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惜墨是一个现代的少年，却因为救人而悄然死在了孤儿院的大火之中。本该被引入冥府，却阴差阳错的掉入了时空裂缝，成为古代一只黑色的猫儿。 无意中与楚步蘅相遇。蘅竟然能明白身为猫儿的墨的感情。本以为双方会这样作为主人与宠物一辈子。以为自己会得到幸福，却发现昼夜交替，自己竟然是墨，同样也是惜墨。他害怕，怕蘅会以为他是怪物，天下间，谁都可以唾弃他，只有蘅不行。所以，宁愿离开，反正两人之间，是没有结局的。 属性分类：穿越／灵异鬼怪／美强／未定 关键字：墨（惜墨） 楚步蘅 宠物 第一章：涅盘重生 一个偏僻的镇子郊区，矗立在风雨中半个世纪的破旧孤儿院终于在熊熊烈焰中化作飞灰。十几名小小的孩子哭着，叫着，脏兮兮的小脸上满布着惊恐，还没有从那场摧毁了他们家园的灾难中回过神来。半个小镇乱作了一团，大火烧了整整一夜，终于在一场迟来的大雨中叹息着熄灭。满眼焦黑，有的地方还冒着淡淡的黑烟。年迈的院长颤抖着手指数了数面前湿透的孩子们，终于喜极而泣。“还好，太好了，一个都没有少。你们都平安，你们都平安……” 没有人注意到在一团已成焦炭的废墟下，那个浑身浴血之后几乎化作飞灰的少年。远处传来一阵低沉而悲哀的惊雷，有如上天的叹息。淅沥的雨仿佛要涤净这人世间的悲哀，缠缠绵绵，为那本该花样的少年送上最后的，也是唯一的祝福。 看一眼在一声轰鸣下被彻底掩埋的身子，轻叹一声。微微仰头，看懂了上天为我的哀叹，浅浅的笑了。只是那笑究竟是解脱，亦或是寂寞，却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了。眼角滑下冰冷的触感，已经不知道究竟是对这世间留恋的最后一滴泪，抑或只是上天赐于我的叹息。断了线，坠落在那融化的残骸中，摔得粉碎。 最后看一眼消失在这世间的自己，终是转身。我，湮没于尘埃…… 我叫惜墨，只是惜墨。自我记事起，就住在这家小小的破旧的孤儿院，年满十五的两年前便离开了这个寂寞又悲伤的小小乐园。昨日才回到镇上，想要看看曾经的家，谁想，竟然看见了那令人崩溃的一幕。房子太过破旧，只来得及将早已吓呆的几名孩子扔出窗外，而自己，却被困在了火海。浑身浴火，没有了退路，却突然之间不再害怕，不再孤独。总觉得，这样浅淡的一生，能如此结束也算没有遗憾。任由自己如一头火凤般沐浴着烈焰，只是，涅盘之后能否重生，却也不重要了。 灵魂静静的飘荡在暗沈的天下，当真会有指引魂魄的使者来带走人间的幽灵么？遥远而空灵的铃声寂寞的响着，一点漂浮的星火闪闪烁烁。突然之间有些想笑，看来，那些传说，也不一定都是胡诌。看，最起码来带走我的使者已经出现了。静静立在半空，等待着那指引我离开人世间的存在的到来，隐约之间，已经能看见不断延伸的幽蓝的星火是在向我靠近。 然而，异变却在此时突起，身后，原本昏暗的天空蓦地扭曲，仿佛一块粘稠的幕布被人生生扭转。让人不禁怀疑那幕后，是否有一头疯狂嗜血的野兽想要逃逸。一条细细的裂缝蓦然出现在眼前，没有实质的身体被一股难言的引力拉扯着，吸引着往那如同野兽咽喉般的黑暗而去。 一切只在一瞬间，被纳入无边黑暗后，缝隙又缓缓闭合，只能从那飞驰而来的引魂使者满面的惊恐能够猜出，这，不是预定的结局。瞬间被湮没在浓得化不开的墨色中，如同宇宙中的黑洞一般无助的旋转，不知跌向何处。撕裂般的痛挤压着全身，有些莫名的笑了，本以为成为了灵魂会没有身体上的触感，原来，有些自以为是的常识也是不可信的。在一片剧痛中，消失了意识。 当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只瘦骨嶙峋，但却腹奶鼓胀的母猫腹下与另外四只小小的湿漉漉的小猫挤做一堆，几乎是下意识的舔舐毛丛中的乃头时瞬间一僵。母猫温柔的舔舐着孩子们身上沾染的点点腥腻腹水。而我在被那粗糙的舌头碰到的一瞬间猛地一颤想要逃开，却发现浑身没有丝毫气力。显然，我，也是这群小家伙其中的一员。 即便知道自己成了一只猫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了。毕竟，我掉进了或许是宇宙黑洞的空间，看那引魂的使者满面惊恐的模样，我，怕是遇见了太过特殊的情况。或许是难得的没有喝过孟婆汤，带着记忆拥有另一段生命的存在呢。心中浅浅一笑，没什么不好呢。 努力练习自己的一切野生技能，毕竟曾经也是人，总想着早日离开自力更生吧。两个月过去，总觉得自己可以独当一面，最起码早就已经不用猫儿的母亲的奶水生存了。 月圆的夜，静得没有一丝声响，我最后望了一眼蜷缩在一起等待着母亲觅食归来的几只杂色的兄弟姐妹，咧了咧唇，踏上了冰冷如银的月光。如鬼魅般，悄无声息消失在了无边清冷的远方。 即便在这满眼长衫长发的时空，我依然不喜欢接触人群，只因为曾经为人时的孤独，与当时见识到的人类社会的残忍。我尽量避开人群，不想再体会身为人的寂寞与孤单。所以，我选择了离开这个城镇在郊区，在野外生存着。 与其他野猫，甚至是野狗战斗，只为获取一丝生存之地。一年过去，这一片的动物都知道，齐州城整个广阔的郊外，是被一只高雅强大的黑猫所统御。或许是还保有着人的意识，身上的高傲与优雅便是与生俱来了，不愿意与其它动物同行，总是在冰冷的夜色中孤独的行走。 尝试了无数次发出声音，却因为舌头构造的原因只能发出高低起伏的‘喵呜’吟唱。即便这被其它动物所崇拜，可是，不能真正出声的我依然有淡淡的失落。然而，失落过后又是苦笑，若是一只猫能够说人话，那才真真是太过诡异了。不想从自己的嘴里听到无力的呜鸣，我的高傲选择了闭嘴不言。也正是因此，在它们的眼中，作为统治者的我才是这般冰冷，优雅，高不可攀而无可战胜的存在。 然而，即便我拥有人类的知识，拥有着在动物们看来甚至是有些诡异的带着些武功招式的战斗动作。我毕竟还是一只猫，一直纤细优雅的猫，体力上的差距始终是致命的弱点。若是被太过巨大的对手围攻，闪避不了被击中依然会受伤。而这一夜。我，被五只早就想要除掉我的野狗围在了中间。面对它们不断的紧密攻击，我让它们的身上都挂了彩，可是，自己的内腑也被重重一击。 前方是自己不愿意踏足的人类世界，而身后，却是见血之后越见凶残的恶犬。无奈一笑，注定了，要再次踏入这一片属于人类的世界了。只是，这或许是千年前的世界，不知是否与曾经一般残酷而冰冷，充满了无边孤单与绝望呢。 摇晃着跃上了墙头，借着月光，能够看见墙内的假山亭廊，看样子，是个有钱人家呢。一声低笑，伴随着浅浅吃痛的呜咽，终于支撑不住疲累与疼痛倒在了假山上一块平坦的凹槽中。最起码，这样的地方我不会再被那五只野狗威胁了。放心的让自己陷入了沈眠。 第二章：与他初见 今早的楚家一如过去般平静中带着点点有条不紊的忙碌，楚步蘅翻了翻天尚未亮便送来的各家商号账簿，满意的点了点头。继承父业整整五年，商海沉浮，将原本名不见经传的楚家发展到齐州首富，即便是全国也是前十的地步。不得不说，他楚步蘅，当真有些手段。 快速浏览了各项报告，懂得放权，将事情吩咐下去便一身轻松。趁着天气晴好，在自己精心养护的花园中缓缓独行，享受晨风带来的那一丝夹杂着平静温柔的属于泥土与晨露的香。 本该一如往常的从流水小桥上跨过，今日却难得的向精致嶙峋的假山上望了一眼，然而，正是这一眼，抓住了他的心神。心头蓦然一跳，假山上那个小小的黑点于掩映在青苔中的灰色山石中闪烁着，仿佛一颗漆黑的宝石，瞬间吸引了他的心。几乎是情不自禁，抬腿朝着那小小的黑点走去，近了，才发现竟然是一只小小的纤细的猫儿，紧闭着眼，仿佛没有丝毫生息，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那一瞬间，心中微微闪过片刻的疼惜，不自主的伸手抚上了那如丝缎般光滑的皮毛。仿佛着了魔，恋上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微凉，柔软。 小心翼翼的将猫儿抱在怀中，惊异于那天下罕见的纯然的黑，没有一丝杂色，黑得让人心惊，仿佛一簇浓得化不开的寂寞。看着这样没有生命般蜷在自己怀中的纤细的身子，心中蓦然升起一股难言的疼惜。 下人们看见有些洁癖的主人竟然破天荒的将一团墨色抱在怀中，莫不是惊异非常。原本宁静的早晨染上了一缕躁动，只因为这小小的不速之客。 我不知道昏睡了多久，早已习惯的冰冷在这样的夜中依然刺骨，紧紧蜷缩起身子。原本便纤细的身子如此一来，怕是只得小小的一团了。只希望，能够熬过今夜，那些家伙们当真是太狠了，下手便是要命。还好自己身手敏捷，没有被他们咬到，若真是受了那种外伤，加之如今内腹受创，怕是真的要结束这才短短一年的生命了。 隐约间，能够感觉到冰冷正在逐渐褪去，温暖的气息渐渐包围着我早己僵硬的身子。总觉得，被一片温柔包裹着，难以言喻的轻松几乎淹没了我所有的感官，只想叹息一声。然而，还来不及再次沉入香甜的梦，一股无边的无力瞬间刺激了全身每一个细胞，几乎尖叫出声。猛地睁开眼，四肢慌乱的挥舞着，挣扎着，想要逃开，却无济于事。猫本就怕水，尤其，是这样冒着腾腾蒸汽的热水，被丢进去的瞬间便被限制了一切的动作。我，逃不掉。清醒过来便是全身僵硬，本来徒劳挣扎的四肢也不能有丝毫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渐渐下沈，浸没在温热的水中。 “你们做什么？快把他抱起来，你们要淹死他了。”气急败坏中夹杂着无边焦急的声音能够听出原本的低沉磁性。被淹没的瞬间，我能够从那个俊朗的青年眼中看到担忧与心疼，是，对我的么？本不敢奢望，却又禁不住带着点点期待。 身子被一双温暖的掌从水中捞了起来，仿佛怕失去一般，被全然纳入了那宽阔的怀中，紧紧拥住，再也不愿放手。 终于停止了颤抖，在他怀中，竟然没有来由的放松了一向绷紧的神经，暖暖的，尽是安心。嘴角情不自禁牵起了一抹欣然的笑，低垂了眉眼，任由自己在他怀中浅眠。 楚步蘅几乎痴了，刚刚，他看见了什么，这只在他怀中渐渐停止颤抖的猫儿，竟然，在笑。他不知道猫儿那样的神情算不算是在笑，甚至怀疑对于一只动物来说，该是不会出现那般表情才对。然而，那浅浅的一眯眼，如幽碧的宝石般的眸中隐隐闪现的，尽是安心，欣慰。总觉得，那张属于猫儿的脸上，泛起了瞬间浅淡的笑。 身子猛然一震，几乎不知所措。明明该是诡异，可是，却又舍不得放下手中的它。只能叹息一声，低声呢喃着。“刚刚，是我眼花么？还是说，你真的对我笑了。若是当真，我能够以为你对我卸下了防备，正在依赖着我么？”难以自抑的轻笑着，伸手扯过一条棉巾轻轻擦拭着怀中轻轻蜷起的身子，“我叫楚步蘅，从现在开始，你，便属于我了。好么？墨。这是我为你取的名字，‘墨’，只属于你的名字。” 我蜷缩在他怀中，听着他的笑，他的呢喃，原本孤寂冰冷的心蓦地一颤，暖暖的。楚步蘅么？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亦不论你的喜欢能持续多久，最起码，这一刻，我相信你。头轻轻的在他滚烫的掌心磨蹭着，汲取着那让人安心的温度。过去的一年，我如同前一世的十七年一般冰冷孤傲，活在冷漠与残酷中。我不知道温情是什么，也不敢尝试去拥有这渺远的奢望。然而如今，即便只是初见，我却愿意试着相信你。我不敢想象，你若只是一时心血来潮的欺骗，得知事实之后的我会是怎样的绝望。即便心中有这样的恐惧，然而，现在的你，温柔得不容我拒绝。 轻轻一声低缓的呜鸣，‘谢谢，楚步蘅，‘墨’，这个名字，我很喜欢。’微眯了眯眼，嘴角轻轻扯了扯。我知道这很怪异，可是，我想要送他一个感激的微笑。满意的看着楚步蘅惊讶不解中带着点点欣喜的神情，安心的缓缓闭上了眼睛。终于找到了一个归宿，我累了。任由自己软软的陷进了他的怀中，温暖，馨香。 第一次，满怀着安心陷入沉睡，不用如前世一般孤独的行走在冷漠的人群中。也不用像是几天前一样担心一觉醒来会被对手包围，毁灭。 或许是为了逃避过去，又或许，只是想要弥补曾经，昏睡了几个日夜才终于悠悠转醒。睁开眼的瞬间便是一惊，身子猛地一僵，几乎掉在地上。我，竟然在楚步蘅的怀中。神情专注地翻开着案上纸张的他察觉到怀中的我微微动作的瞬间便猛的低头，深深看进了我的眼中。能够看见他满眼的宠溺，心疼。心，蓦地暖了。修长的指轻轻顺着我的毛发，见我舒服的微眯了眼沈声笑着。他胸口的震动让我有些难以言喻的酥麻，不由自主的悄悄朝那温暖的胸膛拱了拱。 “哼哼，能在我怀中睡够了三个日夜，墨，我可以把这当做是你已经信任我，依赖我了么？” 蓦然听见这般告白，我的身子几乎是下意识的一阵微颤，是信任，依赖么？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要相信，尝试着相处。可是，心中那一丝与生俱来的自我保护的壳，当真这般容易融化么？我不敢肯定。 仿佛听见了我的心声，又或许，从我的眼睛，他当真能够读懂我的心。楚步蘅有些失落的浅浅一笑，沉吟着，“现在的我，或许还不能让你全然放下心防。”带着微微的叹息，只瞬间便又燃起了烈焰般耀眼的自信，“可是，我会保护你，不让你受一丝伤害。更不会，让你再孤单。”低沉的话语仿佛誓言，深深刻进了我的灵魂深处。那一刻，有些无措，只能深深凝望着他毫不做作的眼，确认着里面的真心。许久，才一声叹息，出口的，却是难言的呜咽。 楚步蘅一瞬间慌了，心跳变得那样快，那一声浅浅的呜鸣，他能够感觉出来，那是叹息，是满足的叹息。心疼了，只能将怀中小小的身子拥得更紧，自然无从注意到怀中的我没有如一般宠物般被紧拥后的挣扎，只是静静的，汲取他的温柔。 第三章 他喜欢我，宠着我，我知道。从他的眼，我能看见满满的温柔与宠溺。我不知道他的喜欢能够持续多久，然而，有现在这些，就足够了。被他搂在怀中，努力汲取那几乎烫伤了我的温度，感觉到他纤长的指在我的毛发间轻轻抓挠梳理，舒服的微微眯上了眼。想不到，他这样纵横商海的男子，竟然也有这样温柔的手，不自觉的笑出了声。可是出口的却是一阵低沉的呜鸣，明显看见他听过我的声音之后有瞬间的惊愣，猛地一把将我从怀中捞起与他面对着面。眸中流转的，是我所看不懂的复杂，欣喜，还有丝丝的害怕。 接触到那一缕恐惧，我瞬间僵直了身子。我知道自己的声音并非普通的猫儿，而是带着情绪的高低起伏。虽然说不出话来，可是，那明显的带着说话般起伏音调的声音却明显有别于一般的动物。难道说，他发现了？ 难以言喻的恐惧在心间弥漫，我怕，我怕他怀疑我，害怕我，从而将我丢弃。感受过温暖之后，我，已经离不开这份温柔。若是此刻将我再度投向独行的孤单中，我一定，会崩溃。 不自觉的，眸中开始萦绕淡淡的水雾，毫无预警，一滴泪滑落了眼眶，顺着柔顺晶亮的黑色毛发滚落。 而与怀中的我对视的楚步蘅却在瞬间看见了我的孤单，寂寞，还有恐惧。蓦然滚落的泪在他指尖砸得粉碎，几乎烫得他身子一僵，连抓着我的手也不自觉的微微用力。有些疼，可是，我不想挣扎，只因为沉浸在了他灵魂深处的动容。 楚步蘅轻柔，却又异常霸道的将我禁锢在了他的怀中，不容挣扎。我在他胸口轻轻磨蹭，裂开了唇，无声轻笑。因为感觉到了他的珍惜，他的颤抖，已经决定了要试着相信你，不是么？悄悄抬头看一眼那浑身散发着独占气息的男子，却望进了他专注的眸子，愣了一瞬，看清他嘴角莫名扬起的轻笑，不自觉又是一震。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只是，突然之间心跳好快。有些慌乱的开始挣扎，想要逃离这种莫名的脱离控制的感觉。楚步蘅倒也没有为难，轻笑一声放开了禁锢着我的双臂，任由我跳上了他的书桌。 俊朗的脸上满是揶揄，我有些无措，总觉得被他那样专注神秘的笑诱惑着。心儿猛地一颤，不敢再看他那满是蛊惑的眼，只能僵硬的扬起了高傲的颈脖，纤细的脚儿缓慢而无声的在檀木桌面上点点而行。 楚步蘅看着这一切却痴了，眼前的猫儿真是太美。那俯视天下般的高傲，漫步云端一样的优雅，悄无声息，一如月光般的清冷，神秘，还有那一份无形的孤寂，诠释了高贵与魅惑。总觉得，这样完美的生命，生来，便该是孤独的行走于月光下，属于夜的存在。将夜的冷，夜的傲，夜的神秘演绎得太过传神，让人有一种难以插足的无措。一瞬间，楚步蘅浅浅叹息，犹豫般几次伸手，想要将眼前仿佛会在瞬间融化于无边黑暗中的猫儿拥进怀中，最终只能叹息一声。 “墨，你，属于我，好不好。” 浅浅的颤抖，无边的期待让我的心失律的跳了起来，不知道该怎样做才好。只是，不想再看见这个本该傲视天下的男子眼中隐隐闪现的无措与悲伤。只能轻轻靠了上去，在他脸颊柔柔磨蹭。‘我答应你，在你放弃我之前，我不会离你而去。’ 仿佛是感受到了我无声的坚持，楚步蘅缓缓的笑了，笑得俊朗无匹，魅惑心神。只是温柔的拥住了我，脸在我的身子上不断磨蹭，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表达他无尽的喜悦。 管事许南湘见一向生活极有规律的主子到了早餐的时辰却始终没有动静，怀着好奇敲响了书房的门。然而，在看见自己那有洁癖的严厉的主子竟然笑了，笑得温柔宠溺的磨蹭着那只纤细优雅的黑猫时狠狠一惊，不知所措，只能呆呆的站在门口。 楚步蘅发现了许南湘的呆滞，明明知道这跟随自己多年的朋友与伙伴究竟为何而震惊却丝毫不加掩饰自己对猫儿的温柔。只是淡淡的将我抱在了怀中，即便瞬间恢复了王者般的气势，那隐约间的温柔，我却感觉得明显。 “南湘，早餐已经做好了么？” 许南湘有一瞬间的无奈，低声道：“步蘅，你可知现在已经什么时辰了？若在平时，你都已经启程出门了。” “啊，这样啊。”话说得心不在焉，满腹心思都在轻轻抓挠怀中的我纤细的身子上。 虽然难得看见好友不再释放着拒绝，而是真正的满面微笑，感慨于我给他带来的改变。可是，却依旧不得不提醒这已经全然忘记了正事的男人。“步蘅，我想你可能不记得了，今天二小姐要回来，半个时辰前已经进了城，现在，怕是已经在早餐桌上等着你了。” 原本与妹妹算是亲近，最起码是宠着她，惯着她，如今却有些满不在乎的低应一声，抱上我缓步而行。 许南湘望着楚步蘅的背影有一瞬间的失神，他知道他的好友究竟是如何冷情的人物。即便是亲生的妹妹，虽然惯着，却也不曾真正放进了什么温柔的真心。可如今，怀抱猫儿的他身上那浅浅萦绕的温情如此真实，难道，这猫儿，当真这般让人着迷。眼睛不自觉的紧紧盯着前方，想要看看究竟是如何的宠物竟然能让出了名的冷面公子这般温柔对待。 窝在楚步蘅怀中，我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从他们渗透着灵魂的眼中。许南湘的疑惑，震惊，还有点点欣慰，我都看在眼里。察觉到他的打量，我缓缓的支起了身子，越过温暖的肩，将半个脑袋探了出去，面对他的凝视。 倒是许南湘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这仿佛是回应的转头让他心头一震，不自觉的慢下了半步，怔在原地。 ‘这猫儿，当真如此通透灵犀？并不认为它只是无意间的与自己对视，明明白白的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与叹息。难道说，刚刚，他是察觉到了自己的疑惑与好奇，坦然的与自己相对？’被心中的想法吓了一跳，可待再次回神想要看清楚那双如祖母绿般剔透的眸子的瞬间，却发现我微垂着眉眼，趴在步蘅肩头。微微牵起的嘴角，好像在笑。许南湘不自觉的颤了颤，眼见我们即将消失在转角，这才猛地惊醒般快步跟了上来。然而，消失瞬间，我在缩回步蘅怀中最后的那一眼，却分明是满满的戏谑与浅笑。许南湘心跳不自觉的加快，却不知究竟是因为瞬间的恐惧，亦或是难以言喻的蛊惑了。 眼见他慌乱的模样，我有些开心。能够感觉到他是真心为楚步蘅着想，所以，我并不排斥在他面前展现一丝身为人的情绪。见他有些被自己吓着了，心中却是愉悦。无声轻笑着缩回了楚步蘅怀中，任由他低笑着轻柔抓挠着我的身子。我知道，他能够感受到刚刚我的愉悦。 第四章 厅中除了两个侍候的侍女之外，便是一个一身华服的俏丽女子，一见楚步蘅出现便满面欢欣的扑了上来，全然没有注意到他怀中的我的存在。倒是楚步蘅见状微一皱眉，避开了她太过热情的拥抱。女子微一怔忪，有些惊讶于他的躲避，这才终于注意到他怀中的我。不着痕迹的微微皱眉，脸上却是僵硬片刻后恢复了甜美的笑，柔顺的上前想要拉住他的手臂。 “哥，我大老远回来了，你都不迎接我，真是的。” 能够看清楚女子眼中浅浅的嫉妒，甚至是厌恶，我不自觉的抖了抖身子。微微有些僵硬的往楚步蘅怀中钻了钻，几乎已经蹭进了他的衣衫，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温暖，安心。只因为，那女子的恶意太过锋利。 或许是察觉到我的逃避，楚步蘅不满的微微皱眉，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女子的拉扯在上位坐下，却依然没有放下怀中的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将我的头轻轻按向他的心口，迷离的眼尽数放在了我的身上，嘴里却冷淡的问着，“华容，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在外面遇见喜欢的人了么，怎么不多与喜欢的人待些时日。” 被他沉稳的心跳所安抚，情不自禁的伸出自己小小的柔软的掌，小心翼翼的碰触着他坚实的胸膛。轻痒引来了他阵阵低沉的笑，胸膛闷闷的颤抖着，我纤细的掌儿随着他的笑而震动。这样仿佛情人般旁若无人的互动全然掩盖在了他的怀中。 许南湘见状却没有丝毫的惊讶排斥，总感觉，只有这猫儿能让好友活得这样有人气，那，便是永远在一起又怎样。无奈一笑，低声吩咐侍女呈上早餐，自己也挨着坐了下来，细细看着在他怀中微微摇动着小小的掌的猫儿。 然而，这样的忽视却惹恼了楚华容，不敢与哥哥发火，只能紧抿着唇，狠狠瞪一眼他怀中的我。 即便只是早餐，桌上的东西也有些丰富得过了头，满满一张桌面，很难想象，这竟然只是区区早餐。满眼的惊讶毫不掩饰，挣扎着想要从他怀中出来。 仿佛为了炫耀，楚华容狠狠瞪我一眼，突然娇声道：“哥哥，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知道我要回来，特意准备了这么多东西。真是的，你明明知道我最喜欢吃什么，不用这样丰盛的。”言语间的自得那样明显。我知道，她是故意说给我听的，我不明白，你们是兄妹，而我，只是宠物而已，你为什么要与我争锋。 楚步蘅像是没有听到楚华容的话一般，只是注意着怀中的我的反应。将我看着桌上十几样餐点满面惊讶，小小的嘴微微张开的模样全数纳入了眼中。我不知道这样的我究竟是如何的姿态，只是从他与许南湘仿佛惊艳的眸中猜出了点点。瞬间，有些难为情的垂下了头。 “哼哼，墨，不用害羞，抬起头来，我想看你所有的表情。”微微偏头，手指轻轻抓挠着我的下巴，低声道：“我不知道你能吃什么，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我吩咐了厨房，让他们将他们见过的所有都做出来，你只要找出你喜欢的就好。”温柔的将我放在了桌上，任由我细细的打量每一样精致的食物。 仿佛被人当面打了一巴掌，这些东西，竟然都是为了一只漆黑的猫而做。楚华容俏丽的脸在瞬间变了颜色，细长的指甲刺破紧握的掌。然而，明白兄长究竟是如何冷情的人物，却只能咬牙忍了下来，只是盈盈眸间闪烁着的点点委屈与怨恨却化作了缭绕的泪水，顺着脸庞缓缓滑下。 许南湘察觉到她的怨，慌忙轻咳一声道：“华容，你这才回来，想必也累了，多吃些，好好休息一下。” 终于被人注意到，楚华容委屈的泪瞬间决了堤般滚滚而下。轻咬着唇，痴痴望着全副心神尽在桌上的我身上的兄长。 楚步蘅终于回神，看见她脸上的泪有一瞬间的不耐烦，皱皱眉，轻叹一声低声道：“华容，怎么了，受欺负了？谁欺负你了，告诉哥哥。” 乍一听见他如幼时般的轻哄，楚华容仿佛寻回了全部的自尊，抿了抿唇，始终不能将那一份委屈与不甘咽下肚去，猛地一把扑向了表情平淡的楚步蘅。 被她的猛扑撞得有些生疼，楚步蘅身子微微后仰，这才没有从椅子上摔了下去，低声道：“怎么了？” 楚华容低声抽噎着，身子在兄长怀中微颤着，连声音也满是楚楚可怜。“哥，我们已经半年没有相见了，你一直都宠着我。可是，今天我回来了你却没有来接我，现在，竟然注意一只猫儿也比我多，我，我……”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深深凝望着楚步蘅，想从他眼中看出些后悔与宠溺，“你已经不再疼我了么？” 楚步蘅不自觉的皱了皱眉，悄悄看一眼在桌面上俏生生站着的我。总觉得，这纤细的猫儿好像能听懂几人的对话，明白人们之间的情感与争执。有些不知所措的低着头的我让他心中顿时一颤，情不自禁的想要伸手抱住那似乎在微微颤抖的身子。悄然将怀中的楚华容微微往推了推，“华容，你已经不小了，而且，不是已经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准备成亲了么。即将成为他人妻子的你不应该再这样对着家人撒娇，要有成熟的模样才行。”眼看她双眼中渐渐露出一丝不可置信，微一皱眉，转头看着许南湘道：“听南湘说你喜欢的人是……” 一见他拧眉求助的脸色，许南湘有些无力，只能接口道：“是步蘅你的未婚妻扬袖的双胞胎弟弟，扬轻。” “啊，居然是他……”低声重复，有些意外华容居然会喜欢上扬轻。自己与扬袖之间算是楚扬两家生意场上的联姻，事实上，当事人之间都没有见过面。虽然觉得有些草率，甚至是不负责任，可是之前自己倒也全然没有觉得有什么心中不高兴之类。只是现在，听南湘提起自己的婚约，心中却突然生出了有些堵的感觉。总觉得，这桩婚事，怕是有些不妥。可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地方有不对劲。几乎时下意识间，看向了已经退至桌脚的猫儿，纤细的身影仿佛承载了无尽委屈与辛酸。顿时心中一疼，再也顾不得什么将墨色的身子拥入了怀中。 第五章 感受到熟悉的温暖的气息，终于渐渐平息了颤抖，我知道，自己只是在害怕。害怕他的妹妹会夺走自己拥有的短暂的温柔，更害怕他的未婚妻的出现会将自己彻底驱逐出这一场温柔的游戏。与其陷得更深，到最后不能自拔，不如现在就离开这份眷恋，让它消逝在最美好的的瞬间。 可是，舍不得，我不想放手，哪怕只剩下最后一秒。蘅，我想留在你身边，直到你不再需要我为止。这样，我也才能真正放手，强迫自己忘了你，也忘了你的温柔。 我知道他在害怕，因为，紧靠在他胸膛的我清楚的听见了他的心在颤抖。有些心疼，不忍心见他这般悄然的无助，低声呜鸣着，想要安慰他瞬间的脆弱。 低低一声呼唤，“蘅……”在我没有注意到的瞬间，所有人都震惊了，呆呆望着在蘅怀中的我。只因为那一声呼唤，太过温柔，太过清朗澄澈。那一瞬间，竟然仿佛真正的低唤。从对方惊愣的眼中，他们看到了同样的不可置信，‘这只猫儿，唤出了楚步衡的名。’震惊之后又是一阵无措，紧紧盯着将头靠在他怀中的我，想要确认刚刚的只是错觉而已。 没有意识到之前那片刻的沉默究竟因为什么，我不解的低鸣一声，虽不似普通猫儿般尖锐，却也没什么异状。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诧异，蘅沉沉一笑，满面温柔，只是细细抚摸着我的头。 另外两人眼中渗透着疑惑，只是猫儿叫声而已，难道，刚刚只是错觉，真的只是听错了而已。继而释然一笑，一只猫儿而已，再怎样通灵性，也只是只猫儿而已。 经过两世，本就敏感旁人的心思，再加上我如今只是猫儿而已，倒也没有人会在我的面前掩饰自己的心思。因此，我能够清楚地看到旁人的心声。对于楚华容那瞬间的怨恨与释怀，我看得清清楚楚，却什么也不能做。是啊，我只是猫儿而已，而你，是他的亲人，你是人，我，只是宠物，我们之间，本就没什么可比性。你，不必将我当做敌人，因为我永远不可能夺走属于你的东西。 我本不爱出声，却极喜欢轻轻的唤‘蘅’。而且，每当我这样做时，我能够从蘅的眼中看到满满的欣喜。我知道，他明白那一声是我在唤他，因为那一瞬间，他的眼中会燃起晶亮的火焰。像是满足，像是叹息，又夹杂着一缕我不懂的复杂。 蘅做任何事情都不会避开我，自从那个早上以后，他便更加将我宠上了天。我不知道这样的幸福会持续多久，可是，乐于享受这两世终于得来的温柔。我不再孤单，只因为你，蘅，不要让我再次陷入孤独，那样的话，我会受不了。 为了维持这一份或许脆弱非常的温柔，我小心翼翼的行走在幸福的边缘。只是静静的，轻轻的呆在蘅的身边， 蘅极喜欢我的安静，又害怕我的沉默，每当我蜷缩在他的身边，静静凝视着那俊朗的侧脸时，他总会心疼的抚摸着我的耳朵，低声说话。“墨，你看起来好寂寞，不要这样，好么？开心一点，快乐一点。我希望在我的身边，你可以撒娇，耍赖，干什么都行。只是不要这样沉默，我会害怕，总觉得，你会离我而去。” 满眼的心疼与悲伤让我的心钝钝的揪着，蘅，既然这是你的愿望，那，我绝不会拒绝。缓缓起身，蹭了蹭那张诧异的脸，低唤一声，“蘅……”满意的看到他满眼的惊喜。我知道，现在，我那双幽碧的眸子正在散发着破碎晶莹的光，因为，那双深深凝望着我的瞳仁中，我清楚地看到了我的全部。 踩着一如既往的高贵优雅的步子，我慢慢行走在那张檀木桌上，身旁，就是他处理的机密文件。 蘅难得欣喜的一声轻笑，顺手将账簿扔在一旁展开了雪白的宣纸，精致的狼毫饱蘸着浓墨，在纸上运笔如飞。片刻之后，神韵非常的猫儿跃然纸上。原来，在蘅心中，我竟是这般优雅的存在么。纸上的墨太过美丽，我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我。 仿佛看见了我的迟疑，蘅一声低笑，顺手将我捞在怀中轻轻揉捏着。“这就是你，墨，不，这还不是你，纸上的墨远远比不上我怀中，我心中的墨。”两手抄在我前肢下，深深望进了我的眼中，起誓般，认真而慎重。“墨，不要怀疑你的美，更不要怀疑我对你的珍惜。在我身边，展现你真实的自我，好么？”叹息般，让我动容。轻轻舔舔他纤长有力的指，感受着他微微一怔的身子，还有指尖传来的脉动。 今天有生意场上的对手前来拜访，我懂事的轻轻挣扎着，看一眼有些无奈的蘅，低唤一声，“蘅……”眸中是浅浅的无奈，‘不要任性，对方是你的对手，若是抱着我，会让对方觉得你不够庄重。’眼里浅浅的责备，我知道，他能够明白，因为在他眼中，我看到了温柔的叹息，心安。 轻笑一声，踮着脚在他掌心轻踏两步，在对方出现的瞬间从蘅怀中跳了出去。轻盈的落在地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迈着优雅的步伐跃上了那并不算矮的墙头，敏捷而矫健的轻跃，刹那间出现在一处视野极好的树杈上。仰着头，看着湛蓝高远的天空，轻叹一声。即便只是一只猫儿，我也感谢上天，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让我终于体会到了人间的温柔。墙外角落中有几点模糊的阴影，正在努力的翻找着并不大的一堆垃圾，想要从中找出点什么果腹。忽然之间有些感慨，也感谢你们几个，若非当初你们太过强大将我逼到如此境地，我也没有遇见他的机会。所以，即便你们伤了我，内腹直到如今还在隐隐作痛，我依然感谢你们。 轻笑一声跃下了枝头，没有在意与蘅对面站着的男子兴味的看着我的眼神，只是感觉到了蘅火热的视线在面对那男子时变成了一瞬的阴霾。远远一声低鸣，“蘅……”幽碧的眸子即便在白日里也闪闪盈光。见他看到了我眼中的警告无奈的一眯眼，终于在那男子面前扬起了公式化的微笑，这才低笑一声消失在了两人眼中。 “陆老板，大驾来访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啊。” “楚兄说笑，别叫什么老板了，你我兄弟，称我戏清即可。” “陆兄说笑了，请。” 第六章 即便只是一只小小的猫儿，府中却没有哪个下人低看我，我将他们敬畏的眼神当做是他们对蘅的崇敬畏惧。因为我是蘅最重视的宠物，所以自然而然的不敢欺负我。却不知，世上罕见的一身漆黑的我那自我保护性的高贵，冷漠，在人们的眼中，是如月光下冰冷的兽一般让人自然而然产生膜拜的气质。而那小心翼翼的优雅，则是矛盾的脆弱，让众人打从心底便拒绝不了我。墨，只是一只普通的宠物么。 厨房的仆人们看见我的出现极是惊讶，毕竟，极少见到我离开蘅的身边，更别提是单独来这厨房了。诧异地盯着我踩着优雅缓慢的步子，有些不知所措。发现他们的紧张，我安抚性的低笑一声，满意的看着大家瞬间的震撼与平静。我知道，每当我低笑时，虽然看见的人会有片刻的震惊，甚至是害怕，因为意识到一只猫儿在笑。可是，总会在片刻后如蛊惑般安静下来。 小小的脚尖点点桌上两只没有加工的鸡，深深望着那个在厨房中打杂的少年的眼，我知道，从我的眼中，他能够理解我的意思。仿佛被深深吸引般痴愣半晌，这才被我的轻唤拉回了神智。懂事的提起两只才刚刚宰杀的鸡跟在我身后，“主管，我出去一下。” “照顾好小墨。” “知道了……”声音拉得长长的，不只是因为主管让他离开一下而开心，亦或是我的出现让他感到欣喜。 血腥的气息虽然不浓，却也能轻易的被那几个家伙察觉。五条黑影在看见少年手中提着的东西时发出了贪婪的低声呜鸣，却不敢出现在光明中，更深的隐藏在黑暗的庇护。只是五双不确定的眼在这一片阴暗中闪烁着幽幽黄色的光芒。 朝着空地低鸣一声，少年明了的将手中两只血淋淋的鸡放在了角落退了开去，却并不离开。是因为担心我么？浅浅一笑，谢谢。 他能明白我的笑，我的好意，只是会意一笑悄然站在了旁边细细注意着我身边的动静。看着角落中五条巨大而矫健的野狗带着一丝迟疑与敌意试探着走出阴影。有些害怕的微微一抖，却在看向毫无所惧的站在墙头的我时蓦地一握拳，眼神中满是不移的坚定。 那五只巨型犬当然察觉到了我的存在，只是当看清墙头上站着的是我时，都在惊讶的眼中带上了点点不可察觉的战栗。我很强，他们早就知道，不仅仅是名声，还有几日前的那场战斗。我让他们充分见识了我的强大，即便最后我受了伤，可是他们依然没有战胜我。此刻面对高傲优雅，同样也冰冷如斯的我，他们感到了恐惧。却不想轻易表现出自己的懦弱，只是深深望着我，与我对峙，谁也不愿意移动分毫从而泄露了心中的恐惧。 我很满意他们的强大，更喜欢他们此刻害怕中的倔强，轻笑一声。“你们，愿意成为我的附属么？” 五双眼猛地瞪大，有些不敢相信我的意思。我没有催促，只是深深看进他们的眼中。我知道，对于动物来说，只是服从强者。而我的实力，足以让这五只战斗机器屈服。幽碧的瞳眸闪烁着冰冷残酷的光，深深攫住他们的灵魂，却在看见他们颤抖得几乎想要夺路而逃的瞬间变作了蛊惑般的安抚。 渐渐地，不再害怕，不再退缩着逃开，满满的往我脚下靠近。嘴里低低呜鸣着，表达着他们的臣服。高傲而璀璨的眼满意的扫视着五只强壮的家臣，看着五双泛着幽黄的眼，探进了内心，确认了他们的忠诚。一声低鸣，轻柔而郑重，让五只巨大的犬只全身不自觉的一抖。这才缓缓放松了心理上的压力，眼看着它们小心翼翼的欢叫一声奔向了那丰盛的午餐。 在少年惊讶无比的眼中，转身傲然的消失在了茂密的树梢。 只是半日功夫，那快嘴的少年已经将早上的所见所闻告诉了所有人，整个楚家都知道，那通灵非常，美丽非常的猫儿小墨居然驯服了街上新来的五只巨大而凶恶的野狗。 房间中隐藏了锋芒的两人还在继续着悄然的交锋，已经到了午膳时间，终于暂停了那看似无意义的争锋相对，气氛变得平和起来。 同桌四人，楚华容是唯一的女子，而且，她长得漂亮，有骄傲的资本。所以，面对着陆戏清的赞赏，毫不掩饰脸上浅浅的得意。上菜的时候，楚步蘅却没有关注那两人之间的客套，有些心不在焉的四下张望，然而，没有如愿的看见那一抹纤细的墨色身影，微微皱眉。 许南湘知道他心中在担心些什么，低声询问身边一个活泼的侍女，那女子听完之后却是满面兴奋的对他说起了早上的故事。绘声绘色，仿佛亲眼见到的是自己一般，倒是成功的吸引了另外三人的目光。 陆戏清眼中带着点点戏谑，兴味，戏声道：“怎么回事？当真这般神气，不介意给我细细说说么？” 侍女有些为难的看一眼主子，见他面色平静，总觉得有些不安心，有些瑟缩的微微低了头。许久，就在气氛似乎僵持的瞬间，纤细的黑影出现在了厅中，这才缓和了那凝重的氛围。 侍女几乎是带着感激的看了我一眼，眼看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我身上，我有些无奈的浅笑。没有理会陆戏清看见我的笑之后瞬间的震惊与不可置信，同样也忽略了他回过神来之后唇畔那一抹一闪而过的占有的兴味。 “蘅……”见他终于因为我的低唤而回神，不再那般冰冷僵硬，这才任由他叹息一声弯腰将我拥进怀中。那一丝眷恋与担忧，我看得分明。只能安抚性的一笑。 直到感受到我的温度，蘅才终于满足的轻叹，眼中一闪而过一缕复杂，抱着我就欲坐下。我却有一丝的挣扎，眼睛直直望进了他的灵魂。‘始终是有外人在，这样抱着宠物上桌始哪里像个样子，会让对方感到你的轻慢。’眼里的坚决被他读得清楚，有一丝的挣扎，低声哀求，“可是，墨，我不想你离开我身边。” ‘我哪里离开了，只是换个地方找东西吃而已。’ 终于败下阵来，蘅轻叹一声有些不舍的放开了我的身子，“那，你确定你要吃东西，不许乱跑。” 柔柔的瞪他一眼，‘我知道，罗嗦。’轻柔的笑着，消失在了众人震惊的视线中。 他总能看懂我的眼睛所表达的意思，这让我很安心，同时也感到了一股不可思议的欣喜。这，只是属于我们之间的交谈，没有第三人明白的秘密。 第七章 另外三人看着那道融化在空气中的墨影，早已震惊。从刚刚他们的模样看来，竟像是在对话。可是，这可能么，一只猫一个人，可能会对话么？然而，那场景太过诡异，让人不得不震撼于眼前所见。 “楚兄，你这猫儿……”陆戏清眉头微微一皱，似乎不知该从何处问起才好，“从何处得来这样一个宝贝？要知道，天下间纯色的猫本就不多见，尤以白色为多。黑色，恕我孤陋寡闻，天下间，怕是仅此一家才是。”毫不掩饰语气中的羡慕滋味，晶亮着双眼，心中自有一番计较。“而且，看他浑然天成的高雅气质，怕是皇家也没有的极品呢。愚弟也算是有幸见过当今公主的爱宠，一只雪白的猫儿，漂亮慵懒也是真的，却没有这猫儿般令人炫目的冰冷高贵呢。”独独没有提起之前惊憾了众人的灵性。 旁人夸奖了我，楚步蘅比自己做出任何成绩还要令人高兴。然而，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一缕兴味也刺痛了他的眼，沈声道：“他是墨，是只属于我的墨。比不得公主的爱宠。” “这样，自信么？当真是个宝贝呢。”意味深长的话萦绕在耳畔久久不息。蹲在树梢的我能够从缝隙中清楚的看见房中的一切，自然听见了他们之间的对话。这个陆戏清，浑身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占有气息，他的眼神太过灼热，即便已经离开他的视线良久，却依然能够感觉到他烙印在自己背上的那一抹兴味与贪婪。不自觉的抖了抖，以后，还是离他远些吧。 没有再理会屋中的几人，转身消失在了浓密的枝叶间。 等到晚上出现在晚餐上时，陆戏清已经离开，厅中的三人只是坐着，却没有谁开始动作，看样子，是等我。眼瞧着我出现的瞬间蘅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喜，俏生生与他对视着，轻唤一声，“蘅……”果然，被他猛地一把拥在了怀中。 “墨，去哪儿了？整个下午都不见你的踪影，你明知道我会担心的。” 柔软的掌轻轻贴在他的脸上，有些示弱的轻唔一声，‘对不起，我贪玩儿了。’ 蘅的身子猛然一震，只能挫败的叹息一声，“真拿你没办法，你这般模样叫我可如何对你生气。”在他眼中，我能看清这双幽碧的眸子究竟闪烁着如何令人心碎的盈盈的光，“不过，下不为例，不可以离开我身边太久，太远。”他喜欢揉捏我的耳朵，每当他拿我没办法时总是这样，爱极了我被揉耳朵时高雅慵懒的模样。舒服的低声哼哼，可是，能被你束缚在身边永远，这毕竟，是奢侈呢。我只是宠物，还能引起你的兴趣多久，还能在你身边呆多久，谁知道呢？只是不曾将心中的落寂展现出来，能拥有这一刻，能够好好享受每一天，就够了。 原本属于蘅的华贵卧榻变成了我的归属，可是今夜，正当我跳上卧榻站稳的片刻却被他揽进了怀中。 温热的身子冒着淡淡水汽，柔软泼墨的长发紧贴着他光裸的脊背，滴沥着晶莹的水珠。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响，在空中翻滚瞬间，终于没入了他怀中的我的毛发间。水珠在坠落的瞬间已经凉透，在身子上摔碎，没了进去。突然地冰冷触感让我不自觉的身子一僵，反射性的抬头想要看着蘅的眼。 然而，他掩盖在湿发后的低垂的眉眼却让我没有窥伺他灵魂的机会。这样没有心意相通的恐惧让我想要挣扎，可是，不想伤了他而收起了利爪与尖牙的我于他来说没有任何的威胁。一瞬间，便被他抱着跳入了巨大的浴池。 从来没有过这般惊慌，我划动着四肢尖叫出声，声音里的虚弱与狼狈听来让人心疼。蘅也注意到了我的异样，心脏猛地一阵紧缩，我能听见那因为紧张为骤然加快的心跳。知道他是无心，知道他是真的担心了便不再挣扎着想要逃离他的怀抱，只是紧紧攀附着那双拥有着漂亮肌理的手臂。 蘅从来没有像这般惊慌过，慌乱的动作泄露了他全副担忧惊骇的心思，慌忙将我搂在肩上，如对待新生的宝贝般爬了上去放在一条巨大的棉质巾帕上，细细的温柔的揉搓着我身上的水渍。直到我渐渐平静下来，不再颤抖，不再哀鸣，只是静静的，无力的趴伏着。 痛惜毫无保留的盈满了那双或是锐利，面对我时却满是温柔宠溺的眼眸。本该是红润的双唇因为惊吓而惨白，甚至有些颤抖，深呼吸了好久才平缓下来，就好像溺水的不是我是他。温柔的将我拥在怀中，呢喃般不断重复，“对不起，对不起，墨，对不起。那一瞬间，我忽略了你害怕水，我不是有心的。我只是，只是想要和你一起玩儿而已。因为你看来总是那样寂寞，我只想，让你不再孤独，想让你快乐而已。我不知道竟然会这样。原谅我，原谅我……” 几乎有些语无伦次，可是我知道，他诉说的，都是心中最深的思恋。努力呼吸让自己的掌不再颤抖，轻轻按着他的脸，掌上一片冰凉，我不知道究竟是浴池中的水，亦或是别的什么。安抚性的轻轻舔去了他眼角晶莹的水珠，带着浅浅的咸涩味道。忽然之间，心蓦地一跳，钝钝的痛。低声轻鸣。‘不要这样，我没事，不要再责备自己。我会心疼。’ “可是，我竟然会让你差点溺水，我简直，简直……”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着，诉说着他的悔恨。 ‘没关系了，已经没事了，不是么？’ 将头埋在我小小的身子里，许久，才轻叹一声，“墨，对不起，这是我最后一次对你说这句话。从现在开始，我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伤害到你。包括我自己。”沉重得仿佛誓言，让我的心瞬间飞跃起来。能得你这般珍惜，即便只是一刻，也足够了。 晚上，他却再也不让我自己睡在睡榻上了，有些兴味的半睁着眼看着他。‘怎么？你这是。’这类似于挑眉的表情出现在我的脸上已经没什么好惊讶的了。然而，这个俊朗的青年在我的注视下却意外的红了脸，悄悄看我一眼，明白了我眼中的戏谑，顿时强作镇定的挺起胸膛将我捞入了怀中，大声道：“你已经答应了不离开我身边的，晚上自然也是。睡在我身边。”霸道的转身，翻身上床，没有给我一丝拒绝的机会。 抬眼瞪着他，眸中流转着淡淡的不满，‘你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他却全然不在乎的翻身拽过被子将我们都笼罩了起来，低声道：“我知道，墨不会拒绝的。哼哼，乖，睡吧，这样我才安心。” 当真还是个孩子，撒娇般瞪他一眼，这才满足的在那温暖的怀中寻了个最靠近心脏的位置闭上了眼睛。那沉稳有力的心跳让我安心，被熟悉温柔的气息萦绕，我缓缓的放松了呼吸。 第八章 转眼，我在蘅身边已经呆了一个月。每当他有正事儿要办时，我总是知趣的离开，游荡在阴暗的街巷，看人间百态。给我沐浴时，他总是小心翼翼，再也不敢在水边和我戏玩，就怕出现之前我浑身僵硬几乎溺毙的情况。晚上也紧紧搂着我，从不放开。 然而，我是猫，一只黑色的猫，生来便是该行走在月光下才对。所以，每当他熟睡后，我都会踮着脚尖悄然消失在床上，从那扇可以欣赏到皎洁月色的窗离开这个小小的却又温馨的笼子，游走在天幕下，沐浴那冰冷的月光。 微凉的夜风轻轻撩动了我的毛发，傲然立在一幢碉楼顶部，回想着前事种种，即便眸中溢满了悲伤与无助，可嘴角却仍然不由自主的牵起了一抹满足的笑。就那样静静的，悄悄的，几乎与无边浓夜融为一体。终于，远方的启明星跳起了华丽闪耀的舞，仿佛指引着通往神邸的天路。踏着几粒冰凉的晨露，融身于黎明前最后一丝黑暗，悄然回到了他的怀中。望一眼那熟睡的俊朗容颜，轻笑一声低下头，蜷起的身子下意识往那温暖的胸膛拱了拱。 许是身上夜的寒气太重，因为我的靠近，蘅轻轻抖了抖。却在我扭了扭想要离他远一点的瞬间被他下意识展臂搂在了怀中，满足的呜咽两声。 在有他的气息的地方，我总是没有警觉，不知何时他已经起床，更不知何时他抱着我在怀中已经坐在了大堂上。 悠悠醒来，察觉到周围严肃中带着点点惊异的气氛，小小的爪儿揉了揉眼，踮起脚尖在他掌中站了起来。扫一眼堂中，十数位看来便是生意场上精英模样的男女规规矩矩的坐着，满面讶异看着上方的蘅，当然，还有他怀中的我。 见我醒来，蘅顿时掩去了满面严肃，温柔的望着我，低声说话，“睡得还好么？墨。” “蘅……”有些无奈的一瞥眼，幽碧的眸子闪烁着明暗不定的幽光，‘你，又将我带来你们的正式场合了。’他能明白我的责备，有些张慌的想要解释，“因为你还在睡，我一离开你定然就会醒了，不忍心打扰你，所以才抱你来这里的。”我当然明白他的心思，可是，毕竟我只是宠物而已，来这样真实的场合太过随便。即便难得看见这强大的男人示弱的模样，却依然忍住心中的悸动，将眸子中装满了冷傲。 ‘说过很多次了，不行，这样会让下面的人认为你不够庄重。而且，抱着宠物的人看起来会没有气势，没有肃杀的庄重感觉。’ “哪有，你看……”低声嘟哝着，冰冷的眸子瞬间扫过堂下目瞪口呆看着我们的众人。无形的寒气弥漫了全场，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屏住了呼吸。 这家伙，当真是……微微把眼睛眯了起来，我不知道这样的我究竟是怎样的气势，只是蘅瞬间僵硬了身子。堂下响起了一阵低低的吸气声，却又在我微微转头时被强制的压抑在了喉间。我知道，看见这样的我，看见我与蘅之间仿佛对话的独白，他们有着惊艳，也有着震撼。 好半天，蘅理所当然的败下阵来，有些懊恼的放开了手臂，低声道：“那，墨，你记得要去吃东西，我会尽快结束这里的事情来陪你，不许走远。” 已经站在地上的我转头一拧眉眼，警告之色满溢，看得蘅一阵挣扎。然而最终却只能屈服，摆摆手，“好吧，我会好好处理这里的事情。”见他无法，这才满意的悄然消失在众人惊异非常的眼中。 楚步蘅见众人都直勾勾的盯着那道消失在远方的墨影，顿时心中不快，仿佛属于自己的宝贝被人觊觎了一般。眼中聚集起了无边严谨冷漠，瞬间，他又变回了那个铁面的主子。轻轻一拍桌面，拉回众人的心神。 下首的许南湘心中一阵好笑，本是不服于天地，不为万物所动的神一般的男人，竟然也会有被征服的一天。而那个征服他的对象，竟然只是一只小小的猫儿。只是，那猫儿的灵，猫儿的傲，自己真真看在眼中。步蘅之所以会被它吸引，或许，是那令人心悸的孤独忧伤，又或许，是那太过相似的冷，几乎重合的傲。若墨是人，这样的两者，当真是天造地设呢。只是，墨，只是猫儿，一只小小的猫儿而已。 瞬间看向那满面严谨的好友的眸中一闪而过一缕心疼。从小与他一起长大，之所以会来帮他，一是真的佩服他的能力，想要成为他的左膀右臂，自己也能闯出一番成绩。另一方面，却是担心这可以称之为强者的孤独的好友，想要陪在他身边。如今两人都已经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再过不久，都会拥有自己的一个家。到时候，自己放在他身上的担心定然会被分散。那时的他，即便已经站在了顶端，孤单却会更深一层吧。如今，墨的出现填补了这个正在越裂越宽的豁口，同样弥散着孤独冷傲的两者互相舔舐着伤口，意外的契合。能够感觉到自从墨出现之后步蘅的变化，原本无情的他有心了，这颗心，只为那小小的猫儿存在。 然而，他们究竟能互相陪伴多久，这样小小的猫儿能否经受住岁月的洗礼，陪伴那孤独了太久的人到最后。原本从来不相信鬼神之说的他此刻却深深的希望天下间当真有那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而且，墨太过灵性了，让他不得不怀疑，这样的墨，身体中是否隐藏着一个不仅仅属于猫儿的灵魂。当真希望他就是传说中的妖，哪怕是魔也好，这样，他们才有一生一世可以相伴。可是，毕竟，是幻想呢。 望着堂上仿佛意气风发的步蘅，许南湘作为朋友，作为兄弟的心有些酸。只有他知道，那里的人，并没有活的灵魂。轻叹一声，只能期望在墨之后，他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另外一半。只是，心中却也清楚，要想找到墨这样通灵冷傲的人儿，怕是不能了。 楚扬两家本就有婚约，再加之楚华容对扬轻的爱慕，楚步蘅在终于得了一段空闲的一个午后写信邀扬轻扬袖两人前来楚家。 已经入秋，午后的阳光温暖而柔软，虽然我更喜欢在粼粼月光下行走，可是，这样伴随着秋日凉风的午后我也同样不讨厌。并不像夏日太阳下那般懒散，踮着脚儿在那张太过熟悉的檀木桌上缓缓行走。踩着优雅的步子，即便只是小小的一块天地，可是，因为在蘅的身边，我很喜欢。 今天的蘅望着桌上的宣纸有些微微的皱眉，我知道他在苦恼，可是，究竟是为何？生意场上没有能够影响到他的存在，那便只有今早许南湘悄悄对他说的话。我不喜欢探听人的秘密，当看到许南湘有些严肃的模样时，我便知趣的退开了。没有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可是，蘅那微微皱眉，继而深深看向我的不甘模样我倒是看得清楚。 说来也好笑，许南湘是他的管事，是生意场上的左膀右臂，更是他从小最要好的朋友。他不将天下人放在眼里，却独独有些拿许南湘没有办法。每当有些他不愿意的事情，旁人谁也无法时，只要许南湘出马，多半便能让他接受了。看今天的模样，定是许南湘说了什么他不太愿意的事情。不由得心中好笑。 因为怕影响我走路，蘅在桌上并不用镇纸，一阵裹挟着秋日清爽的风穿堂而过，掀起了宣纸的一角。蘅有些发呆，并没有注意到这小小的插曲。我伸出小小的柔软的脚掌，轻轻的按在了那被风儿牵起的一角上。白与黑的纠缠在蘅的眼前晕染开来，几乎是瞬间，他看得有些痴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轻轻揉捏着我的耳廓。温柔一笑，轻声自语道：“我担心这些做什么，没有谁能伤害到我的墨，也没有谁可以破坏我与墨之间的羁绊。我到底在瞎操心些什么，哼哼。”揉了揉我的脑袋，这才有些不高兴的嘀咕着，“可是一想到有人要来会打扰到我们之间的静谧，总觉得有些不高兴啊。” 一时摸不清他的意图，只能呆呆的看着那张宣纸，看着龙飞凤舞的字迹跃然纸上。 ‘扬轻，扬袖’，不自觉的眯了眯眼，这两人，我记得这扬轻是楚华容喜欢的人，而扬袖则是蘅的未婚妻。‘未婚妻’，意识到这究竟是如何沉重的一个词，心瞬间沈了沈。 未婚妻么？也就是说，你的身边，即将出现一个要伴你一生的女子。有了她的存在，我，怕是也留不长了，我们之间，不能再毫无顾忌的一如过去了。好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是一个人，为什么我只是一只猫儿。若我是一个人，便能陪在你身边一生一世了。可是，作为猫儿，只是一个宠物，现在你在乎我，喜欢我，可毕竟，比不过活生生的人，陪在身边能言的人。也许，你只是一时之间对我产生了兴趣，时间一长便会厌倦。即便你是认真，可是，我是猫儿，我的寿命又能有多长，能在你身边呆多久？ 这样的认知让我几乎绝望，可是，我却无能为力，只能静静等待他的选择，那仿佛审判的一刻到来。 第九章 这一夜，我没有出门，只是静静的蜷在他的怀中，享受这并不多的温暖。再过不久，我就再也不能窝在这安心的温度中沈眠了。一想到被他拥着，呵护着，宠溺着的将会是一个女子。这个温暖的怀抱将会属于其他人，心中蓦地腾起一股难言的悲伤，甚至是愤怒。 为什么，我竟然变身成了一只猫儿。若不能成人，不能陪在他身边，上天啊，你为何又要让我体会这一份拒绝不了的温柔。与其承受离开他的痛苦，我宁愿，最开始就不要遇见他，不要与他相识…… 太过用力的思念胀得心脏隐隐作痛，身子也微微疼了起来，在没有注意到的瞬间，竟然已经抑制不住。如撕裂般的痛，侵袭着身上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肌肉，每一个细胞。几乎摧毁灵魂的痛楚有如一年多以前，被活生生炙烤，压在灰烬中的那一天。想要绝望的嘶吼出声，可是，我还在他怀中，绝对不能惊醒了他让他担心。想要如过去一般悄悄离开房间，离开那令人留恋不已的温暖。然而，那仿佛拆骨剥皮般的疼痛却让我不能动弹分毫，只能咬紧了牙，等待这股痛楚渐渐消散。 意识慢慢被吞噬，若非是紧咬着唇，因为那一点腥香的气息，或许我早已经彻底昏睡了过去。终于，剧痛渐渐消散，那一刻钟的折磨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心力，如今，全身还留着散架般的疼痛疲累。深深喘了几口气，终于缓过劲儿来只能蜷着身子不断呼吸。 难道说，我的灵魂终于要脱离这个身体而去了么。也好，反正，现在的我也没什么机会了。尽管不舍，尽管留恋，可是，被他冷淡的日子已经不远了不是么。倒不如任由灵魂离开，在这最美好的时刻离开，给自己留下一片难忘的回忆也不错。 自嘲一笑，翻身朝熟睡的蘅怀中拱了拱，想要最后在描摹一遍他刚毅俊朗的眉眼。然而，看着眼前那雪白纤细的五指，我几乎惊叫出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恐惧，我缓缓的伸长了自己的手臂。纤细白皙的皮肤下有着漂亮柔韧的肌理，十指上的指甲圆润修长，在月光下泛着粼粼幽光。悄悄掀开薄被下床，即便因为之前的疼痛行动间有些艰难，可是，那太过的震惊让我已经没有办法注意这些细节。笔直修长的双腿，的确，是属于人类，并非是那黑色的猫儿。 就着月光看向了那面光滑的银镜，拥有一头黑发的漂亮少年在镜中静静盯着我。霎时间，心脏漏了一拍，这，是惜墨，两年前，那个人世间的惜墨。一片轻云悠悠掠过，蓦然闪现的月光在那张白皙漂亮的脸上折射出破碎的光。下意识看向镜中那双幽碧的眸子，流转着璀璨的光华。而那两粒幽深的瞳仁，却并非圆润，如刀锋般，纤长锐利。只有这双眼眸，是独独属于墨。 我竟然，变成了人，又或者，是变回了人。太大的喜悦冲击着那颗仿佛脆弱的心脏，只能痴痴的凝望着那阔别了太久的容颜，最终，朝镜中那轻笑的少年探出了指尖。想要将这好消息告诉蘅，然而，十指颤抖着却停留在了他熟睡的脸前。此刻才发现自己竟然是未着寸缕，不想在蘅面前失了礼，更不想吓着他，慌慌忙忙在角落的衣柜中翻出了一件黑色的长衫套上。 这才轻轻坐在了床沿，纤长的指细细描摹着他俊朗深刻的五官，那令人安心的体温顺着指尖缓缓流进了心间，几乎爱不释手。不忍心破坏那张完美的睡颜，更不想让他因为房中蓦然多出了一名少年受到惊吓，只是静静等着，等着他一如往常般醒来，醒来的第一眼便能看见我。 痴痴的笑了，打开窗户，沐浴着黎明前最后一丝黑暗的清冷，没有了毛皮的保护，只着一件单衣的身子微微一个寒战，却始终不想将它关上。终于，一丝清越的曙光自天边闪现，生生剖开了这满眼的黑暗，于天地交接处，绽开了无尽压抑的风华。 身子蓦的痛了，那熟悉的仿佛撕裂般的痛苦再次席卷全身，太过熟悉。难道，我又要变回墨了，不，不要。我还没有等到蘅醒来与他说上一句话，告诉他我的爱恋，不可以…… 意识渐渐被剧烈的痛楚吞噬，再也没有力气来让自己保持着清醒，只能软软的倒在了床上。“蘅……”用尽力气，终于用惜墨的声音喊出了他的名。眼见那双蓦然睁开，带着点点震撼惊喜的眼，终是让自己沉入了无尽的黑暗。 醒来已是午后，柔柔的阳光铺洒在身上，若是过去，我会惬意的钻进蘅的怀中好好睡上一觉。然而现在，充斥我心间的，只有满满的失落。能感觉到我在那熟悉的宽大的怀中，那只温柔的掌正细细的抚摸着我的脊背，我知道，我，只是墨而已。昨晚的一切，难道是梦，昨夜的惜墨，难道只是我的幻觉。 缓缓睁开了眼，我知道眼中盈满的，定是无尽失落与忧伤。虽然我不想让蘅看见我这样寂寞无助的一面，可是，没有办法啊。哪怕只是一瞬间再次成为了惜墨，即便只是幻觉，只是梦境，却再也无法忘记那欣喜的感觉。 意外的，望着我的那双眼中竟然也满含着空洞，看着我的寂寞，却一反常态的没有慌乱的安慰。只是将我抱在了半空，两双眼睛静静的互相凝视着，想要看进对方的灵魂深处。许久，才低低一叹，“墨，昨夜，是你在呼唤我么？” 心中一震，猛地眯上了狭长的眸子，难道，他听见了？ “我听见了一道清朗的嗓音在唤我‘蘅’。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的梦，只是那一声呼唤中的绝望，期盼，即便是现在，也能让我的心失了律。我该怎么办……”仿佛呢喃，道尽了一腔的思念。 身子猛地一震，无边的悲伤瞬间弥漫了眼。蘅，你喜欢上了惜墨么？可是，对不起，我却不能将他还给你。 这天，一向沉稳严谨的楚步蘅失了神，而我，墨，第一次恹恹整日却没有被他注意。我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可是，我该嫉妒自己么？ 第十章 星幕高悬，又是一个深夜，快到子时了，想来，昨夜的自己，正是这个时候起的变化。没有打算出去，只想好好的陪在蘅的身边，闭上了眼睛，汲取他怀中那来日不多的温暖。 然而，不等我意识混沌，熟悉的剧痛铺天盖地般将我笼罩，仿佛来自地狱深渊中罪恶的魔掌，要将我生生拽进地狱。在绝望与欣喜中徘徊挣扎，难道说，我又要…… 即便变回了惜墨，我却突然之间不敢像昨夜那般自信了，我不知道自己这次会不会一直保持惜墨的模样。我需要确定自己的身体，确定自己究竟是谁。 小心翼翼的坐在角落隐藏着身体，我不敢让蘅发现，在这连自己都没有自信的时候，我不敢面对蘅任何困惑怀疑的眼。静静等待着黎明的到来，如同等待宣判的囚犯，紧张，甚至是恐惧。眼看着斗转星移，天边破开了一缕红光。即便早已有了心理准备，那突然的疼痛依然让我几乎沉浸在混沌的海洋。果然，如昨日一般，在曙光出现的瞬间又变回了墨。 眼角涌出了一滴冰冷的泪，每当午夜子时变成惜墨，而在黎明，太阳升起的前一刻又做回墨么？这，是让我，让惜墨的存在只是一个梦么？苦笑一声，忍着全身剧痛的余韵，我轻轻的跃上了墙头，一样的高贵优雅，如昔的冰冷尊贵。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这是用多大的痛苦的代价换来。 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蘅，不敢，更不能将自己的变化告诉他。若我只是墨，便是他的宠物，若我只是惜墨，便有可能入住他的生命。然而，偏偏，我既是墨，同样，在静谧的夜晚又是虚幻般的惜墨。这样的我，在这个世界中是个异类，即便被人称作是妖，我也无从狡辩。我不敢想象，若是蘅知道了我身体的变化，知道了我同时饰演着两个角色，知道了我是个或许天地不容的异类会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我。我害怕，我害怕他见到我时展露出的恐惧，害怕他的丢弃，害怕他的拒绝。 所以，与其让他怕我，远离我，不如永远不要让他知道我的秘密。让惜墨，成为沉睡在黑暗中的阴影，成为沈淀在记忆中的永远的过去好了。即便不能伴他永生，能有这些日子，就够了。 苦涩的液体浸入了嘴角，晕染了一片决心。 这半个月里，每一个沈谧的子夜，我都会化作惜墨静静凝望床上那张让我沉醉的容颜。而破晓的瞬间，在他醒来前一刻，又悄然变回墨，静静地蜷在他的怀里，等待他温柔的笑颜。那撕裂般的痛已经习惯，竟然也觉得不是那么难以忍受，最起码，我可以咬紧牙关让自己意识清明的度过那一关。即便最后脸色苍白，唇上血迹斑斑。 明日，那扬轻扬袖两兄妹就要来了，有了未婚妻，他，怕是不再需要我。即便是喜欢，也不可能再这样毫无顾忌的拥抱着我入眠了。今夜，将是我最后一个可以用惜墨的模样陪在你身边的夜，所以，让我好好看看你。 自从那夜开始，我怕被他发现我的秘密，便悄悄的对他下了微量的迷香。这可以让他有个好眠，不会悄然醒来发现自己面前竟然会有一个陌生的少年。 细细描摹着那熟悉得几乎融化在心间的眉眼，有些心疼，有些不甘，却无可奈何。痴痴的凝望着，想要将他的全部烙印在灵魂，用惜墨的声音低低的唤，浅浅的诉说。 “蘅，你可知道，有时候，温柔也是一种毒呢，一种令人疯狂的毒。如今，我早已是无可救药。明明知道我们之间是没有结果的，可是，因为你的温柔，我却甘愿飞蛾扑火。知道么？那一夜，当我第一次变回惜墨的那一夜，我究竟是怎样的高兴，激动，几乎便要欢快的长啸出声。我以为，上天听到了我的祈求，让我终于有了可以一偿心愿的机会。谁想到，竟是一场梦呢。可是，我不怨，能有这样一个瞬间用惜墨的身体触碰你，我就满足了。现在的你不会惊讶，不会害怕，更不可能会逃避。你会静静的听我诉说，即便最后醒来什么也没有剩下，可是，毕竟我已经拥有了这份独一无二的回忆。”心中酸酸的疼让眼睛开始漫上一层水雾，使劲眨巴着眼，不想让它掉落。深深呼吸片刻，才能让我的嗓音保持那一份沉静，苦笑一声。 “我不后悔遇见了你，感谢上苍，让我来到这个错愕的时空，在有生之年能够体味到温暖与呵护。即便不能生而为人，也足够了。”一滴滚烫的泪从那双幽碧的眸子中掉落，重重摔在了他仿佛噩梦，努力挣扎却不得而终的脸上，沾湿了那一排浓密的长睫，从眼角，缓缓滑下。晕染开来一片脆弱与无助。再也抑制不住哽咽，俯身在他胸膛低低哭泣。 长久以来的沈谧睡眠本没有什么奇怪，可是，楚步蘅心中却始终有些莫名的违和感。每当自己快要醒来的瞬间，总能听见那道清朗的嗓音在呼唤着自己，带着淡淡的期盼，浅浅的悲伤，让自己的心脏随之不受控制的跳动，失了律。每每挣扎着醒来，却发现一切一如过往，没有任何的不对劲。只是，每一个醒来的瞬间，总能感觉到怀中的猫儿身上泛着微凉，萦绕着那小小的身子的，竟是浅浅的悲伤。不知道究竟是梦境的延续亦或是真实，只能在醒来的瞬间将它紧紧抱在怀中。然而心思，却已经被梦中的那道声音所束缚，再也挣脱不开。 这一夜，本是月圆，当身子一如既往的开始软绵，楚步蘅心中一惊，来了。仿佛陷入了云里雾中，包围着自己的，只是一片无边的暮海。有些紧张，有些无措，想要看清楚一切，却根本无法分清前路。 “蘅，蘅，蘅……” 来了，又是他，又是那道让自己几乎沉迷的带着浅浅满足与悲伤的声线，在那一片虚空中缓缓响起。能够听见他在低低的诉说，可是，却不能听清楚他究竟说了些什么。无边的寂寞与无助渐渐浓重，最终将自己淹没，仿佛连心，也跟着沉醉，融化在那陌生而熟悉的声线中。 感受到了他的痛，他的伤，那坚强得仿若哭泣的话语让他的心碎了，努力挣扎着想要醒来。谁，究竟是谁，在自己的床边低泣。脸上一阵滚烫侵袭，几乎融化了所有的混沌。蓦然睁开了双眼。 晨曦的光，风干了最后一丝惆怅。静谧的房间中没有人，只在怀中有一只缓缓低下头的猫儿。难道，这，真的只是梦而已？不，不相信，身边还缭绕着一丝尚未散去的悲伤，这样浓郁的寂寞，不可能是错觉，刚刚，一定还有人在自己的床畔。只因为，触手可及处，那一抹残留着余韵的温暖余香。 指尖轻轻抚上了脸颊，那一丝冰凉的痕迹弥散了无尽悲凉与绝望。究竟是自己，亦或是，梦中的他…… 第十一章 我能够感受到蘅的沉默与悲伤，在他挣扎着猛然睁开眼睛的刹那，我几乎惊呼出声。甚至来不及将那一件黑色的长衫放回原来的位置，只能草草的塞在床下，任由无边剧痛侵袭，在变回墨的最后一瞬窝进了他的怀里。 我的泪在他的指尖凝结，被他痴痴凝望着，几乎忘记了天下。仿佛被蛊惑，我咬了咬牙，强抑着身上还未散去的痛，伸出粉色的舌将他修长冰凉的指含进了嘴里。细细的小心翼翼的舔去了属于自己的一份悲伤。从今以后，我，便只能是墨。 “墨，为何，嘴角竟会沾染着血迹？”终于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作为猫儿的我唇角已是血肉模糊，沾染上了斑斑血迹。即便满是伤怀，然而，看见那样的我的瞬间，我依然在蘅的眼中发现了心疼。 小心翼翼的将我的头捧在掌中，细细看着那斑斑痕迹，竟有一瞬间的失神。我只能缓缓闭上眼，不让他看清那一瞬间我眼中的的留恋。轻轻蹭着他的掌，从片刻前，曙光升起的瞬间，惜墨便消失了，所以，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唤你‘蘅’了。我，只是墨，一只漂亮高傲的猫儿了。 低低呜鸣着，然而，那模糊的声线即便一如过去般低沉诱惑，可是却再也没有了浓重的意义。 感受不到我的灵魂的跃动，蘅有些紧张，甚至是无措，那双本该清澈深邃的眼中染满了担忧，死死盯着我的眼，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然而，我却只能逃避，微眯着眼，将一腔情思尽数敛在了幽碧的微光中。 忽略他眸中逐渐浓重的不可置信，不去看那让人心酸的恐惧与乞求，只如一般的猫儿，因为他太过用力的抓握弄疼了而微微挣扎。不敢再继续待下去，若是被他那几乎绝望的恐惧的眼笼罩，我一定会忍不住告诉他，我，就是片刻前的少年。 可是，我不能，因为我知道，凌晨时分，他的未婚妻已经进驻了这个家。这里，不能再有‘惜墨’的一片天空，即便蘅留恋。几乎是落荒而逃，跳下了他的怀抱。想要跑开，可是疼痛的余韵让我的行动变得机械，只能微垂着头，定定站在房中，不敢再与之对视。 蘅的疑惑，恐惧，我看在眼里。猛地奔上前想要将我揽回怀中，却因为太过猛烈的动作牵倒了屋中的椅子，撞击着地面发出不小的响声。被突然的声响惊得一颤，我蓦地跳开了几步。以为我受到惊吓而逃避他，眼中霎时盈满了受伤的波光，再也不敢贸然行动，只是小心翼翼的朝我伸出了双手，却因为刚才那瞬间的陌生感而有些迟疑。 怔怔失神间，门，吱呀一声轻响，满带着温柔的香，男子跨步而入。 “步蘅，怎么了？你醒了？” 眼看着蘅满面惊讶的抬头，一身湖绿长衫的少年有些紧张的站在门口，看蘅紧紧地看向他，倏地红了一张俊俏的脸。十指有些局促的绞着衣角，察觉到自己失礼的闯入，有些羞恼的低下了头。 “你，是谁？” “我，我叫扬轻，与扬袖是同胞姐弟。”少年着急的解释着，可是，说到扬袖时却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 少年的声音清脆好听，依稀之间，竟然与片刻前梦境中的呼唤有着点点相似。几乎是下意识，楚步蘅微眯了眼，细细观察着眼前脸上越来越红的少年。“是扬轻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他这样问，扬轻更是紧张不安，嗫嚅了好半晌，这才低声说道：“我，我和姐姐今早凌晨便已经到了，只是，我，我……”满是局促，连白皙的颈子也变得通红。 “我，我一直在这里，一听到你的房间有声音，怕你出了什么事情就跑进来了。”一边说着，双眼中尽是羞涩委屈，悄悄抬头瞥一眼那微眯着眼，眸中变换着惊喜与疑惑，尽是复杂的楚步蘅。却在接触到他的视线的瞬间又受惊般垂下了头去，眉眼间尽是楚楚可怜。 见到这样的少年，楚步蘅却突然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难道，他，竟然就是在梦中呼唤我的少年？’有了这样的想法，眼神便在瞬间带上了点点的热切，急声道：“你说，你一直在这里？” “是，是的。对不起……” “你当真一直在这里，那可有看见我的房中有什么人进出？” “没有，只有我在这里。”因为感到羞涩而渐渐变得低缓的嗓音却被楚步蘅认为成了委屈。因为自己不被承认，不被知道的委屈。几乎认定了眼前的扬轻正是片刻前被黑暗笼罩时呼唤自己的少年，心中一跳几乎是情不自禁的想要上前拥抱那或许是因为微凉的晨风，又或许只是心中酸涩而有些瑟瑟发抖的身子。却在上前一步的瞬间看见了地上那只悄然而立的猫儿。明明知道那双幽碧的眸子一直深深的注视着自己，可是，却又在自己回神时避了开去。仿佛若无其事，让人看不出其中的深邃。 明明心中对猫儿还存着一份异样的情绪，可是，如今的陌生竟好像以前的一个月的相处都是梦境。再看看眼前瑟瑟轻颤的让自己在梦中心动的少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为什么会因为一只猫儿而留步，没有立刻跨近扬轻身边。 或许，只是因为自己太寂寞，这才天真的以为墨能够与自己沟通。事实上，过去的墨与现在的它没有两样，只是因为自己的身边没有一个可以走进灵魂的人存在，这才会将那一腔倾恋都放在了墨的身上。如今，属于自己的人终于出现了，那一份不切实际的幻想，便也该醒了。 明明心中这般想着，可是那份不甘，那一股情不自禁的想要拥抱它的冲动让他的心几乎痛了起来。强忍着难以言喻的失落，终是将掌心生生刺破，这才温柔一笑将注意力全数放在了扬轻身上，不敢再看一眼地上纤细孤单的黑影。 第十二章 眼看着两人说笑着离开，这明明是我自己造成的，是我所希望的结局，可是，真真到了这一刻，又是抑制不住的心痛。是我亲手将他推开的，蘅，你我之间，便只能是主人与宠物的关系，仅止于此了。地上摔碎的血红得妖冶，红得魅惑。这，是你为我流的最后一滴泪了。软软的掌心轻轻印了上去，感受着温润黏腻的触感在掌心化开。嘴角牵起了一抹寂寞又满足的笑，然而，只有上天知道，这笑，究竟是如何的无力，凄凉。 从现在起，天下间，便只有墨了。任由地上留下一个精致的梅花印记，美得惊魂。转身轻轻一跃，消失在了墙头。 远远看着那抹曾经只属于我的身影，面前坐着两名样貌相似的男女。羞涩轻柔如春风般微红着脸低垂着头的男子，正是扬轻，而那一身粉红俏丽活泼笑靥如花的，正是扬轻双胞的姐姐，蘅的未婚妻，扬袖。多日不见的楚华容俏生生的坐在一边，只是眸光的尽头从来没有离开过那面对面坐着的两名男子。 原本性子冷淡的蘅在面对这扬家姐弟二人时倒是难得的带上了一丝柔和。许南湘看着面前谈笑风生的三人，眼中尽是疑惑。奇怪于步蘅对这二人可以称得上是温和的态度，更惊异于他的怀中竟然没有那小小的通灵的墨。依照蘅的性情，即便这女子是他的未婚妻，即便那少年是二小姐华容的心上人。可是，这并不足以成为他们能够得到步蘅温和以待的理由。 眼角处一掠而过一道黑色的影，瞬间隐没在了浓密的树冠中。快得让人几乎以为那是错觉，可是，许南湘知道，那，是墨。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步蘅破天荒的第一次抛下了那纤细的猫儿。想要开口询问，可是，张口的瞬间却又沉默了。即便总以为他能够治愈步蘅心中的寂寞，毕竟，再怎样那也只是一直猫儿而已。而且，虽然两人是最要好的朋友，可是，自己同样也是他的部下，他的决定，自己在没有弄清楚头绪之前，是没有资格置喙的。 许南湘沉默了，疑惑了，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更理不清这若有若无的一股莫名的复杂气息。只能用一双温和却不失疏离的眼静静看着眼前四人，既然不能参与，那便作为旁观者，将这一切，看个清楚明白。轻叹一声微微退开了一步。 从许南湘那一眼中，我能看到他的担忧疑惑，只是，作为一只宠物，我没有发言权。就让生活这样继续下去也没什么不好，只要能看到蘅开心，蘅不再寂寞就好，足够了。 我不知道他究竟是为什么突然之间对那少年有了好感，可是，那一份熟悉的温柔我却决计不会认错。虽然独属于自己的一切被夺走的确让人几乎心疼欲死，可是，既然我给不了他，那就没有阻挡其他人陪着他的权利与立场。 晚餐时，我准时的出现在了厅中，如预想中一样，蘅见到我的瞬间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将我搂在怀中。可是，见到身边紧挨着的扬轻的瞬间，眉头微微一皱带上了点点的疑惑，随即握了握拳又坐直了身子，不再理会径直走向角落中的我。 下人们见到这样的场景惊异非常，一见这仿佛普通主人与宠物之间的我们，犹豫的眼投向了蘅，却被他刻意的避开了。一瞬间的惊慌，直到旁边的许南湘微皱着眉淡淡一个颜色，这才带着满腔不可置信飞快的拿进了一只装着精致食物的盘子放在角落中的地上。小心翼翼的动作，仿佛生怕惊扰了蹲坐在角落，几乎就要融入阴影中的我。 感激的用柔软的爪子轻轻蹭了蹭侍女的手，见她几乎有些受宠若惊的一颤，不禁心中失笑。如今，我已经不再是那个被主人万般宠着的宠物了，大可不必这般惊喜。 能感觉到几人的视线几乎都投在了我的身上，只是低头静静地看一眼那些精致的食物。没有胃口，却不想让人察觉我的异常，只是有些勉强的捡了只小鱼。 “若实在不喜欢，那便不吃罢。”磁性的嗓音中依旧是满满的宠溺，响起的瞬间，我几乎下意识便要回过头跳进他怀里。可是，我不能，只能咬紧了牙强迫自己不要去注意，假装这一切自己都不曾懂。 楚步蘅下意识的关心与那瞬间的僵硬被几人都看在眼中，扬轻悄然轻咬着唇，有些委屈。能够感觉到步蘅对自己的关注与温和，可是，明明自己就坐在他身边，他的注意却在那小小的卑贱的宠物身上，心中如何能平。 扬袖轻蹙着眉头，不仅仅因为步蘅对宠物下意识的温柔，甚至可以说是无意间透露出的宠溺。她不想和一只猫儿争风吃醋，可是，从早上见面时发现他竟然是和弟弟一起来的心中就有些奇怪了。如今，自己这正牌的未婚妻在眼前，竟然还要与他相隔一个扬轻。他对扬轻的态度是热切的，可是对于未婚妻的自己，却显得那样平淡，甚至是冷漠。两人之间缓缓流转的不平凡的气息即便是自己想要忽略，却也不得不被强迫着注意。 细细回想当初接到邀请函的瞬间，与其说是扬轻因为楚小姐相邀感到高兴，更不如说是即将要见到步蘅的开心。可以肯定，他，扬轻，喜欢上了即将成为他姐夫的楚步蘅。而自己未来的相公，居然对他也怀着一线温柔。 这样的两人，究竟将自己这姐姐，未婚妻置于何地？脸上再也没有了那欢快的笑容，紧咬着牙，双手在桌下握得死紧，几乎绞碎了身上漂亮的衣裙。 楚华容同样不是傻瓜，哥哥与扬轻之间的气氛太过暧昧，早已冰冷了一张俏丽的脸。 然而，楚步蘅与扬轻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座两位姑娘的异样。只是许南湘微微眯上了眸子，下意识扫一眼角落，又将注意力放在了桌上四人身上。既然要做旁观者，那便要将这一切好好的看清。 他们之间的暗潮涌动我没有兴趣，可是，面对着蘅对其他人温柔，我却也是真真的还在心痛。实在没有胃口，趁着几人各自沉醉在自己的思绪中的瞬间，踮着脚尖，踏着最优雅的步子落荒而逃，离开了大厅。即便是在逃避，我也不能让他们发现我的慌乱，我的异样。 第十三章 夜晚，看着蘅将扬轻扬袖两人送进了客房，我悄然的潜回属于我们的房间中，蜷缩着身子仿佛熟睡一般静静的伏在那张几乎蒙尘的卧榻上。 门被轻轻推开了，即便是在黑暗中，掩藏在柔软前肢下的眼仍然能够清楚的看见他所有的动作。见我睡在卧榻上，蘅有一瞬间的心疼，快步走来想要将我抱起。 那一瞬间，我几乎能听见自己快得离谱的心跳。即便是我主动要离开他，可是，却依然希望他能够在拥有恋人的空隙给予我那点滴的温暖。 可是，就在双手即将要触及到我轻软的皮毛，我都已经能够感觉到他掌中的热度的瞬间却顿在了半空。犹豫了，困惑了，只是一只宠物而已，当真值得自己如此付出。眸中变幻片刻，最终归于平静。叹息一声，收回了紧握成拳的掌，抿唇独自坐在了床沿。 明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还是抵受不住那瞬间的失望。落寂的闭上了本该璀璨的眼，自然错过了蘅眸中或许连他自己也未曾发觉的一缕痛苦与迷惑。 楚步蘅轻抚着床沿，虽然已经认为扬轻便是昨夜梦中的少年，可是，那股淡淡的违和感却始终存在。如今，轻抚着冰冷的被面，无声的寂寞仿佛恶魔的咽喉要将自己吞噬。明明已经找到了那让自己心颤的人，可是为什么，心底原本浅淡的失落如同骨之蛆，不断蔓延，侵蚀着全身。忍受不住的抱着双臂轻轻颤抖，究竟，是怎么了？ 熟悉的疼痛瞬间弥漫仿佛已经麻木的身子，抚摸着那张在熟睡中微微皱眉，似乎在为什么而烦扰的脸庞。在他唇畔留下了柔柔的一吻，却不敢多做停留，蝶翼般轻轻一触即分。即便如此，依然感受到了自己那擂鼓般的心跳。蘅睡得并不安稳，我不敢再靠近他，怕自己会忍受不了不能再碰触他的寂寞而将他惊醒。若被他看见了惜墨，发现了我的秘密，被他讨厌，恐惧，我会活不下去。 事情正朝着我所导演的方向走去，我成功的演绎了墨的角色，成为了一只漂亮高雅，但却再普通也不过的猫儿。不再被蘅所希冀，成为了在远处默默看着他的一名过客。而他则与自己心爱的少年相处得融洽，虽然还有一名未婚妻的存在，可是，这毕竟是他们几人之间的感情纠葛，没有我参与的余地。 虽然我并不清楚蘅为何几乎是在相见的一瞬间便喜欢上了扬轻，可是，扬轻温柔如清风一般的羞涩风情或许正是冷漠的他所需要的。即便心中酸疼，却愿意远远的祝福他们。 如今，有了扬轻的陪伴，蘅几乎已经注意不到我的存在，便是我一夜未归，行走在苍茫的夜色中，他也没有发现我的消失。 明明是我自己导演的，可是，见到真正的现实，却又忍不住失落。 陆戏清与楚步蘅，这两个商业巨子虽算不上至交，可是商场上势均力敌的实力倒是让两人生出了一股惺惺相惜的友谊。如今听说了蘅的异常再次来访，惊异于这或是陌生或是熟悉的几人之间那有些怪异的气氛。下意识便四下寻找着自从上次离开便念念不忘的那道纤细的墨色身影，然而，却意外的没有见到那本该被楚步蘅爱若珍宝的猫儿，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怪异的触感。不着痕迹的悄然搜寻着所有的角落，终于在茂密的树冠间寻到了那一抹纤细的身影。即便隔得这样远，那双璀璨的眸子中流转的光华依然吸引了陆戏清所有的情思。 被陆戏清明亮深邃的眸子紧紧抓住，身子不自觉的微微一颤，想要逃，却颓然的发现，他的眼中尽是明了。他知道我不仅仅是一只猫儿，他知道之所以会有这样疏远冷淡的气氛都是我故意为之，在他面前，我无所遁形。 突然之间，不想在这人的面前假装了，累了。他是聪明人，同样也是明白人，他已经知道我并非只是墨而已。有些自暴自弃，亦或是，对这人的放松与信任，我任由自己的眸光放长，与他遥遥相视。传递着一丝坦然，苦涩。 明明只是陌生人而已，明明第一次见他时甚至觉得这人太过诡异，可如今，竟然成了在这个世界唯一一个信任的对象，一时之间又有些无奈好笑。见他唇畔牵起一抹兴味的笑，悄然朝我眨眨眼，有些认命般轻叹一声从树上跳下，将自己展现在众人眼前。踩着优雅高傲的步子，踮着脚尖，跃上了站在亭中的他的掌心。仿佛起舞一般，在他宽厚有力的掌心摇曳，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点上优柔的步子，却活生生让众人惊艳了眼。 陆戏清带着宠溺的摸摸我的头，我没有拒绝，反而友好的蹭了蹭他温热的掌心。不知为何，这个男人身上明明有着轻佻，却让我感到了难以言喻的放松，在这欺骗天下的孤独的时刻感到了安心。 能够看到蘅瞬间眸子一紧，似乎对于我和陆戏清之间的亲昵感到不满，甚至是愤怒。可是，眸光闪烁间又只有生生压了下去。那想要将我抢回怀中的双手紧握着缩在袖中，我却清楚的看见了那抑制不住的颤抖。显然，将我托在掌上的陆戏清也看见了，从他那莫名戏谑的笑中，可以看到一丝了然。 这一夜，蘅破天荒的没有陪伴扬轻而是早早的回到了卧室，我早已在卧榻上等待。他几乎是有些情急的冲入房中，急切的一把将门插上门闩站在了睡榻前。我不知道蘅究竟想做些什么，察觉到他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其中，能够嗅到浓浓的怒气。我有些不知所以，今日白天就发现了，他似乎在生气。可是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却有些不敢确定。我以为那是他看见我与陆戏清的亲昵感到愤怒，可是，他如今已经有了扬轻，已经忽视了我好久，不大可能因为这么点事情就破天荒的生气啊。明明，他是那样善于控制心神，明明，他是那样冷情，对于任何都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我是当真迷惑了，没有再装睡，诧异的看向了眼中甚至泛着淡淡血色的蘅。 见我终于主动将目光投向他，蘅几乎是带着一丝冲动的将我紧紧握在掌中，使劲的想要望进我的眼睛。可是，眼前的我，却只是将惊慌与陌生展现在那双美丽的眸子中，不肯让他察觉出一丝我的心意。 “你说话，说话呀，不要这样像是一只动物一样的望着我，和我说话，如过去那般。”颓丧的坐在软榻上，满目的疯狂与不甘几乎将他全然淹没，这，还是那个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冷酷商海巨子么？ “你明明今天肯窝在陆戏清怀中，肯与他凝望，为什么换做我就不行？难道说，比起我来，你更喜欢他，所以才这样对我。看着我，看着我……求你……”明明是愤怒的模样，说到后来，竟然渗透着一股难言的脆弱，恐惧。声音渐渐变得低沉，甚至能够听出一丝隐约的哽咽。仿佛要将这所有的恐惧，委屈，全数发泄一般，紧紧拥着我的身子，将脸埋在我锦缎般的毛发中泣不成声。 直到他累了，渐渐的沉睡在了无边夜色中。被蘅拥在怀中，我不得脱身，不想惊扰了那被洗过之后安静沈谧的睡颜。只能眼看着午夜临近，忍受着身上撕裂般的疼。被他这般怀抱着，那原本早已麻木的疼却像是瞬间又清晰了数倍，连心，也隐隐的痛。无边的痛楚几乎让我流下泪来，自然没有注意到身外的变化。待那无边的痛终于暂时停歇，我轻轻的深呼吸片刻，有如吐出一口浊气，身子瞬间变得轻松起来。怕将蘅吵醒而不敢随便挪动，只能尽量让自己的身子在狭小的软榻上紧缩成小小的一团。 第十四章 就在我轻轻吐出一口气的瞬间，惊呼声即便经过努力的压抑却依然带着满腔震撼破口而出。“你？你，你是，墨……” 蓦然受到惊吓，我下意识的抬头冰冷的看向来人，软榻上方打开的窗外，陆戏清满面震惊的看着我。不知是因为惊吓还是不敢置信，又或者是其它的什么，满面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下，沿着俊朗光滑的面颊从坚毅的下巴滴落，重重摔在了地上。在静谧的夜中，清晰异常，搅扰了一池涟漪。 我不敢相信，自己苦苦隐瞒的秘密竟然这样就被人撞破，瞬间颤抖了纤细的身子。紧闭着眼，我不敢看陆戏清脸上的表情，若是全然的厌恶，恐惧，我不知道我怎能承受。被别人当做怪物，当做妖精。会受到何种对待我不在乎，可是，我害怕看到人们眼中的恐惧与排斥。明明，好不容易才融入了他们中间，从他们身上得到了短暂，却浓重的幸福与关怀，我不想就这样失去。如果可以，我宁愿就在最美好，亦或是最平凡的时刻消失。那样，最起码我留给喜欢的人们的，会是一个正常而完整的墨。 窗外的陆戏清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盯着我，我能够感觉到那灼热异常的视线，几乎烫伤了裸露在外的皮肤。害怕从他口中听到我害怕的话，再也顾不得许多，猛地一把掀开伏在自己身上的蘅伸手抓起早已藏在身边的黑衣消失在了豁然洞开的窗外。如猫儿一般的敏捷，是真正的夜行者才有的诡谲。 来不及看看跌倒在地上猛然醒来的楚步蘅，陆戏清循着那一抹倏然闪过的白色肌肤往认定的方向追去。 身上疼痛的余韵让我几乎跌倒在地，只是凭着一腔意志才勉强从那间房中逃脱，沐浴着清冷的月，终于坚持不住的倚靠在了假山后的角落。被一片阴影覆盖，心中难得的安宁了起来。 几乎在瞬间，便听到了前面一阵混乱，看来，是蘅醒了，误以为府中来了什么鸡鸣狗盗之辈。苦笑一声，“此刻若是被他们抓到，当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哼哼……”凄然的笑在唇边绽开，我看不见，却听到了一声惊艳的抽气。 警惕地看着假山，一道修长俊挺的身影缓缓出现，正是陆戏清，还带着满眼的惊艳与震撼。嘴角噙着一抹轻笑，却没有如我预想般的恐惧与厌恶。 有着迟疑，我不敢轻易开口，被他专注的目光紧紧盯着，不敢逃避，也不敢有什么其它的动作，只能静静站着，任由对方甚至可以说是贪婪的打量。 没有在他的眼中看到恶意，甚至还有掩饰不住的惊喜，这是我还能继续留在他眼前唯一的理由。 “你，能说话么？我知道，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带着一丝小心翼翼，陆戏清轻声的试探，仿佛即便是声音太大也会将受到惊吓的小兽一般的我惊走。 迟疑着点点头，低声道：“当然。”许久不曾开口，嗓音清朗中带着点点属于少年的沙哑，别样好听。显然，陆戏清也被这一副好嗓音吸引了，眼中毫不掩饰惊喜的闪光。 “你，你，你真的会说话？我一直以为，以为……”话说得结结巴巴，全然没有了平日所见那一副精明干练的模样。许是他身上散发的无形的温柔的安抚，或许是受到他这般傻傻模样的蛊惑，又或许，只因为他对我的友好。我不再紧张，轻声笑了出来，“以为什么？” “我以为，你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眉眼中染上了淡淡戏谑的笑，让本该是纵横商海的男子有一丝局促的微红了脸。嗫嚅半天才低声道：“我以为你只是一只修炼成精的小妖精。” “妖精？”听了他的话，倒是换成我惊讶了，瞪圆了一双在月光下泛着幽冷寒光的眸子将他紧紧锁在其中。“怎么？这个世界上有妖精么？” “没有么？难道说，你不是？” “先不说我，你在这个世界上见过妖精么？真正的妖精？” “不就是你么？” “不，除了我之外。” “没有。”肯定的回答让我一阵泄气，再也不能装作刚刚那般严肃模样。连声音也变得有些无奈的有气无力，“那，你怎么一口就说我是妖精？” “因为，传说中的妖精就像是你这样，会变身成人啊。” 我微微锁上了眉，诧异地看着难得有些小孩子般幼稚可爱的陆戏清，沈声道：“不，我不是说这个。你刚刚说你以为。也就是说，在看见我变成这副模样之前，你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试想，你明明没有见过妖精，或许天下间根本就没有这类生物。然而，你却以为我就是，这，似乎有些不合常理……”声音越来越冷漠，我有些担心，担心陆戏清真正的身份，猜不透，若是对我有威胁，对蘅有伤害，我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处理。 或许是察觉出了我再次聚集的警惕，眼看我冰冷着一双眸子微微后退一步，陆戏清有一瞬间的慌乱。紧张的使劲摆手，想要消除我眼中的一丝怀疑，忙乱的解释着。“不，不是的，墨，你不要瞎想，我，我只是一直以来都相信天下间有这些神奇的生物存在。毕竟，你就是这样神奇的存在不是么？”微一抿唇，平复了一下语无伦次的呼吸，沈声认真道：“白天的你真的是一只无可挑剔的完美的生物，优雅，高贵，冷傲。这份太过完美耀眼的美丽吸引了人们的心神，大家几乎下意识的便将你当做了高不可攀的存在，只因为你身上那股如王者临世般的孤独。可是，以前面对楚兄，亦或是今日白天面对我时，那双剔透的眸子中的欲语还休是逃不过我们的眼睛的。虽然你没有真正开口说话，可是，你心中的一切，想要表达的一切都满满地写在了那双美丽的眼眸中。几乎时下意识，我便从不将你当做是一只普通的宠物般看待。相信楚兄也是一样。只是，因为他太过在乎你，又加上你刻意的疏远，他这才没有发现其中的不妥。”眼看着我眼中的慢慢溶去了警戒，取而代之的是吐丝成茧般的信任，陆戏清终于浅浅的松了一口气，快速道：“我不知道你为何会与楚兄变成这般，只是，我是真的想当你做朋友，当楚兄做朋友。我，是真的想要保护你。” 在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之后还能受到这般对待，说不感动是骗人的。或许，最开始之所以会独独在他面前展现自己真实的情绪，让他窥伺自己的寂寞，无助，便是早就信任了此人吧。低低一笑，将那份放松与信任化作了一行滚滚烫的泪滑落脸颊。 被我的笑惊艳，更为我那突然的泪流震撼，陆戏清有些手忙脚乱的上前，心疼的将没有丝毫抵触反抗的我拥在了怀中。是属于朋友的温暖，属于至交的沉静。我满足的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终于不能再支撑超过负荷的身子，软软的倒在了他宽厚的怀中。尽是安心。 第十五章 当秘密有人分担，那便会不再沉重。自从被陆戏清发现了我的秘密，我便终于拥有了一片可以随心所欲的空间。在他的面前，我不再需要伪装，不再刻意的掩藏，最起码，在与他单独相处时。他是我的朋友，知晓我的秘密，可以从心底信任的朋友，虽然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可是他让我愿意在他面前展现我所有的情态，甚至是撒娇耍赖。只因为我知道，他作为朋友，永远不会背叛我。 陆戏清在楚家住了三天，剩下的两天，我都是窝在他的怀中，静静地看着蘅对扬轻的温柔，呵护。渐渐地竟然发现，心，不再像当初那般痛，或许是已经麻木了，又或许，只是因为已经放手。毕竟，我们之间没有可能不是么。突然开始留恋陆戏清怀中的味道，这让我能够无比宁静的气息。 所以，当陆戏清要离开的这个夜晚，我难得的主动出现在了大家面前，呆呆的看着他即将离去的背影。有些心酸，这可以说是唯一的朋友，就要离开我身边了。寂寞如同雨后的竹笋一般疯长，让已经平静的心再次失了规律。我可以忍受我爱的人不爱我，毕竟，我隐瞒了太多，而且，我可以在远处看着他的幸福。然而，如今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袒露全部的朋友，也要失去了，突然之间觉得孤独几乎将我吞噬，想要挣扎，却有些无能为力。 自从扬轻扬袖两人来到那日便不再发出声音的我终于忍不住的低鸣出声，那其中的留恋，悲伤，几乎让所有人错愕。只因为这样将心迹袒露的我仿佛又变回了一个月以前，那样轻灵通透。 蘅几乎不敢相信所见，本来已经死心的认为我的特别只是错觉，然而，今日的我让他的心再次摇摆。 ‘墨，在伤心，他舍不得陆戏清。他将自己全副的心思展露，只因为面前这个男人。曾经，那些心意相通不是错觉，只是如今，与他紧密相连的对象，已经不再是我了么？’ 这样的认知让楚步蘅几乎颓然了一张本该意气风发的俊朗容颜。本是霸气天成，看上了就不会放弃的人。却只因为对象是墨，这个自己曾经呵护备至的对象，便不想要强迫。‘若是你当真舍弃我而跟随陆戏清，我，不会，更不敢强求。只希望，你能够过得更好，只希望，他能够细心呵护你的脆弱与坚强。’ 蘅凝视着我的眸中瞬间闪过的痛苦与悲伤没有逃过我的眼，心脏狠狠一疼，几乎想要马上跳进他怀中告诉他，我爱他。然而，身边的扬轻温顺的眉眼中尽是担忧，小心翼翼的靠近着那浑身散发着悲伤的青年，轻声低语的安慰。蘅不想让扬轻担心，可是微笑中的无力，甚至是淡淡的绝望几乎让人心碎。扬轻不明所以，只能慌乱的咬紧了唇。 我不敢再停留下去，这样的蘅让我心疼，若是再留下，必定会忍不住将自己的一切展露给他看。我能够忍受天下的唾弃，却独独不能接受他对我的恐惧与厌恶。所以，我必须离开，在彼此最美好的时候离开，也未必是件坏事，最起码，会永远记住彼此最美好的瞬间。 悄然咬紧了牙，猛一眯眼，强自掩盖了那缭绕在幽碧眸子中的氤氲水汽。踩着最高雅冷漠的步子，毅然的跃上了眼中闪烁着叹息与复杂的陆戏清的掌中。没有再看背后一眼，只因为没有能够再次控制自己的泪的勇气。 马车在清冷的月下缓缓而行，搅乱了一池夜的清水。我只是静静的蜷缩在一旁，任由泉涌的泪水没入了浓密的毛发间，激得身子一阵阵的轻颤不止。 陆戏清只是紧紧的挨在我身边，护着我不会在颠簸中摔下垫子，轻轻地叹息，是为我的选择么？ 月以上中天，任由那撕心裂肺的疼席卷了全身，突然发觉，这些已经习惯的疼痛已经没有关系了。离开他的心痛，才是让我战栗不已的元凶。 在我有变化的瞬间，陆戏清便用早就准备好的披风将那渐渐变得白皙细腻的美好的身子轻轻盖了起来，旁边，是我一直穿着的那件曾经属于蘅，如今，还沾染着他的气息的黑色衣衫。 白色的肌肤笼罩在泼墨霓裳之下，与浓如暗夜的发纠缠，美得让人几乎屏息。只是美丽的脸上那一抹神伤，却让人又无端的心疼起来。 陆戏清微微叹息一声，想要揉揉我的发，可是，伸出手掌之后又有片刻的迟疑，仿佛面对成为惜墨的我仍然有些不敢置信。 对于这可以说是唯一的挚友的犹豫，我有些好笑，低低一笑，“我叫惜墨。”声音还带着一丝筋疲力尽后的沙哑，却已经没有了那让人窒息的沉重。只因为，身边还有人陪着我，还有陆戏清，用温柔而小心翼翼的态度守护着我。即便不是爱情，可是，却同爱情一样的珍贵，让我不能割舍。 “惜墨……”叹息一般的轻唤让我几乎为这份温柔而流下泪来，只是用那双流转着氤氲光华的眼将眼前俊朗温柔的男子深深镌刻。 低吟一声，“清……” 听到我的呼唤，清身子微微一颤，仿佛不可置信，片刻之后，终于颤抖的让那只僵立在半空的手动作了起来。不能亵渎一般轻轻的碰触我的眉眼，满面疼惜，“惜墨，这样，真的好么？离开他……” “没办法啊，若是被他发现我是这样的怪物的事实，被他厌恶了。我宁愿死去，宁愿从来没有过与他的一份交集。宁愿不曾相遇，相识，相知，也不要他对我的恐惧，排斥。” “可是，既然我能接受，说不定，楚兄一样也不会排斥你真正的身份啊。” “清，你我之间，是朋友，所以彼此不会想太多。然而，我爱他，爱到心都痛了，他怎能接受相爱的人竟然并非人呢。而且，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究竟有多长的寿命，事实上，我的实体是猫儿。猫儿的寿命有多长，大家都知道，我不可能在他身边多久的。与其到时生离死别，还不如，就将这份感觉掐断在最美好的时刻。而且……”想到那两人几乎毫无间隙的模样，本来已经麻木的痛又幽幽的袭上了心头。几乎陷入无边深潭，感觉到清有些担忧的目光，这才回过神微叹一口气，扬起一丝轻笑道：“而且，他的身边，已经有了扬轻的陪伴，而且，还有未婚妻扬袖的存在，如何还会有我的位置呢。所以，我放弃了，只要在心里喜欢他就好。” 清看见我的模样，眼中尽是心疼，怜惜，猛地一把将没有拒绝的我拥在了怀中。“惜墨，不要这样，你可知，你现在的笑究竟是如何的脆弱。快要哭了一样。不要这样，我会心疼。” 温柔的嗓音几乎在瞬间打开了我的泪腺，反手紧紧的抱住清同样宽阔，却拥有着永远不会背叛的朋友，甚至是亲人一样温馨气息的身子，埋在他的胸前，失声痛哭。算是，纪念我唯一的爱恋。 清只是不断拍抚着我抽噎的脊背，低声安抚，“惜墨，好好哭一场，我会陪在你身边，永远。所以，不用对我隐瞒你的心情。” “嗯……”面对这样的清，我只能重重点头，交付我全部的信任。 第十六章 在陆家呆了半个月，全府上下没有人敢当我是宠物，在清的吩咐下，我俨然是他的贵宾。因为我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夜里便住在了清的房间中。他将卧室又隔出了一间优雅的内室，用做我的卧室，甚至还体贴的在两面都开了小小的窗。既让我能够感受到月的清辉，让身为猫儿的我能够自由出入，又不至于在打开窗户时有人可以闯入。为他这份细心感动，我不再掩饰变身时的痛楚，只为让他安心。 没有蘅在身边的日子，我便喜欢上了冥想，思考这样安静的事情。本就沈谧，如是更显慵懒。 这一夜，清没有如过去一般与我一起在月下静静相处，却是破天荒的约上我一起去了繁华的夜市。 “清，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想起要去夜市。” 清却是神秘的笑，满面欢欣，甚至高兴的揉了揉我的发，“因为惜墨你根本没有好好凑过热闹，没有来过夜市啊。无论是我自己想来想要你相陪，亦或是想要带你来见识一下，于己于人，都应该在你作为堂堂正正的人时一起来的。” 说得冠冕堂皇，可是，我总觉得那双晶亮的眼中闪烁着星点的狡黠。有些疑惑的皱眉，却被明眼的清看见，毫不在意的用修长有力的指揉弄着，磨平了眉间那一丝褶皱。 有些好笑，倒也不再挣扎，任由他将我拉着走在寂静的夜晚，往远处那闪烁着隐隐红光的夜市而去。与他满身华贵富丽的紫袍不同，我一身的黑色衣衫在夜风中微微卷舞，在清冷的月色中，浑身散发着幽幽的薄光。竟然有那样一瞬间，连我自己都沉浸在这一份不真实的朦胧中。不得不说，黑与白真的极适合我，那对立的纠缠，让我整个人显得魅惑而不真实。 许是与我有同样的想法，清突然有些不安的握紧了我的掌。眸中瞬间掠过一丝恐惧，紧张的转身看着我，像是要确定我的存在般用尽全力。 “清，怎么了？”疑惑瞬间轻笑一声，安抚这受惊的男子，“放心好了，我不会突然之间离开的，因为这里有你在啊。”为他瞬间的惊恐感到好笑，却更感到温馨。满心尽在清的身上，自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道灼热中带着点点不明所以的疑惑心疼的目光。 已经进如闹市区，对于这一切我都感到新奇，不论是街边小摊贩上的小玩意小食品，亦或是红楼上妖娆喧哗的人群。看我满面兴奋的左顾右盼，清倒是有些诧异，眼见我满面激动的轻红，片刻后又低声取笑。 “惜墨，我以为你是清雅淡漠的存在，哪想，竟然也这般孩子气呢？” “我没有见过这些啊，当然会好奇了。”微微抿唇拧眉，垂下了眉眼，“要是你不喜欢我这样的话，那我不看就是了……”话说得委委屈屈，可他若是仔细观察，定能发现我低垂的眉目下掩藏着戏谑的轻笑。可是，清关心则乱，以为我是真的生气了，慌忙紧紧握住我的手语无伦次的安慰着。 “对不起，对不起，惜墨，你别伤心。我，我不是不喜欢，只是，只是……” “只是怎样？”掩藏不了那一抹兴味，弯弯着晶亮的眼紧紧盯着面前本该傲视群雄却难得的满面紧张焦急的青年。 清没有注意到我的神色，只是一味的担心着，解释着，甚至开始手舞足蹈。“我，我只是很高兴你可以在我面前放松身心神，做不同的自，己……”话到最后，已经看见了我掩饰不住的轻笑，终是懊恼。可是羞恼中见我不同与平常的轻笑纷飞，又不自觉的展开了笑颜微红了脸。 下意识看了一眼前面一座红楼，几乎有些迫不及待的轻笑一声，“好了，先进去。你若是喜欢上街，以后我多带你出来，不论白天夜晚，如何？” “你说的，可不许耍赖。” 华丽的红楼中，美艳的少年男女穿花绕柳的行走在人群中，本以为一定会被拉客的姑娘少爷们拦住。却不想我们一进门，除了众人片刻的惊讶围观外，便只有一个侍者上前。 好奇的看了几眼一身黑衫满面诧异的我，嘴上恭敬的对着清说话。“陆公子，楼上雅间已经准备好了，请……”微一弯腰，知事的悄然退去，看样子，是清提前吩咐过了。 有些好奇的看一眼身边带着自己上楼，笑得有些诡谲的青年，微一眯眼取笑道：“清，看样子，这红楼你倒是没少来啊，轻车熟路不说，甚至连自己专用的雅间都有了。”见他但笑不语，微微撇唇，“哼，连雅间都已经准备好了，原来是早有预谋的。总觉得不单纯，不会只是单单想要一起出来逛夜市吧。”眼看他望着面前一扇雕花的门，我突然任性起来，有些耍赖的站在了原地。“房间里藏了什么？若是不说，我可就走了。” 清瞬间有些紧张讨好的拉住了我的手臂轻笑着含糊道：“惜墨……不要走啦，都已经来了，难道你不想看看房间中究竟有什么么？” 拧眉盯着他半晌，始终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只是那有些坏坏的笑实在是碍眼。只能微微不满的嘟着唇，使劲拉扯着那张俊朗的容颜，让端正的五官变了形。抿着唇，忍着笑看着那张令人忍俊不禁的脸。 第十七章 玩得起劲，竟然不曾注意到面前那扇门豁然洞开，那熟悉得让人心疼的脸就在眼前，直直的看着我们的双眼中流转着点点不可置信的惊喜与一闪而逝的失望脆弱。 早已忘记了手中的动作，痴痴凝望着眼前那张深刻在灵魂深处，即便才分开十数天却已经想了无数遍的俊朗容颜。惊呼出声，“蘅……”他瘦了，怎么会，明明有未婚妻，还有心中所爱的人陪在身边，怎么会像是丢失了灵魂般浑身缭绕着挥之不去的寂寞气息呢？ 几乎是下意识，伸出手想要触摸这张想得心都在隐隐泛疼的脸，满眼疼惜。难道，竟是为了我么？ 却在即将碰触到那熟悉得几乎融化的容颜的瞬间握紧了拳，没有再动作，狠狠闭眼，强迫自己恢复正常。我不能让他发现我的秘密，不能让他知道我的身份，彼此之间，就是陌生人就好。 清看一眼我们之间隐约流动的浓稠气氛有些气急，微微皱着眉清咳两声。“啊，楚兄啊，楚兄……”眼见他看着面前的人几乎失了魂，心中高兴处又有些失落无奈。抿抿唇，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试图引起他的注意。“楚兄……” 蘅这才回过神来，赫然惊醒般有些赧然的看一眼清，眼睛却是不自主的往我身上瞥着。 “楚兄，这位，是惜墨，我的朋友。我总觉得你们两个会合得来，所以擅自安排了你们见面，可别见怪啊。”嘴上说着抱歉的话，可满脸莫名的笑当真让人怀疑他的目的了。 我当然知道他是为了我，想要让我们以新的身份再见，可是……有些微恼的瞪了他一眼。清却丝毫不以为意，仿佛我那不善的眼神竟是温柔的轻抚一般云淡风轻。 见我叹息一声，这才趁着蘅不注意的瞬间贴近我身边低声道：“惜墨，难道你就不想你们之间有交集？你就不想看着他，直到自己再也无能为力为止？难道，你能够忍受一辈子不见他的相思？”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我哑口无言，只能无奈的妥协，眸中那一丝淡淡的欣喜，清看得清楚明白。 倒是对面坐下的蘅在见我轻叹一声时顿时有些局促，不安的低声道：“你，你不高兴么？” 纵横商海的楚步蘅何曾这般小心翼翼过，而此刻让他这般紧张的人，是我。想到此处，心中又不由得泛起了一丝久违的欢欣，脸上扬起了温柔的笑，轻声道：“我是惜墨，很高兴见到你。” 蘅的眸中一掠而过一瞬间的惊艳，被眼前仿佛融入黑暗般美丽魅惑的少年吸引，痴了。直到陆戏清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角这才如梦初醒般沈声道：“我，我是楚步蘅……”双眼中流转着点点的疑惑，微眯了眼，沉思片刻才道：“我们，见过么？”不待我回答又自言自语的呢喃着，“若是我见过这样一位出色的少年，没有理由不认识，不记得。可是，这无边的熟悉的感觉又这样真实……”眼睛静静的盯着我，希望我能给他一个答案。 轻笑一声，沉吟片刻才道：“算是，也不算是。” “如何？” “我见过你，可是你，却并未真正见过我罢了。” “是，这样么？”虽然心中还有着不解，可是，蘅并未多作纠缠。现在，他所在意的是其它的地方。犹豫片刻，又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旁边一脸高深莫测般独自品茶的陆戏清，微一沈眉，认真道：“惜墨，你，和陆兄之间，究竟……” 满面的迟疑与紧张让我有些好笑，就这样以朋友，甚至可以说是陌生人的身份相见，反而没有了好多束缚。脸上带着一丝促狭的笑，装作不解，紧紧的看着他，让他能够感受到我那不解的目光。“我们？有什么问题么？”果然，就见他竟然难得的微红了脸。拧眉半晌才终于豁出去一般沈声道：“我想知道你和陆兄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们之间的关系？这，与旁人没什么关系吧。”微一挑眉，轻笑道：“你认为呢？” 眼见我说的模棱两可，蘅有些沉不住气，深皱着双眉，似乎在思考这话究竟是否可以说出口。“我，希望你们只是朋友而已。” 眼见他难得的窘态，不想再逗弄这从来都是处于上位者姿态的男子，轻声道：“我和清，是朋友，我信任他，相信他，甚至愿意将命交在他手中的朋友。” 听到我这样的答案，蘅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可是，片刻间，眸中又不可抑制的流转着丝丝失望与落寂。只为了那一句愿意以命相随的誓言，虽然只是朋友，可是，这份信任，这份坦然。竟然没有来由的嫉妒了起来，有些懊恼的紧抿着唇陷入了片刻的沉思。 “对了，陆兄，我想知道，墨，它究竟过得怎样？还习惯么？它的口味很独特，虽然是一只猫儿，却喜欢吃辣呢。哼哼……”蘅想到已经过去的曾经，不自觉的轻笑出声。 即便现在我已经是惜墨，可是，见他还是愿意为了墨而伤神，还将墨的一切记得那样清楚，谈起墨时，竟还是那般不自禁的欣喜。心中突然钝钝的，酸酸的疼了，只为他还记得的欢欣。几乎是情不自禁般冲口道：“墨很好，除了最开始几天不习惯。能吃到所有想吃的东西，只除了你亲手做的那道凤凰展翅。现在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在高高的树冠上趴着，想念过去的一切，将那些珍视的回忆一遍又一遍的在脑海中回放……”有些忘我，几乎已经分不清我究竟是墨，抑或是惜墨。 陆戏清已经不知何时悄然离开了房间，只剩下了忘我相谈的两人。楚步蘅痴痴的凝望着眼前的少年，胸中的鼓动越来越明显，却早已分不清是因为他所说的话，还是面前的这个一身黑衫的人。 纤细的身子包裹在浓如泼墨的霓裳下，一头青丝柔顺如瀑，在穿堂清风中微扬。那白皙细腻的肌肤，美丽的面容，蛊惑般的声线，无一不在吸引着他的心神。微一扬眉。那双眸子便毫无掩饰的展示在了面前，破碎的光晕有着璀璨的清辉，那一瞬间，竟然闪烁着幽碧而神秘的波纹。竟与墨，是那般相似。简直，就像是同一双眼，同一个灵魂。即便一个是人，一个，是猫儿。可是，那瞬间的重合竟是惊人的相似，让人不自觉的想要将他们合二为一。 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想要触摸这仿佛久违的灵性，却在瞬间让对面的沉迷的人儿清醒了过来。 第十八章 太过强烈而专注的视线将我灼烧得有些生疼，眼见他几乎碰触到我的脸，这才猛然惊醒。我刚刚，究竟在干些什么，那般自然便将墨的一切坦诚，这不是让人怀疑我么。有些懊恼，也不自觉的皱了皱眉，不满意自己的激动，竟这般情绪外露。可是，对面的蘅却误会了我皱眉的原因，以为我是因为他的接近，他的碰触才这般不高兴，顿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深邃的眸中一闪而过一瞬的受伤。 不自觉的低唤出声，“蘅，你，别这样，我，不是因为你不高兴的。” “真，真的？” 眼见他片刻的犹豫，毫不迟疑的重重点头，“嗯，我是想起了一些自己的事情。” “那，我可以问问么？”见我没有排斥的点头，这才将心中的疑惑置于口中。“你，怎会这般了解墨的事情，你和墨……” 那一瞬间，我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居然，问我与墨之间。我既希望他问我们之间有什么联系，又害怕他这般以为。多想扑进他怀中告诉他，我就是墨，可是，一旦这样做了，不论是墨或是惜墨，与他之间都将再也不能回到从前。只能悄然咬牙道：“我么？因为我暂时寄住在陆家，所以，与墨，算是朝夕相处。” “它，过得当真还好？” “嗯，与过去相比，只是更喜欢静静的呆在一处思考，更加慵懒了。” 听我这般说话，蘅的眸中闪过一丝疑惑，“这，惜墨，你怎么知道墨比之过去的情况？你，以前明明没有见过墨，不是么？” “啊，我是听清说过，清告诉过我墨以前的一些事情。所以，我才知道墨以前是你的宠物。” “宠物么？”仿佛陷入了沉思，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我没有打扰他，因为从他深邃而迷蒙的眼中看到了对过去的眷恋，对墨的眷恋。久久的，这才轻叹一声，“惜墨，我很高兴认识你，我们能做朋友么？” “我们，难道不是已经成为朋友了么？”邪邪一笑，竟不知是如何的魅惑人心。 对面的蘅痴愣了半晌，盯着我的眸中情绪流转不止，终于平静下来。不再如初见时的紧张局促，亦或是沉浸失神，他又变成了那个风流不羁，高傲沉稳的楚步蘅。轻笑一声，“是啊，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伸手为两人倒上了这一夜的第一杯，也是唯一一杯清酒，微一扬手挑眉。 “为我们的新朋友，干杯。” “嗯，干杯。”同样的毫不犹豫，唇畔挂着邪肆的笑容，我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看看天色，即将黎明了，转眼的瞬间闪过一丝惆怅，就要与蘅分开了。可是，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我又可以用新的身份与他相见，这已经很好了。 “天色已经晚了，我们，下次再见吧。” 身子已经跨出了房间，又听见坐在原地没有动静的蘅一声轻叹，“惜墨，下次，带墨来吧，我，想它了……”仿佛叹息般吹进了耳畔，我顿时止住了脚步，想要回头，却最终只是浅浅一笑，摆摆手，没有说话，大步而出。 清早已候在门口，与两名美艳女子说话的他一见我出现顿时起座离身，也不顾两名美艳女子眼中的失望迎了上来。嘴上尽是不正经的低笑，“惜墨，怎样？高兴么？” 我知道清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却也只能对他说声谢谢。清倒是毫不在意的拍拍我的肩，“说什么谢谢，你将我当做是你唯一的真正的朋友，同样，我也珍惜我们之间的这份信任。你说，我不帮你帮谁？开玩笑。小傻瓜么你……”使劲捏了捏我的鼻子。“不过，下次，你要自己来见他了，我可不能每次都陪你啊。” “诶？你怎么知道我还会来见他？” “你啊，惜墨，他喜欢什么样的人，愿意与什么人接触，我多少还是猜得出来的。再说，要是你们之间没有了下文，你会笑得这般开怀？嗯？哼哼……”见我有些羞恼的微红了脸，如兄长一般宠溺的揉了揉我的发，低声道：“而且，你们之间互相吸引，这从你还只是只猫儿时便已经存在的羁绊难道我会看不出来么？小傻瓜……” “你说什么？清？” “不管你是不是相信，也不管他究竟有没有发现，到最后，事情总会明朗的。我期待着楚步蘅的表现……”说着没头没尾的话，却让我的心情不自禁为之一颤，总觉得，最后的结果是我所期待的。 第十九章 过了三天，我独自一人又去了那家红楼，果然，在原来的那个房间中，我又见到了蘅。一样的意气风发，一样的俊朗无匹，但比之三日前，仿佛多了一丝神采奕奕。再没有了那挥之不去的寂寞颓废的气息，仿佛就连脸色也变得红润了起来。我不敢说这是因为我的功劳，心中却也忍不住悸动，低声道：“你，看起来很高兴，遇见什么好事了么？” 蘅却毫不掩饰他的喜悦，仿佛调情又仿佛真挚般，微微倾身在我耳畔低语，“因为，我认识了惜墨，要来见你啊。哼哼……”满意的看着我瞬间红了晶莹的耳垂，轻笑一声旋身坐下。 我知道，我，被他调戏了。明明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家伙，明明是个冷峻淡漠的家伙，怎地竟然这般欺负人。摸着有些发烫的耳垂，微微咬唇，不满的看着眼前笑得开怀的蘅，一时之间竟然呆立原地，不知该不该坐下。却不知自己此时面颊微红，犹豫不决的模样究竟是如何的诱人。 许是被我的表现逗弄了，蘅眸色狠狠一紧之后满面轻笑，极其自然的伸手拉住我坐下，就好像知道我并不会拒绝。 “你，你……” “哼哼，我怎么了？”满面清纯，分明就是装的，那双深邃的眸子流转着的笑将他的心思都写了出来。我却无可奈何，只能微微抿唇不语。 许是见我恼了，蘅安抚般有些慌乱的揉揉我的发，动作极自然，犹如演练了千万遍般没有丝毫犹豫。“别生气，来，坐下喝杯茶。”微垂着眉眼伸手为我倒上一盏清茶，轻叹一声，“我是因为见到你太高兴了，这才有些放肆了，惜墨，可别见怪啊。”静静看着我的眼，将我的无奈尽数纳入了那双戏谑的眸中。 借着喝茶来掩饰自己被他紧盯时的紧张，眼眸甚至有些不自在的乱转着，只因为对面的蘅那太过专注的神情。 “对了，惜墨，今天，没有带墨来么？”语气中难免失望，然而，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总觉得，有一丝理所当然的高兴夹杂在里头。 我没有心思去探究那一丝不明所以的放松开怀究竟是否是错觉，是为了什么，只是觉得自己没有让墨出现，仿佛是没有遵守约定一般，即便当初并没有答应什么。 “是墨有什么不方便么？还是说，惜墨，你有什么不方便。”蘅仿佛不经意间小心翼翼的问着，可是，这即便轻柔的语气在我听来却有些震惊。猛的抬眼看着对面满面期待与莫名的蘅，幽碧的眸子狠狠一紧。难道说，他发现了什么？然而，却在看见对方那蓦然变得深沉的眸色时心头一颤再次低下了头。心跳如擂鼓般剧烈，甚至紧张得有些不知所措，可千万别被他看见了。 我知道每当我认真，或是情绪有波动时，那双被我刻意做成圆润的眸子会在瞬间拉紧，变得狭长而诡魅。原本幽碧的眼便已经让人费解了，若是如今在被他看见我的眸子竟然能够如同猫儿般变得细长，我不敢确定他不会联想到什么。亦或是，他不会怀疑，害怕什么的。 瞬间的紧张让我的眸子变得更加纤长，细细一条墨色的缝镶嵌在幽碧的眸子中，我似乎能够感觉到自己因为情绪的变动而让瞳孔狠狠的紧缩着。现在的自己没有办法变回正常，我不敢抬头，身子甚至微微有些颤抖起来。 一只纤长有力的掌捏紧了我的下巴，猛一使力，我便毫无抵抗的被迫抬起了头。不敢让对方看见我现在的模样，只能死死的闭上眼睛。然而，在眼前一片模糊的瞬间，我看见了蘅因为疑惑而紧皱的眉头。看见了他满面的不解，坚毅的唇也紧紧抿了起来。身子越发颤抖得厉害，只能祈祷着，不要被他发现才好。 “睁开眼，惜墨。”蘅的声音低沉得让我感到害怕，我只能咬紧了唇在他的钳制下微微摇头。 “睁开眼睛，让我看见你。”低沉而让人不敢违抗的命令让我的身子狠狠一震，若是旁人，定是摄于威严要器械投降了。然而，我是惜墨，我有我的骄傲，有我的坚持。我不能让他发现我的秘密，我不能让他害怕我，排斥我，即便是因此再也不能靠近他。 伸手紧紧抓住那火热得甚至变得滚烫的掌，微凉的触感让他的手轻轻一颤，却依然没有放松。感觉到我的挣扎，声音竟然变得有些脆弱无依，低声乞求着，“求你，惜墨，让我看看你的眼，让我确定我的猜想。不要让我再痛苦下去……”一声无力的低鸣让我的心跟着一颤。难道，他已经发现了，或者说是怀疑了。不敢想象，若是真的被他发现了我的秘密…… 猛一咬牙挣脱了他的手退开两步，低头不让他看见我的眉眼，沈声道：“毕竟还是陌生人，我想，我们这样单独的见面确实有些唐突草率了。我，先离开了，若你真想见墨的话，早上来陆家吧。”假装自己没有看见他瞬间的怔忪，假装自己不在意他片刻的颤抖，想要追出来，可是见我决绝的背影只能握紧拳站在原地。 这样，就好，我，又让他讨厌了，又让他伤心了。当初身为墨时便擅自让他的一颗心失望，如今，又用这样冷漠的态度让他再次心寒。蘅，我此生，终究伤你太多。以后，怕是没有机会再见面了。猛一咬牙，强迫自己不要回头看他，让自己在他眼前融化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第二十章 即便变回了惜墨，身子依然敏捷灵活，在夜色中奔走跳跃，本就是猫儿，本就是属于夜的生灵，自然拥有悄然无息的夜的烙印。神鬼不知的回到陆家，在黎明到来变回墨的瞬间从小小的望月窗口回到了房间中。我不想让清担心我，他作为我的朋友，已经为我付出了太多。 果然，天才刚亮，蘅就有些突兀的出现在了清面前，清不知所以，眼看着面前的楚步蘅焦急慌张的模样只能想到是昨夜与我之间有了什么嫌隙，让看起来根本静不下心的他好好在客厅等着，自己则进了内室。 “墨，怎么了？你和楚兄之间，发生了什么么？”静静的看着我，直到蜷缩在床上的我微微抬起了头，清才微微抿唇坐在了床沿。柔柔的抚摸着我的毛发轻声说道：“今天早上，楚兄来拜访了，我看他的模样有些狼狈，更有些焦急，看样子，似乎是晚上根本没有睡。”叹息一声将没有丝毫挣扎的我抱在怀中，“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事情了么？我知道现在你不能说话，可是，看他的模样，似乎是来找墨。我能将你带出去见他么？” 本来因为听到蘅因为昨夜我的离去而颓废心中有一丝淡淡的欣喜，最起码，惜墨在他心中还是有一点位置。然而，今天，他是真的来找墨的。明明我就是墨，同样也是惜墨，可是，难以言喻的失落瞬间袭向心头，本来晶亮的眼也在瞬间悄然黯淡了下来。轻轻点头，任由清有些担心的看我一眼起身往客厅走去。昨夜，答应过他让他见到墨的。 原本俊朗非凡的男子竟然散发着失落的气息，只一晚，本该囧囧有神的眼中居然出现了淡淡的血丝。我有些心疼，情不自禁的从清怀中跳了出去，轻盈的落在了蘅的脚边。低声呜鸣着，试图让那双已经失神的眼再度聚起焦距。听到我的声音，身子狠狠一震，终于回神。仿佛这才突然看到我，发现到我的存在，眼中的惊喜难以掩饰，小心翼翼的颤抖着双手想要将我抱在怀中，可是，那明显的害怕，害怕我逃开，害怕我拒绝的颜色在他眼中同样浓重。心，突然疼了，我的离开，是不是伤了他太深。情不自禁的一声低唤，“蘅……”一如曾经。 突然之间，蘅僵住了，不敢置信的眼神仿佛在诉说着所有的震撼，‘墨，犹如过去那般呼唤我了，他，在唤我蘅，即便只是一只猫儿，依然清晰的唤出了我的名。过去的一切不是我的幻想，更不是错觉，那个让我心动的墨，当真存在过。而且到了现在，依然没有离开。’无可抑制的惊喜让他的眼瞬间散出了璀璨的神光，连带着那张本该颓废的脸也蓦然清晰俊朗起来，再也没有片刻前的低落灰暗。 猛地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捞起来抱在怀中，狠狠的揉搓着，却又异常温柔的轻吻着我的额头。我不想挣扎，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做墨，那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用一只猫儿该有态度来享受，表达自己的高兴就好。 低低的呜噜出声，高兴，但却没有其它特别的意义。蘅有一瞬间的惊慌，因为没有如预想一般听到我的心声，诧异地将我抱起面对他的眼。我能看清楚里面流转的疑惑，甚至是失望，害怕自己一时心软就会做出什么暴露身份的举动，只能尽量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空茫。 注视了一阵，或许是终于死心了，蘅悄然敛下了眉眼。眼看着清就要悄悄的退出门去，仿佛不经意间低声问道：“陆兄，对了，不知道惜墨现在何处？我想见一见他。” 我的身子瞬间僵硬，敢肯定，蘅察觉到了在他怀中的我的动静，可是，出乎意料的却并没有多加在意。松了一口气后又有些失落。清自然注意到了我的怔忪，微微挑眉，低笑一声，“这？楚兄和惜墨……” “我，昨夜做了些过分的事情，对惜墨或许是一种伤害。所以，我想向他道歉。不知楚兄，可否行个方便？”殷切的看着清，倒是让清一时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能悄悄看一眼在蘅怀中蜷缩着的我，见我淡淡的埋下了脑袋，一副正常的猫儿模样，只能轻叹一声干涩的笑道：“楚兄，实不相瞒，惜墨，今早已经离开了。” “什么？离开了？”惊讶毫不掩饰，可是隐约之中的一抹了然与惊喜，我也看得分明。有些无奈，却也不能否认心底那一抹淡淡的期待。 “是啊，今天凌晨离开的，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无奈的摊摊手，眼看着蘅突然之间将灼热的目光转向了他怀中的我，悄然离开了房间，只留下互相对视的我们。 仿佛过了天长地久，我甚至觉得再这样凝视下去，我的眼睛会告诉他我的一切时，蘅终于移开了目光。将我紧紧压在怀中，似乎要嵌入身体，刻进灵魂一般的用力让我透不过气，可是我却甘之如饴。只希望这一瞬间能够永恒，即便要用一辈子来偿还，也无憾了。 “墨，告诉我，告诉我，你就是惜墨，求你，告诉我。”原本将我紧紧搂在怀中的蘅突然用力握着我前肢腋下，一双在痛苦中挣扎的眸子因为难以抑制的冲动而变得通红。“我知道，你就是惜墨，告诉我真相，变回惜墨。不要让我的希望落空，更不要让我的感情落空。求你，墨……” 这样疯狂的他是我所不曾想见的，我吓坏了，甚至更本就没有注意到他究竟说了些什么。第一次，我对他感到了恐惧，不想再与他单独呆在房间中。我不知道若是继续这样下去，究竟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剧烈的挣扎着，终于对着这个我深爱的人挥出了爪子。毫不闪避的蘅颈上多了三道带着锋利印记的伤口，几乎只在瞬间，鲜血顺着那漂亮的颈脖淌了下来，点染了月白的衣衫。 我几乎不能呼吸，鲜血早已浸染了我的眼，那样的伤口，是我造成的。枉我还自称爱他，可是，他的身上，竟然留下了我亲手而为的伤口。那殷红的颜色仿佛魔魇，渐渐染上了我的眼眸。本来安静的因子开始躁动起来，我甚至能够感觉到那双眼睛正在疯狂的紧缩，变得如同身在血腥的战场般锋利尖锐。 本来痴狂的蘅因为我的伤害已经安静了下来，狂乱的眸子变得安静，看着正在挣扎的我，用尽全力想要制止我的疯狂。不敢置信的眼眸死死看着我，里面的担心，疑惑，还有淡淡的恐惧深深刺伤了我的眼。 我不要再伤害你，如今的我已经失去了爱你的资格，不论是作为墨，还是惜墨，我，都不可能再留在你身边了。若是我的存在始终会成为你的牵绊，那，我就真正彻底的消失好了，就好像，墨，惜墨，从来没有出现在你的生命中一般。在他呆愣的瞬间猛地一跃而起，消失在了微微打开的窗口。 蘅怔愣片刻后几乎疯狂的叫喊在身后渐渐飘散，伴随着我眼中或许是最后一滴泪，融化在了浅薄的清风中，再也无迹寻踪。 第二十一章 我回到了曾经作为王者的那片郊区，对于我的回归，郊区的生物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欣悦。因为在我离开之后，虽然那五只战斗机器一样的野狗也离开了，可是，偌大的地盘没有一个王者来统一管理，变得混乱而残酷。弱小者基本无处求生，不论是帮派间，亦或是单个的争斗此起彼伏，没有停息。本来远近闻名的一块乐土生生变成了炼狱。 如今，我回归了，还带上了被我收服的五只野狗，用整整半个月的时间将曾经属于我，现在也属于我的地盘平复。甚至于威名更甚从前，连附近的几块有名的势力范围也尽量避开了与我的领地的接触。这一片被我称之为‘月郊’之地，再度恢复了繁荣。其中生活的动物们再次获得了和平的荣光。他们感谢我，同样敬畏着我，不知道身为娇小异常的猫儿的我竟然会拥有那样几乎根本不能想象的战斗力，还收复了远近闻名的五只战斗机器，将我奉若神明。 只是他们好奇，伟大的猫王消失了一段时间之后再度回归，竟然拥有了名字，眸中竟然点染了感情的痕迹。还是一样强大，甚至比之从前更加无敌。然而，却会在每一个浓重的夜中消失，任凭翻遍整个‘月郊’。 他们不知道，每当夜幕降临，坐在最高的树杈上的那个纤细漂亮的少年，竟然会是他们崇拜的神。有些遗憾，过去，我最爱做的事情便是沐浴着清冷的月光在浓稠的夜色中行走。这能让我变得安静，享受宁谧。现在，是再也不可能拥有那份闲逸了。只是，身为惜墨的我现在心心念念的那人，是否也同样如我一般，正在看着这一片美得心惊的夜空，不得而知。 身为人类，最起码曾经，还有有时候身为人类，如今，却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怪物的我，怕是只适合，也只配生活在人类所不能触及的角落，这属于夜，属于残酷，属于阴影的角落。 这半个月，我不可抑制的想他，想起了所有这半年来所接触过的人，甜蜜又酸涩。我是猫儿，寿命怕是也不能如人类一般长，早点离开也好，仅仅是这半年的记忆，已经足够我回忆永生。 我感谢曾经的那一场意外，将本该失去所有的记忆，消失于天地间的惜墨拉入了时空的隧道。变成了墨，变成了猫儿。虽然有痛苦，甚至于在某些方面看来痛苦更甚于快乐。可是，我依然感到庆幸。在异世界，我感受到了温暖，感受到了爱。母猫的爱，陆戏清的爱，还有，楚步蘅的爱。有了这些，亲情，友情，爱情，我都感受过了，已经够了。拥有了这些，虽然短暂，可是这一生，足够了。 任由脸颊上冰冷的触感缓缓滑下，在清冷的月色中蒸发，带走了最后一丝不甘。 遥远的彼方，我心心念念，但却再也不想碰触，再也不想回忆的地方，有着一抹难以忘怀的心伤。 惜墨消失了，墨，也在眼前消失了，楚步蘅在看见墨逃离的瞬间尖叫一声追了出去，却再也没有办法看见那一道纤细的影。他绝望了，是自己的疯狂吓坏了墨，明明知道他是个敏感纤细的孩子，为何竟然还要那般逼迫于他。明明知道他有可能再也不会回到自己身边了，却依然在陆家痴痴候了三天，依然没有看到那纤细的孩子。惜墨，墨，如同从来没有在这世上存在过一般消失了。 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结束，不论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都不愿意这样与那美丽的少年，亦或是高贵的猫儿结束。 连续半月，甚至放下了手中的生意，让许南湘全权处理着一切事物。每天出现在陆家门口，只为不想错过一丝可能。到了后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等待什么，明明，早已猜到，他，已经不可能再回到这里了。可是，那一份绝望中绝不放手的坚持，又是为了什么。 陆戏清不忍心，看着那叱吒风云的男人竟然变成这般颓废模样，仅仅半月而已，他，还是那个纵横商海的楚步蘅么？终是轻叹一口气。惜墨，就算你不允许，可是作为朋友，我不想再看见你们这样痛苦下去，即便我现在不知道你究竟在何方。况且，你心中的痛，不会比楚兄少，我知道。所以即便你最后怪我，我依然要将这一切都告诉他，他有权利知道真相。 陆戏清的叹息，妥协，楚步蘅看在眼里，他知道，终于，到了揭开真相的这一天了。细细的听着陆戏清所知道的一切，即便他没有说，可是，却早已猜到了那夜，在睡梦中呼唤自己的少年，便是惜墨。明明，他这样爱着自己，而自己，竟然在他的面前对另外的人好，将他错认。原来，一直以来，静静的守在自己身边，浓重的爱着自己的，竟然是墨。自己错认他人，将扬轻认作他自己梦中深爱的他，将未婚妻扬袖带回了家中。甚至因为他伤心的逃避而否认了他们之间所有的一切，混蛋的认为自己和墨之间，只是正常的主人与宠物的交往。冷淡了他，忽视了他。原来，自己竟然在不明真相的过去伤害了惜墨，伤害了墨，如此深。 他只是看见我对旁人的好感到痛苦绝望而已，而我竟然丝毫没有发现他的异样。任由他痛苦，看着他渐渐在自己面前死了心，甚至，竟然做出了为了自己的幸福离开的决定。宁愿呆在唯一知道真相的朋友身边，静静的看着自己，注视着自己的幸福。可是，没有了你，我又如何会得到幸福，惜墨。 陆戏清没有打扰，看着他眼中流转不定的兴奋，痛苦，悸动，绝望，只是等候着他的清明。终于，仿佛天长地久，初步蘅的眸中再也没有疑惑，没有摇摆，尽是坚定。陆戏清欣慰的笑了，既为了惜墨的等待，又为了楚步蘅的明白。不管是否已经来不及，至少，你们彼此，已经将心交付。至少，惜墨，你的一腔爱恋没有落空。或许已经迟了，可是，最终得到了，不是么。他，也是爱你的。 “我会找到他，天涯海角，诉说我的爱恋。” 楚步蘅离开了，虽然精神不济，可是俨然变回了那个纵横风云的楚步蘅，笑傲天下。陆戏清笑了，为了自己的对手的归来，更为了惜墨那一份痴缠的爱恋。 发动所有的关系，在方圆百里之内形成了地毯式的搜索，便是用尽一生，也绝不会再让你有机会从我身边逃开，只因为我的爱是霸道的禁锢。墨，惜墨，从你爱上我的那一刻起，从我承认我也爱你的那一瞬间开始，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第二十二章 远在‘月郊’，我总是不自觉的凝望着遥远的城镇，我知道，我放不下蘅，虽然已经决定就这样离开，再也不去打扰他的生命。 今天，从动物们带回来的消息中我察觉出了一丝异常的波动。好像齐州城中从昨天开始就一直不平静。没有人具体清楚这一份难耐的躁动究竟是什么，只是隐隐之间，整个齐州流动着烦乱的暗流。好像所有曾经沈淀安静的地方都被生生搅乱，再也没有过去的那一份平静，在繁荣有序的表面下，流动着躁动不安的气流。 我有些担心，尽管心中并不承认是担心蘅出了什么事情，强迫自己认为之所以这样烦躁只是因为担心有一部分食物来源源自于齐州的‘月郊’的生物们，担心朋友陆戏清。在得知消息的那一瞬间危险的眯上了眼睛，一如离弓的箭矢，只是眨眼，便消失在了最高的树杈上。甚至来不及向树下依附着我，依赖着我的大家有些什么表示。 整个齐州几乎笼罩在一层看不见的暗流之中，盘旋过所有的地方，包括那些淹没在尘埃中的角落，仿佛春风过境，拂过了每一寸土地。我是人，同样也是猫儿，我可以从不同的角度观察这个世界，所以，我将那一股烦乱复杂的暗流看得清楚。而那股暗流的源头，就是楚家，难道说，蘅，出了什么事情？不敢想象，在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若是蘅有什么意外，我怕我会活不下去。 犹豫着究竟要不要踏进那熟悉无比，如今，却已是不再属于我的地方。突然之间，一股乱流席卷而来，目标，竟然是我。猛一眯眼，正准备跃上身边的墙头，那道熟悉无比的身影却凝固了我所有的动过，只能怔怔的站在远处，看着他不可置信的惊喜在眼中缭绕，生生不息。尚且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甚至于表现出见到他的喜悦，亦或是惊讶，便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搂进了怀中，死死地，毫不放松。那熟悉的气息再次充满了鼻腔，令人安心，终于放下了一直悬吊的心来。 “墨，终于，终于找到你了。不要再离开我，我承受不住再次失去你的痛。若果你再次离开我，我一定会活不下去的。救救我，惜墨……”那一声浅淡的叹息裹挟着无尽恐惧与乞求，如同惊雷在耳边响起，他的话是那样笃定，再没有丝毫之前的犹豫，怀疑，而是肯定。我只能想到，是清，将我的一切告诉了他。 蘅察觉到我微微眯起的眼，心中一跳，脸上立时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也不管在大街上被众人看着，郑重其事的向他怀中的猫儿解释着。 “墨，不要生气，是我一直求陆兄，他不忍心才将事情告诉我的。不要怪他，都是我的错。我想要找到你，实在想见到你，这才在整个齐州寻找你的下落。” 果然，细细感受周围的空气，原本那一股急促的暗流竟然消失了，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么？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还这样千方百计的寻找我，我，可以抱有一点希望么？直到傻傻的被带进了府中，才后知后觉的开始挣扎，徒劳的想要脱离那实际上根本不想离开的怀抱。 蘅只是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脊背，任由我的动作，然而，在看见他颈脖上淡淡的三条纤细的痕迹的瞬间，我的身子僵硬了。这，是我带给蘅的伤害。 一直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的蘅察觉到了我突然黯淡下来的气息，反应过来我究竟看见了什么，立刻轻笑着抓挠着我的头。低沉的嗓音散发着幽幽磁性在我头顶响起，“墨，不要悲伤，更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若非当日我逼你……而且，这是你在我身上留下的永远不会去掉的痕迹，是你赐于我的刻印，是我属于你，属于惜墨的证明。谁也不能否定的烙印。”紧紧的看进了我的眼中，死死抓住我挣扎不休的灵魂，安抚着我的痛。“所以，不要再自责了，我不会让这条痕迹消失的。” 我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反应才好，感动，这是真的，因为即便在他知道了我的真面目的现在，蘅，他依然没有抛弃我，甚至，爱着我。害怕，恐惧，却也是与时剧增。我，始终不是人类，也不知道最后的结局究竟是什么，我们，当真能够在一起么？ 乱了，只能静静的窝在他怀中，陷入了自己的思绪。蘅只是温柔的用那宽大的怀抱将我笼在他的怀中，静静的等待着。等待我主动向他坦白一切，等待我的答案。 第二十三章 夜幕已经降临，依然还是那间熟悉的房间，那张拥有他的气息的大床。蘅满面难以言喻的紧张，看着蜷缩在床上，身子渐渐泛起了点点冷光的我。虽然在这张床上已经有了很多次的变身，可是，当着他的面，在他担忧颤抖的眼神下，还是第一次。本来已经麻木，可是，因为有了蘅的注视，保护，总觉得自己变得无比脆弱，疼得钻心，让人一生铭记。 难以忍受的片刻终于过去，再次打量自己纤细白皙的身子，依然觉得不可思议。突然想到自己是在蘅的面前，这般赤身裸体，突然之间通红了一张美丽的小脸。然而，待我悄悄打量面前的蘅，心中又是狠狠一痛。 那张泰山崩于前不变色的脸显得那样痛苦，璀璨的眼中竟然溢出了两行心疼的泪。这，是为我而流的么？是因为心疼我么？情不自禁，伸出纤细温凉的指轻轻擦过他的脸颊。却在刚刚碰触到他的瞬间引来蘅一阵不可抑制的轻颤。 猛然回神，蓦地抓住了我依然停留在他脸上的手掌，温柔，却又绝对不容人反抗的细细包裹着，贴上了他惨白颤抖的唇。 滚烫的掌心爱怜的磨砂着我的脸颊，任由我一如猫儿般细细磨蹭着，没有说话。眼中流转的，是无尽的疼惜。几乎语不成声。“惜墨，原来，一直以来，你竟是忍受着这样的痛苦呆在我的身边，为什么，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他的模样看起来有些疯狂，可是，不同于上次，我享受他为我而痴狂的模样。 “为什么不告诉我，一直以来只会独自一人默默忍受？你知道，当我得知惜墨与墨竟是同一条灵魂，当我从陆兄的嘴里知道你竟然会变身，想到你的痛苦，我究竟是如何的心痛。可是如今，真真看见，竟然才知道我所以为的那些都只是九牛一毛，我的心，在痛，痛得几乎要裂开，几乎要碎掉，你知道么，惜墨，我的心，在痛啊……”低吟一声，将我狠狠的揉进了怀中，动作霸道，却轻柔无比。细心地用床上轻薄的棉被将我光裸在月光下的身子遮盖起来，全数拢进了他的怀中，再不松开。 不想再逃避，更不想再次离开他身边，我不知道，如果没有他，我是否能够活得下去。安静的躺在他的怀中，将心中的恐惧，疑虑，尽数告知。“蘅，对不起。”不敢看他，只能将脑袋埋进他怀中，“我叫惜墨，原本，是另一个世界的一抹幽魂，却在无意中进入了这个世界，成为了一只猫儿。本来，我只是一只猫儿，即便拥有人类的灵魂，思想，可是，没有人能够发现。所以，我也就安心的呆在你的身边，看着你，爱着你，只是作为宠物就好。可是，听说你有了未婚妻的那一夜，或许，是我太不甘心，真的想要得到你的爱，我，竟然变身成了人类。我以为我会得到幸福，可是，在阳光跃出地平线的那一刹那，我竟然又变回了墨。”自嘲的一笑，可是那笑中究竟是如何的辛酸，心痛，我不知道，只是一直静静的听我倾诉的蘅那紧紧搂着我的手臂又紧了紧。 眯了眯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而平缓，“那时，我才明白，原来，我对你的感情就如同惜墨，是见不得阳光的，只能生存在冰冷浓重的夜。我害怕，我害怕你知道真相，我明明是只猫儿，可是，竟然会在晚上变成人类。这样的我，是妖怪，是不能行走于天下的存在。原本想着，就以墨的形态陪在你身边，可是，如今，你已经有了未婚妻扬袖，还有，扬轻……”身子不自觉的颤抖着，想起了蘅对扬轻的温柔，甚至于有了扬轻，便忽略了我的存在。声音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是啊，蘅，还有扬袖扬轻。我，究竟又算个什么角色呢？难以言喻的恐惧再次席卷全身，吞噬了我的灵魂，身子几乎绝望的颤抖着。 带着令人疯狂的自责，恐惧，蘅抱紧了怀中的我，就好像是怕我会突然消失，想要将我深深的刻入灵魂一般用尽了全力。低声乞求着，竟是如此卑微。“不要这样，惜墨，不要这样。我爱你，你知道的，我爱你。对于扬袖，她只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妻，我根本就没想过与她成亲。而扬轻则是一个误会，我爱上了在夜中深情的呼唤着我的少年，就是你，惜墨。只是当我醒来的瞬间，看到的，居然是初来的扬轻，所以我误以为他就是你，所以才会将注意力放在了他的身上而忽略了你。对不起，对不起。可是，后来我发现了扬轻并非是我梦中的少年。他温和清秀，可是，却没有令我心动的瞬间。所以，即便后来我一直以为他是我梦中的少年，却再也找不到那一夜的心跳。你离开了，我满脑子的，竟然是你的影子，只有你……” “真的？”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事实，只能张大了嘴从他怀中抬起头来，痴痴的望着那深情的凝望着我的男人。 “是，这些都是真的。我爱你，惜墨。” “嗯，我也爱你，蘅。”再次将头埋入了他怀中，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安抚了我本是躁动不安的心。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享受着蘅身上霸道温柔的气息。 火热的指尖轻轻抬起了我的下巴，蘅的眼中还有疑惑，“惜墨，告诉我，为何，你竟然要躲着我。宁可告诉陆戏清你的一切，也不愿意告诉我。难道，我就这样不值得你信任？” “不，不是的，蘅……”我有一瞬的紧张，害怕他因为这些而失去对我的宠溺，慌乱的解释着，却有些语不成章。倒是蘅看见这样难得脸红焦急地想要解释的我轻轻笑了起来。几乎是下意识吻了吻我的额头，安抚着我的慌乱。却不知道因为他这样爱怜的动作，我的心跳霎时间狂乱。羞怯的低头，不想让他看见我的绯红的脸。低声道：“我害怕，因为我爱你，在乎你，所以我不能忍受你对我露出一点点的恐惧，厌恶。天下间，能够接受我这样的妖怪的人少之又少，我不在乎。只是，普天之下唯一不能对这样的我厌恶排斥的，便是你。所以，我不能，亦不敢冒险。我宁愿墨在你的心中只是一个美好的梦，错觉般的梦，也不要自己亲手打破了这一层朦胧浅淡的的期望。我宁愿此后的一生，只能看着你幸福，只能孤单的独自在这人世间游荡，哪怕是最后悄无声息的死去。也不要你知道了真相之后对这样的我感到害怕，恐惧，拒绝。那样的话，我生不如死……”叹息着，将自己窝进了他怀中。 感受着蘅的颤抖，甚至是淡淡的恐惧，我知道，这，是对我会消失在他眼前的恐惧。只能用自己的呼吸，心跳，体温来告诉他，我，惜墨，是真实存在着的。 “惜墨，不要再害怕，不要再逃避。从现在开始，我会保护你，宠着你，爱着你，不让你再受一丝一毫的委屈。不会再让名为惜墨之人，再有机会孤单的行走在冰冷的夜色中。你的高傲，优雅，只能是活在我面前。无论天涯海角上天入地，我，楚步蘅，会永远陪着你，不离不弃……” “蘅，我，终于得到了么？” “是的，惜墨，你得到了。我，再也不会放手了，可要做好一生一世被我禁锢的觉悟。你，逃不了了，我的宝贝……” “求之不得，哼哼……” 第二十四章 我，作为墨又回到了阔别上月的楚家，一切都仿佛没变，可细细一看，一切，却又变了。楚家不再只有墨的存在，而蘅的心中，却只剩下了惜墨的身影。 扬轻扬袖还住在府中，可是，却仅仅只是过客而已。我还是与蘅同塌而眠，只是夜晚不再出门，只因为那时的我，是惜墨，是安心的窝在蘅温暖的怀中的惜墨。 他爱极了我慵懒的模样，没办法，一天中同时做人又做猫，我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没办法全新的演绎，反而变得有些怪异。试问谁家的猫儿能够听懂人的话，而且，举止行为也高雅异常，全然不似普通的宠物。又敢问谁家的人能够如猫儿一般轻灵矫捷，浑身散发着慵懒魅惑的气息。每当看见我做出不符合当时的身份的举动，蘅总是爱宠溺的点点我的鼻子，在头顶或是额间印下怜爱的一吻。 他爱极了我被他调戏之后红透的脸颊，若是白天，看不出脸色，可是那瞬间紧缩的瞳孔也能让我的窘迫，羞涩，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他爱极了我脸红了之后骄傲的挣脱他的怀抱跑开的身影，据他说，有些摇晃，不同于平时的优雅高贵，别样可爱，让人想要抱起来狠狠蹂躏一番呢。若是在晚上，我会背对着那个闷闷地笑着的家伙，却总是被他霸道的圈住身子扭了过来。我不要被他看见我脸上的羞红，只能愤愤的将脸埋进他的怀中。我甚至怀疑他有的时候是故意要逗我害羞，好让我难得的主动抱紧了他缩在他怀中。 他爱极了我蜷在他怀中，不自觉的朝温暖的胸膛拱动，磨蹭的模样，不论是白日的墨，亦或是夜里的惜墨。 我能感觉到蘅对我的宠溺，爱恋，被他这样宠着，我已经离不开他了。蘅却乐见我这样的改变，不再小心翼翼，开始对他任性，对他撒娇，开始展现我没有来得及享受的真正的自我。 昨夜他吻了我，唇。明明，这样的举动在相爱的人之间十分常见，可是，直到现在，当蘅盯着我的唇轻笑的时候，我依然会感到窘迫，紧张，羞涩。 明明怀中抱着的是墨，可是，在看着我的眼睛的瞬间，他竟然坏笑着舔了舔唇，眼中翻滚着戏谑，享受，仿佛正在回味着昨夜我没有拒绝，到最后甚至竟然忘了呼吸憋得俏脸通红的吻。 如他所料，我害羞了，羞恼了，紧缩着瞳孔挣扎着从他怀中跳了下来。轻盈的落地的瞬间，悄然回头，竟然看见了他如我所料般意犹未尽的用手指情色的划过湿润饱满的唇的瞬间。再也受不了了，如果是惜墨的身体，现在估计连身子也泛着微红了。脚步有些虚浮，左右摇摆着，有如初生的孩子，趔趄着脚步。我终于知道蘅爱极了的我难得幼稚可爱的模样究竟是如何，就是现在这般云里雾间。 混不知觉的穿过花园，踏进了后院。原本，这里我便少有走动，待到后来楚华容，扬袖扬轻的出现之后，我便更是拒绝接近有他们存在的这一方天地。只是如今，我已经全然的住进了蘅的生命，没什么好担忧，害怕。我相信，我已经能够坦然的面对他们的存在。所以，我没有停止走向后院的脚步。 本来拒绝接触的两道身影出现在了眼前，和原来没有变化，只是隐隐之间流露的落寂却也让人不容忽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可是，我不能退步，因为爱情本就是自私的。我爱蘅，蘅也爱我，我没有办法将他的爱分给旁人，同样，旁人也没有办法在蘅的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显然，那两人也早已经注意到了我的存在，有些意外，我这个已经消失了许久了，被主人赠送的‘宠物’竟然会再次出现在这里。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愣愣的站在了原地，互相看着对方静立的身影。就在仿佛陷入永恒的瞬间，却被一阵难以压抑的愤恨所打破。敏感的回头，看向那个悄然站立在角落中的女子。俏丽，却沉重。 我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看见我，那股太过明显的恨意，并非是针对我。在她目光的尽头，毫无意外，是扬轻与扬袖。 没有人想过要在一只猫儿面前掩饰什么，自然也就没有因为多了我这样一个入侵者而收敛起各自的眼色。楚华容的厌憎如此明显，然而其中，却又夹杂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爱恋，即便是扬轻扬袖，怕是也应该能够察觉得到。看姐弟两人那有些尴尬的神色便知道，他们，是明白的。而且，除却扬袖的坦然，扬轻的目光闪闪躲躲，竟然不敢接触楚华容威逼的视线。能够猜出来，楚华容的爱与恨，是针对扬轻而去。 早就听说扬袖是蘅的未婚妻，而扬轻则是因为二小姐楚华容的爱恋才被邀请前来楚家作客。如今，他竟然爱上了楚步蘅，顾不上一个爱他的女子，更顾不上那是自己未来的姐夫，心安理得的接受楚步蘅的好。这样横加而来的插曲，让扬袖如何能够接受，让楚华容又如何能够承受。 然而，让我疑惑的，是楚华容的心情。能够看出来他对扬轻还有眷恋，即便是对抛弃她的感情的恨，也不该这般浓重才是啊。可是，她眸中的怨愤，竟然深到这样的地步，我只能想象，并不仅仅因为扬轻对她的感情的背叛，他们之间应该还存在着什么羁绊。 曾经，我也被她用怨愤的目光注视过，的确，当日，我被蘅亲昵的抱在怀中，以至于蘅甚至忽略了她这个从小宠大的妹妹时，她便是用那样愤愤的目光看着我。如今，竟是如此相似，除了那一点点的爱恋，更多的，便是当日那般的恨。难道说，楚华容心中真正的爱恋，竟然是…… 只要稍加验证。我故意发出低低的声响，打破了三人之间有些僵硬诡异的气氛，坦然的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高贵而不可侵犯。果然，楚华容惊讶于我的出现，脸上的阴云更加浓重。虽然注意力仍然没有离开扬轻，可是隐约间，她对我所展露的态度也并不友好。我知道，我猜对了。可是依然有些不可置信，然而，除了那个答案，便再也没有她会有这样的举动的理由了。只是不知道蘅究竟知不知道他的妹妹竟然怀着这样的心思呢。 第二十五章 久久不见我回去，蘅有些担心，尽管是在自己家中，可是他想将我时时都困在怀中，不能离开一步才好。这样的禁锢虽然强势，可是，我并不反感，这会让我有安全感，让我知道他是在乎我，爱着我的。所以，我乐于接受他孩子气的霸道。 我才离开了不到一刻钟，他便担心了，一路寻来，终于在对峙着的三人面前发现了我的存在。满面宠溺，哪里顾得上旁边看着的几人，伸手将我捞进了怀中，捏捏我的鼻子，宠溺中带着淡淡爱怜的责备。 “小家伙儿，怎么可以跑这么远，害我好找，看我今晚怎么罚你。”见我的淡淡的眯眼，他知道，我正在表达我的不满，因为刚刚他笑我，我的气还没有消。转头不看他，却引来他一阵难抑的低笑。“好吧，我以后不笑你了，乖，不要动，不然的话，今晚我是真的不会放过你哦。”邪邪的笑着，轻轻压制住我并没有用力的挣扎。俊朗的容颜因为那一笑散发出无限容光，那一瞬间，不远处的三人都有些痴了。呆呆看着我与蘅这样情人般亲密无间的一幕，眼中难掩不解与悲伤。 即便是伤害，我们彼此也不会放手，因为爱情一旦有了第三人的参与，那便注定了会有悲伤的结局。 似乎是才发现身边的几人，蘅收敛起了面对我的温柔的笑，满面客气淡淡扫了一眼脸上各自带着震惊的三人。 “哦，难得看见你们三人聚集在了一起，我原本以为你们因为不太熟悉的缘故怕是不怎么容易谈到一起。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呢。”虽然在说着那三人的事，可深邃的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他怀中的我，手指戳了戳我的身子，逗婴孩儿般轻叹一声。“对吧，墨。” 我极享受他这样的宠溺，浅浅的笑了，“是啊。”他总是能明白我没有说出口的话，能看清楚即便身为猫儿的我的表情。然而，这样的我们却触犯了太多人的禁忌，在他们的心中神邸一样的男人，竟然将自己全部的温柔，宠溺尽数给了一只猫儿。不在乎亲生的妹妹，不在乎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女子，不在乎曾经那样温柔对待的少年。所有的温柔，专注，全数放在了猫儿的身上。这样的发展，他们不能接受，几乎立时变了脸色。 楚华容惊叫一声冲到我们面前，我不知道她究竟是在惊讶蘅的出现和对我的温柔，还是在不满我的再次出现与对蘅毫不在意的霸占，又或许，兼而有之吧。可是，我不在乎，依然满面的高傲冷淡。 “哥哥，你怎么又将他抱回来了。不是已经送给……”蘅伸手打断了楚华容带着淡淡怒气的质问，有些不耐烦的皱眉。“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问题。而且，我离不开墨，同样，墨也不会从我身边再逃开。当时之所以会离开，自然是有误会，以后不会了，我保证。”最后一句话是对我说的，我能看得出来蘅眸中的决心，呜鸣一声，舔了舔他的脸颊。却引来这个稳重的男人一声惊喜的轻呼，“墨，你竟然主动……”不敢让他将后面的话喊出来，只能用小小的爪子按住了他的唇，看着他的眼中闪动着难以言喻的喜悦，无奈的轻叹一声。这个孩子气的男人，如娃娃得到了糖果的奖赏后开心得不可自抑的男人，真的是那个纵横天下的楚步蘅？ 与我有同样疑虑的人不止一个，三人痴痴的凝望着得意忘形的蘅，难以想象他开怀的笑，竟然这样蛊惑人心。痴了，醉了。若是能得到这样的他，得到他这样的温柔，便是一生也无憾了。然而，如今，最大的敌人，或许也是唯一的敌人，竟然变成了一只猫儿。一只神秘优雅，仿佛高贵不可攀的猫儿。这样的结果，没有人能够忍受，可是，在蘅的面前，却不得不隐忍了下来。 扬袖是个知书达理的女子，我一直都知道，对于弟弟抢走了她的未婚夫，最起码曾经是这样，她恨，却更爱这个亲人，只能期望他们能够幸福。而如今，太多的情况出乎意料，我的出现抢走了蘅所有的注意力，他所有的关怀与温柔只为我一人绽放。我很满足，但他们，必定是不甘心的，包括这个深明大义的女子。她也有她的底线，她不能容忍自己败给一只小小的猫儿，不能忍受这样让人不能理解的结局。 没有想过要伤害我，只是想要知道我的一切，想要知道我究竟是如何竟然能够吸引了那不将天下放在眼中的楚步蘅的目光。因为她的身上没有恶意，没有杀气，所以，我允许了她的跟踪。 说真的，我并不讨厌这个付出一切的女子，我相信，她不会将看到的一切言之众人闻。所以，我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真实的身份，我要让她看到我的一切，我要让她知道她究竟失败在何处。因为这个女子的骄傲绝对不会允许她败在莫名之处，同样，我也不忍心这样一个好姑娘当真因为我，因为蘅而毁掉了一生。所以，我要让她看到事情的真相，让她能够放手得安心而干脆。 第二十六章 任由她跟着，悄悄隐藏在了属于我与蘅的房间的窗外。蘅自然知道来了一名不速之客，可是，他宠着我的任性，知道我必定是晓得身后有人跟踪，而且是同意了那人看到我的秘密。所以，蘅只是浅淡的笑着，一如往常，自然的将我搂在了怀中。眼看月色渐渐清明，将一床薄被掩盖在我的身上，低唤一声，‘惜墨’。 当做为惜墨的我在蘅怀中迎着月色抬起头来的瞬间，我能感觉到窗外那浮动不安的气息，她的惊讶，甚至是一瞬间的恐慌，我都听在耳中。蘅没有在意窗外的她的动静，只是爱怜的看着我，指腹细细擦干了我额上因为疼痛而留下的汗渍。 “惜墨，为什么这一切要让你来承受，我多想帮你承受这一份非人的痛。如若不能，能与你分享，帮你分担，即便是痛苦，我也甘之如饴。” 轻轻描摹着蘅俊朗的眉眼，里面的怜惜让我心安，“不要这样，蘅，若不是经受这些，我又怎能与你相见，为了能够留在你身边，这些，又算得了什么？”浅浅的笑着，将自己的坚强与无悔展露给这个即便是现在，也会为我的痛而心疼流泪的男子。轻轻吻上了他微皱的眉间。 能够察觉到窗外那到渐渐平息下来，但却依然因为震惊而心跳奇快的女子的离开，我们都是欣慰的一笑，因为知道，她，扬袖，这个聪慧的女子已然明白了一切。 蘅轻轻磨砂着我的唇，低沉的话仿佛不经意间将人拉入蛊惑的深渊，“惜墨，这样，好么？将自己的真身让她知晓。” “没什么不好的，因为，我不想伤害太多人。那几个人里面，我信任这个女子。我相信，我的眼光没有错，她会真正放手，最后，会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的。” “惜墨，只要是你做出的决定，我都会支持。而且，我相信你，我知道，惜墨不会做出让任何人受伤害的决定。因为，我爱你。”细细的描画着我的眉眼，似乎要将我的一举一动都刻进他的心里。我贪恋着蘅指腹的美好，舍不得，柔柔的将脸庞贴了上去，想要更加多的汲取他掌心的温度。这个强势又孩子气的男人早就料到了我会有此一着，或许，之前的挑逗都是为了让我主动凑上去所做的前奏。总之，当我闭上眼靠近后，能感觉到唇上有滚烫柔软的触感。触电般，想要闪开，却被眼疾手快的他按住了头动弹不得。滚烫的舌尖在唇上细细的滚动，描摹，几乎融化了我的理智。傻傻的放松了唇，却在片刻被他抓住间隙侵入了。躲闪不及，只能任由他在嘴里肆虐，惩罚一般侵略着每一寸空间。追逐着舌，与他共舞。这样的吻几乎让我招架不住，甚至于根本忘记了要脸红，要羞怯。直到呼吸不畅的通红了双颊，这才被他放开。唇边牵起一抹晶亮的丝线，有些别样的扉扉银靡。 蘅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甚至于邪肆的舔了舔他自己的唇，我才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本来因为缺氧的脸更加红了一圈，几乎要滴出血来，也顾不得自己紊乱的呼吸埋下了脑袋。 他只是宠溺的将我拥在了怀中，点了点挺翘的鼻头怜爱的责备着，“小傻瓜，都说了，这种时候，要闭上眼睛享受。还有，用鼻子呼吸。”为我青涩的反应感到有趣，甚至恶意的舔了舔我的鼻尖。感觉到一阵温暖濡湿，我惊吓般抬起了头，看见了他似笑非笑的脸已经窘迫得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轻咬着唇，任由水晶般魔魅的眸子含上了淡淡的水雾。 蘅怜惜的抬起了我的脸，温柔的吻了吻眼睑，低声戏谑道：“这是惩罚，惩罚你今日离开我那样久。还有，你这样美丽的模样是独属于我的，惜墨，你却让别人看了，所以，刚刚的，是惩罚。” “小气鬼。”低声嘟哝着，可是声音里的欣悦却难以掩饰，因为他吃醋了，他在乎我。 “你说什么？小东西，居然敢不服我的惩罚，还敢有意见了。看来，还是罚得太轻了。”一边低声说着，作势又要扑了上来，吓得我低呼一声，终于抬起头，用那一双满含着水汽的眸子深深凝望着他，再加上轻咬着唇的委屈模样。果然，那本来扑羊饿虎般的男人立刻软下了表情，爱怜的将我搂在了怀中，即便明知我那是装的，却也只能轻叹一口气。“你啊，总是这样让我没有办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啊。我的宝贝。”他总是不能眼看着我的委屈，因为，我是他挚爱的宝贝。对此，我引以为豪。 如我所料，扬袖再次看见在蘅的怀中身为小小的猫儿的我时有一瞬间的紧张，可是，那双满是不敢置信的眼中却也有着如预料之中的释然。尽管现在还不能消化，可是，她却知道那是事实，也让自己接受那个无懈可击的现实。偷偷看我一眼，在我对她友好的一声低鸣之后有些别扭的扭开了头，然而，她眸中淡淡的轻松让我由衷地感到了开心。这个女子，当真不负所望，若非像我现在是这番模样，倒还真想与她交个朋友畅谈一番。相信，她不会让我失望。 倒是扬轻诧异于姐姐与我之间那莫名的友好气氛，怪异的看了我们一眼又将殷切的目光投在了蘅的身上。明明，曾经的那一段日子你对我那般温柔，为何现在，竟又是如此冷淡？淡淡的失落笼罩着这个清秀的少年，只是，他太过投入，已经注意不到其它，注定了不会有好的结局。角落中的楚华容眸中依旧闪烁着冰冷的光，看着扬轻，更看着我。 “扬袖，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今天将你们都请来，主要是想要请你原谅，再有，请你成全。” 早就已经料到蘅会有这样一说的扬袖惨淡一笑，毫不掩饰眸中的失落，却也只是任性这一瞬间。片刻之后，便被坚强与了然所取代，坐直了身子。淡淡轻笑，“步蘅，我知道你会对我提出这样的请求。说真的，若是在昨日以前，或许，我不会这样轻易的放手，可是……”说话间，复杂的目光投向了蘅怀中蜷着的我。深深呼吸之后郑重道：“可是如今，我心甘情愿的放开，只是因为那人，他太痴。你们之间的爱，太深，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插足。所以，我放你自由，也给他一个机会。我，以朋友的身份愿你们幸福，步蘅，惜墨。” 没有想到她竟是这般疯狂又美好的女子，我与蘅，只能感激的笑。“谢谢，真的，扬袖，谢谢你的付出，你的宽容。” 这女子此刻倒是没有了片刻前的温柔娴雅，右手豪迈的一挥，“别说这些见外的话，我可是个好姑娘，即便不能在你的身上得到爱情，最起码，友情得留着吧。再说了，我，也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呢，只是属于我一人。” “是的，只属于你一人，扬袖，你会得到的。” “那，步蘅，以后我成亲你作为好朋友，得包个大的红包，若是小了，可别想喝到我的喜酒。” “好，一言为定，就是再送你一份嫁妆也在所不辞。”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张狂的笑颜，两滴滚烫的泪最终飘散在帘卷的风中，带走了她无怨无悔的第一份爱恋。 第二十七章：华丽的终曲 既然已经说清楚了，扬袖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来了一个多月了也该离开了，终于告辞。第二天便要离开了，可是，扬袖最不放心的，便是弟弟扬轻。她知道扬轻的心思，同样也明白扬轻之所以会来此是因为楚华容的爱恋。可是，她却不知道楚华容真正的心思。想要规劝弟弟放手，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叹息一声，有些事情，解铃还须系铃人。就让他堂堂正正的面对步蘅惜墨一次，或许，他也会想通了。可是，心中却也真真知道，自己这弟弟虽然看似温柔，实则，却是个倔强之极的孩子。只希望最后不要受到伤害，可是这点自信，扬袖却没有。 在离开前一夜，扬轻将蘅请了过去。当然知道他究竟是为何，可是，最后了，一定要将事情说清楚。即便明明知道他不可能像他姐姐一般，可是，却不想不明不白的就这样过去。即便最后他会恨，却心甘情愿的接受他的愤怒。 厅中，便是连楚华容也莫名的出现了，或许是想要最后送送他们，可是，我却敏锐的察觉到她的气息并不单纯。或许，今天会有什么事情发什么。 怀着一丝忐忑，蘅抱着我静静地坐在主位看着那欲言又止的清秀男子。 终于，这沉重压抑得仿佛就要凝固的空气被打破，扬轻的脸上是满满的心伤，问出了那一直在胸口盘旋的话来。“步蘅，为什么？为什么要抛弃我？”这样直白，全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忘记了自己是一个男子，忘记了身边有一个女子喜欢着自己，忘记了上位那个神袛一般的男人，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喜欢。忘乎所以，不管不顾。 蘅的眼中带着冷漠与疏离，微敛了眉眼，片刻后才沈声说道：“我，并没有对你承诺过什么，不是么？从来就没有开始，又谈何抛弃？况且，你来此的理由，是因为华容对你的喜欢。” “不，我不爱楚华容，我爱的是你啊。”扬轻挣扎着，低吼着，只是想要让蘅相信他的话。可是，微微看了意外平静的楚华容一眼后的难过，我看见了，相信，蘅也看得清楚。 因为他的固执，或者说是不敢担当，蘅有些生气，毕竟，楚华容是自己的妹妹。而且曾经，即便是误会也在乎过这个男子。可是如今，他的表现太过让人失望，没有承担的勇气，更没有放手的觉悟。突然之间有些皱眉，怎么当初自己竟然会将这人看做了自己怀中的宝贝。疑惑的眼神投向了我。隐约之间能够明白蘅眼中的无奈与叹息，只是轻轻笑了，小小的爪子按在了他的胸口。‘现在，你已经找到我了，不是么？’ “是啊，我已经拥有你了呢。”仿佛低喃，可是，座下的扬袖懂得，满含祝福的轻笑深深的凝望着我们，作为朋友，甚至，作为姐姐。我很感激。倒是她的孪生弟弟有些让人失望了，与她根本就不在同一个思想层次上。表面看来那么温柔，谁想到，竟然如此残忍呢，当面拒绝了女子的感情，即便那女子也并非真心。 蘅抿了抿唇，再度看向扬轻的眼中已经没有了丝毫感情，只是冷淡。“最开始，你是接受了华容的邀请才来的，也就是说，当时的你不管是否爱着她，最起码也是知道华容对你的感情。可是，这一个月以来，你对她没有一点担当不是么？”挥手制止了扬轻即将出口的话，低沉的声音带上了浓浓的歉意道：“我知道，最开始我的接近或许扰乱了你们的生活。只因为我一人，将大家之间的关系变得复杂。可是，只是接触过几天之后，我就明白了那是误会，你，并非是我要寻找，等待的那个人。所以，我毅然的放手了，远离了你们。可是，你到如今还是执迷不悟么？” “不，步蘅，不要这样。明明，以前你对我那么温柔宽容。” “你也知道是曾经，那，只是个误会而已。况且，几天以后我发现误会了之后就立刻远离你们了不是么？趁着大家还没有陷进去之前退了出来。” “不要这样对我，步蘅，你说是个误会，我不相信。拿出证据来。”此时的扬轻清醒了些，知道不能够挽回感情，最起码，要一个解释，要一个理由。“若是你给不出来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我是不会放手，不会离开的。”眼看那个曾经温柔的男子居然还有这般蛮横时候，我不禁有些想笑，原来，眼见当真不一定为实呢。 蘅只是温柔地看着我，将我更紧的搂在了怀中，低声说话道：“这，就是我最爱的宝贝，墨。此生，我只会爱他唯一了。”磁性的声音带着淡淡的蛊惑，让人不自觉的沉迷其中。他是在向我诉说他的爱。 扬轻尖叫一声，使劲扯着自己的头发，他不敢相信，更不能相信。“楚步蘅，你什么意思，为了要甩掉我，竟然找了这样一个借口。猫儿，你竟然说这只猫是你最爱的宝贝，是你的唯一，你不觉得可笑么？啊？一只猫啊，那只是一只猫啊。你这是在糊弄我么？”突然之间的疯狂让他站直了身子，在厅堂中踉跄几步。蘅有些担心，警惕地看着他，将我全然拢进了怀中。 “当初，你为什么要来接近我，明明对你一见钟情，再也离不开了。可是，你却又残忍的离开，没有只字片语。如今，为了甩开我，竟然找了这样烂的借口，你不觉得羞耻么？为了一只小畜生。楚步蘅……” “放肆……”一声大喝，惊醒了太多人。拍案而起的蘅有一种君临天下的霸气，让下面三人都不自觉的抖了抖，甚至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不要再挑战我的耐性，我不会容许有任何人侮辱墨。” “是，我对不起你，所以，我原谅你的无礼。可是你别忘了，我从来没有对你做出过什么承诺，哪怕是‘喜欢’这样的字眼我也没有说过。从来没有想过要为了甩掉你找什么借口，因为跟本就没有过开始，也就不存在结束。况且，我楚步蘅顶天立地，不屑于为了你而找些莫名其妙的理由。你记住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容忍你的放肆。”说罢，猛然跨前一步，尽管不会武功，可是突然之间释放的气势竟然惊得三人几乎不能动弹。 扬袖苍白着一张脸低声劝道：“步蘅，对不起，是弟弟不懂事，回家之后我会好好教训他的。不要生他的气，墨也不会想要看到你不开心，不是么？”急切的看着我，眸中的求助让我不忍。低低呜鸣一声，成功的拉回了蘅的神智，让他在瞬间收回了气势，变得如清风般温和。宠溺的低叹一声，坐了回去，惩罚般揉了揉我的脑袋，“你啊，墨，总是对旁人这样心软。可是，却能够狠下心来对我，忍心看着我忍受失去你的痛苦。真是个，真是个狠心的小家伙。”咬牙切齿的狠狠搓着我的头，可是那无边的温柔，宠溺，却让大家都看得清楚，听得太过明白。 “扬轻，你有一个聪明而温柔的姐姐，这是你的幸运。” 扬轻无力的跌坐在地，绝望了，看到了蘅对怀中的猫儿的温柔，宠溺，为了怀中的宝贝所散发出来的无边怒气，知道自己已经没有筹码，没有丝毫胜算了。 扬袖只是拍拍他的肩，“放弃吧，步蘅是真的与墨相爱，虽然你可能不能接受，而有的事情我也没办法向你解释。只是，你要相信我，相信姐姐，姐姐不会害你。他们，是真心相爱，没有任何人可以插足的。曾经，步蘅之所以会接近你就是因为将你误认成了他心爱的墨。直到后来接触之后发现气质上的差异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所以，打从一开始，你，我们，就都不曾得到过，你懂么。所以，放弃吧，轻。这是最好的结局。” 痴愣的扬轻被扬袖扶了起来准备离开，与一直阴沉着脸不曾开口的楚华容擦身而过的瞬间只是轻道一声‘抱歉’。因为弟弟的任性，或许伤害到了一名女子的心。然而，楚华容的目光尽数放在了座上的一人一猫上，丝毫没有在意扬轻扬袖的动作。突然之间缓步上前，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她的举动，不知道她究竟想要干些什么。 然而，我能够察觉到她眼中那浓重的恨，冰冷的杀气蓦然爆发，那个本该柔弱的女子猛地向我与蘅的方向冲了过来。纤白的掌中，赫然是一柄寒光流转的匕首。 我不能逃，若是逃了，那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收住的匕首一定会扎进蘅的心窝。她这是在孤注一掷么？电光火石间，我笑了，笑得诡异而魅惑。楚华容，你赢了。 锋利的匕首深深的刺进了我的身体，疼，可是，更加冷…… 蘅疯狂的怒吼一声，一掌将痴痴笑着的楚华容摔在了地上。怀抱着已经被鲜血浸染的我，无助的颤抖着。 我，又让你流泪了，蘅。你的泪，只为我一人而流，这样，就好…… 可是，好不甘心，终于得到了爱，却要就这样离去。真的，好不甘心。然而，这也真的足够了，最起码，曾经拥有。我，拥有了全天下最美好的爱，即便短暂，却也真的知足了。蘅，原谅我，原谅我的任性…… 艰难的抬起小小的爪子，按在了那滚滚而落的泪珠上。只片刻，便濡湿了我的心。缓缓闭上的幽碧的眼眸闪烁着破碎绝美的光，除了歉意，便是满满的不甘的爱恋…… “不……”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