,连林琅邪都感到几分疼痛,仿佛再也不放开一般。 “快一点……”玉清寒喉间溢出呜咽一般的声音,此刻不觉得疼痛,只想更深的感受林琅邪,感受他跟自己在一起。 林琅邪微微一怔,先前因为害怕少年承受不住的动作陡然加快,“唔……”玉清寒嘤叮一声,身体仿佛风中的柳叶,不断颤动着,陌生的疼痛的夹杂着快感汹涌而来,将他卷入惊涛骇浪之中,深邃的眸子盯着林琅邪的每一表情,将他给自己的每一分感受都记在心中再不忘却。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夜色中,大军已经悄然兵临皇城,密密麻麻的军队仿佛看不到尽头一般,宛若一条在黑暗中游走的龙,依照指令,兵分四路分别站在四个宫门口,几十万的大军安静的几乎没有声音,只有银色的铠甲在月光下闪着冷光,让人忍不住心生寒意。 城内亦是一片死寂,无任何百姓在外游走,皆遵嘱林琅邪的指令待在家里,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寅时宫门大开,玉清寒拨开轿帘走了出来,与站在最前方的林琅邪并肩而立,白色的衣袂在风中翻飞。 林琅邪侧首看了看他,“寅时马上就到了。”慵懒的语气却掩不住直上九霄的霸气。 玉清寒抬眼看了眼孤单的悬挂在夜空的银盘道,“是啊。”今天的月亮注定被染上血色,而自己也将亲眼看着这个男人君临天下! “清寒,我们会胜利的。”林琅邪伸手抱住了他,感到玉清寒隐在白袍下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更加用力的抱住了他,眼神坚定看着金碧辉煌的皇宫,只要攻下了皇城,这个人就可以永远的属于他了。 “我知道。”玉清寒的声音在风中显的尤其轻,却是出奇的平静。 一直都知道啊,林琅邪想做的事一定会做到,怎么可能会失败啊,那个君临天下的人一定是他。 寅时,果然依照夏天辰的话宫门大开,久候在外的鹰军如狼似虎的冲了进去,皇城内的守军被这一变故吓的惊慌失措,四处逃窜,力量悬殊竟无几人敢于抵抗。 林琅邪带领着鹰军一路长驱直入。如潮的军队簇拥的两人直奔金銮殿。 富丽威严的殿堂此刻灯火通明,仿佛在等待他们到来。 “清寒,我们到了。”林琅邪微微一笑,看向身边的玉清寒,此刻的白衣身影显得格外单薄,仿佛要消散在空中一般。 “是啊,我们到了。”清雅温润的声音带着几分说不出的疲倦,“你们在这里等着。”玉清寒忽然转过头对随行的士兵吩咐道,林琅邪有些诧异并未说什么,命令众人依言而行,在原地待命。 玉清寒的手抚上冰冷的房门,眼前闪过林母的苍白的脸,这里是她为自己而死的地方,而现在所有事也将在这做个了结,深吸一口气,玉清寒缓缓的推开了殿门,“吱呀”一声,在夜中显得格外响,像打开一场宿命。 林琅邪和玉清寒走了进去。 夏凌绮坐在皇位上,冷冷的看着他们。 林琅邪一步一步的走上阶梯,然后停在夏凌绮的面前,邪魅的脸上说是愤怒更不如说是冷意,让人忍不住脊背发寒 。“二皇子,本少说过会回来的,灭了我林家满门,害死我母亲的仇就由你来还吧。”平静到几乎没有翻腾怒火的声音,夏凌绮却因为这话,内心莫名的颤抖了起来。 他很害怕,视线接触到玉清寒淡然的脸,更感愤恨,“林琅邪,当初若不是你擅自毁了两国联姻,林家也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现在是你咎由自取的结果。” “是吗?”龙泉剑出鞘,贴近夏凌绮的脸庞,林琅邪冷冷道,“还是你不甘冷落擅自勾结北苍想要夺取天下才逼得本少如此?可惜这天下注定不会是你的。” 夏凌绮尖声笑了起来,“得到了天下又怎样,朕要你得了天下也得不到玉清寒,他早晚不得好死。” “砰——”林琅邪一脚狠狠的踹在夏凌绮身上,原本平淡的脸陡然扭曲起来,“你在找死吗?”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无疑,玉清寒就是林琅邪的逆鳞。 夏凌绮被林琅邪的一脚踹的从阶梯上滚了下去,在地上倒地不起,口中吐出了几口鲜血,玉妃脸色苍白的跑到他身边扶起他,妍丽的脸上梨花带雨,对着玉清寒乞求道,“寒儿,娘求求你,放过凌绮吧。” 林琅邪心中因为玉妃的话翻起惊涛骇浪,他竟然是玉清寒的娘?跟夏凌绮是兄弟,他从未跟自己提过。 夏凌绮挣扎的站起来,看着站在身边的玉清寒,阴毒的笑了起来,“林琅邪林将军,没想到吧,你的玉清寒可是我的亲哥哥,不妨在告诉你一件事,十几年前你父亲之所以会死也是因为先皇与北苍做的交易,用一场联姻来换你父亲的性命。” 手指着玉清寒,夏凌绮笑的更加猖狂,“而你娘,就是在这里,在玉清寒眼前因他而死。” “林琅邪,玉清寒跟你之间有不共戴天之仇,他害死了你的父母,你不是想报仇吗?那就先杀了他!” 玉清寒脸色苍白的看着林琅邪,原本想一辈子隐藏在内心的痛苦被眼睁睁的撕裂在眼前。 他终究是欠了林琅邪的。 不管承不承认,林琅邪失去一切都是因为他。 空旷的大殿沉寂下来,只有空气流动的声音。 就在夏凌绮等待看好戏的时候,林琅邪的目光如暖阳般落在玉清寒身上,声音沉稳而坚定回荡在大殿中,“不管发生什么事,本少只知道不会伤他。” 事情没按自己料想那样发展,夏凌绮一愣,继而冷笑,“好个痴心的林将军,朕真不知道你是疯是傻,你不是想报仇吗?朕来成全你。” 手中的寒光一闪,一炳染了毒的匕首从袖中滑进手里,夏凌绮突然袭向玉清寒。 “凌绮,不要——一”玉妃站在夏凌绮身边,第一时间发现他的举动,惊叫出声。 “清寒——”林琅邪大急,龙泉剑飞速脱手直射夏凌绮的后背。 “哧。”剑入血肉的声音,清晰的响在大殿之中,夏凌绮不可置信的转身,原本袭向玉清寒的匕首掉在地上。 玉妃为他挡了林琅邪一剑,身体渐渐软倒,却挣扎的爬到玉清寒身边,扶住他站了起来,染血的手掌在玉清寒的白衣上留下一个一个的血印。 “寒儿,娘亲求求你放过凌绮,不要伤他,不要和北苍打仗,不管怎么你的身体里还有北苍一半的鲜血。” 玉清寒此刻思绪纷乱,怔怔的看着这个血染衣襟,自己熟悉又陌生的女子。 玉妃握住他的冰冷的双手,玉清寒没有挣脱,是不想或者不愿,曾经自己多么渴望这个女人能握住自己的手。 “寒儿,娘亲知道你恨我们,娘亲这么多年对不住你,现在用命换给你,救救北苍,救救凌绮。”握着玉清寒的手,玉妃忽然抬起手往前一送,龙泉剑更深的刺进了体内,玉妃对他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娘把欠你的还给你。” 血液顺着玉妃的身体流在玉清寒手上,冰冷粘稠宛若毒蛇,玉清寒目光空洞的看着她软到在地上,头脑一片混沌,身体忍不住的颤抖起来,眼中酸涩的厉害,却没有泪,夏祁皇,玉妃,林母,一张张的脸在自己眼前盘旋,手上似乎还残留着他们的鲜血。 “天煞孤星,玉清寒你不得好死,所有人都因你而亡——”谁的声音越来越远。 “清寒,本少在。”林琅邪紧抱着玉清寒颤抖的身体。 “你走吧。”玉清寒在林琅邪怀中拼命的冷静下来。 “你放我走?”夏凌绮恨恨的看着他,正欲讽刺两句却被玉清寒的眼神骇的说不出话。 死寂的绝望,说不出的凄凉。 “滚。”林琅邪冷眼看他。 夏凌绮拉开门,狼狈离开。 门开的那一刹那,天已大亮,阳光映的四周空茫一片,玉清寒听见很多声音,欢呼声,恭祝声,这场仗终是胜利了。 他努力的稳住心神,不让自己晕过去。 站在林琅邪旁边,白衣寂寞,梅印似血,凄美绝伦。 林琅邪担忧的看着他,“清寒……” 玉清寒苍白的笑了笑,笑的天地悲恸的寂寥苍凉,“我没事啊,林琅邪,我们胜利了。” 看着这样的玉清寒,林琅邪心痛的想哭,紧紧的握住他的手,“我们胜利了,清寒我不会离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 “嗯。”玉清寒感到胸腔一股莫名的情绪在翻动,眼中忍不住发热。 反手握住他的手,用尽力气的相握,好似到了宇宙洪荒也不放手。 第一百五十六章 内战过后,整个皇城都喜气洋洋,林琅邪为帝众望所归,大夏再得统一。 林琅邪率鹰军逼宫,颠覆江山,终将为帝的消息飞速传向天下四方,有人怒骂有人叹惋有人赞叹,不管人们持有怎样的态度,林琅邪的崛起却已成为事实。 各国权贵颓然长叹,以后的大夏怕是要彻底改头换面了,乱世中最有可能统一天下也是他。 然而这些事,当事人并不在意,攻下皇宫以后,宫内所有的琐碎杂事林琅邪一概交于段无双处理,整个人整日的待在玉清寒的小院。 玉清寒昏迷了三天,林琅邪也在他床边陪伴了三天,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玉清寒苍白的脸。 玉清寒的脸已经完全失了血色,苍白的几乎透明,即使在睡梦中,他也并不安逸,皱着眉,眉宇间的痛苦之色不加掩饰。林琅邪在心中一叹,也只有在睡梦中的时候,玉清寒才是最真实的自己。 这次的打击对于玉清寒而言,不可谓不大,玉妃的举动彻底摧毁了玉清寒最后的柔软。 林琅邪知道了玉清寒的身份,心中有的只有疼惜,这个人为他付出了太多太多,明明内心痛苦万分,却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亲手灭尽他的亲人。 他知道的,在玉清寒的心里怕是一直认为自己欠了他吧。 “傻瓜啊,真是傻瓜。”林琅邪温暖的指端在玉清寒眉间流连,似乎是想要抹平他的痛苦。 “公子的药好了。”水一方小心翼翼的端进一碗药进门,看着昏迷着玉清寒,小脸忍不住的泫然泪泣。 林琅邪揉了揉一方小朋友的脑袋有点不耐烦的道,“哭什么,清寒只是累了睡会而已。”林琅邪自己也知道此次的事情不同寻常,可是他如今只有等着玉清寒苏醒,玉清寒留言说过,依照他的处方少则三天多则五天必然会醒,这几天每一分每一秒对于林琅邪都是地狱一般的煎熬,几次三番的想要带着直接去找神医无毒,又不敢擅自行动怕劳累了他的身体,心中决定最多五天,若是玉清寒还不醒,他要即刻带他去雪山。 接过一方手中的药,林琅邪喝了一口,然后俯下身慢慢的渡进玉清寒的口中,小心的不让药汁溢出来一滴。 “将军,登基大典已经准备妥当。”段无双只要有时间就会立刻赶来玉清寒的小院,这是玉清寒昏迷前留信吩咐的,他就像是知道自己会昏迷一样,命令影卫给自己送过一封密信,其中交代了三件事,第一件就是在他昏迷的时刻,交代了段无双如何应对林琅邪且一定要在林琅邪面前瞒住自己的伤势,他算准了林琅邪不会对他和自己起疑,为了确保万一他还留下药方。 段无双详细看过玉清寒写下的药方,都是一些温养处方,对于他的身体并无几分作用。 这些玉清寒知道,他也知道,只要林琅邪不知道就够了。 不管是为了他为了林琅邪,还是为了初建的帝国,段无双要做的只能是配合玉清寒瞒着林琅邪,直到他醒来。 只是看着林琅邪那么小心的喂着玉清寒喝药,段无双心中倍感心酸。 直到喂完整碗药,林琅邪才抬头应了一声,“等清寒醒来吧。” “将军,如今政局不稳,帝国新建,唯有尽快登基才能稳住国体与民心。”段无双凝重道,战后迅速准备登基大典是玉清寒在信中吩咐的第二件事。 林琅邪沉默不语,目光停留在玉清寒清幽的脸上,白衣,黑发,触目惊心的美。 “将军,请以大局为重,公子不会想要看见你为了他耽误了国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同为玉清寒教给应对林琅邪的方法。 果然,接触到玉清寒,林琅邪平静道,“你着手去准备吧。” 段无双所说,他亦知道,如今他将是一国之君,身上除了私欲,还有责任,还有亿万的臣民。 天下动荡,国不可一日无君。 段无双领命退去,在离开之前深看了玉清寒一眼,这个男子即使昏迷着,也在事先做好了所有的安排,让整个国局按照他的预料逐步发展,真可谓可怕。 段无双退下后,林琅邪抚着玉清寒柔软的黑发叹道,“清寒,你要快点醒阿,本少君临天下是为了你,如果不是你,本少要这天下又有何用?” 晚间,玉清寒慢慢的睁开的双眼,清淡的眼,迷离若梦。 这几日,他一直在黑暗中浮沉,往日一历历的在眼前回顾,整个梦都沉浸在鲜艳的血中,梦中出现的人都是已然逝去的,很多很多张模糊或清晰的脸,甚至还有林母和玉妃鲜血染满手上冰冷粘腻的触感,让他感觉深深的疲倦,好想睡一觉。 可是,黑暗中是谁的手紧紧相握不曾放开,是谁的呼喊在耳边一直徘徊。 玉清寒想要醒来,想要在见见林琅邪,哪怕一面也好。 于是,他睁开了眼睛,正对上林琅邪的眼。 “清寒,你终于醒了。”三日的未眠让林琅邪眼中布满了血丝,声音嘶哑,“你若是再不醒,本少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玉清寒能够在他语气中感到深切的恐惧,他知道林琅邪对他的感情有多重,正如自己对他,哪怕心已经满目疮痍,这段情亦然无悔。 无悔却走不下去。 “登基大典可准备好了?”玉清寒撑着床坐起来,淡淡问道。 林琅邪轻柔的扶着他,让他背靠着枕头道,“无双今日已经来过,说一切准备妥当。” “那就好。”玉清寒勉强一笑,终于,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可是心中却万分苦涩。 “傻瓜啊。”林琅邪不满的摸了摸他的脸,“一醒来想到不是本少竟然是国事!” 玉清寒侧过眼与他四目相对,林琅邪心中一凛,他的眼神幽深,深不可测,深到自己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这样陌生的感觉是第一次,陌生?他怎会对玉清寒有陌生的感觉,一定是错觉。 “林琅邪,我想去院中坐坐。”玉清寒收回视线,微微一笑,唇角间流转的风华美不胜收。 “夜里风大。” “无碍。” “可是……”林琅邪仍是有些不放心。 “真啰嗦。”玉清寒摇了摇头,似是十分无奈。 林琅邪立刻委屈的看着他,“这世上大概也只有清寒能觉得本少啰嗦了。”边说着,还不忘顺着拿过披风将玉清寒裹的严实。 玉清寒失笑,起身下床在床板下拿出最后一坛梅花三月。 “清寒今日可不宜饮酒。”林琅邪在一旁说道。 玉清寒手指点在他嘴唇上,嘘了一声,“林少将军不是一直颇为心仪玉某的酒吗?今日就用这酒来庆祝你登基为帝如何?” “可是清寒刚醒,喝酒的话对身体不好。”林琅邪拿下他的酒坛。 “玉某不能喝,就在旁边为少将军抚琴如何?”玉清寒忽然提议道。 林琅邪受宠若惊,也不忍拂了他的心意,“清寒若感不适,一定要立刻告诉本少。” 玉清寒轻点头,取出来了贮藏已久的九霄环佩。 两人来到院中,梅花已谢,空留余香。 玉清寒将琴放在青石桌上,拆开酒坛封泥,顿时,酒香四溢。 混入了相思一梦的酒,芬芳更甚,沁人心脾。玉清寒为林琅邪亲自斟了一杯酒,然后坐在他的对面,缓缓的弹起了琴。 纤长的手指优雅的滑过琴弦,带起一阵轻灵飘逸的琴音。 不知道为何,林琅邪在琴音中感受到了痛苦,他抬眼看着抚琴的少年,清幽的侧脸在月光的映照下更显秀雅,温润如玉,如诗如画,绝美清定的容颜下隐藏定然是无法言说的痛苦吧。 心中叹息,林琅邪唯一庆幸的是,此刻尚在你身边陪着你。 江山万里不及你明媚笑颜,权倾天下不如同你相守天涯。 林琅邪端起酒杯,玉清寒瞳孔一缩,胸口涌起一阵撕裂般的痛楚,心仿佛被人一刀刀的剜着,“林琅邪……不要喝。” “清寒,这酒储存的越久味越甘甜,幸好本少上次没有一次全拿走,不然现在喝不到了啊。”林琅邪笑容耀眼,颇有些自得。 顺手倒下第二杯,林琅邪仰头再饮,“清寒不如把这酒的制作方法告诉本少,让本少自己试试酿制。” 不曾停顿的琴音在晚风中显的尤为寂寥。 “明日登基大典,清寒可愿再为本少抚琴一曲?”林琅邪一杯接一杯的喝着,这话是试探。 玉清寒知道他想在登基之时,公布与自己的关系。 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与他之间已经没有了明天。 琴音忽然消逝,安静的院中只听的见水滴落在琴弦上的声音。 “清寒,你怎么了?”林琅邪心中吃惊,刚刚的声音是清寒在落泪吗?刚欲站起问明白,脑袋控制不了的开始晕眩,药性发了。 “林琅邪,我爱你。”悠悠晚风中,谁的话随风飘散。 林琅邪知道玉清寒正看着他,他努力的去看玉清寒,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对面的那抹白影几乎隐在夜色中,越来越模糊,明明是触手可及的距离,却怎么也到达不了。 似曾相识的场景,曾有一日少年就是这么离开他,“清寒,不要走,不要走,为何你又要走?!本少有了这江山为何还是留不下你?!”林琅邪仿佛一只受伤的困兽一般狂躁的嘶叫。 玉清寒站在他的对面,眼中酸涩,泪水如雨滴滑落。 叱咤风云的少年将军几时有过这样惊慌失措的一面? “清寒,求求你,不要闹了,不要离开本少——”林琅邪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像一个孩子一样委屈的呜咽,“不要离开本少,清寒,本少只有你了。” 近了,近了,终于近了,那一抹白衣终于近在眼前,林琅邪用尽力气的去抓住。 也许是视线太过模糊,也许是玉清寒侧身而过。 林琅邪的手与他终是翩然轻擦。第一百五十七章 “阿大,将林将军和一方送到无双府中。”玉清寒声音平静对隐在暗处的影卫吩咐道,话尾控制不住的带上了颤音,听的人心中格外悲凉。 阿大担忧的看着玉清寒,他的公子啊,到了此时此刻还在逞强,助林琅邪得了江山,又狠心让他忘记自己,是傻是痴? 阿大小心的将林琅邪扶起,又让影卫将昏迷的水一方抱在怀中,同他一道前往段无双的府邸,在迈出院门那一刹那,回过头看着玉清寒问道,“公子,你这样真的值得吗?” 玉清寒没有说话,眼中的绝然坚定已让阿大明白了答案,他决不后悔。 阿大走后,玉清寒点燃火把,沿着小院走了一遍。 “清寒……”耳边依稀还能听见林琅邪一声一声的呼喊。月下而来听自己抚琴,谈笑论天下,生死与共,并肩沙场战四方,绝世烟花共赏天地繁华。玉清寒伸手捂住胸口,满溢的思念与痛苦终于冲破口腔,“林琅邪……” 火光漫天,一袭白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段统领不好了,有人来报,公子的小院被大火焚烧,一切……一切都被焚为灰烬。” “传令下去,明日是将军登基之日,不得引起任何骚动,也不准任何人多嘴玉清寒和将军的事。”段无双眼神深沉看着眼前通报的小兵冷声道,“违令者,斩!”段无双这些天全权处理宫中一切事物,已经树立了相当的威信。 “统……统领,将军那边……” “我自会向将军禀明一切,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是。” 他还是走了。 走进内室看了看在床上沉睡着的林琅邪与水一方,段无双展开已经被自己翻看数十遍的信笺,上面列好玉清寒交代给他的事情。第三件事,国体不安,切不可因玉某而有失,林琅邪醒后,望无双动用一切力量彻底抹灭玉某与他的事情,让他彻底忘记我。 让他彻底忘记我…… 轻灵秀逸的字体出现了微微颤动,明显着笔之人心绪极为不平静。要有怎样能够承受悲痛的力量才能写下这句话? “公子……”眼前出现那一抹清雅白影,淡然,清贵,无暇。段无双眼眶发红,喃喃道,“无双定不负你所托。” 朝阳初升,霞光万丈,整个紫京都都笼罩在金光之中。 街头巷尾百姓欢庆奔走,庆祝新帝登基,流光四溢的烟花被人一簇簇的放入空中,将天空点缀的银光耀眼。 林琅邪在宫殿中醒来,只感觉脑中有几分晕眩,眼前的景物模糊不清。 “将军,你醒了?”段无双见他醒来连忙上前送上了一杯水。 “无双?”眨了眨眼睛,林琅邪茫然的环顾四周,金碧辉煌的寝宫,身下是上好的丝绒锦被,这是自己从未来过的陌生地方,有些疑惑的道,“我怎会在这?外面好吵,怎么回事?” 他真的忘记了。段无双心中一窒,几乎被林琅邪的话逼出眼泪,公子啊,你竟真的亲手抹去了将军的记忆,真的让他忘记了你。 段无双知道玉清寒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林琅邪,正是如此他能做也只有配合玉清寒。 “今日是你登基大典啊,你不会这也忘记了吧?”段无双故作不满的瞪着他,眼中的悲伤不露丝毫。 “登基大典?”林琅邪皱了皱眉毛,脑中记忆混沌,模模糊糊的很多零碎的画面,怎么也拼凑不到一起。 “是啊,自从林家被夏祁帝灭门之后,你一心想要报仇,整个人的状态都变的有些神志不清,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了,登基为帝。”段无双解释道。 林琅邪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阖目细想,直觉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到底是什么?心中忍不住的狂躁起来,将茶水尽扫在地上,碎成一片,突然的响声让段无双一惊。 “将军,如今天下动荡不安,必须尽早登基以固国体,登基大典已准备妥当,文武百官正在外恭迎圣驾,不管你如今心中有何混乱,现在请以江山为重,换上龙袍。” 江山为重…… 江山为重…… 是谁说过相同的话吗?为什么如此熟悉又如此心痛? 林琅邪伸手拿起床边早已经准备好的龙袍,玄色的龙袍,袖端用金线绘成龙形,穿在身上,华贵中自显威严,俊美的容颜,凛然生威不可侵犯。 见林琅邪换上龙袍,段无双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还有一事未定,新朝初建,需定国号,以彰”明德“,你打算用什么?” 林琅邪起身,将四散的墨发以九旒冕绾住,负手傲立,眼中已恢复成一片清明,“定国号为天,年号为新。” 天朝,凌驾与众国之上,俯瞰众生,也唯有林琅邪敢于如此狂妄的宣告自己的野心。 这野心又是为了谁? “砰——”一声巨响,皇城之上,礼花乍响,烟光染着红霞,形成瑰丽绝伦的景象。 大簇大簇的烟花,在空中如昙花忽绽,盛开一场乱世繁华。 九龙缠绕的皇位被放置在城楼之上,金色的龙位夺目耀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林琅邪应群臣要求起身登楼,玄色的龙袍在空中鼓荡,寂寞如风,一步一步接近人世间象征着权利巅峰的龙椅。 转身,坐下,手指按住座下龙头,仿佛将众生都握于掌中。 祭祀庄严而神圣的颁布诏书,“我国肇基,国号为天。今烽火四起,生灵涂炭,朕顺应天命,深鉴於天下大势及国之现状,欲采取非常之措施,收拾时局,倾全力於将来之建设,笃守道义,巩固志操,誓必发扬国体之精华,谋求帝国臣民之康宁、同享万邦共荣之乐。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阶下三鸣鞭,在鸣赞官的口令下,群臣纷纷的跪倒在地,如同一望无际的海浪一般,高呼,“陛下,万岁万万岁——” 万民俯首,众多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响彻在空中,声震九霄。 林琅邪轻轻的闭上眼,锁住眼中即将奔涌而出的热流,从今日起,不再是一个血战沙场的将军,而是新王朝的君主,至高无上的王,主宰亿万臣民的性命,可是为何心中如此悲伤如此疼痛? 江山为重,百姓为先。是谁的话一遍一遍的回荡在耳边? 习惯性的侧目看向身边,是在期待谁的明静笑言? 高高的城楼之上只有安静的君主孤寂的坐着。 京都的城门一片沉寂,空无一人,百姓皆蜂拥至宫门口,观看新帝登基大典,一睹圣颜。 此时却出现一袭清傲的白衣,玉清寒目光看向矗立在金光之中的琼楼玉宇,雕梁画栋。 城楼之上,那抹熟悉的玄色身影。 “若是为臣要任人践踏,那我就为君,站在巅峰,我要把众生都踩在脚下,我要世上再也无人能左右我的命运。” 那日少年被迫于绝路所说出的话,如今已经实现。 林琅邪,玉清寒已经亲眼见证了你君临天下,就算离去,也可安心。 只是心中犹有些遗憾,这一世不能再与你并肩共看天下之浩大,共赏世间之繁华。 “公子。”阿大牵着小白走到玉清寒身边。 玉清寒收回目光,淡淡道,“走吧。” “玉清寒。”身后忽然出现了一声呼喊。 夏天辰此刻出现在城门口,黑亮的眼睛满是疑惑,“你要走?”他本是应着当初夏凌绮之言在琅邪登基这天找机会暗算玉清寒,却不料一路尾随至城门口。 “你为何要走?此刻你不应该是缠在琅邪哥哥身边吗?” 玉清寒回过身,出奇的对于这个暗算过自己也算是自己弟弟的人,没有丝毫的愤怒,脸上是一贯的淡漠清傲,“玉某与将军之间的事已经了结,不需在陪在他身边。” “你不爱琅邪哥哥了吗?”夏天辰不解。 玉清寒眼神有些怔然,瞬间又恢复平静,并不作答,转而微笑道,“上次芜城二皇子放行之情,玉某还未谢过,多谢了。” 春风拂面般的温暖笑言让夏天辰不知所措,不知该说些什么,半响呐呐的开口道,“对不起。” 玉清寒摇了摇头,这个样子的夏天辰才真正的像个孩子,并没有什么对不起,如今这个孩子不也是孤苦无依了吗?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林琅邪,“二皇子,记住,爱不是占有。” 说完,玉清寒翻身上马,不再停留,白色的身影逐渐消逝在夏天辰的眼中。 第一百五十八章 玉清寒离开紫京都的时候异常低调,仅仅只带了阿大一人,多年培训的影卫同鹰军一起留在了林琅邪身边助他稳固江山,这也是他能为林琅邪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时间是最能让人遗忘的东西,随着时间的流逝,也许玉清寒这个名字终将湮没在众人的记忆中。 一个多月的奔波,终于来到了雪山,玉清寒此时连走路都需要阿大搀扶,体内肆虐的毒让他连走路都显得疼痛难忍,内力已经散尽,尽管已经披上了厚重的大髦,也抵御不了雪山的寒气,上山的途中发起了高烧,本在病重的身子更罩了一层寒霜。 “公子,我们到了。”阿大扶着玉清寒到达神医所住之处已至深夜,大风呼啸而过,此处已不是春景而是腊月寒冬。 玉清寒轻微的咳嗽了两声,示意阿大松手,撑着力气轻叩木门,轻声道,“无毒前辈,晚辈玉清寒冒昧而来,有一事相求。” “咔——”话音刚落,紧闭的木门陡然而开,无毒打开门,目光凝在玉清寒额间的梅花印上十分讶然,侧身让过,“玉公子请。” 玉清寒微微颔首,走了进去,整个人看起来自然而优雅,无一丝不妥。 无毒心中却是深叹一声,以他的眼力,自然是知道玉清寒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苍白的脸上涌起了一抹异常的潮红,额间的梅花印徘艳如血,是毒发之症。 “公子,请坐。”无毒奉上一杯药茶,开始为玉清寒把脉,表情阴晴不定。 “前辈怎样?”看着无毒的脸色,阿大忍不住的心急发问,心中祷告神明万万不能让他有事。 “是碧血毒,公子内力已散尽,情况不太好。”无毒收回了手,凝重道。 连神医都说情况不太好,问题怕是真的严重了,阿大感觉一颗心都被揪了起来,然而玉清寒仍是一副淡然的样子,脸上并未因为无毒的话而有所变化。 连无毒也不得承认,玉清寒这样的人仿佛天生都带着不容折辱的高贵,即使濒临死亡也无损他半点清定的美态,与生俱来的清傲。 “前辈,玉某的身体自己也有所了解,并不奢求能够解毒,此番前来,只为相问可有办法保住腹中孩儿?”玉清寒目光坚毅恳切道。 无毒沉吟片刻,道,“碧血之毒虽然霸道,幸而有深厚的内力以及天山雪莲护住心脉,倒也不是没得治。” “依前辈的意思是玉某的毒能解?”玉清寒微微一笑,无毒却并未在他笑中看到几分欣悦的笑意。 “可以,不过……”无毒目光看向玉清寒被白袍覆盖的腹部,并不言语。 玉清寒眼中有苦涩流露而出,说出的话却是肯定的,“前辈的想法,玉某大概了解,此法玉某绝不会答应。” 引毒,当初玉妃种了琼玉醉落梅之毒,就是通过将毒素全部引到婴儿身上来保全自己。 “公子如今你内力已经散尽,已经压制不了体内的毒,若不通过引毒,怕不仅是腹中的孩子,连你的性命也难保。”无毒劝道。 玉清寒摇了摇头,手指不自觉的覆上自己尚还平坦的腹部,清定的眸子多出了几分柔和,“这里是一条小生命,没有任何人能够剥夺他来到这世上的权利,若想要孩儿平安出生,玉某该怎么做?” 无毒暗叹一声,“这几月来毒性的牵制,致使胎儿并未成长,如今公子毒发如果不尽快控制,这胎儿怕是保不住了。” “如何控制?”玉清寒连忙问道,在无毒的话里他听到一线希望。 “公子不愿借由胎儿将毒素引出体外,亦不能再接受一次换血,为今之计,只能用药物将毒强行压制在体内。”无毒面有犹豫之色,“如此一来,公子将再次不能行立,且身体需要长年煎熬毒素复发之症。” “不能行立?”阿大大惊失色,虽然玉清寒不说,阿大也知道能够站起来是自家公子有多么重要。 “不仅如此。”无毒苦涩道,“即使压制了体内的毒,也不能保全孩子万无一失,究竟能不能顺利出生,只能看命运。” “命运?”玉清寒抿了抿唇,眼神淡漠而讥诮,“那玉某就用自己的命来赌这个孩子能不能平安出世。” 玉清寒不信命不信神,从自己出生的那刻起,老天就从未垂怜过自己。 活到今天,回忆太过沉重,还清了所欠林琅邪的,只是觉得有些倦了。 不过,为了腹中的孩子,玉清寒愿意用自己的命在跟老天赌一次,究竟是谁胜谁败? 皇城之中,林琅邪加冠称帝,迅速收拢大夏的残局,整个人每日都处在忙碌的状态。 忙,很忙,十分忙,忙到甚至没有时间睡觉。 一旦阖眼,梦中的残破碎片几乎要将自己逼疯,到底遗忘了什么?为什么如此心痛? 天朝的建立,除了段无双,还有个人居功至伟,那人名叫玉清寒。 多么熟悉的名字,偏偏想不起关于此人的丝毫记忆。 依段无双而言,玉清寒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定国安邦之智,可惜天嫉英才,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埋葬了一切,他在生前曾如自己是至交好友。 林琅邪想要知道更多的消息,偏偏宫中众人对此避讳甚深,根本问不出什么,只道是自己的生死之交。 生死之交?停下批阅奏章的手,林琅邪按住心口,为何心中如此疼痛,为何眼中一阵一阵的发热? “陛下,国师大人求见。”宫人进殿通传。 “准。”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段无双恭敬行礼。 “无双啊。”林琅邪微笑道,俊美的容颜依然邪魅,眉宇之间顿显威严,“你我私下不必行如此礼。” “谢陛下。”段无双起身,目光紧紧看着林琅邪,“国基初定,四方外敌,蠢蠢欲动,北苍如今民心涣散正是收服的大好时机,陛下有何打算?” “北苍?”林琅邪敛眉,“北苍联合蛮越侵虐我国国土确实不能姑息,只是……”轻叹了一口气,只觉一股苦痛在胸腔肆虐,忽然道,“暂时不要动吧,派人去谈判,让他们给出能让我们满足的利益。” “陛下如今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为何不借此开疆扩土?”段无双不解道。 “为何?”林琅邪烦躁的揉了揉太阳穴,“朕也不知道。”只知道暂时不能去动它。 “北苍不足为虑,无双毋须心忧,朕自有分寸,如今天下四分五裂,并不一定要从北苍入手。” “是。”段无双心中暗想,莫非与公子有关?也不敢深究,林琅邪的话也言之有理,只得点头应是。 “无双。”林琅邪按捺下心中翻腾的痛苦问道,“玉清寒究竟是何人?为何朕每次想到这个名字都忍不住的心痛?” 段无双身体一震,即使失去了记忆,心中仍是忘记不了那个人带给自己的感觉,看着林琅邪痛苦烦躁的样子,纵然心有不忍,也不敢多言一句。 相爱却不能相守,段无双心中一片哀戚,面上却是从容镇定的看着林琅邪道,“臣已经说过数遍,玉清寒是陛下的至交好友,他的意外逝去给了陛下极大打击,以至于忘了一些事,陛下实在不必费神去想,如今的你,是一代帝王。” 林琅邪走到殿门处,抬眼看向繁星如织的夜空,墨发被风卷起,飘荡在风中,喃喃自语,“一代帝王。” 一个再也不能随心所欲的帝王,以江山为重,百姓为先,身负重任的帝王。 允了谁的一诺,如此沉重? “无双,南边可有异动?”沉默过后,林琅邪淡然开口。 “据探子回报,南诏国君主死后,他的弟弟继位,目前正在联合周围诸国,恐有不轨之心。” “那就从南边开始吧,开疆扩土,建立乱世之伟业,开创盛世之繁荣。” 林琅邪缓缓的握紧手掌,仿佛将天下风云尽掌手中,心中莫名的意念驱使着他,努力的站在世间的最巅峰。 玄色的欣长身影,在深沉的夜色中拉下一道寂寞的身影。 第一百五十九章 时间飞逝,春去冬来,已过四载。 天下大平,天帝在位四年,南征北战,平定八方,其丰功伟绩为世人道说。 在世人心中,天帝是个极为神秘的人。 他铁血无情,曾火烧敌军三十万人马。 他圣明果决,在位期间,减赋税,立新纲,得千万百姓拥戴。 他既残忍有野心,却又不失为一代明君。 纵然众说纷坛,也不妨碍数年间越来越多的国家被划为天朝版块,天下大势初定。 新历四年,今年的第一场大雪下的格外的早。 纷扬的大雪掩盖了乱世的硝烟漫天,将天地装扮成一片纯净的白色。 极目远眺,一片苍茫。 北苍,倾情崖。 雪白的山峰矗立在云雾之中,崖顶,一片红梅吐艳,如火如茶,迷离若仙境。 玄色的身影牵着一匹神骏黑马在冰天雪地里渐渐的向上攀登。 不知道为何,每年冬天下雪的时候,林琅邪都会来此地看一场梅花。 一场落雪中寂寞的梅花。 四年间从未间断过,哪怕在战争中身受重伤也会瞒着众人执意来到此处,没有任何缘由的,凭着记忆来到此处。 孤单的站在崖顶,在落雪中看红梅飘零,冷香盈袖。 像在等待着谁,期待着谁。 特别是今天,林琅邪很兴奋,口中呼出的冰冷空气在眼前凝成雾花,一步一步的像上攀登,心情忍不住雀跃起来,连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 “你是谁呀?”粉嫩甜侬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耳边。 林琅邪凝目一看,只见一个粉雕玉砌的小童站在眼前,小小身影穿着雪白的狐裘,脸蛋被冻的红彤彤的,说不出的可爱,特别是黑亮的眼睛透着丝丝狡黠。 “你又是谁呢?”林琅邪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心中对小童莫名的生出亲切之感。冰天雪地里怎会出现一个如此可爱的小童? “我是玉儿。”小童嘟了嘟嘴,娇俏的答到。 “玉儿?”林琅邪轻声重复了一遍,“你为何在这?” “我跟着爹爹来的。”小童歪了歪小脑袋,可爱的答道,这般温顺的样子还是第一次,不知道为何听见眼前之人的声音就忍不住的想要回答他。 “那你爹爹为何要来呢?”林琅邪无意间一问,全然没想过眼前的小童会回答。 玉儿想了想,认真的说,“爹爹说为了一个约定。” 林琅邪心中忽然泛起柔软而熟悉的感觉,正欲仔细询问,忽然被小童跳起挂在身上,短短胖胖的手指点在他的唇上,“嘘,不能大声说话,要是被爹爹发现了我跟着他就惨啦!” 林琅邪失笑,这孩子竟然还是偷跑出来,定是古灵精怪的主,不知道为何竟然能上如此高山?他爹爹肯定也不是庸人。 “你爹爹在哪呢?”林琅邪邪魅的笑道,眉宇间在这几年惯成的威严烟消云散,染上了点点散漫。 “喏,在上面呢。”小童指了指了崖顶。 林琅邪心中讶然,竟真的有人跟自己一样在大雪纷飞之时来此处? 身形一动,便闪上了崖顶,飘扬雪花,落英缤纷之中,一袭白衣寂寂而坐,背影孤傲,凄美,不染凡尘,晶莹的雪花与徘艳的梅瓣纠缠在他的发间衣上,仿佛已经在那等待了千年。 “哎呀,你怎么忽然上来了呢?爹爹会发现我的,不跟你说了,先溜了。”小童小声惊叫一声从林琅邪身上滑了下去,转瞬间像山下跑去。 似乎听见小童的声音。 他抬头,他回首。 时隔四年,两人的目光穿越韶华时光再度相遇。 花飞,雾散。 白衣寂寞,清贵无暇。 玄衣似夜,邪魅威严。 相望无话。 茫茫世间,软红十丈,谁的等待圆了谁的梦?唯有你是我终结不变的宿命。 ——第四卷·完—— 第五卷 第一章 飘飘洒洒的大雪,四处纷扬的梅花,一场静寂无声的画。 一股莫名的情绪哽在喉间,眼睛湿热的感觉比以往更加强烈,熟悉又陌生,林琅邪凝视着静静坐在崖边的男子,白衣寂寞如雪,容颜幽柔俊秀。 虽是双腿残废却自有傲骨,端坐在华贵轮椅之中,清冷,高贵。 依林琅邪的眼界,这人相貌并算不得十分俊美,甚至说的上平凡,只是身上那一股清贵的气质已是可以盖过一切。 玉清寒并未想到竟会在此地再遇林琅邪。倾情崖,这个地方是唯一和他过去有牵扯的地方,偶尔,他会在大雪纷飞之际想到那个约定,来此看一场梅花。 想不到四年之后,竟会在此遇到林琅邪,纵然心中思绪万千,也被玉清寒生生的压了下来,虽然不知道为何林琅邪在此地,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不会认识自己,这张脸也是自己为了省去麻烦而所带的面具。 短短一瞬呼吸之间他已经平复了心绪,手掌一扬,只见一道银光直奔林琅邪面门而去,凌空带出一道呼啸声。 虽然想不到玉清寒会忽然出手,林琅邪的身法却是极自然的避过了这一道的暗器攻击,以他的眼力自然也能看出,玉清寒有所留手,暗器来的快却并不凌厉。 “美人,这是何意?朕……”习惯了四年的称呼一时没改过来,林琅邪又极快的改口道,“真没想到竟然这么狠心,若是伤了本少可怎么办?” 玉清寒真忍不住在心中为林琅邪这厚颜无耻的话嗤笑一声,伤他?真是开玩笑,四年之前自己的暗器手法可是林琅邪所授,况且自己并无内力又有所留手怎会伤到他,这不过是一个警告。 “伤了也是活该,省得你出言不逊,惹人讨厌。”玉清寒淡淡道,话语中倒也没给他留什么情面。 “哎呀,美人这样说话,本少真是好生伤心啊。”林琅邪凑近他,“不知道为何,看见你,就好像认识了很久。” 这话说的并不似调侃,玉清寒的心也稍稍的颤动了一下,确实认识了很久了,算上分开的日子足足五年多,只是在离开之时自己已经决定与过去再不会有丝毫牵扯。 “搭讪的话似乎老套了些。”仍是是淡淡的话,听不出什么情绪。 “真的真的。”林琅邪低头在耳边轻声道,“本少对你一见如故。” “无瑕并不记得认识人中有你这样的人。”玉清寒神情冷淡,偏过头侧目看着空中盘旋的梅花,似是懒得搭理他。 “无瑕?”林琅邪却是因为这名字一怔,“名字?”自己所熟悉的人中并无这么一个人,难道真的与自己素不相识,那为何感到如此熟悉? 玉清寒手掌微微一握,将盘旋的梅花尽数吸入手掌欣赏,道,“本无名,便为自己取了这么个名字。” 清淡的语气却不知为何让林琅邪略有些心酸,目光凝在他残废的双腿上,忽然道,“近年天下间出了一位无瑕公子,从没人见过他的面容,来去无踪,传闻他医术独步天下,一手暗器也是出神入化,此人便是你吧。”说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玉清寒也没有辩解的意思。 “无瑕,你当得起。”林琅邪真心实意道,常人若身有残疾,大多都是心智消沉,哪里能有他半分超然的气节,全然不把自己的身残引为缺陷。 “呵呵。”玉清寒微微一笑,如霜雪凌面,一阵寒意,“怕是阁下误解了,无瑕即无心。” 一个真正无心的人,才能无瑕。 与过去再无牵扯,玉清寒已经消失,现在活着的是名满天下的公子无瑕,无心,亦无情。(从这里开始玉清寒改用无瑕称呼) “无心?有趣啊有趣。”林琅邪邪笑一声,看着眼前少年一副对自己漠然的样子,心中莫名的不爽,忽然出手扣住他的下颌迫使他抬头,随即低下头吻了下去。 灵巧的舌撬开无瑕的口齿在里面肆虐,与他交缠在一起,熟悉的清冽梅香萦绕在口中让人如痴如醉,流连忘返。 映入眼中的是无瑕诧异的眼眸,墨色的眸子浮起一阵复杂之极的情绪,看的林琅邪心神为之一荡。 “啪。”清脆的耳光声回荡在崖顶,无瑕惊怒交加,一脸冰冷看着林琅邪。实在没有想到林琅邪竟然如此放肆,几年未见,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以往他哪里会强吻自己,最多也是偷吻而已,心中隐隐有了一丝悲戚,传闻天帝在位期间,骁勇善战,处事圣明,却有一点,为人风流,处处留情,甚至有在大战胜利后向帝国索要九十九位美女的条件。 他流连花间却从来没有收入一人进后宫,让人啧啧称奇。林琅邪风流之名,哪怕玉清寒远在极北之地也所有耳闻。 “美人就是美人,连生气的样子也如此好看。”林琅邪摸了摸被打疼的右脸,凤眼微微眯起,自己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个敢打自己的人,目光触及无瑕脸上的冰冷之色,心中也涌起了怒意,这怒意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只觉得这冰冷的脸色分外刺眼,说起来的话也不怎么好听。“既然说是无心,不过是吻一下而已有什么大不了,难不成这点小事无暇公子也要跟本少计较?” 无瑕不予理睬,轮椅一转已是下山的路,这地方既然遇到了林琅邪,自己也就不会再来了。 林琅邪心知他生气,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一路尾随着他下山,这山崖甚是陡峭,下山的路也不好走,却见无瑕面色清淡,轮椅的每一步都行的快而稳,借力使力,精确的控制着座下的轮椅。 走了一会就遇到被自己留在山间的小黑,小黑一见林琅邪兴奋的嘶吟一声,码眼转到他前面的玉清寒顿时不动了,打了几个响鼻过后便迈着蹄子向他们跑来了。 林琅邪本来以为小黑是向自己跑来的,不料他竟然停在了无瑕面前,对着他发出几声极响亮的叫声,无瑕看见小黑脸色稍稍柔和了一点,小黑比几年更加健壮了,雄峻的马身上也多了几道伤痕,大概是跟着林琅邪打仗所遗留下来,想来林琅邪的身上的伤疤也多了不少,心中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小黑的头,小黑也温驯的低下头亲昵的靠着他。 林琅邪心中大为惊讶却未说什么,小黑跟着他已有数年之久,本性高傲,哪怕是对着段无双都是爱理不理的,除了自己哪里与人这般亲近过?心中打定注意,下了山后定要跟着无暇弄清楚。 “不知无暇可是北苍之人?”下山路上,林琅邪牵着小黑发问。 “算是吧。”无瑕淡淡的回了一句。两人都未提方才强吻一事,仿佛没有发生过一般。 “哦,那正好,本少对这北苍不太熟悉,恐怕要劳烦无暇带本少去逛逛了。” “你我两人素不相识,我为何要帮你?”这自来熟的个性当真是跟以前一样啊,无瑕言语冷淡,完全不想将自己和他再度联系到一起。 林琅邪笑嘻嘻的做了辑,道,“小生林琅邪,初到贵地,对无暇公子一见倾心,这样算认识了吧?” 一见倾心?无瑕冷哼一声,在心中暗想,这几年间不知道多少佳人让你倾心,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原来是声名远扬的天帝。” 原以为听见自己的名字,无瑕最起码也会惊讶一下,然而他反而像早已经知道一样无动于衷,这样的人要不就是故作冷淡借此来引起自己的兴趣,要不就是真正的天性清傲,没什么事能打动他,看了看眼前之人冰冷的脸色,林琅邪暗叹一声,他只会是第二种人,那种疏离冷淡绝不是装出来的。 “难道无暇还在为方才之事生气?”林琅邪直勾勾的盯着无瑕唇形优美的水唇邪魅笑道。 无瑕漠然的看了他一眼,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小心。” 话音刚落,晶莹手掌在阳光下微微闪烁,原本飘飞在空中的几瓣梅花迅速拢于掌中,手拈梅花,“唰唰唰——”这一次无瑕提醒了他,并未留手,原本轻软的花瓣化为暗器如灵蛇一般瞬间扑向林琅邪。 林琅邪显然不会坐以待毙,身形极为敏捷的闪掠,面上还挂着几许慵懒的笑意,心中却丝毫未放松警觉,以暗器与医术闻名的无暇公子,他一旦出手,又怎会真的好接? 林琅邪被迫闪掠之间还不忘出言调侃,“无暇公子不必动怒吧?大不了本少再让你打一巴掌如何?” “不过作为交换。”话至此,林琅邪收起笑颜,两人目光再度在空中相撞,“无暇得让本少再吻一次,如何?” 林琅邪愈是这等轻浮的态度,无瑕心中愈是冷淡,他能够感受到林琅邪轻佻话语中的几分真意,这次的相遇到底是对还是错? “楼主,楼主。”两人目光相持之时,已有黑衣人影慌慌张张的跑了上山。 无瑕收回目光,看向来人,他每次上山之时便已经说明若是无事,不允许任何人随他上来,而这人如此匆忙,定是有事发生,皱了皱好看的眉毛,无瑕淡淡道,“有何事?” 来人跪倒在地,年轻的脸庞已经失去了冷静,让无瑕略感惊异,他随后的一句如惊雷一般在无瑕耳边炸响,“少主,他不见了。” 第二章 “玉儿不见了?”纵然是无瑕,听到这句话也是身形一震,眼露焦急之色,玉儿身边自己派了两名暗卫保护,绝不应该有所差池的,如今来人竟然说玉儿不见了,心中虽然着急,理智却还在,口气冷静的问,“仔细说,怎么回事?” 林琅邪一直注意着他的表情,见他语气平静,能安抚人心一般,心中更对他高看了一眼。 原本紧张的黑衣人听着他的话也安定下来,解释道,“属下在山下遇到保护少主的凌墨,他让属下来告诉楼主,少主不见了。” “他现在在何处?为何不亲自前来?”无瑕疑惑道。 黑衣人吞吞吐吐的道,“他中了少主的软骨散,上不了山。” 无瑕脸色一寒,心中已知定是玉儿耍诡异,甩开了影卫。 下了山,果然有两个身着黑衣的青年正坐在一颗树边调息,一见无瑕,两人相扶着踉跄的奔了过来,跪在他眼前,齐声道,“楼主,属下该死,属下跟丢了少主。”两人脸上都有些郝然,两个成年人却让一个三岁多的小童给甩开了,确实有些丢人。 “到底怎么回事?”无瑕并未发怒,冷静问道。 凌墨答道,“属下二人一直奉命暗中保护着少主,少主下山后走了一会忽然倒在地上,属下和凌风着急,上前去看,结果大意中了少主的软骨散,看着他跑了。” “简直胡闹!”无瑕一拍轮椅怒道,“玉儿这孩子真是越来越调皮了!” “属下该死!”凌风,凌墨又齐声道,二人生的都很俊秀,脸上愧疚,显然心中十分自责。 无瑕柔声道,“不关你们的事,不必自责,可看见少主往哪里跑了?” “看见了,是天关的方向。” “恩。我去找他,你二人在此地调息吧。” “少主,我们和你一起。”凌墨与凌风挣扎着站起来人,浑身无力又跌了下去,半跪着支撑着身子。 软骨散并无毒性,却能让人一个时辰全身无力,需以内力调息,看他们的样子就可知,玉儿那孩子用的药量不轻。 “天关吗?无瑕,我同你一道去找吧,那里本少熟悉。”林琅邪看了看半跪在地上的二人道。 “不用。”无瑕断然拒绝,若真是与林琅邪一起在天关出现定然引起轰动,被人认出来的话,以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他拒绝倒是在林琅邪意料之中,第一感觉他就知道此人定不喜依赖他人的帮助,也不在意,耸了耸肩膀,心中暗想反正无瑕一定会去天关的,到时候自己跟不跟他一起就由不得他做主了。 去往天关的路上,无瑕身边并未带人只是吩咐着凌墨凌风,化解药力后再进天关去找。 随行只有林琅邪,在无瑕的心中,林琅邪就像甩不掉的牛皮糖一样,而且问题还出奇的多。 “玉儿是你孩子吗?” “……” “你这么年轻就有孩子了?” “……” “为什么叫玉儿啊?真简单!” “……” “他母亲是谁啊?” “……” “长的挺可爱的,本少见过,看着就喜欢。” “……” 林琅邪絮絮叨叨的问了一路,无瑕一句话也不回他,深知他本性,也不做搭理。 看着无瑕一副不想搭理自己的样子,林琅邪却一点停止的意思也没有,自顾自的道,“玉儿真聪明啊,看起来就三、四岁吧?竟然能甩掉你布置的影卫,有本少小时候的风范啊!” 这话说了林琅邪本来也以为无瑕继续沉默不会理他,无瑕却停了下来,虽然脸色很平静,按在轮椅上的手,青筋却突突的跳,显然心中并不平静。 “干、干嘛,本少说错什么了吗?”忽然被无瑕直勾勾的盯着,林琅邪变得十分不自在起来了。 “你给我闭嘴!”无瑕冷喝道。说完也不理林琅邪,兀自加快了轮椅的速度,将林琅邪甩在身后。 “本少说错什么话了吗?”某人一脸疑惑道。 无瑕心中着实郁闷,玉儿这孩子三岁多就敢偷了无毒的软骨散把自己安排的影卫甩掉,长大了岂不是更恶劣,这性格怎么就半点不像自己呢?“ 天关城中,人流旺盛,川流不息。 如今的天关经过四年的发展,俨然跃居成为西北商业之都,其繁荣成都连天朝首都,紫京都都有些不及。 一处茶馆内,面目温和儒雅的老人手持铁扇坐在馆中,馆内此时也坐满了人,上至古稀老人,下至幼龄小童围坐了一圈。 这老人便是天关新起的说书人,号称百事通,不管是朝廷江湖,奇闻趣事,世上发生的桩桩件件,每天午时他都会在这灵犀茶馆说一说,只要有人发问,他就答的出来,因为不要钱,大伙也都捧他的场,图个乐趣。 “张大师,你说这天下,天帝统一的起来吗?”发问之人不过是寻常百姓,一面磕着瓜子一面说,也没指望得个什么准确答案,大抵是无聊说说的。 这儒雅的老人却开始口若悬河起来,一展铁扇,摇了摇道,“都道是这天帝林琅邪天下无敌,不过依老夫看啊,统一天下,只一个字。” “什么字。”周围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他,问道。 铁扇一合,发出“啪”的一声,张大师的话也掷地有声,“险。” 有人发问了,“为何啊?咱们陛下这四年征战可未吃得什么败仗,天下地方三分之二已划入天朝版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且听老夫慢慢道来。”张大师手捻雪白胡须,“四年间能与天帝分庭礼抗的人虽说不多却还是有的,天下何其之大啊,能人异士可不少,我老道可不也算一个嘛。”说着还嘿嘿的笑了几声,这个冷笑话倒是没什么人捧场。 “咯咯,大师啊,你还是快说吧,小女子可是有点兴趣呢。”说话之人,长相妖媚,虽是深冬,却是一身红裙裹身,拉出妖娆的曲线,姿色虽不是绝美,却因一身媚态引得众人频频相望,女子也没羞涩之意,大大方方让人看,一眼便知定是江湖儿女,问完了话,她目光便落在茶馆一处偏僻的桌上,看着一个粉雕玉砌的小童独自吃着包子,眼中暗光浮动。 “姑娘莫急。”张大师微微一笑,“据老夫所知,有三人可跟天帝相抗,一嘛就是水月宫的宫主夜暮潇。” “切,你这老道可不是胡说八道吧?那夜暮潇可是江湖中人,怎么牵扯到朝廷的事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张大师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扬声道,“这夜暮潇虽是江湖中人,其势力却是遍布大江南北,还有传言说他是东玄国的皇子呢,不过啊,据说是私生子从小便被送了出去,这人啊也不简单,趁着这乱世硬是集聚不少能人,组建了自己的势力遍布江湖。” 听着他的话,红衣女子又咯咯的笑了两声,眼中浮起了复杂的情绪转向外面看了看,随即又把视线放在吃包子的小童身上。 “你也说了,他那是江湖势力怎么会跟天帝交锋呢?” 张大师却笑得神秘莫测,“世事无常,谁说得准呢?” “那还有二人呢?”对于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大伙显然也没太大的兴趣,连忙问道。 “说到这人啊,纵然是老夫也有些不忍,只得叹一声,天道不公,此人名为玉清寒。” 玉清寒。这三个字一出,茶馆内的气氛立马变了,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小童还在自顾自的吃着热气腾腾的包子,他邻桌的少年端着的茶杯忽然掉到了地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这少年长相清秀,看年龄不大,十一二岁的样子,眉目温润老成,单单是喝茶都有种清柔的美态,不像是会失手打碎茶杯的人,引得红衣女子微微侧目。 因为天关的发展,人流量大,大部分都是外来人口,所以大部分人都为突来的平静不明所以,只有天关的人懂得这三个字的真正含义。 张大师像是没有感受到忽然低沉气氛,继续讲道,“这玉清寒啊,已经不存于世了。” “不存于世的人,有什么还说的。”显示是有人没耐心了。 原本还算温和的张大师却忽然爆起了粗口,“你懂个屁。” “你说什么?”那人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当即抽出雪亮的刀,“嗒”一声扔在桌子上。 茶馆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张大师显然没被唬住,扬道,“没有人能在天关说玉公子的坏话!” 似乎是响应他的话一般,众多的目光压迫性的看向抽刀的人,“张大师,莫气,您说,您快说。” 这等变故倒是让不少人对这玉清寒好奇起来了,张大师抚了抚胸口似在平复怒气,徐徐道,“玉公子此人,纵然说他有经天纬地之才,定国安邦之智也不为过,天帝为何能在短短一年覆灭大夏?为何能在王朝飘摇之时震慑诸国不敢妄动?这原本荒废的天关城为何能在数月间崛起?主要的功劳啊,都要归功于这个少年。” 这一袭话说的不少人脸上浮起了悲戚的神色,大概都想到了那个清傲的少年,有的人纵然消逝却仍被人们记于心间,建新城,救百姓,镇诸国,这等丰功伟绩谁敢忘却?谁能忘却? 坐在小童旁的少年将碎了一地的碎片捡起,眼中竟浮起了雾气,喃喃出声,“公子……”他旁边的小童却忽然站了起来,把吃了一半的包子递向他,“喂,你怎么像要哭了一样,我把包子给你,别伤心了。” “不用,你吃吧。”少年微微对着眼前长相灵秀的小童勉强笑了笑。 “哦,好吧。”小童收回递出去的包子,又放进嘴里咀嚼,一面口齿不清的道,“小爷最见不得美人伤心了,所以你开心点。” 少年:“……” 他们的举动倒也没人注意,张大师继续讲道,“也是天妒英才,玉公子逝去之时方才双九之龄,若他在和天帝一起倒是天造……” “咳咳!!话未说完,就有人刻意的咳嗽了几声,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张大师,你还是说说第三人吧。” 张大师感激的看了看向咳嗽之人,眼中的悲哀却未散去,口气轻快起来,“这第三人啊,就是……”一口气接了半天没说出来。 “是谁啊?是谁啊?”众人都看向他,想听听第三个能与他们几人比肩的人物。 张大师哈哈一笑,将铁扇在桌上敲的一响,“预知详情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章 “第三人是谁?”听书的众人显然不会这么放由张大师吊着大家的胃口。 众怒不可犯,张大师倒也真没让他们等着下回分解,摇着扇子道,“这第三人啊,老夫也所知不多,只知世人都称其为无瑕公子。” “公子无瑕?” “无瑕公子其名也是近年才闻名天下的,没有人真正的见过他,神秘莫测,只知他爱好广游天下,医治过无数人,暗器与医术齐名,在短短三年间建立起雪隐楼,收纳人才,多半是为了救人吧,倒是个善心之人。” “这么神秘啊?”众人意犹未尽的道,“你不是号称百事通吗?关于他的事,所知的就这么少?” “这已经不算少了,这天下间的事绝不会有人能比我张大师知道的多,据我张大师独家消息,这无瑕公子的容颜可是清俊异常,恍若仙人。” “不是说没人见过吗?怎么又恍若仙人了?” 张大师笑而不语,“哎哎,有我们天帝俊美吗?上次有幸一睹圣姿,当真是俊美无双啊,人家到现在念念不忘呢。”一妇人忆起林琅邪的样貌,佯作羞涩道。 “就你?都徐娘半老了,你念念不忘有个啥子用?” “最美的是夜暮潇,夜宫主,我在东玄国可见过,那长相堪称妖孽啊,绝对比天帝要美。” “不可能,绝不会有人比得过天帝。”林琅邪的拥护党迅速建立起来。“这世上除了逝去的玉清寒绝不会有人能跟天帝比肩,我敢打包票。” “你打包票有用吗?你见过夜暮潇吗?”支持夜暮潇的人不客气的斜睨着说话之人。 “我说比得过就比得过,你有意见?”“哗——”的一声抽出长刀,那人也毫不客气。 “有又怎样?!”小小的茶馆立刻分为三路人,一个路支持林琅邪,一路支持夜暮潇,还有一路中立,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起争端,哪里有人,哪里就有江湖,哪里就有争端。 就在两方剑拔张弩,气氛紧张之时,原本吃包子的小童鼓着小脸嘟囔的说着什么,无奈,人小声小,实在引不起什么注意。 小童怒了,搭着椅子就站在了桌上,“啪”的摔碎一个茶杯,满意的看着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将最后一口包子吞入腹中,小童的舔了舔自己的手指大声道,“静静!静静!都听本少爷说,这什么林琅邪,夜暮潇都没有我爹爹好看!我爹爹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说完还一脸的得意。 狂妄!狂到没边了,若不是看着这小童长相可爱,怕已有人拿刀子招呼了。 他一旁的少年也有些目瞪口呆起来,实在没想到方才还给包子吃的小娃娃竟敢这么口出狂言。 “你爹爹是谁啊?” “连我爹爹都不知道,你是白痴吗?”小童小脸鄙视的看着问话之人,一副看白痴的眼神让人忍不住的冒火。 “你这小娃娃,看老子不剥了你的皮!”那人立刻卷起袖子想冲上去揍人。 “美人哥哥,这人想揍我,救命啊。”一见那人想要冲过来,玉儿却忽然跳了下去,躲在少年身后,佯作可怜道,大眼对着少年眨啊眨的。 “别冲动,万一这娃娃的爹有些来头,我们也惹不起。”旁边有人拉住那人劝道。 “你爹爹到底是谁啊?” 躲在少年身后的小童得意洋洋,“我爹爹就是无瑕公子。” “哈哈,他说他爹爹是无瑕?”那人一听便笑了起来,无瑕是江湖中最神秘的人,哪这么容易就有了儿子,“你爹爹要是无瑕,我还是天帝林琅邪呢。” 一听那人不信,玉儿气鼓鼓的扬手就是一道粉末正中那人身上,“哈哈哈,哈哈哈。”那人开始不停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不断在身上挠了起来。 玉儿哼了一声,躲在少年的身后大声道,“这么喜欢笑,小爷让你笑个够!”众人心知这小小孩童竟也不是个好招惹的主,一直注意着玉儿的红衣女子眸光微微闪动。 “你!!”那人一边笑一边拿起桌上的刀向玉儿砍了过去,江湖中可没多少人心慈手软,就算是小孩子也不会放过。 “哇呀——是刀哦!”玉儿一边躲一边笑,“小爷好怕哦。” 仗着身小的缘故在人群中钻来钻去,那人刀也在人群中乱砍,混乱之间带起了血花,砍错了人! 茶馆顿时炸开了锅,惊叫声,怒骂声,刀剑相交声混杂在一起,玉儿一看场面失去了控制,吐了吐舌头就想开溜。 “美人哥哥,快跑,受伤了小爷可是会心疼的。”蹦蹦跳跳的跑到少年身边,玉儿好心提醒道,说完就想脚底抹油。 就在这时一条长鞭如灵蛇缠上了玉儿的手臂,玉儿抬目看去只见红衣女子正在掩嘴娇笑,“小弟弟,这就想跑了,还是跟着姐姐吧,姐姐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玉儿小脸立刻警觉起来了,虽然女子长相不错,玉儿此时却生不出亲近之意,反而隐隐有些恐惧。 “咯咯。”女子娇笑一声,“跟姐姐走了不就知道了吗?”秀手将长鞭一收,顺势也把玉儿拉到自己手中。 被迫拉到女子身边,玉儿反而不逃了,乖巧的问道,“姐姐,想带我去哪玩啊?”另一只手悄然像兜里摸去。 “小弟弟,不必心急,你到了就知……”红衣女子妖媚的解释道,话未说完,玉儿猛然将药粉像她脸上撒去,一面拼命的挣扎着长鞭的束缚。 红衣女子冷笑一声,手掌一推以内力将药粉推开,显然是防着他,“小弟弟是不是心急了点呢?真当姐姐这么好耍。” 一看这女子竟然没中招,缠着自己手臂的长鞭也是越来越来紧,在手臂上勒出了红印子,玉儿痛的哇哇大叫,一面不怕死的叫道,“死妖女,长的又丑又凶,赶快放开我,不然小爷让人QJ你一百遍啊一百遍。” “你说什么?”红衣女子显然也被玉儿的话刺激道了,脸色铁青,银牙紧咬,“说谁长的又丑又凶?” “就你,就你,丑八怪。”玉儿一面刺激着红衣女子,一面还转过身对着先前的少年可怜兮兮的求教,“美人哥哥,救命啊,这个丑八怪要拐卖我!” “臭小鬼!”红衣女子尖叫一声,扬手就向玉儿颈上一击,玉儿嘤咛一声便倒了下去,红衣女子看着玉儿昏倒在自己怀中,恨恨道,“若不是宫主要我将你带回去,本座现在就想杀了你!” 说完,红影一闪,便出了茶馆,留下混乱成一团的众人,除了先前在玉儿身边的少年,没有一人发现玉儿这边的异变。而少年看见玉儿被掳,想到小家伙可怜兮兮的样子,来不及思考也追了出去。 茶馆出了事也引起了城防军的注意,呼啦啦的进了一队人迅速包围了茶馆。 天关人流量大,其中也不乏江湖中人,武力镇压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行的,领队的城防军首领,为免失态扩大,立刻命人去联系鹰军。 “当当当——”正打得不可开交之时,所有人只感觉一道风略过,手腕一疼,武器已经不知所踪。 吵闹的茶馆出现了一道充满威严的磁性声音,“发生了何事?”这道声音也说不上大,却仿佛有种让人平静的魔力一般让所有人都平静下来。 众人目光向声音看去,只见一个面目俊美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的美不单单是邪魅,而是混合压迫的威严和尊贵,仿佛天生就是凌驾于众人之上,而他身边所坐的白影虽然面目平凡,其身上的清傲气质却是丝毫不弱于林琅邪,让人侧目。 “陛下——”一见林琅邪,城防军齐齐的跪了下来,恭敬道,冬天林琅邪出没在天关,他们已经习以为常,“这些人在此斗殴,威胁到百姓的安慰,兄弟们正准备扣下他们。” 林琅邪点了点头,“凡参与打斗者都压下去,细细盘问。”无瑕的目光却集中在一个不断笑着的人的身上,手掌一挥,无形的颗粒聚集在手掌中,放在鼻尖嗅了嗅,无瑕脸色也冷了几分,“痒痒粉?玉儿定在这里出现过。” 听了他话,林琅邪也是挑眉,暂时制止了城防军拿人,转而问向那人,“你怎么中药的?” “哈哈哈——那个小兔崽子——哈哈——我要剥了他皮——哈哈。” “回陛下。”张大师上前道,“方才有个小童调皮,致使此人砍伤人引起了混乱。” 无瑕轻叹一声,定是玉儿无疑了,一分钟不看紧就捅篓子出来了,若是寻到了非得好好教训,“那小童现在何处?” 张大师环顾四周,疑惑道,“刚刚还在这呢!大概是混乱之中跑了吧。” 无瑕点了点头,惹完祸就溜,这还真是玉儿的风格,不由的侧过眼冷冷的横了林琅邪一眼, 搞得林琅邪一脸的莫名其妙。 “那小童不是自己跑的,是被带走的。”角落中忽然传说一个弱弱的带着迟疑的声音,若不是无瑕耳力非凡还真会错过。 无瑕转过身,推动轮椅到那人面前,温和道,“老伯,你刚才说什么?” 老人家一看所有人目光都转到自己身上,说话更是紧张无比,“那个……那个小童,我看着他被一个红……红衣女子带走的。” “你可确定?”无瑕脸色一冷,心中焦急,说话也带上了压迫。 老人家被他突来的气势吓倒,呐呐的说不出话,“无瑕,别着急。”林琅邪走上前去,手指按在无瑕的肩上,似在平复他的心绪,无瑕没有挣脱,只觉得肩上的手掌莫名的让人心安。 “老伯别怕,你是亲眼看见小童被红衣女子带走吗?” “是的,那小童还不愿意,是被一个陌生的红衣女子打昏了强行带走的,不过好像还有一个少年跟了过去,那少年,我好像认识,是一方少爷。” “一方?!”无瑕和林琅邪同时开口叫道。 “是的。”老人想了想,肯定的开口道,听了他的答复,无瑕轮椅一动,已是不见了踪影,“立刻下令,彻查全城,寻找水一方。”林琅邪面色肃穆,下达命令,一闪身也追了出去。 第四章 林琅邪追出去的时候已不见了无瑕的身影,茫茫的人群中那道白色身影仿佛消失不见,心中顿生出一种恐慌的感觉,让他忍不住的想要呼喊着什么,胸腔内的情绪堵的自己一阵难受,头也不受控制的痛了起来。 “你怎么了?”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琅邪转身就见无瑕正疑惑的看着自己。 林琅邪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道,“没什么,找到了吗?” 无瑕摇了摇头,脸上隐有担忧之色,虽然不明显,林琅邪也能知道他的心中定然不平静。 “别担心,玉儿古灵精怪的肯定会没事的。” 听了他的话,无瑕定定的看了他一会,清淡的眸子中,有光芒浮动晦暗不明,看不出什么情绪。 “本少已经下令士兵们严加搜索。”林琅邪对他一笑,“我们继续找吧。” 他的笑容跟以前一样,邪魅又坚定,如同有魔力一般,让人感到安心又温暖,无瑕忽然觉得这几年林琅邪真的没有变什么。 他南征北战,建立不世战名,风流多情,不知让多少少女倾心。 一切就跟遇见他之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变,就像没有那么多悲伤和仇恨。 也许这样才是对两人最好的结局。 他不记得自己,自己也不再爱他。 两人在天关街道寻找直到傍晚,一黑一白的身影在人影中穿梭,尤为的引人注目,就像几年前一样。 随着夜色渐深,无瑕的心越来越的骄躁起来,玉儿虽然调皮,却从来都是在自己的护持之内,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离开自己会发生何事,谁也说不准。 “公子。”凌墨凌风解了药效后,也在天关找了一天,直至傍晚几人才在街道相遇。 “可有消息?”玉清寒着急发问,忧心着玉儿的安全。 凌墨凌风摇了摇头,满脸自责的跪在地上,“属下该死,若不是属下两人大意中了少主的软骨散,也不会让少主失去踪迹。” 无瑕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再说,冷声道,“连夜召集雪隐楼的弟子调查红衣女子的身份。” “是。”凌墨凌风应了一声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无瑕吩咐完了就沉默无语的催着轮椅走上了一条僻静的小道上,孤单的白色身影在月光显得格外清寂,周围的喧闹仿佛被他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无瑕,不如军中坐下,士兵那里有消息也说不定。”林琅邪跟在他的身后,注视了他一会忽然道。 无瑕想了想,虽然心中并不想回军营,却没有拒绝,随着林琅邪像军营走去。 这四年间,天关虽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军营却没有太大的改变,纵然是夜晚也是灯火通明,除了巡逻的人还有不少人在校练场训练。 “铁子,用点力啊,力量不够,没吃饭还是怎么的?”张虎不满的看着眼前的士兵,反手就是一击,将眼前之人摔倒在地。 “哎哟,将军,你就不能轻点啊。”倒下的人低声抱怨道,引得四周一阵发笑。 “笑什么笑什么,马上就到你们了。” “唉,那人似乎是陛下。”忽然看着门口叫道。 “你眼睛出毛病了吧?” 直到林琅邪走近,众人呼啦啦的跪倒了一片,“真的是陛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林琅邪看了他们一眼笑道,拍了拍张虎的肩膀,“挺刻苦的啊。” 张虎嘿嘿的笑了一声,对于林琅邪出现在这,大家并不惊讶,每年冬天林琅邪都会从京都不远千里的来天关,目光触及他身边的白衣身影,张虎瞳孔一缩,不受控制的叫道,“公子。” 夜色中的白衣,仿佛一朵清然盛开的白莲。 无瑕抬眼看了他一眼,随即又低下头。 不对,他不是公子。张虎在与无瑕对视的时候已经发现了,这人不是公子,完全不同的相貌,哪怕气质相似,也不会是同一人,公子已经不在了,那么他又是谁? 张虎的举动,已被林琅邪察觉,微微皱了皱眉,本欲深问,却被无瑕打断,“城防军在何处?无瑕有事相询。” 被他这么一说,林琅邪也不好发问,带着他向帐中走去,留下目瞪口呆的一干人。 这人的语气虽然客气,可是,完全是将自己放在与林琅邪同一位置,而林琅邪是皇帝啊,这种举动在旁人看来实属大不敬,不过林琅邪却没有怪罪的意思。 “没有找到?”听了士兵的报告,林琅邪眉头深皱,心中隐约有了不好的猜测,红衣女子也许已经将玉儿带离了天关,只是一方也不见踪影,这是为何? “陛下,陛下——”忽然有人闯进了军营,“老臣听说一方不见了?可有消息?”岳云奎面带焦急,急声道。这四年间,水一方一直留在天关并未回京都,也许是出于对玉清寒的敬佩和愧疚,岳云奎对这个平日喜欢跟在玉清寒身边的小童格外上心,几年来,两个的关系亦师亦友。 “暂时没有。” “陛下,既然这边没有消息,无瑕就不做叨扰了,告辞。”无瑕微微一拱手,脸色淡漠,也不做停留,催动轮椅离开。 “等等。”林琅邪跨步,拦在他面前,看了看外面的夜色,“如今夜深,无瑕不妨在此休息一晚,也可在等等消息。” “不劳陛下费心,江湖中人不便多留军营。”无瑕淡淡道,说话也不留余地,不欲和林琅邪多做牵扯。 林琅邪怎会轻易放他离去,“既然无瑕不愿留在军营,我也不会强留,正好我打算去一方居住的地方看看,也许他会留下什么线索,无瑕不妨一同前往。” 无瑕沉默,本欲再度开口拒绝,林琅邪抢先道,“本少好歹也是一国之君,无瑕不会这点面子都不给我吧?” 邪魅的容颜略微染上委屈之色,让玉岳云奎侧目,他已是许久未见林琅邪这般语气与人说话,更何况是一个陌生人,从一进帐,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无瑕。太像了,那股不容折辱的气质太像记忆中的某个人。 这番话说出来,于情于理无瑕已是拒绝不得,私心里也想去一方那里看看便应了下来。 两人离开军营,沉默无话的走在路上,一路走到了竹屋处。 晚风悠悠,暗香盈袖。 梅花开得如火如荼,染红了一片天。 无瑕停下脚步,呆呆的看着梅林,这里是林琅邪为了种下的梅林,“平日我们在这儿饮酒听琴,冬日我们就在这里燃火钓鱼,观梅赏花。”昔日的话语模糊了谁的眼?那时,谁又想到是如今的结局。 “怎么了?”林琅邪见他停下有些疑惑,黑暗中,无瑕的眼中竟隐约有晶莹闪过。 “没什么。”一晃眼,无瑕又是一副淡然的样子,轻声道,“这梅花开的挺美的。” “是啊,这里本是我父亲生前居住的地方,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让本少兴起种起了梅花。”林琅邪苦笑道,“本少似乎忘记了些事。”说这话的时候林琅邪牢牢的盯着无瑕,眸光闪耀,“不知道为何,本少甚至觉得那些事与你有关。” 无瑕脸上一片淡漠,并没有回话,林琅邪哈哈一笑,“很奇怪吧,本少也觉得奇怪。” 相思一梦,也许可以抹去人的记忆,却抹不去人的感觉。 “有些事忘了就忘了,又何必记起呢?徒增烦恼罢了。”留下一句话,无瑕一转轮椅向屋内行去。 “是吗?也许真的是些不开心的记忆,每次想起来都头疼欲裂。”林琅邪的声音不大,却正好飘进了无暇的耳中。 原本前行的轮椅忽然停了下来,无暇回头看他,林琅邪正背对他看着院中的梅林,欣长的身影在月光中拉下一道暗光,形成一副晦暗不明的画面。 握在轮椅上的手忽然有些颤抖,自嘲的般的一笑,轻轻道,“这样最好。”说完,径直进了屋中。 林琅邪闭着眼,嗅了嗅梅林中浮动的花香,开口道,“就算那些记忆真的不开心,本少也要找回来。”双手抚上心口,按住涌动的悲伤,“总觉得是不能失去的。” 第五章 无瑕的目光在竹屋中流连,熟悉的景物一如当初的布置,这几年来一方都是一个人留在此处吗?心中叹了一口气,对于一方无瑕心中多少有些歉意,那个孩子自小就无亲人,被自己收留在身边,当初离开却顾及不到他,只能将他托付给段无双。 推动轮椅到了桌上,桌上放着铜镜和墨宝还有一尾琴,昏黄的镜面映出了一张连自己都陌生的脸。这张脸不及以往半分好看,陪伴了自己四年,也为自己省去许多麻烦,不然自己额上的梅花印,怕是刚进天关就引起了轰动吧。 手指轻抚过桌上的楠木琴,带出一道清脆的弦音,“无瑕可会弹琴?” 林琅邪走进门来,正见他表情复杂的抚着琴弦,无瑕收回了手,目光平淡的看着淡淡道,“不会。” “不会吗?真是可惜了,这么美的手。”林琅邪惋惜的说道,看着他纤细修长的手,忽然笑道,“本少宫里倒是有些会抚琴的宫人,不如下次无瑕去紫京一游?” “多谢陛下美意,江湖中人怕是多有不便。”无瑕面不改色,说的客气,却异常疏离。 “是吗?”林琅邪看似也不在意,随意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这里有两间房,你随意选一间吧。” 无瑕微微颔首,向以往一方睡觉的地方行去。 “玉清寒。”原本沉默下来的小屋忽然响起了一道熟悉至极的声音。 无瑕心中一惊,听出是林琅邪的声音几乎要下意识的回身,莫名的想到这几年来林琅邪的风流史,而且以前他也不会叫自己玉清寒,从最开始的见面就死皮赖脸的叫自己清寒,心绪霎间又平复了下来,放缓了呼吸继续往前行去,轮椅移动的声音在小屋中尤其刺耳。 “无瑕。”直到林琅邪又唤了一声他,他才停了下来回过身道,“有事吗?” 两人相隔几米,相距的并不远,此时无瑕却看不清林琅邪的表情,他的脸埋在阴影里,“这里以前曾住过一个人。” 无瑕没有说话,继续听他说下去,“对于他的事情我几乎不知道,忘记了,我竟然都忘记了。” 说到这里,林琅邪抬起了眼睛,邪魅的丹凤眼在阴影中涌动着浓重的悲伤,“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你,我就觉得很熟悉,那种感觉你肯定不懂,你不是他。”自嘲般的笑了笑,林琅邪心中黯然,人的本能反应不会有错的。 “他呢?”无暇听着林琅邪的笑声,莫名的凄凉,那些被自己冰封已久的过往,如潮袭来,可是回得去吗?那么鲜红的血液能抹灭吗? 长久的沉寂,林琅邪才轻轻的说道,“”他死了。“ 无瑕没有接他的话,心中泛起一丝丝涩意,曾经哪怕所有人都要反对他都愿意陪林琅邪走下去,到头来,离开他的却还是自己,那种感觉林琅邪也不会懂。 两人在竹屋里沉默,安静的只有空气流动的声音,月光从窗棂里流泻进来,将无瑕眸中的悲伤隐了下去,那张脸看起来还是无悲无喜。 “夜深了,睡吧。”不知道隔了多久,无瑕淡淡的说了一句。径直走进了房间,身后的白纱在风中扬起,将缓缓前行的身影掩在其中,若隐若现。 林琅邪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直到他完全进了房中才收回目光,重新拿起桌上的茶杯,将已经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本是冬日,又在下雪,以往去过倾情崖,无瑕都会直接回雪山,体内余毒未清,又无内力护体,还有那碧血毒时不时都会发作,他鲜少在冬天出去,除了每年必去那倾情崖一次。 身边无人伺候,连上床都有些困难,在这四年间随他出行的多是阿大,而在阿大之前却是林琅邪。 外出游玩,那人想出各种办法要与自己同房而睡,多数时候都是将自己抱到床上,温柔的让人舍不得离开。 手撑着轮椅向床上移去,每挪动一分都显的分外困难,简单的动作都能让自己汗流浃背,无瑕轻叹一声,不自觉的将目光向房外看去,此刻,林琅邪又在做什么? 林琅邪起身没有睡觉,而是抱起了水一方的琴出了门,坐在梅林边,弹起了琴。 琴艺虽说不上高超却十分娴熟,他弹的是一曲白雪,琴音悠悠荡荡,飘进竹屋中。 玉清寒撑起身子坐在床上,目光向窗外看去,那一袭玄衣几乎隐在暗夜里,唯有寂寥的琴音响彻在天地间。 他竟然学会了琴吗?林琅邪不爱琴,不懂音律,却独爱听自己弹琴。 无瑕不知道,在四年间林琅邪除了打仗和风流外还多了许多习惯,他打了胜仗向敌国索要九十九名美女。这些世人都知道,不知道的却是,这些女子最著名的不是美貌而是琴艺。 闲暇时候,林琅邪独自一人坐在宫殿饮茶,听着她们一遍一遍的为自己抚琴,有时候兴起,会随着琴音舞剑,引得不少女子芳心暗许,宫人直道是皇帝风流,听琴取乐,却不知道林琅邪舞剑是因为心中悲伤郁积,以此发泄。 每次到中秋之时,宫殿里举行盛大的宴会,众人欢庆之时,林琅邪也不在,他会独自去御厨房独自一人做一块月饼,偶遇宫人,有人会问,陛下,这月饼是为哪位佳人所做?林琅邪通常含笑不语,认真的做好一个月饼,然后存放起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谁而做,只是想做而已,就好像是欠了谁的月饼一样。 行军之人好酒,林琅邪却不喝酒,也许不该说不喝,而是登基以后他只饮茶不喝酒。天朝商贸最为发达,顶级好酒每年都会由各国源源不断送往紫京,而林琅邪却甚少沾染。登基之时,别国来使恭贺新帝,特地带来本国最好的酒进贡,然,林琅邪只是微抿一口,再也没有动过。 来使不解相问缘由。林琅邪只说了一句,“不是这个味道。”表情说不出的悲伤。众人皆不解,没有人看见一旁的国师段无双已是泪湿两眶。 第六章 琴音响了很久才停下来,林琅邪大概也是回房睡了,无瑕却无半分睡意,不仅是忧心玉儿的安危,也为林琅邪的琴音,明明早已经下定了决心,以后跟他再也无牵扯,为什么单单的一曲琴音也能扰乱自己的心绪? 寒冬,天气骤冷,小屋内温度极低,又没有烧地龙,躺在床上就像在冰窖一样,玉清寒本就体弱,如今更是冷的身体几乎僵硬,体内的碧血毒也隐有发作之势。 “唆——”小窗外忽然传出一声极低的哨响。 玉清寒迅速起身扣好衣服,移上轮椅,尽量以最轻的身影出了房门,目光侧过林琅邪那扇门,只见他和衣躺在床上,似乎是睡着了,没什么动静。 无瑕出了小屋,寻了个僻静点的地方,“楼主。”两个黑衣人半跪在他的身前。 “可有消息?”无瑕淡淡问道。 “没有少主的消息。”无瑕手轻敲轮椅,眉毛微微一皱,显然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 “不过属下已经查明了红衣女子的来历。” “说。”如果知道了红衣女子的来历,那玉儿的下落大概也能知道了,还有一方。 “那女子是水月宫青魅堂堂主,红霓。” “红霓?”玉清寒略一沉吟,这几年他虽在江湖创建了雪隐楼这等江湖势力,却从不参与江湖争斗,与其他势力也并无交集,只为了收集情报以及行医。因为不管何时,他都会为自己留下后路,而如今雪隐楼也是他自保的力量。 “难道是他?”想到某种可能性,无瑕脸色渐渐沉凝起来,如果真的是他,玉儿暂时也不会有何危险,他想要的应该是迫自己见他一面吧,“走吧,连夜赶往水月宫。” 无瑕淡淡的吩咐下去,轮椅一转,准备即刻离开这里,他现在的生活已是跟林琅邪截然不同。 “无瑕离开,也不跟本少打个招呼吗?”林琅邪不知何时已经出来,站在门前,笑看着他,一扫先前的颓然之态。 “打扰多时了。”无瑕对着他远远一拱手,已经表明了去意。 “不仅是玉儿失踪了,本少这边也有一人和玉儿在一起,不如一同前往吧。”林琅邪一闪身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无瑕看着他,那目光中有些愤怒又有些说不出的失望,说话也冷了下来,“看不出来,陛下清闲的时间倒是挺多的。” 这话从无瑕嘴中说出来本就不合乎情理,林琅邪对上他略有些讥诮的目光,一时无话,他自然不会清闲,除去每年来此天关一切,几乎日日埋头政务当中,如今不知道为何竟说出同他们一起前往这等任性的话。 他不是普通人,也不是江湖中人,而是一个皇帝,一个好皇帝不能为所欲为,置百姓江山于不顾。 接触到无瑕的眼神,林琅邪轻笑一声,似是在掩饰自己的失言,冲动了啊,看见他就莫名的冲动,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林琅邪也不接他的话心中却发觉无瑕这人定是大义之人,在身上摸了摸,林琅邪从怀中拿出一个信物强行塞到无瑕手中,“你我两人有缘相识,这个就带在身边,有事情需要帮忙可以调动任意官员,如朕亲临。” 无瑕下意识拒绝,摊开手掌却是一枚情人箭,尾坠着一个小小的同心结,竟然是情人箭!!! 此物算得上是他们二人的定情信物,林琅邪竟然将它随意交给他人,一时间也不知是气是恼,随意收了进去,留下一句,“多谢陛下。”人已飘然远去。 林琅邪看着他远去,目光闪烁,总觉得他们一定会再见的,这情人箭跟了他数年,也不知道是何时得的,一直贴身带着,而此时能作为信物的也只有此物了。 转过身,迎风而立,脑中却盘旋着三个字,玉清寒。 这三字淹没在时间里很久了,即使看见也是因为被史官记入了史册,林琅邪找过玉清寒很多资料,所知的却不多,这个少年仿佛是突然出现自己身边,最后又忽然死亡,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却知道他的才能,他的大义,以及他与自己的感情。 尽管段无双做了很多措施来封住京都的人的嘴巴,玉清寒这三个字几乎不会被提起来,然而在自己离开京都的路上,若是想知道,多多少少还是会知道,只是无论自己怎么想,都想不起关于此人的丝毫记忆,更遑论感情。他到底是怎样的人?林琅邪烦躁的揉了揉太阳穴。 “陛下。”正在林琅邪沉思间,他的脚边也跪下了一道黑影。 此人正是他派来此地保护一方小朋友的暗卫,“可查到什么线索?” “暂时没有,据消息应该是外来势力,属下失职。” “外来势力?”林琅邪凝眉,“查查水月宫,注意下最近的江湖势力随时向我汇报。” “是。” 第二日晌午十分,林琅邪正在军营里同士兵们切磋,知道他武艺厉害,士兵们也没什么顾忌,越练越勇,被打倒在地又立刻爬起来继续练,能与林琅邪亲自切磋,每个士兵都觉得荣幸之至,直到把一群大汉打的倒在地上起不来,林琅邪才有力乏的稍作歇息。 “陛下威武!!”围观的士兵齐声喝彩。 偌大的军营,林琅邪找不到一个对手,岳云奎从帐中走出来,看着他在一旁休息,心中忽然暗叹,如今能跟林琅邪做对手的,怕只有以前公子了,想到昨夜的白衣人,心绪有些复杂的走上前去,“陛下。” “怎么了?岳叔?”林琅邪抹了一把汗道。 岳云奎迟疑了一下问道,“恕老臣多言,昨晚,那位公子是谁?” 林琅邪微微眯了眯眼,看了看外面白晃晃的积雪,“一个江湖朋友,岳叔,很少见你对一个人身份好奇,怎么?他有什么特别吗?” “没,只是……只是随便问问。”岳云奎语气有些无措的答道,“一方有消息了吗?那孩子几乎没出过天关,平日里就知道看书抚琴,这次失踪了也不知道会遇到些什么事。” 不难听出他的语气中的担忧,林琅邪略有些惊异,“现在暗卫正在调查,一方他来这也有四年了,和岳叔的感情倒是挺深的啊。” “呵呵,那孩子变了不少,一个人在这也是让人心疼。”岳云奎挠了挠头,“他可比你小时候听话多了,整天不是看书就是抚琴。” 林琅邪沉默了,他还记得四年前水一方见到他对他又打又踢的,让他把公子赔给他,结果被段无双带走,没过多久段无双就说那孩子想要去天关,自那以后也甚少与自己相见了。 “陛下,有消息了。”士兵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在军中林琅邪也很烦什么礼仪,大家都不拘束,也没行什么礼,“有消息了——” “有人报告说看见过一方少爷在关外出现,往东去了。” “东?”林琅邪暗想,难道是东玄国?水月宫就在那,本想让岳云奎派人前去寻找的,又听那人道,“昨晚陛下吩咐留意最近的江湖势力,不知道为何今日阴阳教的门人悉数离开,似乎是要埋伏什么人。” “阴阳教?”虽然身在朝廷,林琅邪也听过这个组织的名号,是个极为银邪的组织,专门掳掠相貌好看的男女回宗派,武林和府衙都清剿过几次,却没什么很大的效果,它的门主极为滑头,经常变换教派的地址。 林琅邪本对这些江湖争斗也没兴趣,这组织在让人不齿也碍不到他什么事,毕竟不管是哪里,都有会阴暗的地方,不过既然能被这阴阳教看上,还出动这么大规模的人,他倒是略感兴趣,随口问道,“埋伏什么人?” “据暗卫来报,似乎是,昨天与陛下一起的那位公子。” “什么?!”林琅邪一惊,脸色倏然森寒起来,“地点可知道?” “目前还没明确。” “立刻备马。”林琅邪迅速吩咐道。 岳云奎看着林琅邪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建议道,“多带点吧,如今你可不能有什么危险。” “没时间了,我先去,你们随后再来。” 雄壮骏马如闪电向关外疾奔而去,林琅邪一身的紧身玄衣勾勒出阳刚曲线,在风中呼啦作响,心中是连自己都陌生的焦急,到底是为何?似乎自从遇到无瑕,有些事情开始不自觉的脱轨了。 “驾——”一扬马鞭,林琅邪俊美的容颜渐渐坚定下来,薄唇紧抿,不管怎样,只知道,不想让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第七章 “公子,前面就是天涧谷了。”凌墨低声道。 玉清寒停了下来,目光向前看了看,这里是一处险地,空间一次只容两人通过,稍有不慎便可能跌到谷底,秀气的眉毛轻皱,轮椅一转便调了个头。 “不能再往前走了,那群狗杂碎,跟了我们一天不现身,怕是就为了等我们到此地。”凌风恨恨骂道,眼神凶狠的瞥向后方。 茂密的丛林里,隐约可见一些人影,玉清寒返身正对着他们,阳光下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更显的漠然,倾泻出让人心惊的寒气。 纤长的手一拍轮椅,瞬息之见,一片银光顿时疾射出去,随之带起的是一片惨叫声,“跟了这么久,也累了吧?”惨叫声过后,无瑕方才淡淡出声。 “还真没看出来是个厉害的主!”放肆轻佻的声音,丛林走出一个紫色身影,年约三十,长相也算俊秀,只是眉宇间多了些阴柔的气息,他的手上闪着寒光,食指和中指处,各夹着一枚银针,显然是先前无瑕所发。 无瑕目光一凝,心中也略惊异,这人想来也不好对付,竟然能接下他的暗器,他刚才的一招看似随便,却是暗器中算得上高深的漫天风雨。 来人目光放肆的在无瑕的身上打量,随即转到他身边的凌墨凌风上,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眸中闪过一道暗光。 “阁下有何事?”似是没有看见那人银秽的目光,无瑕轻声道。 那人虽知无瑕不好惹,却也没有太过顾忌,懒懒道,“你身边的两个男人,我看上了,不知道能否割爱。”说话之时,手掌向前一扬,潜藏在丛林中的人一个个冒了出来,数量竟然上百,大多数眉心还扎着银针,却并不深,显然是无瑕留手,并未取他们的性命,不过对方胜在人多,对比无瑕这边的三人,倒有几分盛世凌人。 听了他的话,凌墨凌风已是满脸愤怒之色,双拳紧握,大有干架的意思,不过无瑕没说话,他们也没冲上去。 无瑕淡淡的看了一眼紫衣人,道,“怕是不能割爱了。” “呵呵,那就没办法了,顺便连你也收了吧。”紫衣人挑剔看了无瑕一眼,“气质倒是不错,可惜长相一般了点,还是个残废,不过你这种类型老大也许也能有兴趣。” 这人说话语气十分刻薄,凌墨凌风已经被他这话气的几乎失去了理智,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给他拼个你死我活,竟然这么侮辱公子,简直不可原谅。 无瑕挥手一档制止他们上前,目光紧紧盯着眼前之人,直觉告诉他这人并不简单,果然这人在说话之时,手掌忽然向前一推,一抹药粉尽数飘洒在空中。 阴阳教不仅以银邪闻名,他的药的阴狠同样出名,无瑕心中显然在防备,在药粉吸入的那一瞬间,迅速自袖间弹出两枚褐色药丸到凌墨凌风嘴中,然后又给自己服用了一粒。 一看用药的失败,那人也有些恼羞成怒,“给我上。” 无瑕看了他一眼,眼底厌恶之色不加掩饰,“阴阳教的果然是一群垃圾。”即使说着骂人的话,那张漠然脸仍是显得高贵,彻底的蔑视着他们。 紫衣人怒笑一声,“抓住他们,谁要是抓住了,随便享用,教主的那份我在找。”目光阴鹜的盯着无瑕,“我就让你看着自己变成垃圾的玩物。” 凌墨凌风此时已经和一大群人杀到一起,两人武艺不低,对付几十人倒也不算太过吃力,却被他们缠上无瑕顾忌到无瑕这边。 无瑕被二十多人包围在中间,一个个持着刀,阴笑的看着他,他的表情却不在是漠然,而是有了些许惋惜,幽幽的说了句,“我不爱杀人。” 他是个医者,并不爱血腥,可是有些血腥是不可避免的,众人之前中了他的银针,此刻分外留意他的轮椅,防止其中有暗器飞出。 无瑕云袖微动,快到众人的肉眼几乎看不见,金色的丝线如灵蛇从手心飞出,“次啦——”众人只感脖子一凉,血液顺着脖子流了下去,表情却维持着阴笑的姿势缓缓倒了下去,活着人睁大了双眼,尖叫声扼在喉咙里,惊恐的看着这一幕。 “厉害啊厉害。”这一幕却没有吓到紫衣人,眼中反而有了惊艳的神色一闪而过,拍着手掌道,“杀了我这么多人,看看你那两个属下。” 无瑕心中一沉,目光朝凌墨凌风那一剔,他们脚步竟然虚浮了起来,脸上隐隐有暗色,是中毒之兆,瞳孔一缩,“是刚刚的药粉?”但是自己现在并无事。 “你反应再快也无用,这药粉会随着运用内力而发作,他们马上就要支撑不了,乖乖投降吧,哈哈。” 无瑕朝阴笑的紫衣人看了一眼,那种目光震慑紫衣人忽然失了笑声,象被捏住脖子的鸭子,趁着他愣神的功夫,无瑕轮椅一转冲进了凌墨凌风的地方,随手一拂将周边花叶尽数控制在手中飞射出去,阻挡着纠缠他们的人。 无瑕并未取那些人性命、只是略做惩戒,划过他们的右眼,趁着他们捂着眼睛哀嚎之时,迅速道,“你二人先走,我随后就到。” 这峡谷通道狭窄,仅仅供两人通过,肯定需要留下一个人抵挡,凌墨凌风怎会让无瑕一人留下,同时开口道,“凌墨/凌风,你带公子先走。” “不用多话,你们二人先走,留下也帮不了什么忙。”听了他们的话,无瑕眼神一凛,开口道。 虽然心中万般不情愿,凌墨凌风也只得遵照无瑕的意思,他们现在中毒,留下来也只是累赘,当下,也不迟疑,一咬牙道,便向前奔去。 无瑕面无表情的挡在他们身后,那张平凡漠然的脸,却让凌墨凌风红了眼眶。 “真是个好主人啊,太让人感动了,送走了属下,那就拿你抵债吧。”紫衣人冷笑着看着凌墨凌风过了峡谷,并不阻止,手指内扣出现两枚黑色铁蛋。 无瑕心中暗叫糟糕,是火雷。 紫衣人并没有给无瑕反应的时间,顺手向他直接投掷了过去,“轰隆——”四周被炸的石屑纷飞,夹杂着轮椅的木块。 “这下还不死,哈哈哈。”紫衣人狂笑道,走上前查看。 轮椅残块中并没有想象中的尸体,烟雾散去,露出其中的一袭白衣, 无瑕跌坐在地上,墨发因为受到冲击而散落了下来,随意的落在肩上,身上虽然有些狼狈,他的眼神却是清绝的,不可一世的骄傲。 虽然现在面貌平凡,这幅姿态却是不容折辱,甚至惊艳的,紫衣人一时也看呆了眼,随后笑道,“这下看你怎么跑?” 紫衣人似乎想看看无瑕的那张平淡的脸上露出惊恐害怕的表情,手腕往内一翻,又是两枚火星,并不急于发射,眼神变得银邪起来,缓缓道,“不知道怎么忽然不想杀你了。”目光从无瑕的脸上转到火雷,“这火雷除了用来杀人,可还有别的作用,你猜是什么?” 无瑕冷冷的看着他,并不答话,如今已经陷入真正的险境,他们手中大概都有火雷,就算是立刻杀了眼前之人,自己行动不便也不一定走的了。 “吁——”一道充满磁性的声音忽然在林间响起,无瑕听见那声音,紧绷的心情忽然放松了下来,紫衣人目光也是下意识的一转。 “无瑕——”林琅邪迅速的翻身下马,看见跌坐在地上的无瑕,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愤怒来形容了,凌空便向无瑕翻了过去。 “来救你的?有趣有趣。”紫衣人握着火雷狂笑道,“那就看看是他的轻功快还是我的火雷快?” “轰隆——”“轰隆——”两枚火雷同时爆炸,掀起了一大片土地,紫衣人挥手拂去挡在眼前的烟雾,目光向前看去,原本跌坐在地上的无瑕已经不见了踪迹。 “你没事吧?”林琅邪抱着无瑕在一颗树下站定,他的颈枕在自己手腕间,墨发直垂与地,白衣上尘埃甚多,却无血迹,手上的温度,温暖又熟悉。 紫衣人一挥手,剩下的人立马以圆形的队形向他们包抄。 “没事。”无瑕淡淡道,觉得两人现在的姿势不妥也顾忌不得,“他们有火雷,不要硬碰,过峡谷。” “好。”林琅邪足见轻点,在最前面的几个黑衣人身前游移,恍若无人之境般把几人打倒在地,带着无瑕迅速到了峡谷之处。 “废物。”看着倒地的几人,紫衣人怒骂一声,也施展轻功追了上去,“想跑,哪有这么容易。” 手掌一转又是五枚火雷,对着他们投掷了过去。 这火雷本就威力甚大,而峡谷通道又窄,无处可避,道路发出巨大的崩裂声,两人直直的坠了下去。 第八章 无暇甚至能听见耳边呼啸的山风,刮的脸生疼,抱在自己腰间的手坚定有力,仿佛能撑起整个世界,熟悉的温暖让整个心都平静下来。 两人在风中不断下坠,林琅邪一手抱紧了无暇,另一只手不断掌击在突出的山壁上,防止两人撞上去,无暇只听见不断有风雷声在耳边响起,微微的放纵了下自己,闭着眼,将自己埋首在林琅邪宽阔的怀中,就像四年前一样,除了他的心跳声,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再也看不见任何忧愁。 林琅邪能感觉到怀中人的安静淡然,余光中甚至能看见他闭着眼静谧绝美的样子,让人舍不得惊扰到他,那种安静就像是对生死的漠然,而这种漠然又是经历多少才会出现,没由来心头生出一股怜惜以及熟悉的暖意。 “抓紧我。”林琅邪忽然大声道,脚底忽然使力,落在断岩上,玄衣在风中呼啦翻卷,右手也准确的抓上了突出的岩块,将两人吊在山壁上。 “呼——”林琅邪大口呼吸,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缓缓道,“终于暂时安全了。” “滴答——滴答——”鲜艳的液体不断的在白衣上晕开血花,无暇诧异抬眼,林琅邪的手臂外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依稀可以看见里面已经是血肉模糊,“你的手臂……”话至一半又收了声,心中也了然,定是在下坠的过程中,林琅邪为了保护他免受撞击,手臂与山壁摩擦出的伤口。 “为什么?”无暇目光怔然的看着衣服上的鲜血,鲜艳的颜色滴落在白衣上,像是雪地突绽的红梅,分外刺眼。 林琅邪不在意的笑了笑,邪魅的笑容在风中模糊不清,连声音也变的模糊起来,“不知道啊。”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这么对他,不想看见他受到一丝伤害,没有任何原因,只是一种单纯的直觉而已。 林琅邪的话让无暇心头微颤,一时间脑中闪过了诸多念头,侧眼看他,林琅邪虽然在笑,那笑容中却透露出一种莫名的悲伤,让他心绪复杂起来,重遇过后,他是雄霸天下的一国之君,他是名扬天下的公子无暇,一个处在朝堂之上,一个生于江湖之中,不管怎样都不该有所交集,况且他已经尽量避免与林琅邪接触了,想不到不过短短一天的时间,两人竟然一同落到这般境地,算不算的上天意? “喀拉——”山岩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石屑剥落,坠进了烟雾缭绕的谷底,不见踪影,这山岩已经承受不了两人的重量。 “你说,我们会死吗?”林琅邪低头看了看深不见底的山谷,又看了眼松动的山岩,有些郁闷的问。 “放开我吧。”无暇忽然道,脸上的仍然是面无表情,眉宇间却多了一股决然,“这巨石承受不了你我二人的重量,放开我,你有活命的机会。” 这话说的平淡之极,仿佛死亡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在他心中也许真的不觉得有可怕,生死之间,活的机会毫不犹豫的留给林琅邪。 “呵呵。”林琅邪低头一笑,反而是有些玩味的笑容,哪怕在生死关头他的笑容还是璀璨耀眼,他没有惊讶,无暇的平静甚至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拒绝的也很干脆,“不放。” 无暇冷笑一声,听出他没有玩笑之意,心中暗自着急,嘴上故意激道,“何必为我这素昧平生的人送上性命?” “你我二人同时坠崖,同生同死也是缘分。”林琅邪邪魅微笑,让人看不出笑容中有几分真意。 无暇能感觉到他手臂的力道没有丝毫的放松,显然是没有放开的打算,沉默一瞬,认真开口,“我不爱欠别人的。” 林琅邪目光在四周转了一周,离得近的尽是些突出山岩,没有看见可供两人容纳的空间,有些失望的收回视线,道,“本少自愿的,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咔嗒——”山岩又是一道响声,身体一沉,林琅邪更加用力的抓紧了山岩,虎口被锋利的岩石划出极深的伤口,抱着无暇的手臂依旧没有放松一份力道。 无暇的目光看着被血染红山岩,淡漠的脸上染上怒意,冷冷道,“放开。” 林琅邪如同跟他赌气一般,执拗无比,恶狠狠道,“不放——”说着还示威一般又紧了紧他。 无暇没有时间跟他这孩子气的行为计较,担忧的看了眼崩裂了一半的山岩,脚边不断有碎石顺着山壁滚落而下,下坠甚至没有声音,心知这谷底定是极深,若是僵持下去,怕是两人都要粉身碎骨。 绝不能让他死…… 无暇深吸一口气,目光又定格在林琅邪的邪魅飞扬脸上,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似是下定决心一般,忽然出手像林琅邪胸口打去,这一掌没有用力,却足以让全身力量都集聚在右手上的林琅邪失去抓住他的力气。 “无暇——”林琅邪显然没有想到无暇会突然出手,竟任由他自己真的坠落下去,瞳孔一缩,连心跳都几乎不受控制,条件反射般的下抓,却只够到了他的衣角,翩然轻擦。 白衣如落叶一般向下坠落,在烟雾中飘渺,无暇听见了耳边呼啸的风声,看着挂着山岩的林琅邪露出了淡笑,绝美如画,身体在风中几乎僵硬,让他忽然想到很多往事,从自己与林琅邪初遇到自己离开,最后竟然还能再见他一面,知道他过的很好。 嘴角蔓延出苦涩的笑意,原来老天待自己还不至于薄幸至底啊。 可是下一瞬间,他的表情却变成了惊愕,林琅邪竟然也松了手,以更快的速度向下坠落?!来不及思考,无暇轻叹一声,也不再任由自己下落,金线从掌心飞出,倏然缠绕一块突出的山岩上,阻止了下坠的身体,手掌一转,金线的另一端缠上了林琅邪,两人再次吊在一起。 此时无暇的表情已经保持不了平静,怒视林琅邪,“你疯了?!” 林琅邪紧紧抓住他的手腕,平静的看着他,重复道,“我说过,我、不、放、手!” 此时就算林琅邪放手,无暇也不能让他放手了,愤怒的目光渐渐的变得茫然,心中首次出现了疑问,难道即使没有了记忆,当初的感情却还能感受吗?可是,“你不能死——” “我为何不能死?” 无暇的神情有谴责,“你若是死了,天朝的百姓怎么办,你是他们的君主,怎么能将自己的命当儿戏?!” 林琅邪慵懒的笑了笑,目光向下对上了他的目光,清淡的眼中,瞳孔如墨玉,表情却是执拗的,似曾相识。 “哪来这么多大道理,我这当皇帝的还没说什么呢,难道本少活着就是为了天下百姓吗?”话一说完,就后悔了,果然怀中的某人沉默了下来。 林大少爷满头黑线,自己怎么就忽然发火了?是,心里也知道他说的对,可就是很烦躁,不想听见他说这个。 “喀拉——”熟悉的响声,跟上次同出一辙,山岩支持不了了。 “本少可以问个问题吗?”林琅邪忽然道,还没等无暇点头又道,“我很好奇为什么我会在山崖那遇到你,你怎么知道那的?” “无意发现的。”无暇淡淡道。 “真的?”林琅邪邪气一笑,显然不信。 无暇不再答话,虽然相处时间很短,林琅邪也是发现,若是眼前这人不想说的事,自己还真没什么办法让他开口,纵然如此林琅邪还是不想死心,四年间莫名的执念去往那里,而无暇是他遇到的第一人,一定知道些什么,“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无暇公子就不能让本少做个明白鬼吗?” 无暇低头抿唇,似乎在思考,然而山岩给不了他思考的时间,不过短短的一瞬间,再次发出“喀拉——”的声音,甚至来不及发出呼喊,两人再次直直的向下坠落。 空旷的山谷,凛冽的狂风,还有身边紧贴着自己的温暖怀抱。 虽然没有回答,林琅邪却因他之前那瞬间的思考而断定他定有事隐瞒着自己,生死一线,没有想别的什么,权利,或者江山,只是感觉特别的安心,因为怀抱着此人而安心,像是追寻了千百年一般。 第九章 也许真的是祸害遗千年,身体四周猛然涌起刺骨寒冷的时候,林琅邪知道有救了,虽然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至少不会死,两人从高空坠落,落进了谷底的水潭之中。 水很冷,在坠进去那一瞬间林琅邪已经发现异常,这不是普通的潭水,人浸在里面,连经脉都仿佛刺痛起来。 无暇此时除了感到寒冷,再也没有任何知觉,眼皮沉重的睁不开,朦胧中感觉有人在摇晃自己,如此接近又如此遥远,昏暗的水光中谁的脸离自己这么近?唇上一热,感觉熟悉的气息冲进了自己的口腔,温温热热,胸腔难受的感觉渐渐排了出去。 费力将无暇抱出水中,林琅邪低头看了一眼右腿处,光线暗淡,只看的见破损的裤子,然而在那布料的掩盖之下,却是剧痛。他也知道这水潭不一般,却没想到寒潭之下竟然还有毒物,在帮无暇渡气之时,右腿处不知道被什么咬了一口,初时还没有什么感觉,上了岸才感到腿上的伤口传来一阵阵的剧痛。 此时也顾不得察看伤口了,就着水潭附近找了一个山洞,褪下了自己的衣服平铺在地上,然后将已经昏迷的无暇放在上面,在他身边染起了篝火,火的温度渐渐让麻木的身体恢复知觉,林琅邪挽起裤子,察看腿上伤口,两个标志性的牙洞,让他苦笑起来,是蛇。 依着已经青黑一片的伤口来看,还是一条毒蛇,自己对药物毒性并不了解,无暇此时又因为不习水性而陷入昏迷,想了想也没什么办法,林琅邪只能简单的包扎一下,用衣带绑住伤口,防止毒性蔓延。 简易的处理了伤口,林琅邪侧过目光看向一边的无暇,后者仍然昏迷着,白衣尽湿,贴在身上拉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曲线,脸上苍白,微微皱着眉,不知道为何心中此刻竟然有些庆幸,幸好他没事,毒蛇咬的是自己! 这是为什么?这种想法毫无预兆的从心底迸发出来,几乎是理所当然。 林琅邪有些迷惑,自己与他不过初识,为何对他有种相识已久的感觉,为何愿意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目光从他身上移到修长的脖颈处,直到那张平凡无奇的脸上,林琅邪皱起了眉,那张脸似乎和初见一样,又似乎不一样,火光下泛起了透明的光,让自己有了一种怪异的感觉。 是错觉吗?猛然站起来想要一看究竟,在站起的那一瞬间,林琅邪却苦笑了起来,这蛇毒,真不是普通的蛇毒啊,下一刻便毫无预兆的倒在了地上。 无暇醒的时候,已经没有感觉冷了,不知道睡了多久,身上的衣服也干了,睁开眼睛,火光有些晃眼,习惯过后,才开始打量四周。 林琅邪?无暇目光一凝,看见倒在地上的人影后,心中一急,连忙将他翻转过来,头枕在自己身上,掌中金线也缠上了他的脉搏,是毒,目光下移,终于在林琅邪右腿处看到伤口的来源,翻开衣料,伤口周围已经开始淤血,不过幸好林琅邪做了紧急措施,用衣料绑住了伤口,毒性暂时没有蔓延。 记忆渐渐复苏,两人从山崖坠下,似乎坠进了水潭中,然后自己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水潭?想到水潭,无暇下意识的摸了一把脸,还好面具还在,只是遇水了暂时也不能用吧。 看了一眼昏迷的林琅邪,苦涩一笑,心知他也看不见,将面具顺着脸皮揭了下来。 随着面具剥落露出里面那张清如皎月的脸,眸似墨玉,水唇浅淡,额间的梅花印一如当初,徘艳,凄美,仿佛是误坠凡间的清冷仙子,纵然不说话,也给人一种清傲高贵的感觉,仿佛世界的万物也不能让他微有动容。 四年的时间,不曾在无暇的脸上留下一分痕迹,若说改变,也许那双看透世间一切的眼变得更加平淡和漠然了。 无暇挽起了林琅邪的裤子,从怀中取出林琅邪的给他的情人箭,准备帮他处理伤口,好在因为毒素的原因,导致大腿周围的肌肉已经处于麻痹状态,就算利刃划开了伤口也感觉不到疼痛,清除了表面的淤血,无暇低下头为他吸出体内的毒血。 帮他吸出毒血,肯定也有毒素蔓延进体内,给自己本就脆弱的身体强加上更严重的负担,这个道理无暇自然知道,只是,在帮林琅邪清理伤口的那张脸上,仍然是风轻云淡,丝毫看不出体内有多痛苦。 朦胧中,林琅邪意识渐渐恢复,虚弱的睁开眼皮,眼前似乎有人影,看不清脸,只有血红的梅花印在眼前若隐若现,分不清是梦中还是现实,“清寒……” 抬起的手臂像无暇抓去,林琅邪的举动,让无暇一惊,下意识的向他看去,林琅邪依然闭着眼并没有苏醒过来。 “清寒……。” “清寒……不要走……。”初时还是小声的呢喃,渐渐的越来越迫切,化为了小声呜咽声,“清寒……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原来他没有醒,无暇这样想着,松了一口气,心中却涌起了一股无法言喻的悲凉,林琅邪无意识挥舞着手让他眼眶干涩的厉害。 一圈圈的将伤口缠好,无暇伸出手掌与林琅邪的手握在一起,也许太过用力,相握的两双手都磨得生疼。 “清寒……” “我在。” “清寒……” “我在。” 林琅邪无意识的一遍一遍的问着,而无暇也耐心的一遍一遍的答着,“我在这,就在你身边。” 哪怕没有了记忆,在梦中仍然能唤出心中最深的羁绊,这是怎样的一种感情,若是没有失去记忆,林琅邪这四年真的能活下来吗? 无暇薄唇微抿,压下了心中的这个念头,答案自己是知道的,不然当初也不会那么做了。 所以没必要后悔,不是吗?清俊的脸上染上些许自嘲,目光却是温柔的,温柔的看着林琅邪。 玉清寒最大的心愿就是林琅邪可以活下去,即使失去了记忆,也要活的安乐,能在梦中还记得曾经自己身边还有那样的一个人,对于自己而言,真的够了,这些苦难,伤痛,自己一人承担,若是可以希望林琅邪永远也不要恢复记忆,不然他会原谅自己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琅邪渐渐醒了过来,惊醒了浅眠的无暇,无暇并没有困,而是累,清俊的脸上苍白一片,水唇浅淡的几乎失去了颜色,衬的梅花印愈加红艳。 甚至来不及带上面具,林琅邪已经摸索着撑起了身子,他面对着无暇,脸对脸的贴近,甚至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 无暇睁大了眼睛,有些惊异的看着他,不知道是没想到林琅邪忽然醒了,还是自己竟然睡了过去,一瞬间脑子转了无数念头,说不出一句话来。 “无暇……你在吗?”林琅邪试探性的叫道,伸手向前探去,直到触碰到无暇冰冷的脸颊才松了一口,“这么冷,怎么不燃火?” 无暇静静的注视着眼前的林琅邪,火,就在两人眼前,而自己就在他身边,有些颤抖的伸出手在林琅邪眼前晃了晃,那双邪魅的丹凤眼正对着自己的脸,看起来毫无异样,可是对于自己的举动却没有丝毫的感觉。 “无暇?”没有听见答复,林琅邪疑惑道。 仍然是安静的,听不见人说话,林琅邪却能感觉到有双微凉的手覆在了自己的手上,仿佛给人安定的力量。 “本少看不见吗?”沉默了一阵子,林琅邪忽然道。也许这话说的太突兀,让无暇听不出他是什么情绪,至少没有惊慌失措。 “陛下不必担心,方才无暇已经为你把过脉,蛇毒造成的经脉郁结,解除毒性,过几天就好了。”清雅冷淡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关心的意味,林琅邪看不见跌坐在他身前的无暇,他的脸上是与语气完全不符的关切。 “几天吗?看来本少还能体验几天当瞎子的感觉。”知道自己没什么大碍,林琅邪说话的语气也不自觉的轻松下来。 听见他放松下来的语气,无暇心知他并无什么惊慌之意,便收回了自己的手,然而在手掌在离开林琅邪的那一刻又立刻被他反手握住。 “怎么?” 林琅邪委屈道,“本少现在看不见,有些害怕,想借无暇公子的手用用,无暇公子不会吝啬吧?”那张俊美的脸上虽然流露出几分委屈的神色,眼底却潜藏着几分笑意。 无暇抽了几次手,也没抽出来,只能仍由他火热的手掌握着,面色有些复杂,想不到在他清醒之后,两人的手依然没有分开。 “嘿嘿,看来本少这次失明也不全是坏事。”林琅邪邪笑一声,手中微凉的触感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闻言,无暇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这几天也许我们会饿死在这里。” “是吗?”林琅邪不以为意的挑起眉,“从那么高的地方坠下来,不是也没死吗?而且,就算是死,死在无暇身边。本少那也是心甘情愿。” “那你还是去死吧。”无暇淡淡道,仿佛在谈论天气一般,让林琅邪顿时不满的叫了起来,“你忍心吗?” 无暇:…… 林琅邪知道无暇嘴上虽然说的厉害,却绝不会弃自己不顾,多年征战,作为军人警觉是必须的,偏偏在此人面前,自己却无一丝的防备之心,那种笃定,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何。 第十章 “无暇……” “什么?”原本沉默的气氛,忽然被林琅邪打破。 两人在山洞不知呆了多久,衣服也尽数干了,燃起的柴火加了一遍又一遍,倒也算不上冷。 “本少饿了。”林琅邪有些委屈的道。 无暇:…… “我们去找点吃的吧。” 听了林琅邪的提议,无暇咬了咬嘴唇,目光有些为难的看了看自己的双腿,失去了轮椅,他甚至都不方便移动,对于自己的残疾,他可以在任何人面前不以为然,唯独除了林琅邪,不管何时,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总会让他觉得有一丝难堪。 沉默无语的气氛,让林琅邪也察觉到了什么,邪魅的笑了笑,“本少背你出去,你帮我指路,我们两个总不能饿死在这吧?” 纵然现在一个不利于行,一个面目失明,两颗心的距离却慢慢贴近,林琅邪的笑容让无暇的目光略有些眷恋的轻轻答道,“好。” 林琅邪的动作是温柔的,摸索的着蹲在无暇,道,“来吧。” 略犹豫了一下,无暇还是慢慢的伏在他的身子上,双臂有些不自然的圈在林琅邪的脖子上,感受到颈间如骨瓷般的手臂温度,林琅邪起初是一片不正经的邪气笑声。 这笑声自然让无暇感到又羞又怒,原本没什么的事被林琅邪笑笑,就好像变了味道,有了淡淡的暧昧。 无暇一负气便让他放自己下来,扭动间,衣料的摩擦竟然让林琅邪的身体火热起来,某人的笑声瞬间停止了,有些尴尬的看了他一眼,掩饰般的大叫道,“吃饭,吃饭,出去吃饭。”而他背上的无暇在感觉到他不正常的体温后,脸色瞬间铁青,幽柔的容颜还夹杂着羞恼,可惜林琅邪是没有眼福了。 两人出了山洞,一路上,无暇除了为林琅邪指路再也不跟他多说一句话,事实上林琅邪的心里更为郁闷。 自己又不是不懂得情爱的雏儿,长这么大,男欢女爱不知道有过多少次,这方面的自制力自己一向引以为傲,哪怕是最妖媚的女人赤身裸体的在自己面前,自己也不会丧失理智,可是为什么身上那人只是不经意动作都能轻易挑起自己的欲望? 眼前虽然是黑暗一片,脑中却不自觉的浮现出无暇那张清冷的脸,容颜真的算不上绝色,多数时候还是安静漠然的,可就是这种冷淡的神态,想到都有些心猿意马。 “右边——右边!!”沉浸在自己思想中的林琅邪,显然是没有听见无暇的声音,右边有大树,见林琅邪对自己的声音竟然是置若罔闻,无暇也不再提醒他,由着他往大树上撞上去。 “哎哟——”林琅邪一声惊叫,身体惯性的后倒,却又在一瞬间翻身将无暇移动到胸前,撞上坚硬的地面让猝不及防的林琅邪一声闷哼,第一句话问的却是无暇,不是责怪他不提醒自己,而是有些紧张的道,“你没事吧?” 无暇也没想到林琅邪的动作这么快,从他身上撑起来淡淡道,“没事。” 听见他说没事以后,林琅邪才有些抱怨的道,“怎么不提醒我,若是伤了怎么办?”这时想的是若是无暇伤了怎么办,自己皮糙肉厚的撞几下也没什么。 一提这个无暇就来气,天知道他说了好几遍,脸色也冷了下来,“似乎刚才是某人不知道在想什么龌龊心思,完全没有听进我的话。” 见他一言戳破自己的心思,林琅邪这次也没觉得尴尬了,邪魅英气的容颜反而变得玩味起来,眉宇间的邪气让人怦然心动而又觉危险,这种危险是无暇以前从未见过,下意识的想离开,刚一动作,就被林琅邪翻身一动困在怀间。 “既然无暇公子说本少在想什么龌龊的心思,若是不做点什么,当真是对不起无暇这番话了。”带着几分散漫的语气,又透露出几分真切的危险。 无暇被他困在身下,看着与自己近在咫尺的那张容颜,四年后第一次这么近的可以看着他,四年的时光多少改变了林琅邪一点,眉宇间已经不再是惯有的散漫与慵懒,被岁月打磨出了几分风霜与霸气,纵然心知此刻他看不见,那双邪魅的丹凤眼仍是透露出睥睨天下的气势。 无暇出神的片刻,林琅邪已经将他的手平放在头旁,自己的手指也覆了上去,与他十指交缠。 “放开我——”无暇显然不甘愿被他压着,神情羞恼,清淡的双眼失了平日的冷静,像春日的桃花,带着绯色的迷离。 “无暇公子说放开,本少就放开,那岂不是显得本少太没面子了。”林琅邪嘴角挑起邪气,漫不经心的笑道。 以前的林琅邪绝对不会这样对待玉清寒,这一刻,无暇心中忽然浮现出这么一个奇怪的念头,林琅邪其实也有许多面的,只是在自己面前,他纵然邪魅无比却又不失温柔,不会也不忍心拒绝自己任何一个要求。 但是现在,自己已经不是玉清寒了,那个纵然千夫所指,世所不容也执意要陪林琅邪的玉清寒,可以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却抹灭不了内心的血腥,掌控不了自己的生命,亦给不了林琅邪一世陪伴。 而他同样不是不可一世的林琅邪,那个曾对自己傲然说过,“本少不信天,不信神,天要反对,我便逆天,神要反对,我便诸神。”年少轻狂的少年将军。 有些事,终是逃脱不过命运的轨迹,冥冥之中已经尘埃落定。名满天下的公子无暇,跟远在朝堂之上的天帝林琅邪本就该是两条平行线,不会有任何交集, “难道陛下想要强人所难?”回神过来的无暇,面上羞恼变淡了几分,语气平静。 “自然不是强人所难,应该说是情不自禁。”林琅邪无赖道。 起初,林琅邪只是觉得好玩,将他压在身下想要调戏一下,却不知道为何,手指与他相握竟然不想放开,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微凉的手指仿交缠佛已经相握了千百次,带给自己奇异的快感,身体的摩擦连欲望都被轻易挑起。 “无耻!!”林琅邪的厚脸皮,再次让无暇见识到了,这算不算是本性难移,恶性难改? “那本少就无耻一回吧。”林琅邪自然不会压抑自己,一点点的将身体压下,透着衣料和无暇贴在一起,想要更深的感受他的体温,动情的嗅着身边的幽幽冷香。 “莫非无暇是梅花仙子转世?竟然连身上都沾染了梅的清香。”林琅邪温热的呼吸洒在无暇的脸上,说着调笑的话,那张脸却是一本正经。 “放开!”无暇脸色微怒,运起一掌向林琅邪打去,挣脱了他的束缚,跌坐在一旁,墨发如瀑,白衣凌乱,虽有些狼狈,却自有一种荏苒的美态。 林琅邪拍了拍手,心知他是真恼了,也不再调笑,道,“无暇公子不要生气,本少开个玩笑而已。” 无暇没有答话,他闭目凝神,左手扣在自己右手的脉门上,脸色越来越难看,眉头轻皱如秋水微寒,透出摄人的冷意,就在运功的那一刹那,他清晰的感受到体内极不正常的燥热。 自己应该没有机会中毒的,那日在峡谷之上,虽然中了紫衣人的迷药,可是自己并没有内力绝不会引发毒性,为什么身体会有这种奇怪的反应?忽然想起那紫衣人银邪的眼神和怪异的话语,“这火雷除了用来杀人,可还有别的作用,你猜是什么?” “该死!”纵然是无暇的心性也不禁怒骂了一声,初时自己还没有在意,没想到这火雷里还有古怪,自己毫无知觉的中了招,心知火雷中肯定混有类似媚药的药物,只要运功便会发作,这阴阳教的人竟然如此邪异,丝毫不负它的名声。 “你怎么了?”林琅邪虽然看不见,也察觉到了无暇的话语异常。有些着急的向旁边摸索过去,他武功非凡,耳力自是极好,无暇移动的方向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手掌触及无暇那一瞬间,被无暇快速闪了过去,“别过来。”失了几分清雅的声音,听在耳中有些淡淡媚意。 林琅邪一惊,在他的记忆里,无暇这人向来冷静自持,清冷淡漠,仿佛洪荒毁灭也难以让他轻皱眉,到底什么事能让这个不动如山的人失去冷静? “你到底怎么了?”辨听着身影的方位,林琅邪准确的前移过去,双手握在无暇的肩上,关切道。 无暇一向冰冷的体温,此时变得火热起来,掌中的肌肤甚至有些烫手,林琅邪看不见无暇雪白的肌肤上已经染上怪异的潮红。 “怎么回事?”林琅邪惊讶。 无暇此时显然是不想被他触碰,用力的推开他的手臂,然而手掌再次触碰到林琅邪的时候忽然失去了力气,反而有些情不自禁的贴了上去。 第十一章 林琅邪虽然享受此刻玉清寒的行为,却也知道十分不正常,“放……放开我……”虽然身体不听使唤,无暇理智却还在,有些艰难的道。 此刻林琅邪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顺着他的意思将他扶到一边大树下坐好,自己也不敢与他太过贴近,“无暇,你到底怎么了?” 无暇背靠大树,翻手就将情人箭取了出来,银光一闪便在手掌将开了一道口子,鲜血迅速染满了手掌,突然的疼痛稍微平息了一点身体的躁动,理智也冷静下来,那火雷中定是含了媚药的成分,与之前他所中的毒相合,最后因为自己发功而爆发出来。 嘴角苦笑,没有办法啊,此地无药,纵然他医术高明也解不了那媚药的药性,只能以疼痛来拖延它爆发的时间,隐隐作痛的经脉让他知道,若是不迅速解去此毒,怕是要落个经脉爆裂而亡的下场。 “是药吗?”沉默片刻,林琅邪忽然道,表情凝重。他本就聪明绝顶,稍微联想到无暇之前所遇到的阴阳教便能知七八。 “嗯。”无暇闭眼轻轻嗯了一声,本就体弱,这一天下来,身体已经有些承受不了,虚弱之感不断的涌了出来。 空气中飘荡着丝丝血腥之气让林琅邪皱眉,心知无暇定是以疼痛来压制药性,本想说他几句,转念一想,无暇此人哪里会听得进去,最后只能轻叹一声,“这药性能解吗?” 这话本是试探,无暇果然没有说话,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的意思,“还是你不想说如何解?” 其实如何这药性如何解,两人都心知肚明,林琅邪暗想,恐怕以无暇的性子,就算死,也不会说出如何解吧。 身体向无暇靠近,无暇知道他想要干嘛,看着他越来越近,目光一寒,冷声道,“你不用管我。” “我知道你不愿,本少也不是趁人之危的人。”林琅邪停下脚步,将头转向他,虽然看不见却准确的对着无暇那个位子,那张邪魅英气的脸此刻慵懒尽褪,没有丝毫不正经,“我只是不想看着你死在我面前,你要为了尊严放弃生命,放弃玉儿吗?” 玉儿?听见这两个字,无暇长睫微颤,目光猛然清明起来,玉儿和一方此刻正被带往水月宫,不管怎样自己都要活下来,活着去救他,更何况,若是能为自己解毒之人是林琅邪,又何妨?不想他触碰自己,不仅仅是因为不想在跟他有所牵扯,也许更是因为,怕自己会跟以前一样义无反顾的沉沦下去吧。 无暇薄唇抿成一条线,已经下定决心,轻轻道,“你过来吧。” 似乎是没想到他忽然这么干脆的答应,林琅邪一时有些尴尬起来,不过还是迈着步子到了他的身边,然后半跪在他身前,不知道作何举动。 虽然之前因为冲动强吻过他,可是自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男人那啥啊。 在林琅邪神游的时候,无暇的手臂已经贴上了他,身体内十分不舒服让他情不自禁的向林琅邪靠了上去。 在感受到无暇突然的举动,林琅邪不做多想,极自然将他再次压在身下,“咝——”无暇轻吸一口凉气,手掌的伤口摩擦到地面略有些疼痛。 “是这里吗?”林琅邪顺着他的手臂摸了过去,手掌轻握他的手指带到了胸前,然后俯下身,口舌小心翼翼的舔着上面的鲜血,咸咸的味道他让眉头深皱,“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听起来像是一身叹息,林琅邪是知道的,无暇此人对自己够狠心,两人吊在悬崖上,他为了让自己活命毫不犹豫的打了自己一掌,让自己放开他,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这样的人让人捉摸不透,却又异常心疼。 直到感受无暇手掌上的伤口不再溢血,他才轻柔的将他受伤的手掌放在一边,一只手紧紧握着他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掌,另一只手顺着领口而下,动手解他的衣服,林琅邪看不见,只是依着本能去吻他。 从眉到眼,不放过任何一处,呼吸越来越急促,最后落在他的嘴唇上,辗转着吻,口舌顶开他的牙关在里面肆掠,品尝着每一寸地方,霸道又迫切,那份迫切像是压抑了千万年,一发不可收拾,口中传出模糊的声音,“不要再伤害自己。” 无暇还是没有回答,他睁着眼看着林琅邪,清冷的容颜的染上了林琅邪看不见的深情迷恋,身上熟悉的温度,像是刻在心底最深的眷恋,脑中一片混乱,分不清自己现在是玉清寒还是无暇。 火热的手掌也开始探进了自己的白衣间,衣衫渐渐剥落下,突来的寒冷让无暇一阵轻颤,林琅邪更加用力的抱紧了他,双手熟练在他身体上游走,热吻随之在他的胸前。 阳光透过树缝洒在两人身上,浮动的光芒仿佛都集中在眼前,那是林琅邪的脸,曾在自己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脸,无暇忽然什么也不想想了,现在,是玉清寒也好,是无暇也好,只想深深的真切的感受眼前的这个人,哪怕只是在这么一点时间里。 双手也牢牢的怀住林琅邪,抵在身上的炙热让他很明白接下来会怎样,不过没有丝毫的抗拒,原本清明的双眸因为林琅邪的举动而沾染上雾气,紧咬的嘴唇在清冷的脸上显出一种极度的魅惑,仿佛引人一同沉入一个不愿醒来的梦。 无暇醒来的时候,天色又暗了下来,自己不知睡了多久吧?微微动了动,惊起了林琅邪,此刻他正被林琅邪抱在怀中,看不见山洞也生不起火,林琅邪只能一直抱着他为他取暖,最原始也是两人最贴近的姿势。 “你醒了?”林琅邪的语气是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尴尬的道。 无暇动了动身子,体温已经恢复如常,显然是药性已经解了,淡淡的嗯了一声,若是仔细听,清淡的声音还夹杂着一丝怒气, 林琅邪不自然的咳嗽一声,“本少快饿死了,晚上我们吃烤鱼吧。” 若是他此刻看的见,他就能发现无暇此时用一种十分怪异的眼神看着他,忽然发现,不管过多久,这世上若论脸皮奇厚到厚颜无耻的人,林琅邪定是其中翘楚。 他不知道林琅邪做了几次,直到最后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昏了过去,一个从早上就喊着饿的人,竟然把自己做的昏了过去!!是有多饿?毒虽然解了,无暇心中却有不小的火气。 “若是要吃烤鱼,无暇可抓不了,就劳烦陛下自己动手了。” 林琅邪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也知道无暇在气自己,自己也确实有些过分,几乎是无法控制,停不下来,心中也有些懊恼,碰见他就莫名失控。 “咳咳,无暇,你把本少带到水潭旁边吧,本少自有办法抓鱼。”林琅邪边说着,边体贴的将他抱了起来。 无暇此刻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挣扎了,任由他抱着,一面为他指着路,两人走在林间,只有树叶“沙拉”作响,一种淡淡的温情的感觉在空气中流淌。 水潭离山洞本就不远,两人很快就到了,月光下,潭水波光粼粼,覆盖着一片银色的光辉。 “到了。”无暇慢条斯理道,“接下来就看陛下大显身手捉鱼了。” 他这话本有几分揶揄之意,林琅邪却嘿嘿笑了两声,将他轻柔放在地上,掌心向湖面一推,原本平静的湖面炸出巨大水花,无数鱼儿随着水花翻腾而上在月光下如寒星闪烁。 “无暇,我们比比谁抓的鱼多。”林琅邪忽然笑道,说话的同时手掌一推一收间,已有数条鱼儿落在岸上挣扎。 无暇眼眸流转,也不示弱,金线从掌心飞出,如灵蛇一般扑向腾空的鱼儿,一条一条的串了起来。 两人收手的时候,身边各有数十条的鱼儿落在身边,“结果怎样?”林琅邪笑嘻嘻的问道。 大略的看了眼地上的鱼儿,无暇淡淡道,“你输了。” 林琅邪夸张的哀叹一声,“真不亏是无暇公子,暗器当真是精妙无比啊。”虽然看不见具体的数量,林琅邪听着破空声也知道,自己所捕获的鱼儿确实不及他。 无暇轻笑了一声,脑中忽然浮现初识林琅邪,在青楼他那一手诡异莫测的暗器手法,两人比拼过,自己也输给他过,只不是这四年间失去了内力,自己苦练暗器终有所成。 “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听见林琅邪的文化,无暇敛了笑意,淡淡道。 “走吧。”似乎早习惯的他这样的答案,林琅邪耸了耸肩膀,识趣的不在问下去。 无暇挑选了几条较大的鱼儿,将余下的全都重新放生到了水潭中,听着一条条鱼儿噗通入水的声音,林琅邪随意道,“你倒是心善。” 本是赞叹换来无暇一声嗤笑,看了眼在水中摆尾的鱼儿,眼神透出浓重的哀戚,毁灭在自己手中的生命无数,不过是放生几尾鱼而已,哪里称的上什么心善?手上染血无数的自己,以后是会下地狱的吧? 第十二章 两人带鱼回到山洞,无暇生起了火,林琅邪才想到自己似乎不会清理鱼,顿时尴尬了起来。 无暇什么也没说,默默的开始去鳞,取出内脏,纵然是林琅邪的脸皮此刻也有赧然,“真不好意思,本少没能帮上什么忙。” 无暇头也不抬,继续专注手上的事,淡淡道,“也不算没帮什么忙,至少去鳞的工具是陛下给的信物。” 林琅邪干笑了一声,这普天之下敢拿皇帝所赐的信物来杀鱼的,怕也只有眼前这人了,“这该死的蛇毒,若是今天本少眼睛看的见就好了。” “为何?” “本少想看看你啊。”林琅邪邪气微笑。 无暇再度沉默下来,安寂无声的看着林琅邪,手上动作也顿了一顿,后又低头,继续专心清理鱼,眉宇间是林琅邪看不见的幽柔感伤,自己是不可能以原来的样子出现在他身前的。 林琅邪发现无暇与自己对话,很多次都会忽然沉默下来,给自己一种欲言而不能言的感觉,也许是自己的错觉吧,“无暇,有时候本少真的觉得,若是以前我们从未相识,那定是前生定下的缘分,要在今生相遇。” 无暇看了看被林琅邪包扎好的手掌,无声苦笑,缘分么?孽缘才对,四年前的痛苦真的不想再次经历,不管林琅邪此刻是何想法,自己也不能在跟他有任何牵扯。 “无暇没有断袖的癖好。”回绝的干脆淡然。 林琅邪没有生气,咧嘴一笑,“有些感情身不由己,若是真爱,断袖又如何?” 无暇抿了抿唇,目光复杂的看着他,不再作答。 有些受不了安静的气氛,林琅邪又道,“不如,我来帮你烤鱼吧。” “不用,你安静呆着吧。”无暇轻声拒绝,似乎是想到某人以前烤鱼的味道,莞尔一笑,在火光的渲染下,清雅的容颜美的幻灭。 林琅邪无聊的坐在一旁,嗅着空气中渐渐浮起的阵阵鱼香,笑道,“真是荣幸啊,可以吃到名满天下的无暇公子亲手所烤的鱼。” 无暇有些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将已经烤好的鱼递到他手上,“吃吧。” 林琅邪毫不客气的接了过来,埋头吃了起来,虽然没什么佐料,口感却极好,皮焦黄肉鲜嫩,“这味道……” “味道怎么了?”无暇轻轻一挑眉,语气平淡的听不出丝毫异样。 “没什么……”林琅邪又吃了一口,心中熟悉的悲伤涌上,让他几欲不能下咽,顿了一顿,方才掩饰般的道,“只是觉得太好吃了。” “那,就多吃点。”无暇忽然柔声下来,手上没有停止烤鱼,目光却一直停在林琅邪的邪魅的脸上的,以后也许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自然。”解决了一条又一条的鱼儿,林琅邪方才满意的摸着腹部道,“若是顿顿都有此佳肴,人生还有什么可求。” “皇宫中尽集天下名厨,陛下却看上这烤鱼,这等癖好真当让人另眼相看。”无暇嘴角微撇,略带讥诮。 “非也,非也,不是东西的问题,是人。”林琅邪直言不讳。 无暇避而不答,“很晚了,睡觉吧,明日我们去找找出去的路,我不能耽误了。” 这次若是出去了,两人分离也许真的不会在相交,林琅邪心中忽然出现一种惶恐感,嘴角却泛起了调笑,“无暇,今日还没有睡够吗?” 无暇凌厉的目光看向林琅邪,林琅邪恍若未觉,忽然叹了一口气,“江湖险恶,为什么不求一处安稳之地?” “安稳之地?”无暇垂下眼眸,掩住其中的讥诮之意,“何处能有安稳之地?” 林琅邪沉默了一瞬,邪魅的脸上浮起真意,“你来我身边吧。” 林琅邪真的是一个很能让人心动的男人,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不透露出让人倾心的高傲,特别是认真的时候,消褪了慵懒散漫更让人信服。 说这话的时候,林琅邪的心莫名的忐忑起来,像是一种期盼,害怕被拒绝的期盼,但他掩饰的很好,无暇看的见只有他脸上的认真。 “朝堂的诡谲莫测又岂弱于江湖的险恶?”无暇淡淡道。 意料中的答案,拒绝的不明显却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林琅邪能感觉道,从最初相遇,无暇便不经意的在跟自己拉开距离。 “我相信我的能力能给你一处安稳。”林琅邪说的很有把握。这种把握源于对自己能力的自信。 无暇自然知道现在林琅邪确实有能力给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个世上绝不会有人比他更懂林琅邪,从很早开始他便知道,林琅邪一直在努力成长,君临天下也是想要给自己一份真正的安稳。 可惜世事无常,两个人都不是普通人,不能隐藏在世俗眼光之下隐居一世,注定背负的比普通人多,也注定了更加痛苦。 无暇的目光落在自己残废的双腿上,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痛苦,手刃亲人的痛苦,天煞孤星的痛苦,甚至没有足够长的生命去承担这些痛苦,这些林琅邪都不知道。 林琅邪给得起自己想要的,可是自己呢?自己给不起他要的,这种痛苦,林琅邪,你又怎能明白? 如果注定了悲剧,为什么要再次走入那个死局? 睿智如无暇,怎会放任自己再次去重蹈覆辙? 所以无暇神情冷峻,甚至看起来无情,“我不需要。”简短,残忍,他说的很慢,慢到林琅邪有足够的时间去体会到他的决心。 “陛下贵为一国之君,实在不必和我这江湖草莽扯上什么关系。” “已经有关系了,无暇纵然拒绝也是枉然。”林琅邪笑笑,有种阻挡不了的决心,“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呵呵。”这话让无暇无端的笑出了声,恬淡中带着清冷,流露出淡淡冷峭之意,“跟陛下有了关系就是你的人,那么这些年你的人又有多少?” 也许连他自己也没感觉自己的语气中带了些许负气,林琅邪皱眉,“你这话是何意?” 无暇侧过身,躺在火堆边,闭着眼,心中暗恼自己这小女儿的心绪,像是质问一般,林琅邪失去了记忆,他与什么人有所牵扯,根本与自己无关。 “睡吧。”许久过后,无暇才这么说了一句,似乎真的有些倦了。而这句话落下,林琅邪能听见的只有火堆烧的噼啪的声音,还有他平缓的呼吸声。 林琅邪慢慢的行到他的身边的坐下,看不到无暇的表情,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只是感觉能坐在他的身边,就有些安心。 第二日,天空泛起鱼肚白,无暇便醒了过来,睁开眼便看见自己林琅邪倚靠在自己身边,还未醒过来,这一夜他睡的并不安稳,这四年来一千多个日夜,没有一个晚上能睡的安稳,梦中不是已经逝去的人,就是林琅邪的脸,一日日的压在心头,也许只有在体内余毒发作的时候,痛到昏迷才能真正的休息一次。 无暇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他的动作很轻,很小心的不去影响到林琅邪,整理好了衣服再次带上假面。 做好了一切他才靠在一边的山壁上,静静的打量着林琅邪,山洞内的火堆已经燃烧的只剩下炭灰了,今天他们就该出去寻找出去的路,然后分离,天涯一方,内心深处有些不舍,有些眷恋,甚至有种冲动,去一点一点抚摸他的眉眼,将他记的更深刻一点。 “无暇,你醒了吗?”林琅邪不知道在何时睁开了眼。 “嗯。”无暇淡淡应了一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将垫在自己身下的衣服递给林琅邪道,“走吧。” 林琅邪也不做耽搁,整理好了衣物,顺手就将无暇打横抱了起来。 “你干嘛?” “走啊。”林琅邪理所当然道。 “我自然知道,可——” 林琅邪打断他的话,“本少今天想这样带你出去。” 跟他争辩也是白费力气,这个道理,无暇很早就知道,沉默下来,任由林琅邪将他抱着走出山洞。 谷底地势很复杂,大树盘亘交错,遮天蔽日,清晨的空气微凉,林琅邪的语气也轻快起来,“这里其实是个不错的地方。” 无暇不解,不知他为何出此言,又是坠崖又是失明,怎么样也称不上是个不错的地方吧?林琅邪后面的话解了他的疑惑,“这里很安静。” “你想要安静?” “不,我也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只是现在,本少心里很平静,若我说是因为身边有你,你,可信?” 无暇有一瞬间的错觉,似乎四年间林琅邪并未改变,可是他给不了林琅邪答复,“陛下想要身边有人陪伴,不需招手,也会有无数人蜂拥而至吧。” “那些,我并不需要。” “你似乎没有习惯一个帝王该有的心态。” “是吗?”林琅邪有兴趣的挑眉,并没有觉得无暇这话有何不敬之意,“那你说说是什么。” “高处不胜寒,自古君王多寂寞。”无暇淡淡道,“既然站到了那个位置,就要学会去习惯。” 林琅邪没有回答,只是将他抱的更紧了一点。 “公子——”“公子——”一声声的呼唤由远及近。 无暇面有喜意,“是凌墨、凌风。” 凌墨、凌风看着晨雾中那一袭清雅白衣,心中喜悦难当,公子没事真是太好,他们已经在谷底不眠不休的寻找了两日。 随着林琅邪的走近,两人眼睛不禁瞪大,那人竟然抱着公子?那个傲然于世,清雅高贵的公子竟然被一个男人抱在怀中,无暇建雪隐楼三年,他们对于自家公子的底细却是一点也不清楚。虽不清楚也知道公子表面谦和近人,却不喜别人的触碰,也从未跟任何女子有何牵扯,就像天边的流云,看着很近,又触不可及,可是,此刻却被一个男人抱在怀中,虽然知道此举多是因为公子行动不便的原因,心里却或多或少有些不能接受。 看见自己属下,更接触到他们有些惊愕的眼神,无暇也知道这样的姿态有些不妥当,开口道,“放我下来。” 凌风立刻半蹲了下来道,“公子,我来背你。” 对于凌风的举动,虽然知道是作为属下的本分,林琅邪仍然有些不爽,不过他没有明说,反而厚着脸皮道,“本少眼睛看不见,无暇公子不会要弃本少于不顾吧?” 凌墨看了一眼林琅邪,林琅邪面容邪魅,一双丹凤眼不怒而威,面容的慵懒笑容又极容易给人好感,他的气质竟然不逊色于自家公子,心知定不是个好惹的主,语气客气道,“阁下眼睛看不见,我和凌风都可以为你引路。” 林琅邪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放手的意思,无暇暗叹一口气,也不想跟他争辩,事实上就算争辩自己也争不赢,道,“算了。” 这下,凌墨、凌风更吃惊了,公子这是默许了?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林琅邪在一边笑的洋洋自得。 三人回到天涧谷之时天已经大亮,之前因为阴阳教在此地放了数个火雷,过谷的道路被生生炸毁,好在此处十分偏僻,过往的路人并不多,不过林琅邪想要回到天关却成了一个难题,一来他现在看不见,二来,路修不好他也过不去。 上了峡谷无暇并没有让林琅邪继续抱着而是坐上轮椅,凌墨为人沉稳,心思也细腻,在下去谷底寻无暇的时候,已经事先在不远处的集市定制好了轮椅。 轮椅中,无暇端然静坐,眉头轻皱,此刻他急于前往水月宫,又不好置林琅邪于不顾。 “公子,这里已经没有阴阳教的人,那群狗杂碎再让我遇见,一定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看着自己自家公子沉思,凌风禁不住想起前两天的遭遇抱怨起来。 “我们没有时间了。”无暇忽然出声,“林公子现在中了毒,眼睛需要几天才能复明,凌风你留下照看,凌墨,现在随我离开去追玉儿。” “什么?”这句惊讶的声音出自两个人口中。 “不行公子,我要跟你一起!”凌风摇头,“少主失踪是属下的责任,属下必须亲自去找。” 林琅邪比他的反应更大,没想到无暇竟然这么快就做了决定,“无暇,我也要一起,本少这边同样失踪了一个人,本少也要亲自前往。” 无暇语气平淡却又不容拒绝,“你现在失明,若是随我一起会耽搁行程。” 林琅邪张口想要辩驳,却说不出话来,无暇的话句句在理,现在自己执意跟随怕是真的会拖累他们。 “你大可放心,我此去定将一方也救出来,他不会有事的。”无暇这话说的坚定,林琅邪也知道他自然能做到,可自己更想跟随在他身边,心中暗骂这该死的蛇毒,此刻也没有办法去反驳他的话,想了一下,只得开口道,“你们此去东玄国吧?过几日,我的眼睛好了就去追你们。” “不必!”无暇回绝他,“你的身份不必涉险,人我自会安全送到你身边。” “无暇!”他的决然让林琅邪一怔,语气也含了怒气,“想要怎么做是我事!” 无暇不再理他,转而对凌风吩咐道,“照顾好他直到有人来接他。” “是。”纵然不愿,凌风也拒绝不得,心中却对公子跟眼前之前的关系暗自好奇起来。 话一说完,无暇已然推动轮椅离开,“无暇公子!!”林琅邪大喊一声,他知道此刻就算拦也拦不住,况且自己也没有理由拦他。 无暇停下轮椅,并未说话。 “这两日发生的事情你就没有任何感觉吗?!”林琅邪神情复杂。 无暇淡然道,“承蒙林公子照料两日,多谢了。”说的清淡如水。 这两日的事情只是换他一句多谢吗?林琅邪能感受到他不愿与自己多做牵扯,邪魅的脸上渐渐染上苦涩,轻笑一声,“好一个无暇公子,不亏是无暇公子。” 无暇听得出林琅邪口中淡淡嘲意,表情并无变化,继续推动轮椅前行,在越过丛林的时候才向后看了林琅邪一眼,玉白的脸上有莫名的痴缠,最后化为决然,此去一别,可还有再见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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