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流氓攻(穿越)——妞很勤劳
妞很勤劳  发于:2014年09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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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攻 姓:顾 名:崇峰 字:老大 性别:男 年龄:28 身高:186CM 体重:70KG 血型:AB 职业:流氓 爱好:让自己过的爽 特长:让敌人过的不爽 座右铭:走自己的路,谁敢在背后嚼舌根就呼他大耳刮子 受 姓:保密 名:保密 字:保密 性别:公 年龄:200 身高:保密 体重:保密 血型:保密 职业:狐仙 爱好:吃好吃的 特长:吃非常好吃的 座右铭:遇见好东西,就吃了吧 剧透 一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流氓老大穿越,领着三只不太上路的非人类,在新世界全煤有法设小康之家。1V1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崇峰,小狐狸┃配角:李文才,毛力┃其它:人攻狐受 1、光杆司令和小狐狸 顾崇峰是被饿醒的。 他以为自己在做梦,拼命忍着,想着再睡一会儿就不饿了,谁知道越睡肚子叫得越欢,正大光明地提醒他,不是做梦是真的很饿。 天上一只鸟高昂地叫着飞过,一坨鸟粪啪叽一下砸在他鼻梁正中。 “啊——!”顾崇峰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愤怒着从地上爬起。一坐起来,就愣了。 这是哪里? 眼前一条青石板砌成的大路,延绵伸向山林深处,大路两旁绿草茵茵,树木林立,阳光从树叶缝里照射下来,林中阵阵鸟鸣,花香缕缕,几只蝉偶尔凑下热闹——一派欣欣向荣的初夏景象。 而顾崇峰此时就坐在青石路东面的草丛里,一脸茫然地望着前方。 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正在去盘口跟人谈生意的路上。然后呢?顾崇峰绞尽脑汁地想。 哦,对了!刚到十字路口突然有辆大货车逆行,将他整辆大众都绞到车轮底下,瞬间连车带人都压扁了——那货车一定是受人指使,出现的时机太凑巧,不让人怀疑都不行!但是谁敢在他的地盘做这种小动作,打他顾霸王的主意?谁不知道那片地盘,就是蚂蚁打个架都得跟他顾霸王请示一下。 顾崇峰是型男,见过他的人都这么说,二十八岁,脸部轮廓有如刀削,刚毅而帅气,留着精神的板寸头,古铜肤色,身材精瘦却很有力,肌肉健美。就是痞气太重。他是一大群流氓的头子,外号顾霸王,人生格言是“走自己的路,谁敢在背后嚼舌根就呼他大耳刮子”,离正宗黑社会尚有一段距离。但作为地头蛇,还是非常称职的。工作是收保护费,娱乐是敲个诈勒个索,爱好是调戏下新人,不干特别作奸犯科的事,也不是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在那个市人人都怕他,算得上老大。 但是老大居然被人阴了! 顾崇峰忿忿:有本事别让自己揪出来,不然有他好看! 不过,现在这是个毛地方?顾崇峰低头打量自己,还是出门那套白衬衫黑夹克配蓝色牛仔裤,身上没有伤口。 那么重大的车祸,居然没有伤口?! 顾崇峰很迷惘,肚子又在咕噜咕噜响。他收了收裤腰带,正打算站起来,耳朵一动,突然听到奇怪的声音。 “吱——吱——” 他扭头一看,就在离自己不到三米远的地方,一只成年兔子大小的雪白动物,正抱着一个比成年人拳头稍微大点的绿油油野果,一边叫一边打滚。 说是打滚,还不如说是这只动物对这野果半点辙都没有,它好不容易把野果抱进怀里,刚要按着啃一口,野果圆滚滚地就滚了出去,它提起腿就追。 野果咕噜噜顺着草丛往顾崇峰的方向滚,那只雪白的动物屁颠屁颠跟在后头追。 顾崇峰这个时候才发现,这雪白动物原来是差不多三个月大的狐狸,那身子胖的,按比例简直比那圆滚滚的野果还要圆,四条小短腿一迈一迈,像兔子在蹦。顾崇峰觉得如果它用滚的,说不定更容易追上那野果。 野果在离顾崇峰半米的地方停住,那只小狐狸也停下,歪着脑袋,它身上是一丝杂色都没有的雪白毛发,睁着眼睛圆鼓鼓地望着他,似乎这时候才发现这里居然有个人。 顾崇峰看着小狐狸,那眼珠真黑啊,比黑宝石还要黑,黑就算了,还贼亮,比星星都亮,与它一身白色成鲜明对比。顾崇峰朝它笑了一下,然后视线转到那个绿油油的野果上。 原来是个野梨,上面还有小狐狸留下的牙印,但是没使上劲,连皮都没破。 顾崇峰咽了下口水,他实在太饿了。 小狐狸瞬间警惕。气氛陡然剑拔弩张。在顾崇峰肚子再一次响起时,仿佛擂动了战鼓,两只一齐扑向野梨! 顾崇峰抢过野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嘴里,咔嚓就是一口,小狐狸惨败。它此时正努力从草丛里爬起来,刚刚扑出去的时候被草绳绊了一下,然后就咕噜噜滚到野梨边上,速度虽然比顾崇峰快点,可惜是四仰八叉,等好不容易翻过身来时,野梨已经在顾崇峰手上了。 野梨又苦又涩,更何况还没成熟,入口酸倒一大片牙,顾崇峰的脸都皱了,要不是饿得没办法了,他怎么可能抢这么难吃的东西! “嗷呜!”小狐狸很愤怒,绕着顾崇峰上蹿下跳,它太小了,有种初生牛犊的气概,不太怕人类。顾崇峰抢了它的食物,它气得嗷嗷直叫。 顾崇峰无视它,三两口解决掉野梨,太难吃了,简直是对味蕾的一大考验。 而小狐狸对于顾崇峰最后连果核都啃下去了,竟然不让它尝一口,恼怒异常,咬住他裤脚发脾气。 顾崇峰捏住它后颈,提起它往远处扔了一些,看它还要扭着胖鼓鼓的身子扑上来,就恶狠狠威胁它:“再咬连你一块吃了!” “——!”小狐狸背上的毛都炸起来了,抢自己的东西吃不说,还这么理直气壮!无耻! 看它反应挺好玩的,如果放在以前,以顾崇峰骨子里的劣根性,一定要再逗逗它,不过眼下正事要紧,他连这里是个什么鬼地方都没摸清楚呢! 顾崇峰扶着树干缓缓站起来,坐得太久,腿都麻了,等缓过来时,突然听到路的尽头传来马蹄的声音,还有车轱辘滚动的声音。 马蹄?车轱辘?这里是公园? 不等他胡乱猜测,路前方,一辆两匹枣红骏马拉着的马车已经疾驰而来,马车前方一个穿着灰质汉服,头顶梳了发髻的小厮在赶车。 顾崇峰脸色瞬间青了,马车?!发髻?!小厮?!穿越了?擦!这绝对是穿越了!多时髦啊,赶上穿越了! 顾崇峰跳到路中央,双手挥舞,打算拦下马车,凡事总要先搞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 “唹——”小厮高叫,骏马长嘶,马车停下。 马车里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怎么停车了?” 小厮正要回答,看了看顾崇峰,突然脸色一变,惊叫道:“老……老爷,强盗!” “胡说!”马车布帘掀开,猫着腰钻出一个面方脸阔的中年人,身上锦衣华服,一律的古装,还没看到顾崇峰时自顾自说,“霸王寨去年刚被清剿,哪还有强……”抬起头,视线与顾崇峰撞个正着,“哎呀妈呀!强盗啊——!” 中年人一屁股摔下去,身体发颤,用脚不住踢小厮:“逃啊!逃啊!快赶马车!” 小厮发着抖鞭子一抽,两匹马风驰电掣般闪出去。 这一切发生地如此之快,顾崇峰还没反应过来,他不解地摸摸脸,不就是抢了小狐狸的野梨吗,至于就被当成强盗?扭过头,就见那只胖墩墩的小狐狸蹲在路边望着他,见他看过来,立即朝他龇牙,表示还在为抢了自己的食物而愤怒。 中年人莫名其妙跑得没踪没影,这个地方又不能一直呆着,顾崇峰只好沿着马车离开的方向走,运气好说不定前面能遇到人家什么的。 他刚走出一步,小狐狸亦步亦趋跟着走一步,距离控制在两米左右。当顾崇峰回头看它时,它立即摆出炸毛的样子冲他龇牙,等顾崇峰再往前走,它又跟着。 顾崇峰也不管它,故意加快步伐,小狐狸立即加速,他突然停下脚步,小狐狸刹不住闸,一个跟头就翻了出去,圆滚滚的身体连滚两圈才能停下来。 “呜呜——”小狐狸立即跳起,又摆出炸毛样子,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声音。顾崇峰在心里嘲笑,胖真是罪恶,那个胖家伙得多有自信才认为真能跟得上自己。 两只就这么一前一后,走走停停,青石板好像走不完似的,半小时后仍看不到尽头,直到前面突然人声鼎沸,呼呼喝喝的声音不断传来,顾崇峰心里一喜,忙加快步伐。小狐狸很警惕地跟上,四条腿迈得飞快。 顾崇峰没跑两步就发现不对劲了:前面好大一群人。 人人手里都拿着武器——如果能叫武器的话,有扁担、铁锹、锄头,甚至还有妇人双手举着白花花的菜刀!以顾崇峰经常干群架的经验来看,绝对不下于一百号人。 这得多大的仇啊! 这群人为首的就是那个马车上的中年人,这次他亲自驾车,鞭子抽得凶狠,马蹄疾飞,只听他嘴里高声怒喝:“乡亲们!冲啊!霸王寨寨主回来啦!快把他赶出去啊!” 顾崇峰左看右看,他们应该不是冲自己吧?这周围除了自己就只有小狐狸了,不冲自己的话,那是冲后面那只狐狸?开什么玩笑!人眼神都锁在自己身上呢!顾崇峰心中一万个念头飞速闪过,最后确定,那群人确实是冲自己来的!还把自己误会成霸王寨寨主了! 一人单挑一群顾崇峰不是没干过,但是没弄清楚原因就跟人动手不是他的作风。顾崇峰当即掉头,这群人已经被愤怒激红了眼,眼下绝对不是解释的好时机,况且他也不打算解释,他顾霸王什么时候需要向别人解释自己的身份? 小狐狸被眼前阵仗吓了一跳,那群村民看着太凶神恶煞了,绝对是遇神杀神的主儿,连顾崇峰都突然掉头逃跑,它也只能急忙转身,奋力蹬着小短腿。 但它哪里跑得过身后那两匹飞快的骏马,就是再给它它这样一百条又肉又短的腿,也跑不过那马啊!眨眼的功夫,那两匹马就已经距离它不到三米的地儿了。 顾崇峰此时已经跑出了好一段距离,突然才想起身后还一直跟着只小狐狸,他决定还是闭着眼一股脑儿往前逃吧,管那只狐狸干什么。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头已经鬼使神差地转了过去,就看到胖狐狸很快要成为马踏飞燕下那只燕子了。 罪恶的胖啊! 救还是不救?答案显而易见,都这生死关头了,还去救一只胖狐狸绝对是神经病! 顾崇峰突然掉头转身,脚下速度飞快,在胖狐狸沦为狐狸泥时,一把揪住狐狸脖子,纵身往草丛里一跳,抢路往树林深处跑去。动作一气呵成。身后乒乒乓乓响了一地,显然是村民们没追上,就把手里的东西当标枪扔出来了。 真是千钧一发啊!顾崇峰回头看到一把菜刀斜斜插在草丛里,拍了拍胸口松出一口气,怀里的胖狐狸被吓得魂飞天外,早忘了一开始精神抖擞地炸毛,此刻还在瑟瑟发抖。 2、光杆司令和小狐狸 顾崇峰往深山老林里跑,一刻也不停留,免得被身后那群乡亲们追上。他也不愿走大路,这里他不熟,要是被那一百人堵个正着……当然,他顾霸王是不怕死的,才一百个人而已,当年他一战成名的时候,可是领了五百号弟兄干群架,现在委曲求全,只是为了怀里的胖狐狸考量。 沿着崎岖小路往上跑,也不知到底跑了多久,最后累得实在受不了,才停下休息一会儿。他靠在一棵松树上呼呼直喘,累得半死,却发现胖狐狸居然缩在他怀里睡着了。 自己累死累活,这货睡得如此哈皮!顾崇峰气不打一处来,揪着狐狸脖子往草丛里一丢。 “嗷——”小狐狸睡得正酣,冷不丁被丢在地上,摔得嗷嗷叫。 “叫什么叫,我是你救命恩人!”顾崇峰扔得时候特地控制了力道,知道没真的摔痛它,这货绝对在装模作样。 小狐狸跳起身子,冲顾崇峰龇牙咧嘴。顾崇峰没力气逗它了,自顾自歇息,余光一瞥,发现小狐狸身后的草丛里有什么东西。 顾崇峰弯下腰,小狐狸立即如临大敌,背上的白毛全都竖起来了,做出攻击的姿势。 “让开!”顾崇峰一巴掌呼过去,小狐狸一个没站稳,肉乎乎地顺着草丛滚下去。 “呜——”小狐狸艰难地爬起来,把嘴里的草吐出去,继续锲而不舍地冲顾崇峰的屁股龇牙。 顾崇峰扒开草丛,从里面露出一块石碑,碑上刻着三个字,风吹雨淋的已经模糊了,但还可以勉强辨认——霸王山。 顾崇峰一看就乐了,反正也没地儿去,不如去看看这霸王山是什么光景,跟他顾霸王比起来,谁更霸王一点。 勉强找到一条上山的路,看得出这里平时很少有人来,不宽的山路早已被杂草灌木占据。 顾崇峰折了跟树枝当拐杖,在草丛里敲敲打打,初夏时分,虫蛇什么的很多,他可不想莫名其妙被毒死在荒山野岭。 太阳快要下山时,眼前突然一片开阔,隐约听见山泉叮咚,这种景象,顾崇峰怀疑这山上有住户。果然,没走一会儿,眼前出现一幢两层木头屋子,有些破败。 顾崇峰不敢贸然上前,山下那批乡亲们举着菜刀的样子还在脑海里。他躲在一棵大树后面暗暗观察,脚步一动,又听到熟悉的嗷呜声。他低头一看,那只小狐狸居然坚持不懈地跟了上来,刚刚估计不小心踢了它一脚,此时正在自己脚边炸毛。 顾崇峰脑袋一转,提起小狐狸往那木屋前头丢,双手赶着它:“过去,快过去!” 小狐狸不理他,站在木头房子门前冲他叫,就是不进去。 顾崇峰恼怒:“屁大点儿用都没有,白救你了!” “嗷呜!”小狐狸很生气,用爪子刨了一下地,突然转个身,昂首挺胸地走向木头房子。 “能听懂我说的?”顾崇峰被小狐狸搞得愣了一下,随后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不过它那个样子好像真的能听懂。 顾崇峰瞧着小狐狸钻进屋子,如果屋子里住了人的话,突然见到一只狐狸,肯定会有点动静,顾崇峰等了一会儿,什么声音都没听到,倒是瞧见小狐狸又跑了出来。 小狐狸直奔顾崇峰跟前,咬住他的裤脚就往木头房子里拖。 顾崇峰揪起小狐狸,发现它白毛上粘了不少灰尘,本想再细细打量,小狐狸突然加紧了两条后腿,蜷着身子,这个动作让顾崇峰很震惊,总觉得狐狸这个动作似曾相识,但一时半会儿又死活想不起来,只好把它放下。 小狐狸身上的灰尘让顾崇峰确定这屋子里是没人居住的。这样的话他就放心进去看看了。往房子方向走的时候,顾崇峰一直在想刚刚狐狸那个动作在哪里瞧见过,突然恍然大悟,那个动作是每次他喊小弟交流感情时,小弟们总要夹着腿,一副生怕被强丨奸了的样子! 顾崇峰相貌好,是不少江湖太妹们心中的白马王子,当初也确实有很多美女勾搭他,但是他到二十八岁了,别说结婚,连女朋友都不曾有一个,于是,小弟们就传言顾崇峰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当然,那些个造谣的,顾崇峰最后都呼了几大耳刮子,可这并没有杜绝大家心中的猜疑,虽然谣言没了,但是好像所有小弟们都心知肚明一样,顾霸王要找个男虞姬这都成了公开的秘密了。于是,小弟们单独见他时,总是夹紧了腿,胆颤心惊自己稚嫩的小雏菊。 现在连一只狐狸也做这种动作,顾崇峰很郁闷,他看上去是那种连禽兽都不放过的畜生吗? 来到木头房子前,顾崇峰感觉脚下异常,低头一看,原来踩了一个牌匾。牌匾上有字,但被很厚的灰覆盖住了,他把那些灰拂开,露出三个龙飞凤舞的字:霸王寨。顾崇峰想起山下那些乡亲们喊自己霸王寨寨主,说的大概就是这里了。 顾崇峰走进去,屋子里面空荡荡的,除了一些被砸烂的桌子板凳之类,什么都没有。继续往后走去,就看到后面还有很多二层楼的木头屋,但是大多都被火烧过,只剩下了半边或者更少,在山风中摇摇欲坠,到处一片狼藉。 霸王寨看得出来之前排场很大,占地辽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破败了,只剩下最前面一幢保存地还算完好。顾崇峰把那些看上去不会很快塌掉的房子都溜达了一遍——什么吃的都没有。 他就是为了找吃的才进来这里,已经饿了一天了,就只吃过从狐狸那里抢来的野梨,现在饿得都想把小狐狸剥了皮烤烤给啃了。 小狐狸一直不弃不离地跟在顾崇峰身后,这个时候顾崇峰突然回头,用寒意森森地眼神望着他,他打了一个哆嗦,有杀气! 顾崇峰一步一步紧逼向小狐狸,小狐狸一步一步往后退,害怕地四条腿都在发颤。 顾崇峰狞笑:“小狐狸,我要吃了你!” “你敢!我是狐仙!” “狐仙我也……”顾崇峰一个踉跄,差点摔跤,他睁大了眼望着狐狸,刚刚是幻听呢还是幻听呢还是饿得幻听呢? 小狐狸跳开些许,冲他叫道:“你这个该死的凡人,胆敢抢我的食物,我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饶你不死,现在你竟敢打我的主意!愚蠢的凡人,受死吧!” 小狐狸突然跳起来,露出尖牙,扑向顾崇峰,大有要置他于死地的气势——可惜太胖了,还没跳起来就啪叽一声,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顾崇峰把它提起来,放到眼前仔细观察,小狐狸下意识又夹紧了后腿,顾崇峰视而不见,左看右看都觉得只是普通狐狸,连尾巴都只有一条,于是问道:“真是狐仙啊?” “废话!”小狐狸把头扭向一边。 “那狐仙,”顾崇峰腆着老脸说,“会法术吧?给弄点儿吃的?”没办法,民以食为天。 小狐狸突然不好意思了,但依旧很骄傲地梗着脖子不看他,“哼!本大仙怎么会用下等法术帮你这愚蠢的凡人变吃的!”话刚说完,肚子咕噜咕噜响了起来。顾崇峰由于离得太近,听得清清楚楚。 顾崇峰冷笑,他算是明白了,什么狐仙啊,根本就是只会说话的普通狐狸,肚子一样饿得叽里咕噜响,半点办法都没有。他松开手,又把狐狸丢得远了一些,继续找能暂时充饥的东西。 小狐狸在地上翻了几个滚,心中大怒,他可是鼎鼎大名的狐仙,居然被这么对待,太可恶了! “喂!凡人!”小狐狸跟在顾崇峰后头,“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顾崇峰看都不看小狐狸,淡淡应道:“你知道啊?” “这里是霸王山的霸王寨。”狐狸骄傲道,“霸王寨依山傍水,占尽地利,这里曾经是最有势力的土匪窝。霸王寨寨主郝晋鹏残暴冷酷杀人如麻,领着土匪们纵横四海,吞并了霸王山周围大大小小无数个山头,将霸王寨发展得空前壮大,俨然与朝廷成分庭抗礼之势。五年前朝廷强行派大军镇压,大军将寨主一干人等围困于山头整整一个月,打算困死他们。郝晋鹏不忍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受苦,迫不得已与当时带兵的大元帅谈判,只要保住兄弟们的命,他愿意投降。朝廷这才端了整个贼窝。寨主死了,土匪逃的逃抓的抓,这里就没落了。不过就算郝晋鹏投降,他们的罪孽仍在,所以他当场被砍头,而那些他一心要保住的兄弟们被抓住后,关了三个月后全部斩首示众。” 顾崇峰好奇道:“寨主死了?山下那群人为什么喊我寨主?” 小狐狸说:“谁让你跟寨主长得一模一样。再说了,民间一直传言寨主没死。想想也是,那么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怎么会轻易死。不过你逃不过我的眼睛,你不是他,他威猛霸气,你只有猥琐!” “……”顾崇峰觉得再跟这只狐狸说话他就是二百五,无奈架不住嘴欠:“我看你不过三个月大,怎么知道五年前的事?” “别忘了我是狐仙!”小狐狸龇牙,“我是三个月前渡劫,被劈成了原形!哼哼,再修炼几年,恢复仙身,你就知道我的厉害了!” “啧……”顾崇峰懒得理他,眼睛突然一亮,眼前豁然出现一片土地,大概是之前土匪们自己种的菜,因为被毁,所以大多都长满了杂草,但也有一两株蔬菜坚强地活了下来,在地里疯长,其中就有几棵黄瓜!现在正是黄瓜的季节,有绿的有黄的,一条条,挂满了藤条。 其实顾崇峰很讨厌吃黄瓜,嫌弃它有一股涩味,但此时看到,简直比红烧大排更诱人,他激动地狂奔到地里,摘了许多根,在衣角随便蹭蹭,开始大口大口嚼起来。 小狐狸也兴奋了,冲到地里,它力气小,黄瓜是摘不下来的,只能就着藤条啃。它此时还太小,牙齿也没太大力气,黄瓜上还有刺,顾崇峰都嚼掉四五根了,他连一口都没啃到嘴,急得连人话都不会说了,围着黄瓜嗷嗷叫。 几根黄瓜下肚,顾崇峰舒服多了,这会儿看着狐狸着急,心里别提多舒坦了,他把黄瓜掰成一小截,放到狐狸眼前晃了晃:“我猥琐不猥琐?” 小狐狸眼睛跟着黄瓜转,说:“不猥琐。”俗话说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顾崇峰把黄瓜丢到他面前,他两口就咽下去了,然后继续看着顾崇峰的手。 顾崇峰又吃下去一根,才给狐狸掰下一小段,放在手心里:“我威猛不威猛?” 小狐狸瞪了他一眼,说:“威猛。”俗话说得好,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 顾崇峰又把那截黄瓜丢下去,然后站起身。他吃饱了,现在要找个地方睡觉。天已经快黑了,什么事都要到明天再作打算。 小狐狸看他要走,急得直叫唤:“我还没吃饱!” 顾崇峰回眸一笑:“你没吃饱?” 小狐狸点头。 “我霸气不霸气?”顾崇峰笑眯眯问。 真是个小心眼的凡人!小狐狸很愤怒,不就是说他不如寨主吗,一直惦记着有意思吗!不过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小狐狸用力点头说:“霸气。”尤其掰黄瓜的时候,忒霸气了! “嗯,好孩子,真诚实!”顾崇峰说完,满足地背着手走了。 “……喂,我的黄瓜!”小狐狸急得直挠爪。 顾崇峰已经吹着口哨走远了。 3、光杆司令和小狐狸 在山寨里找了个通气的地方落脚,顾崇峰把两块门板卸下来,把上面的灰掸掉,拼在一起当临时床铺。 捡了一些柴禾架成堆,用打火机点燃。要说沦落到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鬼地方乃大不幸,稍微幸运的是,顾崇峰口袋里一包软中华和一只打火机没有丢,腰后边别的一双四指拳套也还在。顾崇峰作为流氓老大,必要的防身武器还是有一些的。四指拳套是用最坚硬的合金一体化制造,外表镀金的高档防身利器,看上去就像是一块金子上凿了四个洞,掌托位置缠绳,增加手感和防滑。它与一般拳套不同的是,除了能当拳套用,更是削铁如泥锋利如匕首。不过要是早知道会穿越到这地方,当初车祸时,他一定会抓住藏在车座下面的西瓜刀,那玩意儿虽没有拳套精致,但杀伤力更强,一刀下去,不论对手是谁,绝对让他有资格从此身残志坚。 顾崇峰躺到门板上,舒服地叹出一口气。这一天也够他累的,没一会儿瞌睡虫就来了,迷迷糊糊间,看到门口有一个白色身影,徘徊来徘徊去,似乎很犹豫。 “进来吧。”顾崇峰难得大发慈悲。 小狐狸一听,急忙小跑着进来,径直来到火堆旁,却不卧下,只站着,瞥了眼顾崇峰,昂着头说:“哼!这是你欠我的。” 顾崇峰好奇:“我欠你什么了?” 小狐狸大怒,咧着嘴露出白花花的尖牙:“你吃了我的食物!别想抵赖!” 顾崇峰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你说那个难吃的要命的野梨?” “哼!”小狐狸扭过头。 “好,我欠你的,明天我摘十个还你。”顾崇峰大方地许诺。不就是野梨吗?白天上山的时候,他发现这座山生态环境格外好,要不是看到这座山寨,就像原始森林一样。像这种山上,野梨要多少有多少。 “哼!还给我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小狐狸找着理由了,这才在火堆附近找了个地儿趴下。 夜渐渐深了,一人一狐没多久就睡熟了,小狐狸睡得太香,竟然还打起了很小的鼾。 第二天一早,顾崇峰再一次被饿醒。黄瓜毕竟不能当饭吃,就算吃一箩筐下去,两泡尿也就没了。他迫切地需要找点能实际填饱肚子的东西,不然他顾霸王刚从车祸中死里逃生,就饿死在陌生的山头上,也忒没面子了。 山下暂时是不能去的,要是给那些乡亲们撞上,再来个扁担榔头百人围剿,饿得快虚脱的顾崇峰没有信心能再次逃脱。 哪里能弄点吃的? 顾崇峰来到山寨外面,他刚一动,小狐狸立即醒了,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顾崇峰看着好笑,问:“你老跟着我干什么?” “你还欠我野梨,我当然要看着你。”小狐狸刚经历天劫的身体太虚弱,找食物很困难,这三个月来几乎天天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自己都饿瘦了半圈,昨天那顿黄瓜还是算最饱的一次。不过他绝对不会承认,因为这太丢狐仙的脸了。 “得!”顾崇峰也没力气跟他斗嘴了,往林子里走去。 山林里几乎没有路,各种野生植物杂生。顾崇峰没走一会儿就听见水流的声音,他立即加快步伐,果不其然,一条细长的瀑布出现在眼前。 瀑布从十几米高的山崖上飞泻下来,在山崖下方形成一个碧绿的水潭,水潭很深,却清可见底,能见到几尾鱼在水潭底部悠然游过。 顾崇峰看到那些鱼眼睛都绿了,而小狐狸发现顾崇峰的意图之后,趴在岸边兴奋地直摇尾巴,盯着那些鱼几乎要流口水,好像那些鱼已经变成了一条条水煮鱼。 顾崇峰三下五除二把自己脱得只剩下条裤衩,简单地做了个热身运动,就一头扎进水潭里。他在出道之前就游荡在城市郊区各个阴暗角落,生存技能一流,在水底摸点鱼简直小菜一碟。 小狐狸热切地望着顾崇峰健美的身体在水潭里溅起水花,它此时特别希望顾崇峰能抓足够多的鱼。 没一会儿,顾崇峰就往岸上丢了一条黑色虹鳟,小狐狸眼睛一亮,虹鳟在岸上活蹦乱跳,他的口水也在嘴里活蹦乱跳。顾崇峰又陆续往岸上扔了岩缝里砸晕的个头比较大的黄颡鱼,总共三条。小狐狸暗暗计算,这下各自可以得两条,简直美到心里去,他就没想到人顾崇峰愿不愿意分给他。 顾崇峰从水潭里爬上来,用拳套锋利的一面破鱼,洗干净,点个火堆,就开始烤鱼。小狐狸眼巴巴地候在一旁。虽然没有调味品,但顾崇峰烤鱼很有一手,没一会儿就鱼香四溢,小狐狸咂巴咂巴嘴,自认为四条里面最肥的两条都是自己的。 第一条黄颡鱼差不多好了,小狐狸早就等不及了,就等着那鱼到嘴,顾崇峰拿起鱼放到鼻前闻了一下,他的脑袋就随着那条鱼转到顾崇峰面前,一狐一人同时咽了咽口水。 顾崇峰张开嘴,小狐狸终于回过神,急得大叫:“哎哎哎,这条是我的!” 顾崇峰没有理他,自己早就饿坏了,他一边咬着鱼一边说:“这是我抓的。” “……”小狐狸一想也是,可他实在想吃,吭哧半晌小声道,“你还欠我的。” “我过一会儿去给你摘野梨。”顾崇峰有吃的,看着小狐狸挨饿,心情很爽,难得很好说话。 “……”小狐狸眼巴巴望着那条很快被顾崇峰啃得只剩下半条的鱼,急嚷嚷,“到底要怎么样才肯让给我?” 顾崇峰眼睛咕噜一转:“拿东西来换。”他就不信一只狐狸能有什么好东西。 小狐狸纠结了,他还真没有东西拿来交换。思前想后,只有身体里的一个仙灵。那是每只妖精的道行精髓所在,也是成仙后的身份证明,只有神仙才会有,严格说来,每只妖精努力修仙,就是为了修成这么个仙灵。要是没有了这个东西,就没人知道他已经是狐仙不再是普通的狐妖了。 不过他因为经历天劫身受重伤,被打回原形,一时半会恢复不回来,这个仙灵在身体里也起不了大作用——可以相信一个捋着山羊胡风姿卓越的道人自称神仙,但一只连肚子都填不饱的肥胖小狐狸自称神仙,谁相信谁就是二缺。 顾崇峰此时已经啃完一条,又拿上一条。小狐狸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他张开嘴,把仙灵缓缓吐出来,要是祖先知道自己为了吃的出卖了灵魂——这可不就是灵魂么!一定会跳出来把自己给灭了,省得再丢人现眼。 顾崇峰见到一个发着温润光芒的珠子从狐狸嘴里吐出来,这东西一出现仿佛周围就绕着仙气,明明离得很近却看不清它具体形状,而且也不落下,飘在空中,仿佛还随着微风缓缓浮动。 顾崇峰一看就知道这玩意儿很了不起,不过他只瞄了一眼,很不屑道:“哟,居然还藏着颗珍珠呢!” “什么珍珠,这是我的仙灵,我用仙灵跟你换鱼。”小狐狸撇嘴,就没见过这么不识货的。 顾崇峰咽下一口鱼,再一次很不屑地瞥了眼那珠子,“想拿这换?开什么玩笑,我要这玩意儿有屁用啊!” “你把我这仙灵吞下,能强身健体养颜美容青春常驻……”小狐狸开始热烈推荐仙灵,他此时眼睛盯在最后两条鱼上——嗯,小是小了点,但都是他的了。 “停!”顾崇峰用小拇指挠了挠额头,“我要这些用途干什么,又不实用。” “还能帮你提高自身的能力,像五官感知身体协调等等,让你高出平时百倍。”小狐狸幽怨地瞧他。 “啥意思?”顾崇峰来兴趣了,不过依旧装作很不屑的样子,“是不是说如果我能跳一米高,吞了这玩意儿我就能跳一百米?”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顾崇峰冷笑:“呵呵,那就是说我以后成跳骚了,没兴趣。”其实真的很感兴趣啊,一跳跳一百米太威武了!有了这玩意儿以后干架岂不无敌了!单挑山脚下那一百来号的刁民岂不跟玩儿似的?! “我只有这个了,你换也得换不换也得换!”小狐狸一爪子按住仙灵,霸气十足地威胁。 顾崇峰愣了一愣,随即为难道:“那……行吧,看样子你也只有这个了。”说着看了看火堆,眼睛在两条鱼上游荡,很舍不得的样子。小狐狸直咽口水,最大的两条已经被顾崇峰吃掉了,虽然有点可惜,不过剩下这两条都归他。 顾崇峰挑出最小的那条黄颡鱼,递到小狐狸面前:“喏,一物换一物,把仙灵拿来吧。” 小狐狸放开仙灵,朝它吹了口气,仙灵就好像受到主人的指使,晃悠悠飘向顾崇峰,直到没入他的身体里,然后快速用嘴接住顾崇峰递来的鱼,两只前爪按着鱼身,啃得津津有味。 仙灵进入到身体,顾崇峰果然觉得通体舒畅,眼睛甚至看到了老远之外,一条青蛇盘在树杈之上,一只野山羊从岩石上跳过,瞬间躲进草丛里,天空上有鸟鸣传来,他昂起头,好一会儿之后,真的有只鸟匆匆飞过。他站起来,试着跳了一下,也没见怎么用力,一下子就跳的比树还要高,像飞出去一样,落地时,双脚在草地上踩出两个极深的脚印。 小狐狸看着他兴奋劲儿,边啃鱼边炫耀:“怎么样,我的仙灵是不是很厉害,这还是跟你不匹配,等我恢复了,就可以带你上天入地,那才真叫厉害!” 顾崇峰把衣服都穿上,拿起最后一条鱼吃着,说:“勉勉强强吧,一条鱼的价格,挺公平的。” “……”小狐狸愣愣看着最后一条鱼进了顾崇峰的肚子,忽然觉得哪里不对。等反应过来时,悔得把牙都咬碎了,他居然用仙灵换了一条最小的鱼!!! 看着顾崇峰得意洋洋地离开,小狐狸泪流满面,不过又想起一事,立即兴高采烈了,喊道:“等我恢复了,仙灵还是要还我的啊!” 顾崇峰扭头,震惊道:“什么?不是说好了换吗?” 小狐狸终于觉得扳回了一局:“现在换一阵子,仙灵是认主人的,等我恢复了,会自动回到我身体里。” “我靠,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早说只有一条鱼!” “别狡辩啊!你太阴险了!” “没你阴险!再说了,仙灵在你体内这几年,你好好利用,能帮助你的地方多了去了!” 一人一狐一边拌嘴一边往山那边走去,就是顾崇峰刚刚看到野山羊的地方。几条鱼不够吃,得再弄点肉填填肚子。 4、第一桶金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看着没多远,走起来一个小时都到不了。再加上小狐狸速度跟不上,严重拖后腿。 顾崇峰忍无可忍,一把揪起狐狸脖子,就这么提着,脚下速度飞快。他本来作为流氓头头,身手就不凡,现在体内有了仙灵,更是步履如飞,而且还不觉得累。 被他很没有形象地提在手里,小狐狸深深觉得伤害了他作为狐仙的自尊,愤怒道:“该死的凡人!等我恢复了我一定要找你报仇!” “就你这小样儿,还想报仇,”顾崇峰讥讽,忽然想起什么来,问:“要是我现在把你捏死,对仙灵有什么影响?” 小狐狸瞬间觉得一股凉气从脖子传遍全身:“你你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我死了,仙灵也就消失了,你半点好处都捞不到!” “哦,这样,”顾崇峰摸摸下巴,“看样子还不能把你剥皮了,也不能让别人把你皮剥了。” “恶毒!”小狐狸咬牙切齿,声音却不敢太大,唯恐惹怒这个恶人,他手上一用力,自己的脖子就断了。 没有狐狸拖后腿,顾崇峰很快来到野山羊之前待过的岩石,不过山羊早就已经不在了。一人一狐趴在岩石上,顾崇峰凝神侧耳听四周的动静,有了仙灵帮助,在这一片找到野羊的动静不算难。 “找到没有?”小狐狸先等不及了。 “嘘……”顾崇峰仔细听着,忽然听到山脚下有人的大呼大喝声。 本来还以为是那群乡亲们找上来了,结果顾崇峰听到隐隐约约的有“不留下点什么就想过去,当我们是死的啊!”、“要命还是要钱!”等等这些话。 顾崇峰一听就乐了,这可是大热闹,保不齐能从当中弄点好处。他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身无分文,整天在山上打猎也不行啊,还得整俩钱花花,别的不说,大米和油盐总要买点儿。至于在哪里落脚,还有比霸王山霸王寨更适合顾霸王的吗?这地儿山清水秀,房子现成、免费,而且环境尤好。 顾崇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叶儿,小狐狸还趴着不动,抬起头迷茫地问:“听到山羊动静了?”他比顾崇峰更着急吃肉。 “出息。”顾崇峰横他一眼,“走,带你见识见识去。” 说着,揪起狐狸丢进夹克里,沿着那个声音飞快地往山下奔去。 山脚下,十几个凶恶的男人,围住一辆马车,这些男人中年纪最小的差不多十五六岁,最大的也有四十来岁,看他们神情处处透着阴狠戾气,顾崇峰在流氓场上纵横多年,一眼就知道差不多都是亡命徒。 马车附近倒着几个小厮们,胸口或脖子上滋滋冒着血。这些尸体中间围着一个肥头油面的中年男人,那中年人一看就是非常有钱的主儿。他大腹便便,身着青色绸缎长袍,面如菜色抖如筛糠,嘴唇哆嗦着半晌说不出话,他身边一个打扮雍容华贵的美丽妇人,身上金银珠宝不计其数,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孩子,女人嘤嘤哭泣,孩子哇哇大叫。 小狐狸看到那些亡命徒,小声道:“这些是附近山头的土匪,为首的那个是盛女山飞龙寨一个小头目刘大头,以前寨主活着的时候,这些二流子都躲得远远的,根本不敢靠近霸王山。” “说这个是什么意思?现在老子来了,还能让他们在霸王山下逞?”顾崇峰对于流氓老大的荣誉感是很强烈的。 他纵身一跃,半山的高度,半空中在树梢上稍稍借力,眨眼的功夫,已经如鬼魅般已立于这群土匪前面道路旁。所有人一齐转过头来,惊诧地望着他。 刘大头是一个一身横肉,敞开着衣襟,长满胸毛的肥胖汉子,愣了一下之后发现顾崇峰只有一个人,放心不少,他用大刀指着顾崇峰的鼻子喝道:“哪里来的杂毛!别坏爷爷的好事,不然连你一块儿砍!” 坐在地上的中年人本来以为顾崇峰跟那群人是一伙,突然听到刘大头这么喊就知道不是了,他像见到了救命稻草,哭着爬来抱顾崇峰的大腿,叫道:“大侠救我!” “我又不是大侠,我是来看热闹的。”顾崇峰一脚把那中年人蹬得远了些,“当官的?” “啊?”男人愣了,然后点头,“我是龙王县新任命的县令,正赶着上任,谁知道……”后半句说不下去了,显然被一群土匪吓坏了。 “当官的这么有钱?”顾崇峰冷笑,那妇人身上的首饰一看就价值不菲。 县令一愣。 土匪们面面相觑,半晌,刘大头大刀在空中赫赫舞了个来回,冲顾崇峰吼道:“小杂毛到底什么企图,痛快点!” 顾崇峰皱皱眉,清清耳朵,对县令说:“你这人真不痛快,还不快拿点诚意出来请老子帮你!” “什么?”县令不明白,那妇人已经反应过来了,马上把身上的首饰一件件往下摘,送到顾崇峰面前:“大……大侠,这些够么?” 顾崇峰找了块石头,一屁股坐下,斜睨着女人:“就这么点诚意啊?”他就不信一堆土匪把人都快杀光了,一直不走,就为了这么点钱。这县令这么贪生怕死,又这么有钱,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好鸟。 小狐狸悄悄从夹克里露出脑袋,刚刚顾崇峰的话他可都听见了,现在看到这对夫妻的落难样,忍不住义愤填膺:“你真卑鄙!趁人之危!” 顾崇峰也不搭理小狐狸,坐在石头上摇头摆脑,真的一副看看热闹的样子。那群土匪听他这意思也明白了,这明摆着来分一杯羹的,只不过比他们明抢来说,这货的借口更卑鄙一点。 对土匪们来说,哪有到口的肥肉还得给别人啃一口的道理,刘大头吼道:“兄弟们,先把女人孩子宰了,再把杂毛剁了,看看这老儿还说不说银票藏在哪里!” 县令怕土匪们真把老婆儿子杀了,哭着跑来,紧紧抓着顾崇峰的胳膊哀求道:“求你救救我们,只要你出手,除了我夫人身上戴的首饰,我再给你一千两银子。” 一个小小县令出手就是一千两银子,这货绝对是贪官。顾崇峰眉头一挑,不答应。中年人心都寒了,忙跪下道:“大侠,你到底想怎么样?” 小狐狸气得肺都要炸了,要是他没有受伤,一定要给这群土匪和这个可恶的凡人颜色瞧瞧。他咬着顾崇峰的衣领,狠狠扯着,顾崇峰笑眯眯地抬起手,狠狠抚摸着小狐狸的脑袋,小狐狸被他摸得脖子都差点断了,忙不敢气愤了,小声哼唧表示自己不发表意见了。这些在外人看来,那就是主人和宠物亲密友好的形象,宠物小声发着嗲。 “老子本人对你开的价码很不满意,不过我家小狐狸觉得差不多了,那就这样吧。”顾崇峰笑眯眯站起来,手心用力,狐狸嗷呜一声惨叫,又被揉进了夹克里。 顾崇峰慢慢走到刘大头马前说:“老子生平有三恨,一拿刀指着我,二声音敢比我大,三对我敢不用尊称!” 说话的功夫,他双手已经戴上了四指拳套。刘大头看到拳套,哈哈大笑,不屑道:“不知死活的东西,用铁莲花也想对付我吗!” 顾崇峰说:“铁莲花怎么了,照样削你!” 说着不等人家反应,一个个削了过去。他的速度俨然已经比普通人快一百倍,加上他作为高端流氓,深知先下手为强,从不遵守江湖规矩,更别提出手前自报家门之类的。等刘大头回过神来时,只觉得脖子上寒气丝丝,他的小弟们已经全部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嘴里呻吟声不断,而那个怪异的家伙正蹲在他的马头上,冲他眯眯笑着,拳套锋利一面闪着寒光贴在他脖子上。 “把砍刀给老子,人滚下去!”顾崇峰说,他从看到这把刀开始,就已经觊觎上了,大砍刀啊,哈哈,梦寐以求的大砍刀! 顾崇峰什么身手,刘大头终于明白了,吓得屁滚尿流,一头栽到地上,哀求道:“大侠行行好,放过我们。” 顾崇峰从马上跳下来,一脚把他蹬开,不耐烦道:“说了我不是大侠,你们!”他用大砍刀一一指过去,威风凛凛道,“把衣服全部脱下来,找地方把这里的死人埋了,然后给老子滚,要是老子再在霸王山附近看到你们,保证把你们杀的片甲不留!” 那些小弟们连忙纷纷把自己的衣服剥下来,又徒手挖坑,把人都埋了。 “霸……霸王山……”刘大头本来还不知道突然出现的这人到底何方神圣,听他提起后突然恍然大悟,上上下下打量顾崇峰,突然惊恐道:“原来……原来……” “原什么来!”顾崇峰一脚跺在他胸毛上,“你也给老子脱!裤衩都不许剩!” 等大家把所有衣服都脱下来,各个捂着胯间的小鸟儿,在山风中瑟瑟发抖,那个美丽妇人羞得眼睛不知道看哪里好。顾崇峰一一扫过去,连连摇头叹气:“有伤风化啊有伤风化!” 众人:“……” “快滚!”顾崇峰作势又要踢刘大头,刘大头连跑带滚,招手喊众多兄弟,正要上马逃走,顾崇峰怒吼:“干啥啊,马留下,人滚!” 刘大头苦着脸,小心翼翼地商量:“寨……寨主,兄弟们山头离这远得很,没有马,这么赤丨裸丨裸地走,不合适啊。” “关我屁事!”顾崇峰举起大砍刀,“再不滚信不信老子赏你一刀!”远得很还敢跑这里撒野,太不像话了! 一干人赤条条地跑了之后,顾崇峰转过身看着那县令。县令吓得一哆嗦,忙把夫人身上的珠宝双手奉上。 顾崇峰也不急着接,点点头说:“这个不急,你先写个欠条,欠我一千两银子。” 县令从马车里取出纸笔,抖着手写下欠条,心里那叫一个疼啊,这些钱他要搜刮多少年才能攒起来啊!但为了保命,不敢做小动作,写完恭恭敬敬送到顾崇峰手上。 顾崇峰满意地把欠条塞进怀里:“你走吧!” 县令忙不迭哈腰点头,拉着夫人,正要上马车,突然又听到顾崇峰说:“马车留下,人离开!” “这……”县令为难道,“大侠,我走两步没关系,可是内人身体不适,还带着孩子,你看,您能不能行行好……” “嗯。”顾崇峰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县令一喜,刚要拜谢,又听他说:“你背着你老婆走!不许把她放下来,不然我抽你!” 县令:“……” 5、去镇上 顾崇峰赶着抢来的十三匹马,还有一辆马车,马车里放着县令老婆从身上摘下来的金银珠宝以及从土匪身上扒下来的衣服,兴高采烈地回霸王寨。 小狐狸对于他趁人之危的下作手段很生气,都不爱在他怀里了,很有性格地跳进了马车里,连顾崇峰跟他说话都不再顾念他一手精妙烤鱼技巧,爱答不理了。作为正义的狐仙,秉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原则,拯救受苦受难的老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哪晓得这个混蛋拿了他的仙灵,跑去做趁火打劫的事来,这严重有损他的修为! 很快回到霸王寨,霸王寨有个很大的马厩,被火烧得只剩了一点点,勉勉强强系十几匹马还是可以的。顾崇峰安顿好马,在土匪们的衣服中,挑了一件相对合身且舒服的换上,又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布,把脸和头包裹起来,然后架上马车,准备下山。 小狐狸对他的行为好奇地不得了,可一想到自己现在还生气着呢,又不能主动去问他,眼看着他要走了,急得直咬爪子——早知道就不生气了,那个可怜的县令遇到这个可恶的凡人,也算他命中该有此劫! 马车已经走出霸王寨了,小狐狸脚一跺,跟在后面没好气地喊:“你等等我!” 顾崇峰把马车停下,回头看着跑的一颠一颠的小狐狸笑眯眯道:“我这么卑鄙,您狐仙大人赶紧走着,别理我。” 小狐狸本来都放下了面子欢脱地跑着,一听这话气得差点掀一跟头,他停下脚步,正要大发雷霆,又听顾崇峰说:“赶紧上来,争取下午早点回来!” 难得顾崇峰给了个台阶,小狐狸也不发火了,借坡下驴,跑到马车前,怎料身体太胖太小,爬不上马车。 顾崇峰叹一口气,弯腰把他揪了上来。 小狐狸在马车里忍不住好奇问:“你干什么去?” “我打算在霸王寨住下,去添点生活用品。”顾崇峰说。 “在霸王寨住下?”小狐狸震惊,“你不怕他们来寻仇?据我所知,寨主死后不久,霸王山四周四大山头,已经被各路土匪占了,要不是顾忌朝廷,他们也早就把霸王山占了!” “你一直在说朝廷,”顾崇峰很好奇,“现在是什么朝啊?” 小狐狸惊疑地望着顾崇峰:“威朝啊,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威朝?”顾崇峰说,“没听说过,我只知道唐宋元明清。现在的皇帝叫什么?” 小狐狸摇了摇头说:“王燧之,听说是个暴君,我看威朝差不多要到头了,苦了老百姓啊!” “哟,”顾崇峰笑着看小狐狸,“没想到你还挺忧国忧民。” “呸!”小狐狸不屑道,“我才不会忧国呢,王朝更迭看得太多了,每次都是用普通人的性命换来王权,你知不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每救一个人,对我的修行都是大有裨益的。我开始修行那年,正好是威朝太祖领兵起义时,我在战争中救了不少人,所以修为才升得特别快,不然按照我的年纪,现在才刚刚够得上一只能化人形的狐妖。” “你多大年纪?” “两百岁。”小狐狸得意洋洋,瞥了瞥顾崇峰,在年纪和修为上他占尽优势,绝对可以鄙视死他。 “哦,”顾崇峰一点都不给他面子,“大年纪的老妖。” “你……!”小狐狸气得要呕血,什么叫年纪大!自己也算在修仙方面天赋异凛,这个年纪在神仙中说来,那绝对是年轻得好比神童!他他他竟然说自己是老妖!不识货的家伙! 说着话,已经到了村里,小狐狸说这个是水潭村,之前那一群乡亲们大多都是这个村里的居民,霸王山下也只有这一个村落。多亏了顾崇峰把脸挡了,村民们没认出来,让他平平安安地过去了。 在小狐狸的指引下,顾崇峰架着马车来到镇里,这个镇叫水湾镇,坐落龙王县。镇子跟村就是不一样,繁华不少,而且因为这个镇正好是商贸交通枢纽,所以名义上叫镇,事实上繁华程度和人口数量却已经相当于县了。由于五年前霸王寨的被清剿,这里的发展更是如日中天,街道上有不少人摆摊做生意,琳琅满目什么都有。而且许多民族不同的商人带着他们的商品做交换。 顾崇峰先找到当铺把县令夫人的首饰当掉,有小狐狸在身边,加上他的横眉冷对,当铺老板没办法也没胆量占他的便宜,换来了不少银子,又买了米油盐酱醋等等,只要能想到的生活用品都买了,甚至连扫帚簸箕也买了,被子连买两床。顾崇峰还专门去成衣店里,给自己添置了好几套这个地方的特色服侍。等一番买下来,太阳已经落山,一人一狐也饿得快断气了。 顾崇峰买了七只肉包子,把马车赶到街边,和小狐狸坐在马车上。 小狐狸趴在他大腿上,泪眼汪汪地瞧着他手里的肉包,顾崇峰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只,又拿起一只递到狐狸嘴边,狐狸兴冲冲地张着嘴去接,谁知道肉包离他只有一寸远时,顾崇峰突然提起手,又塞进自己嘴里了。 小狐狸扑了一个空,别提多恼怒,气得张牙舞爪:“什么意思!” “这是我的肉包。”顾崇峰三口两口就解决一个,鼓着腮帮子,嚼得津津有味。 “……”小狐狸立马明白了,这家伙绝不是吃亏的主儿,之前用一条鱼就把自己的仙灵换走了,现在是肉包,还不知道他要什么东西,可肉包太香了,必须要吃到!小狐狸可怜兮兮地望着顾崇峰,“我身上没别的东西了,你给我一个肉包吧。” “我也不是虐待小动物的人。”顾崇峰又拿出一个包子,“不过这钱是卑鄙的我趁人之危的时候……” “不不不!”小狐狸脑筋瞬间变得灵光,在肉包的面前早忘了生气这茬,明白顾崇峰原来跟这儿等着呢,早知道这人是得罪不起的主儿,他就不会说那两句话!小狐狸非常地识时务恭维道:“你一点儿都不卑鄙,也不趁人之危!你这是行侠仗义!” 顾崇峰满意地笑了,挑了一个最大的肉包塞小狐狸嘴里。 小狐狸用两只前爪捧着吃,一边吃一边在心里泪流满面,心酸的不行,为了吃都不知道违心了多少次,想到恢复人形还需要好几年更是觉得心力交瘁,这被欺压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顾崇峰吃掉四个包子,看看时间差不多,打算原路返回。刚走出两步,突然哐当一声,什么东西撞上马车,力道之大,马匹嘶鸣,马车侧翻了过来。 小狐狸吃的慢,还剩下一个包子,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他一跳,捧着包子呆住了,马车翻下来时,还傻傻望着前方。顾崇峰自从吞了仙灵,反应敏捷无比,几乎在马车被撞的同一时间就跳了出来,等站定时发现小狐狸还在发呆,登时又惊又怒,赶忙跳回来,在被压成狐狸饼之前把他揪了出来。 小狐狸惊魂未定,回神时捧着包子继续啃。顾崇峰:“……” 马车里的东西撒的满地都是,车门也被压坏了,顾崇峰一肚子火气,绕到马车外侧一看,一个青年倚在马车车轱辘上,此时已经晕了。 这青年相貌儒雅,身材纤细,脸色青白,没有一丝人色,看上去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虽然穿着破旧灰色长衫,但脖子上挂着一块颜色极为正宗的翠玉,明显价值不菲。看起来刚刚就是他撞上的马车,可这么柔弱的书生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撞上来? 顾崇峰正好奇着,一抬头,就看到前方纵横交错站着一小队士兵,街道上的行人小贩不知何时全都逃光了。这队人马为首的一个三四十岁,身穿铠甲,嘴唇上面有两撇八字胡,满脸风霜和暴戾,这种人大多饱经沙场。这队人马中央护着一个长方形、极尽豪华的革辂,前方树有一面大白旗,旗上金线绣着猛虎,派头相当足。 八字胡用马鞭指着顾崇峰怒道:“大胆刁民,还不滚开!” 顾崇峰看看自己散了一地的东西,又看看那青年,差不多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他把小狐狸塞进怀里,轻声问:“有仙灵的力量,我一个人打得过这些士兵吗?” 小狐狸点点头:“如果你正常实力能打得过一个人,那么有了仙灵,你就能打一百个人。” 顾崇峰心中有了底,背着手慢悠悠走到青年身前,弯下腰拍拍他的脸说:“快醒醒。” 那八字胡与身边的副将对视一眼,一头雾水,但眼下韵亲王急于赶路,岂能在这耽误,他又催道:“找死吗!还不快滚开!” 顾崇峰理也不理那伙人,继续拍青年的脸,青年终于悠悠转醒,看到顾崇峰呆了一下,再看到他身后那群人,本来就没血色的脸更加惨白,急忙捏着长衫衣摆,小跑着上前,扑通一声跪下:“草民惊了韵亲王的架,罪该万死,求亲王恕罪!”说着连连磕头。 但那八字胡就像没看见那青年一样,理也不理,打马上前,马径直踩过书生,书生“啊呀”一声跌到一旁才算没被踩死。 八字胡突然扬起马鞭,朝着顾崇峰的脸抽过去,顾崇峰也不躲,马鞭刷得一声下来时,他用胳膊一挡,马鞭缠上手腕,再用力一扯,那八字胡就从马上摔了下来。 这一下,身后那群士兵悚然动容,震惊地望着顾崇峰。 “啊!”八字胡暴吼一声就地一滚站起,噌地一声抽出腰间佩剑,往顾崇峰脖间刺去,那剑一抽出来,闪烁的如水剑光,顾崇峰一见就知道非常了不得,不过无论怎么厉害,也比不上他精心特质的拳套。他手腕灵动一抖,就已经将拳套戴上,轻轻一挡,铮得一声,火花落处,八字胡的剑就断成了两截。 “哎!”顾崇峰看了看拳套,又哀叹那把藏在车座底下的西瓜刀了。要是那玩意儿在手,这会儿就不止切断他的剑了,胳膊也能一起卸下来。虽然从刘大头那里抢了把刀,但是那刀放在马车里了,现在被一撞哪里还找得着,再说质量也不怎么样,跟西瓜刀没法儿比。 6、韵亲王 八字胡倒吸一口凉气,这把剑可是御赐的,名家手笔的名剑,世间仅此一把,跟随他征战沙场多年,就这么断了。他愤怒异常,拿着断剑就冲上去,不拼个你死我活誓不罢休。 顾崇峰飞起一脚,有了仙灵之后,这一脚非同小可,踹在八字胡胸前,立即把人踹得吐血,趴在地上了。 顾崇峰在八字胡面前蹲下,特别语重心长地说:“把我的马车扶起来,东西捡起来,放放好,你看啊,太阳都下山了,我要回家了。” 八字胡被他气得,又一口血喷出来。身后那群士兵各个脸都憋成了屎黄色,惊怒交集,尤其是那些偏将,握着刀的手隐隐发抖。其中一个满嘴胡子的偏将实在忍不住,赶马冲来,怒叫:“小子无礼!看爷爷教训你!” “住手!”又一个温润而愠怒的声音传来,“丢人丢的还不够么!都退下!” 所有士兵立即噤若寒蝉,动也不动了。 革辂锦帘被掀开,一个锦袍华裳、头戴束发金冠的年轻男人,缓缓站起,他双手扶着栏杆,笑盈盈地望向顾崇峰。这人一出来,所有人纷纷跪下行礼,只有顾崇峰直挺挺站着与他对视。他与生俱来的非凡气度相当夺人眼球,除此之外,他的容颜更叫人惊叹——一张俊美绝伦的脸,美的像是人工雕琢出来一般。 由于太美了,就显得娘娘腔了。顾崇峰撇撇嘴,他最讨厌比自己有钱有派头还帅的男人,好在这男人没什么男子气概,他就勉为其难地不找他麻烦了吧! 韵亲王摆摆手免了众人的礼,说:“来人,帮忙把这位小哥的马车扶起来,再把地上收拾收拾。” 可能是这人的气势太过于震慑人心,连小狐狸都从顾崇峰怀里好奇地探出了头,不过他显然没有被韵亲王的容貌惊住,对他们狐族而言,这种长相,啧啧,勉勉强强够得上中等。 可是对顾崇峰就不一样了,现代美人是见过不少,可古代他还真从没见过如此雌雄莫辩的人物,首先味道就不一样了。他是流氓,看到美人不调戏那是他那天难得涵养好,别指望他不委屈自己不饱眼福。他往后面墙上一靠,一双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韵亲王,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把那家伙视丨奸了无数遍。 他如此无礼的行为,韵亲王也不气恼,大大方方地让他一次看个够。可小狐狸不高兴了,这算什么,身怀自己的仙灵,居然如此痴迷一个相貌中等的凡人,太给仙灵跌份儿了! “我说,”小狐狸小声警告,“把眼珠子收收,这么一般的人有什么好看的。” “他一般吗?我觉得挺好看的啊!”顾崇峰色眯眯地说。 “我忘了,对于你这种丑八怪来说,这种中等长相确实算不错的。” “谁丑八怪?”顾崇峰不爽了,他在现代怎么也算又酷又帅的型男。 “你,丑八怪。” 这时候,东西全部都收拾好了,那把大砍刀被翻了出来摆在最上面。一个看上去普通的村民随身携带着武器,又借故阻拦亲王大驾,说没问题谁都不相信。顿时,所有士兵都紧绷了身体。 顾崇峰压根没看大刀,只担心他的马车,仔细检查一遍,除了马车车门撞坏,其他都没问题。 韵亲王微微一笑道:“不知小哥还有什么要求?” 顾崇峰拍拍车门不客气道:“我的车门撞坏了,马也受惊了,你看怎么算?” 那八字胡已经被手下扶回去了,此时听到这话,大怒,韵亲王已经如此屈尊纡贵,这家伙居然还得寸进尺!他气得胡子都翘起来,向韵亲王拱手请命道:“亲王,您不必如此纵容这刁民!微臣这就将这他首级斩下亲手献给亲王!” “退下!”韵亲王一声轻喝,八字胡抖抖嘴唇,似有不甘,终是退到一旁。韵亲王继而抬头,笑意盈盈地望着顾崇峰,听似温和平易近人,实则不容拒绝道:“小哥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本王此番确有急事,小哥可否给个面子,等本王回程时,必当派人专门登府告罪。” 顾崇峰望着那双又亮又精的眼睛,突然一惊,那眼睛好像能看透一切似的。聪明漂亮的男人很难缠,聪明漂亮且身份高贵的男人更难缠。顾崇峰正义凛然,拍拍胸脯大声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盛女山刘大头!恭候亲王大驾!” 小狐狸本来还被他突然的豪气万丈给弄得愣了一下,一听报出来的名字,差点没从他怀里栽下来。 盛女山?原来是土匪。韵亲王轻笑,上上下下打量顾崇峰,看他的板寸头和满脸痞气,确实符合他的身份。这年头土匪越来越大胆,连军队也敢拦了,看样子,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怕是连这是谁的天下都不知道了。 韵亲王不再跟顾崇峰纠缠,眼下大事要紧,以后有的是时间教训这小子。大手一挥,军队重新启程。八字胡勒马狠狠剜了一眼顾崇峰。顾崇峰浑不在意,拍拍自己的马,和小狐狸坐上马车,就此分道扬镳,打道回府。 马车没走两步,身后就传来急促的呼唤声:“好汉留步!” 顾崇峰摇头晃脑,继续赶车。 “好汉等等!好汉!” “唹!”顾崇峰把马停下,扭头往后面看去,那个灰色长衫的读书人跟在后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顾崇峰指指自己鼻子,“你喊我?” 读书人双手撑着膝盖,手腕又细又白,好像随时会断掉。他深深吸了几口气,站起身,理了理衣服,一本正经朝顾崇峰作揖道:“盛女山绝壁千丈,山川中流,涵淡澎湃,飞鸟走兽,桀桀不绝,秀丽山色独领天下风骚;盛女山刘大头者,刚毅果断,实乃真英雄也……” “停!”顾崇峰不耐烦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读书人肃然道:“久闻好汉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李某自幼憧憬盛女山色,以期有朝一日登山赏景……” “噢,”顾崇峰说,“我明白了,你想去盛女山?” 读书人一喜,“正是。” 顾崇峰往他后头一指,“沿着这条路走,一直走,就到了。”说着打马走人。 小狐狸说,“那边不是盛女山的方向,你瞎指,他会报复你。” “管他呢,跟书呆子唧唧歪歪还有完没完了。” “嘿嘿,”小狐狸突然笑起来,“你要倒霉了。你没看出来?” “看出什么?”顾崇峰正问着,身后读书人又喊起来:“好汉,好汉!” 顾崇峰不得不再次停车,“你到底想怎么样?” 读书人十分不好意思道,“可是好汉为什么不往这边走?” “噢,”顾崇峰睁眼说瞎话,“我要再溜达溜达,怎么?你有意见?” “不敢!”读书人弯了弯腰,“好汉既然想周游四方,某也正有此意,不知能否请好汉载某一段路程?” 顾崇峰上上下下瞧他,摸摸下巴,“载是能载,你有车费吗?” “什么?”读书人一愣。 “没车费废什么话!”顾崇峰不再搭理他,赶马走人。 等出了镇到达水潭村时,顾崇峰停下车子用布裹脸。小狐狸戳戳他,指指马车后面。 顾崇峰不解,好奇地探出脑袋,这一看不得了,那灰衫的读书人正在距离马车一丈远的地方,一张秀气的脸惨白惨白的,大口喘气,看样子累得不轻。 “哟呵,跑的挺快啊!看不出来你这小身板还能跑长跑。”顾崇峰流里流气地吹了个口哨道。 读书人吓一大跳,急急忙忙摆手解释,“李某不是故意跟踪好汉,实在是……实在是……有难言之隐。” “什么难言之隐啊?”顾崇峰可不想就这么莫名其妙领了个陌生人回山寨。 读书人突然露出一个极为凄凉的惨淡笑容,此时天已经黑了,山风凉嗖嗖,衬着他的笑容格外恐怖。“既然是难言之隐,好汉又何必再问。” 顾崇峰翻个白眼,书呆子真是可怕。他拿出大砍刀,在车轱辘上用力敲两下,恐吓道,“再跟着我,这刀我可就不知道砍在哪里了!” 读书人惨然一笑,“好汉以为我还会怕死吗?” “什么意思?”顾崇峰开始掳袖子,好样的,今儿还遇上狗皮膏药了。 读书人悠悠走上前来。顾崇峰也不是吃素的,用刀背狠狠敲他脑袋,伤不了人,但是够吓人,没血性的人,这一刀下去差不多能吓得跪下。 岂料,读书人不闪也不躲,那刀背直挺挺地从他的身体里穿梭而过。 “?”顾崇峰一愣,又试了几次,每次都像直接从空气里劈过去。 “呵,”顾崇峰笑,“还挺有意思,什么妖孽啊?”顾崇峰从来就不怕山精鬼怪,他的人生哲学是强者至上,哪怕是天王老子,要是打不过他,也得跪在地上承认他是老大。 读书人呆了一呆,还从没有人在知道他不是人时,表现得这么云淡风轻。他还以为能把这人吓个半死,一般表面上越凶恶的人越怕死,也越怕鬼。可眼前这人太超出他的意料了,竟弄得他有些措手不及。半晌,他突然想明白了,呵呵一笑,“好汉既然能看得见我,那恐怕也见过不少鬼怪,不害怕也自然。” “嗯,”顾崇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跟着我到底图啥?是要吸我精气吗?话先说明白,我只做上面那个。” 读书人一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调戏了,不由得面皮一红,拱拱手道:“实不相瞒,李某闻到好汉身上仙气逼人,但无任何修为,恐怕是好汉居住于某个仙气十分充足之地。我乃一缕精魂,虚弱无依,游荡人间数百年,所以想暂时借住于好汉家中,吸收仙气供自身修炼。”说到这又羞愧了,“李某不会白住。” 顾崇峰明白了,这鬼以为自己有仙气,所以跟着自己跑。仙气自己肯定是没有的,大概是小狐狸的仙灵作怪,他淡淡瞥了眼小狐狸,这么说来,小狐狸还真是一只狐仙。 7、书呆子 莫名其妙收留一只书呆子鬼也不是顾崇峰干的事,与小狐狸小声商量了一下,问题不大,这才盘腿坐下,用面试官的口吻说,“你先自我介绍一下,着重说明一下特长!” 读书人点点头:“李某名文才,字忍之,自幼丧父,家境贫寒,家母日夜辛勤劳作,供某读书,盼望某能有朝一日金榜题名,也好光宗耀祖,某寒窗苦读数十载,二十一岁那年终于……” “咋?”这是一个很稀松平常的故事,但顾崇峰还是忍不住插嘴,“考上了?还是状元?” 李文才幽怨地瞧他一眼,“病死了。” “……”顾崇峰安慰他,“正所谓知识改变命运。” 小狐狸从马车里探出个头,目光炯炯地望着李文才。李文才知道有双眼睛一直看着自己,却不敢去看,等顾崇峰相信了之后,松出一口气,才发现盯着自己的原来是只狐狸。 他讶异道:“这狐狸真漂亮!”伸手就要来抱小狐狸。 小狐狸一跳两跳,躲开他的手,蹦到顾崇峰的身上。虽然顾崇峰也不是什么好人,但相比于鬼魂,他体内有自己的仙灵,气息还是非常熟悉和温暖的。 顾崇峰搂住小狐狸:“我家小狐狸不喜欢亲近陌生人。你还没说你的特长。我要考虑留下你值不值。” 说到特长,李文才立马昂首挺胸了:“琴棋书画诗酒花,不敢说精通,却也略知一二。” 顾崇峰压根不管他的一脸自豪,问:“会做饭不?” “什么?”李文才震惊,继而抗议道,“君子远庖厨……” 顾崇峰不耐烦,“甭废话了,会不会?” 李文才看着顾崇峰,继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会吟诗作画,填词作曲……” “得!”顾崇峰站起来,拍拍屁股,“你走吧。” 李文才突然一把抱住顾崇峰,咬牙道:“好!做饭就做饭!谁让只有你能看见我。” 顾崇峰掰开他的手臂,一只手把他丢出去,好奇道:“刚刚还没有实体,怎么这会儿又有了?” 李文才羞愧一笑:“我能控制的。” 顾崇峰点头,“既然有实体又能做饭,那上车吧。” 车上堆满了东西,李文才找不到地方落脚。 顾崇峰把刀随意塞进车厢里,看着李文才局促地绕着马车打转,拍拍车顶说,“坐这儿!” 李文才瞪大眼睛,怒道:“有辱斯文!” “爱坐不坐。” 李文才缩缩脖子,有点看透顾崇峰了,也不多做挣扎,不甘不愿地爬上车顶,双手扶着车顶边缘,小声提醒道:“你赶慢些,别把我颠下来。” 马车缓缓往前走去,顾崇峰问:“你也怕掉下来?” 李文才弱弱地说:“当然,鬼魂也会痛。” 马车艰难缓慢地往山上爬,到霸王寨时,李文才愣愣瞧着地上的牌匾问:“好汉,你不是说你是盛女山刘大头吗?据我所知,这里应该是霸王山霸王寨吧?” 顾崇峰瞧也不瞧他,把东西往下卸,嘴里道,“我还没问你,我的马车是你故意撞坏的,不关那什么亲王的事吧?” 李文才呆了片刻,戚戚然道:“原来你发现了。对不起,我也不想骗你,可是实在迫不得已,如果你不救我,我也不会找你,既然救了我,说明我们有缘。” “得得得,再说你都要哭了,”顾崇峰停手,不无遗憾地说,“我说他们怎么那么生气呢,原来是我误会了亲王,那么漂亮又温和的亲王可少见了,哎,没能交个朋友,便宜刘大头了。” “什么?”李文才不懂。 “我姓顾,名崇峰,字老大,你可以喊我老大或者顾老大。”顾崇峰把买来的被子往他怀里一塞,“抱进去!” “老大?还有这种字?”李文才站着,“你不是刘大头?” 顾崇峰奇怪道:“我为什么是刘大头?” “可是你……”李文才愣愣地,突然一拍大腿,“我还以为你真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呢!小人!” 顾崇峰突然转头。小狐狸急忙蒙上眼睛,哎呀,可怜的鬼魂,接下来有你好受的,他能叫小人吗,那分明是足智多谋! 顾崇峰什么也没说,安静回到寨子里。寨子虽然占地面积极广,但都被损毁地差不多,只有最外面一幢二层小楼能住人,这幢楼不高,但是宽,下面一层最中央是一个大堂,前后通透,看得出来是早先时候土匪们用来集合的“大礼堂”,东西两面分别有两个房间,二层有四个房间。寨子里有厨房,离马厩不远,损毁也不算严重,总体上说来,霸王寨虽然破,但是个安身立命的好地方。 此时天色已经很晚,顾崇峰直接在大堂里铺上被子,背朝门口,舒舒服服地躺下,小狐狸悄悄地在他脚头找了块被子蹭着窝了下来,舒服地把脑袋拱在被窝里,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然照顾崇峰小气的性子,指不定把自己揪出去。李文才站在门口,犹豫片刻,正要举步进来,顾崇峰突然开口,“等等。” 李文才停下脚步,定定瞧他。 “我让你进来了吗?”顾崇峰翻个身,黑夜中,火堆旁,他的眼睛却比金黄的火焰还要亮。 李文才脸上一红,拱手道,“对不起。”退到门口,轻轻扣了扣门框。 顾崇峰问:“有事吗?” 李文才文质彬彬作揖道:“顾老大,某有个不情之请。” “既然是不情之请,那就别说了,出去吧。” “……”李文才脸色僵了僵,“顾老大……” 顾崇峰抻了抻腿,不小心踢到小狐狸,小狐狸呜咽一声,吓得立马跳出来,顾崇峰敞开胳膊,呵呵笑道,“乖,过来。” 小狐狸一头雾水,那人一脸纯良无害的表情一定有阴谋,不过管他的,能睡被子最舒服了,他欢快地跳过去,蹭蹭顾崇峰的手背,又蹭蹭被子,堂而皇之地在顾崇峰胸口上趴下,没一会儿就眯上了眼睛。 顾崇峰一下一下抚着小狐狸背上的毛,没事给他捋一捋,那场景别提多舒适多温馨了。李文才在门口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 “顾老大,”李文才不好意思道,“不知道顾老大安排我在哪里住下?” “门口,”顾崇峰理所当然地说,“蹲在门口。” “……”李文才为难道,“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顾崇峰说,“我是个小人,小人住小屋,哪有地儿给你住!” 李文才一愣,突然恍然大悟!原来搁这儿呢!这个睚眦必报的家伙!自己为逞一时口头之快,这会儿终于吃到苦头了! “不瞒顾老大,我乃阴灵,见不得太阳,蹲在门口实在……”李文才抹一抹冷汗,他死后还是第一次流冷汗,居然是被活人逼的。 “噢,树底下好,树底下阴凉!” “……顾老大,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您大人有大量!让我进屋吧!”李文才终于崩溃了。 “我有说不让你进来吗?”顾崇峰满意了,嘿嘿一笑。 李文才在门口逗留片刻,小心地挪进来一只脚,见顾崇峰确实没再出声,这才放心地走进来,找个阴暗角落坐下,闭上眼靠着墙壁休息。 第二日一大早,顾崇峰最先醒来,小狐狸还在呼呼大睡,已经不在他胸口上了,而是卷着被子缩在一角,四条腿紧紧夹着被子,生怕被人抢了似的。李文才也在睡,从墙上滑了下来,用手当枕头,缩成一团,他的脸色极为青白,趁着天大亮,能明显看出异于常人。 要在霸王寨住下,光要好好休整一番就是个力气活。好在顾崇峰也不怕吃苦,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大不了再算一只动物一只野鬼,房子不需要太大,光是最前面这幢二层小楼就已经够了。二层的四个房间,屋顶上都破了不少洞,房里空荡荡的,东西都已经被搬空了,也不知道原来是用来干什么的。顾崇峰挑了倒数第二间作为自己的房间,因为这里风景最好,视野最开阔,能一眼瞧见通往山下的大路。 顾崇峰正在补屋顶时,李文才也醒了,来到他下面,仰面瞧着他问:“需要我帮忙吗?”身体不由自主躲着从屋顶漏洞处散落下来的阳光。 “你去打扫屋子里的灰尘。” 李文才兴高采烈地找扫帚去了。他心里很高兴,飘了几百年,在今天突然有种要落地生根的感觉,唯一遗憾的是那个当家作主的不是正人君子。 没一会儿小狐狸也跟着上来了,嘴里叼着抹布,这里抹抹那里擦擦,他身子小且胖,动作不灵活,常常把李文才扫的灰舞得到处都是。李文才看小狐狸如此通人性,心中已经又惊又奇,看他也是出于好心,更不好意思驳了他的好意,只好闷着头又重新扫一遍,就这样,等顾崇峰一间屋子的顶已经补好的时候,李文才一间房间还没扫完。小狐狸老是忙上添乱而不自知,那劲头,真是劳动最光荣,看顾崇峰在看自己,立即特别自豪地扬起头,表示自己多能干。 顾崇峰咧咧嘴,轻轻一笑。 “你要哪间房?”顾崇峰指着剩下三间房问李文才。 李文才一阵激动,紧紧握着扫帚不安道:“我……我也能有自己的房间?” “废话!”顾崇峰翻个白眼,眼睛一撇,发现李文才身上那套脏兮兮的长衫不知何时新添了几个窟窿,窟窿下面,他惨白的皮肤上一个个焦黑的小点,像是被烫出来的。顾崇峰想起他说不能见太阳,想来这些窟窿应该是被太阳灼烧的。 “到底要哪间?快点想。”顾崇峰说完下了楼。 李文才激动地在四个房间里蹿来蹿去,这四个房间是并排的,都是坐北朝南,实在不需要太纠结。 顾崇峰很快上来,手里捏着一把棕褐色的油纸伞,往李文才身上一丢。 “这是?”李文才握着油纸伞有些局促不安。 “伞。” “呃……干什么?” “呵,”顾崇峰乐了,“伞能干什么?不是遮阳就是挡雨,难道你想当黄瓜用?” “……”知道这是给自己挡太阳的,李文才说不出的感动,他生性拘谨过于谦礼,不然也不至于潦倒成这样,加上世人都看不见他,孤孤零零地独自飘荡几百年,还是头一次有人送东西给他。半晌,李文才小声道,“能烧给我吗?人间的东西拿着特别费力气。” “真麻烦!”顾崇峰横了他一眼,夺过油纸伞,再次下楼。没一会儿,李文才就看到楼下一缕黑烟冒出来,再过一会儿,一柄棕褐色的油纸伞出现在他手上。 8、书呆子 李文才选了挨着顾崇峰的第一间房,顾崇峰敲敲打打地忙到中午时,两间房终于修补地差不多。 现在这样看来,这幢小楼很有点人气的样子了。顾崇峰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小狐狸贴在他脚边,虽然基本上什么都没干,但也很自豪。 李文才已经把午饭做好了。他不会做饭,以前一直认为君子远庖厨,这是第一次进厨房,厨房早先就烧掉了一半,他在里面捣鼓一个时辰之后,成功把剩下一半烧掉,碗摔得就剩下一个,头发着火五次,终于凭着印象捣鼓出两个菜——一个黄黄瓜炒绿黄瓜,一个绿黄瓜炖黄黄瓜,原材料都是从后面那废弃的地里摘的。米饭煮的还行,就是水放少了有些硬,倒是没糊。 李文才把两个菜端到桌上,望着惨不忍睹的菜,有些难为情。 顾崇峰对着那两个菜愣了足足一分钟。 小狐狸都快要哭了,委屈地望向顾崇峰,之前那些没有调料的烤鱼也比这东西好吃。 顾崇峰拍拍小狐狸头顶安慰他,“我们要多给李文才锻炼的机会,以后他成大厨咱就能吃好吃的了,来,张嘴。”说着夹一片绿黄瓜递到小狐狸面前。 小狐狸不甘不愿咽下去,然后就再也不肯张口了,无论顾崇峰怎么威逼利诱,都再也不张嘴了。 倒是顾崇峰面不改色,就着黄瓜炒黄瓜吃了两大碗米饭。李文才顿时信心大增,觉得自己做饭很有天赋,从之前的不愿进厨房,变成了跃跃欲试。 下午,一人一鬼一狐,把整个小二层都打扫了一遍,顾崇峰还把那个霸王寨的牌匾擦干净重新挂了回去,小二层焕然一新。厨房里顾崇峰也翻新了,重新砌了一个新灶台。晚饭依旧是李文才做的,还是清炒黄瓜,但明显比中午的要好多了,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连小狐狸都吃下去五片,照这样发展,很快李文才就是厨师好手了,当然,这话也就听听。 忙了一天,身上都是泥和汗,到了晚上,顾崇峰领着李文才和小狐狸到之前那个抓鱼的水潭里,好好泡个澡。 虽然是初夏,但是山中山泉,晚上还是很冷的。李文才是阴灵,这种环境对他来说最好不过,但小狐狸看上去才三个月大,刚要进水里的时候,李文才不无担忧道,“顾老大,这合适么?” 顾崇峰此时半个身体都泡在山泉中,舒服地昂着头看天上的月亮,听到李文才问他话,扭过头来警告:“小狐狸,不行就别逞。” 小狐狸瞬间炸毛,雄纠纠气昂昂扑进水里,敢说他狐仙不行!让他们瞧瞧! 结果一跌进去就知道太高估自己了,连喝了几口水,呛得不行,虽没有冻死,但差点淹死。 顾崇峰嘿嘿嘲笑他,一手把他拎起来,放到浅水区,双手捧水淋到他身体上,给他清洗。小狐狸觉得自己特别丢脸,不好意思挣扎和顶嘴,一动不动地站着让顾崇峰随意挠他。 洗完小狐狸,顾崇峰把他丢回岸上,继续回湖里泡着,到昏昏欲睡时,几只才一起打道回府。 接下来三天,顾崇峰都在忙着整理霸王寨,连茅厕都彻彻底底打扫了一遍。马厩里还养着十几匹从刘光头那里抢来的马,也需要喂,这活儿同样交给了李文才。 到第四天,在几人的共同努力下,破旧的霸王寨从外面看总算有点儿居民宅的样子了。这天一大早,顾崇峰扛着砍刀和自制的弓箭,身后背着绳子和小狐狸,李文才撑着伞,腰上别着镰刀,一起出门。 李文才去割草喂马,顾崇峰的意思是,在割草的时候,要是看到谁家地里有能吃的菜顺便也挖点儿回来。这些天,天天吃黄瓜,吃的他都梦到自己变黄瓜了,还是贼细的像牙签的那种,真是噩梦。他自己则去山上打点野味回来,这几天嘴里都快淡出个鸟。小狐狸明显比他更急切,一听说要去打猎,屁颠屁颠就跟上了,甩都甩不掉。 现在顾崇峰身手敏捷许多,飞速奔跑起来,连野山羊都跑不过他,成功追到一只野山羊,一刀毙命后用绳子绑好。小狐狸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把仙灵贡献出去是非常明智的,不然他现在哪里有野味吃?在山上兜兜转转,一上午,又射了一只野鸡两只野兔。收获很丰盛,顾崇峰很满意,打算回去。 “顾崇峰!”小狐狸扭扭捏捏地喊了一声。 “嗯?” “我们先尝尝味道吧!”小狐狸口水都快要流了下来。 顾崇峰看着他,这几天食物上面确实很糟心,李文才做饭手艺实在不敢恭维,但是顾崇峰绝不会因为他做不好饭就不让他做,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久而久之,他说不定就忘了能留下来的原因。 “成!”顾崇峰把战利品放到地上。 小狐狸马上识相地去捡柴禾,一想到马上就有肉吃了,小短腿迈得比谁都快,充满劲头。来来回回跑了许多次,摔了好几跤,叼回来一点点柴禾,刚够点个火的。此时顾崇峰已经把一只兔子都清理干净了,就等着上火烤了。一看柴禾不够,又自己去捡了不少枯枝回来。 顾崇峰烤野味很有一手,之前在烤鱼的时候就让小狐狸惊讶不已,此时,没一会儿肉香就飘散出来,小狐狸蹲在火堆旁,眼巴巴地瞧着兔子在他的手里翻转,表皮渐渐变得金黄,亮晶晶油脂沁出来,光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一人一狐直咽口水。 兔子熟了以后,顾崇峰用刀劈下后腿,递给小狐狸。小狐狸万分激动地用嘴去接,正要叼住,突然顿了一下,有了前车之鉴的他警惕地问:“你怎么突然这么大方?是不是图谋不轨?” “爱吃不吃!”顾崇峰翻了个白眼,收回后腿自己啃了一口,“好心当成驴肝肺。” 小狐狸口水肆虐,犹豫了片刻说:“你真的什么目的都没有?” 顾崇峰略一沉吟,问:“除了仙灵,你还有什么东西拿出来交换?” “果然!”小狐狸气愤,“要是有别的东西,谁会愿意用仙灵交换!” “说的也是,”顾崇峰摸下巴,“你没有东西交换,也不能像李文才一样帮我干活,这可怎么办呢?” 小狐狸跳脚道:“谁说我不能干活!等我恢复后,比李文才能干多了!” “那成,算我吃亏点,”顾崇峰说,“你恢复之后,帮我免费干一年的活做交换。” 小狐狸想了想,觉得可行,反正他作为狐仙,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一年而已,弹指一挥都称不上。“好!不过要换一整只的兔子!”他这次学聪明了,不能再像上次用仙灵就换了一条鱼。 “哟!小样儿,还挺会打小算盘,”顾崇峰割下另外一条后腿给他,忽然问,“你说话算数吧?要不要立个契约之类的?” “哼!”小狐狸怒了,“你太小瞧我了,我是狐仙,一诺千金,怎么可能赖你一个凡人的帐!” “这样最好。”顾崇峰放心了,啃完一条腿,又去割,小狐狸见了,急得哇哇大叫,“你吃慢点,那是我的我的我的!” 等解决掉一只烤野兔,都有些撑,正是午后,山中风景尤为美丽,山风徐徐吹来,很是舒服。他们一齐张嘴打了个大呵欠,互相对视一眼,心中了然,呵呵一笑,找到一个绿草茵茵的山坡,看到一棵正开着毛茸茸花的大毛栗树。深山老林里,什么野生树木都有,像这种毛栗树更是多如牛毛,并不特别新奇。他们在树底躺下,美美地睡起了午觉。 初夏的天气多变,刚睡下不久,天气忽然巨变,乌云压顶,狂风大作,没一会儿斗大的雨点砸了下来。奇怪的是,这棵大树下,似乎丝毫不受外界变化,雨点噼里啪啦落下,明明落在树荫里,却像突然撞上什么,被弹出去,树外面的花花草草在大风的摧残下东倒西歪,而树底下的青草纹丝不动,像有个透明罩子罩在外面一样。这景象看上去又美丽又奇特,而正在睡午觉的完全没有察觉。 这一觉睡得特别香,顾崇峰醒来时,天已经暗了,小狐狸还没醒,顾崇峰正打算叫醒他,忽然发现不太对劲,他往外走两步,踩了一脚的雨水,再回头看树底下,干干燥燥,一滴水都没有。这也太诡异了,顾崇峰汗毛直竖,一想到自己刚刚什么都没防备就这么熟睡,要是有人要他的命,他现在已经死了一个囫囵了。 “躲躲藏藏算什么?有本事现身一见!”顾崇峰对着空空荡荡的山坡突然大吼。 小狐狸被吓了一跳,从地上弹起来,紧张道:“怎么了怎么了?” 顾崇峰没说话,指指他们刚刚睡觉的地方,又指指周围。小狐狸顺着看过去,顿时就明白了。 9、一棵树 小狐狸绕着那棵大毛栗树慢悠悠踱了一圈,那派头,若不是身体太小太胖,还真有些潇洒得意的味道。 “既然愿意为我们挡雨,为何不愿现身?”小狐狸昂首望着毛栗树。 他突然这么说,顾崇峰瞪大眼睛,心中已经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很吃惊。 毛栗树在小狐狸这句既像邀请更像命令的话中抖了三抖,连带着树根部位的土都有些松动,树叶沙沙作响,渐渐的,周遭雾气大盛,绕着毛栗树散而不去。毛栗树在雾气中缓缓聚拢,一棵巨大的树眨眼就锁成一人高,雾气越来越浓,渐渐看不清雾气当中具体情况,只听到咯吱咯吱的响声。 一盏茶的功夫,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自雾气中走出来。这人身材高而壮,浓眉大眼,阔额方脸,皮肤略黑,头顶扎了一个发髻,穿着很朴素,与山脚下那些村民没甚差别,很是憨厚的模样。他径直走到顾崇峰前面,忽然扑通一声跪下,重重磕头,把顾崇峰吓了一大跳。 “你干什么?” 男人跪在地上不起来,恭敬道:“仙人在上,请受小妖一拜。”说着转身,又朝他重重磕了下去。 顾崇峰揪住小狐狸往他面前一丢:“给他磕头,这才是神仙,狐仙。” 男人抬起头,特别茫然地看了一眼小狐狸,小狐狸昂首挺胸正要接受他的跪拜,谁知道男人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特别憨厚道:“仙人就算不想承认身份,也不该用这么小的狐妖来糊弄小妖,小妖虽然法力低微,但也不至于眼拙到这地步。” 小狐狸怒了,“有眼不识泰山,看看清楚,我才是神仙,那家伙只是个凡人。” 男人一怔,真的很认真地打量小狐狸,左看右看,最后还是憋不住诚实道:“这位妖友,冒昧问一声,贵庚几何?” 小狐狸很骄傲地说:“两百岁。是不是很厉害?两百岁我就经历天劫,成为狐仙了。” 男人摇摇头说:“不可能,且不说我在妖友身上闻不到半点仙气,两百岁就能度过天劫晋升神仙,吹嘘未免太过其实。” 小狐狸愤怒,“怎么没可能,我就是两百岁。你闻不到仙气是因为我刚刚经历天劫,被打成重伤,仙灵给这个凡人吃了!所以你才能在他身上闻到仙气!” “是吗?”男人抬起头,迷茫地看向顾崇峰,顾崇峰缓缓点了点头。 “不可能啊!”男人愈发迷茫了,“小妖已修炼千年,今日因为仙人靠近,灵气大足,得以幻化人形。要不是仙人,小妖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更进一步。可你说你两百岁就已经度过天劫,简直闻所未闻。” 小狐狸故作深沉地望着远方,“年轻人不要对未知的事物妄下定论,自以为是是修行中第一大忌。” “……”男人若有所思,忽然眼睛一亮,大彻大悟的表情。 小狐狸一喜,以为他开窍了。 “仙人,我明白了!”男人看着小狐狸说,但语气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你不想暴露身份,在此隐姓埋名,故意用障眼法,小妖蠢钝,竟然现在才明白,请仙人责罚!” “……”小狐狸不想解释了,反正横竖也没人相信,等到自己恢复那一天,哼哼,等到那一天,让所有人瞧瞧! 顾崇峰也很郁闷,扶额道,“你好好修行,我们先回去了。”说着扛上山羊,手里提着野鸡和兔子,往山坡下走。 “仙人请稍等。” “又怎么了?”顾崇峰问他。 男人快速跑到顾崇峰面前,作势又要跪下,被顾崇峰阻止。男人满脸真诚道:“仙人,小妖能化形完全仰仗仙人仙气,仙人若不嫌弃,请收下小妖,小妖甘愿一生一世追随仙人,聆听仙人教诲,以免误堕魔道。” 顾崇峰眉头一皱,这可是千年树妖,能说收留就收留吗?在这方面还是小狐狸比较有经验,他瞥一眼小狐狸,见小狐狸点了点头。 “第一,我不是仙人,”顾崇峰又指指小狐狸,“他才是,别说我没提醒你。第二,我姓顾名崇峰,字老大,你要是想跟着我就叫我老大,别动不动磕头,瘆的慌。第三,丑话说在前面,就算你是千年树妖,要是干不了活,照样扫地出门。第四……嗯,先这么地吧。你有意见没有?” 男人喜形于色,拼命摇头,“没意见。” “成吧,你叫什么名字?” “小妖还未取名,仙……老大若不嫌弃,烦请老大赐个名字。”男人殷勤地把顾崇峰身上的猎物都接到自己肩上扛着,本来还要抱小狐狸,但小狐狸因为他没认出正仙很不爽,骄傲地把头扭到一边,不愿意理他。 顾崇峰也不跟他客气,落得一身轻松,“你是毛栗树变的,那就叫毛力吧!毛爷爷的毛,力量的力。” “毛爷爷是谁?”毛力疑惑地问。 “……”顾崇峰挠挠头发,“我最心爱的爷爷。” 一路走回山寨,到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放晴,夕阳在山那边露出一角。远远地,顾崇峰发现自己新修葺好的霸王寨有点不对劲,他心一惊,立即加快步伐,没一会儿,就看到自己辛辛苦苦整理好的霸王寨又被砸了。 那幢花了最大力气修补的小二层,被砸得只剩下了半边,霸王寨的牌匾被打得稀巴烂,丢在泥泞里,楼外还有火烧的痕迹,木头墙上一片黑色焦糊,大约是那场大雨的关系,大火才没彻底烧起来。 “李文才,”顾崇峰大喊,“李文才,给老子滚出来!” 小狐狸瞧见眼前这惨状,心里很气愤,他是打算在这个地方好好疗伤的,居然被砸了。 毛力什么也不知道,但他一心盲目崇拜顾崇峰,觉得顾崇峰生气了,他也跟着比谁都火大,一张本来就黑的脸,更是因为生气而变得通红。 很长时间都没有任何反应。顾崇峰心里一凉,脚下刚一动,就见李文才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他右臂耷拉着,像是断了,身上原本就破旧的长衫更被撕得东一块西一块,看上去受伤很重,没有人色的脸更加惨白,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靠着油纸伞撑在地上借力。那油纸伞伞面也被扯得破烂。 “李文才……”顾崇峰吼,后面半句还没说出来,毛力以为李文才是罪魁祸首,抢先冲了上去。 他是树妖,虽说资质愚钝,但毕竟也是修炼了一千年,每走一步,地面泥土下方就有东西跟随着剧烈涌动,一眨眼的功夫,无数条青灰色的树根从地面喷涌而出,在毛力的指引下呼啸着往李文才身上飞去。 李文才哪见过这阵仗,吓得一屁股就坐地上了。 “住手!毛力!”顾崇峰大惊,心想这树妖怎么这么不稳定,提着刀也冲上去了,要是毛力停不下来,他就在背后把这棵树给砍了,毕竟李文才来的日子比他早那么几天,凡事讲究先来后到。 毛力几乎是下意识地,动作先于思维,在顾崇峰命令发出的一刹那就停下了手,所有树根在一瞬间嗖嗖地伸缩回土壤里。毛力愣愣望着背后举大砍刀的顾崇峰,搔搔头发,憨憨地问:“老大,你叫我?” 对于这么个老实的小弟,顾崇峰尴尬地把刀收起来,教育道:“你不要冲动。” “哦。”毛力低头站到他后面去。 “李文才,”顾崇峰扶起李文才,皱眉道,“怎么回事?” 李文才喘口气,解释道:“有一群土匪怒气冲冲地上山,把这里砸了,马也抢走了,他们说要把你大卸八块,但是没找到你,砸完东西就走了。” “你身上伤是怎么搞的?他们还打你?” 李文才脸一红,“他们看不见我。这伤是我……我怕他们把新砌的灶台也砸了,拦在灶台前,他们就揍在我身上了。” “所以你舍己为灶台?”顾崇峰大跌眼镜,“你这是真爱呀!知道那些土匪什么来头吗?” 李文才摇摇头。 顾崇峰,“他们离开多长时间了?” “一炷香的功夫。” “走!”顾崇峰把打回来的猎物随手往大堂里一丢,“追上去看看什么来头。” 李文才腿都软了,“顾老大,我就不用去了吧……” “放屁,你不去谁给我指认?” 说着,顾崇峰领头走在前面,李文才不甘不愿地跟上。毛力已经反应过来李文才是自己人,对刚刚贸然动手有些不好意思,见他连路都走不稳,忙热心地扶他。 李文才一惊,“还未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毛力咧嘴一笑,“毛力,毛爷爷的毛,力量的力,老大今天给我取的。” “毛爷爷是谁?” “是老大最敬爱的爷爷。” “哦,原来是顾老大的爷爷。不对呀,一个姓顾一个姓毛,哦,入赘!” 顾崇峰:“……” 10、水潭村 从霸王山上下来,不论往哪个方向,都要经过山脚下的水潭村。 顾崇峰把脸挡住,免得村民们认出他,他上次去镇里,就是用这个办法安全通过的。 他们刚一走进村子,顾崇峰就发现了村子的异常。按理说,这个时候家家应该灯火通明,该吃饭的吃饭,该打孩子的打孩子,该夫妻亲热的……咳,总之,就是不能现在这样死一般的寂静。 “小心,”小狐狸提醒,“这里不正常。” “啊!”李文才突然大叫。 众人一惊,纷纷看过去。李文才指着小狐狸害怕道:“他他他会说话!” 众人:“……” 一行人如履薄冰行到村子中央,别说人声,连狗吠都听不到,空气里漂浮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此时天已经黑了,几人视力并不受天黑干扰,没见到有尸首之类的。顾崇峰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又走了一阵,黑夜中突然火光闪动,许许多多的火把突然点亮,从各个旮旯里冒出来,人影晃动,眨眼就把几人团团围住。 顾崇峰望过去,看到这些手举火把的人都是村里的居民,都是男人,手里捏着耙子锄头等等各式各样的武器,此时各个面有怒色地瞪着自己。其中为首的就是初次见面赶马车领着百来号刁民追杀自己的中年人。 “你是谁?鬼鬼祟祟的干什么?”中年人看顾崇峰蒙着面,首先发话。 顾崇峰看他们这样子,知道这次想无事过去也不可能了,索性大大方方地把脸露出来。 脸刚一露,所有村民们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倒退半步,不知是谁惊叫出声:“寨……寨主!”虽然害怕,但是没人后退。 顾崇峰注意到所有人中只有这个中年人持剑,衣服也最华丽,应该是村里地位比较高的人。他其实并不想跟普通村民过不去,难得好态度地呵呵一笑道:“我想过去。” 中年人更加握紧剑,指着他问:“去哪里?” 顾崇峰有点儿不高兴了:“关你屁事。” “强盗!”中年人尖叫,一柄剑连连在顾崇峰面前点来点去,“你要跟刘大头汇合,是不是?” “为什么是刘大头?” “哼!刘大头下午领着强盗在村里烧杀抢掠,你会不知道?” 顾崇峰眉头皱紧,心想来霸王寨的土匪应该也是他们一伙了。 中年人见他不答,更加确定他与刘大头狼狈为奸,心中恼怒,大手一挥,喊道:“乡亲们,上啊!让我们手刃这个凶手!” 众村民看着顾崇峰,之前还能一鼓作气追杀,眼下刚刚被刘大头扫荡,还没缓过气儿来,都是又怒又怕,却不敢贸然出手。 顾崇峰警告道:“别冲动啊!我只要出村,可不想动手。” 中年人怒目一瞪:“我以为寨主真是什么顶天立地的好汉,没想到自降身份,联合宵小刘大头洗劫村庄,就不怕遭天谴吗!”他抖着宝剑情绪激动道,“我们都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你们抢东西就算了,怎么狠得下心杀人!” “……”顾崇峰眸光一冷,“刘大头在村里杀人了?”顾崇峰不在意杀人这回事,但他在意竟然有人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不打招呼就杀人,这就触了他的逆鳞了。刘大头无非是想来个下马威,如果当时霸王寨有自己的小弟,或者说他们看得见李文才,现在死的就应该是自己手里人,而不是无辜百姓。这种雕虫小技,他以前争地盘时不知道见过多少败类使过。 中年人一怔,冷笑,“装什么装,你敢说你和他们不是一伙!” 话刚说完,顾崇峰突然一个闪身,紧紧贴在中年人胸前,中年人大惊,忙举剑乱刺,顾崇峰眼疾手快,一掌劈在他手腕上,另一掌啪地一声扇在中年人脸上。中年人只觉得手腕一痛,剑就被夺了,脸上也火辣辣地疼。 这一切发生地极为迅速,村民们见都没见过,等反应过来,纷纷担忧地大喊:“村长!” 原来是村长。顾崇峰把玩着宝剑,铸剑材料不好,也就能唬唬人罢了。 村长的脸迅速肿起来,他恼羞成怒,把村民都推开,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你你你欺人太甚!” 顾崇峰说,“以后再把老子跟那种败类放在一起,就不止扇你了。” “刘大头敢在老子眼前杀人,我要去教训他,”顾崇峰淡淡瞥了眼他们,吓唬道,“要是你们敢阻拦我,我现在就把你们全都咔嚓了!” 众村民缩了缩脖子,不知道怎么办,看向村长,等他做决定。村长冷笑,“说得好听,都是一丘之貉,哼哼,恐怕你是想逃出去。” 顾崇峰一头黑线,已经耽误了很久了,再耽误下去刘大头都已经跑到姥姥家了。他也懒得再费口舌了,朝毛力使个眼色。 毛力一头雾水,完全不懂什么意思,小声对李文才说,“老大刚刚看我。” “……嗯,看了。” “是什么意思?” “……”李文才一琢磨,“你悄悄在地下用树根缠住村长的双脚,让他不要动。” “你真聪明。”毛力由衷夸奖道,按照李文才说的做。 脚下突然传来怪异感觉,村长大惊,下意识低头看脚,顾崇峰突然叫道:“来了!” 村长吓得差点跳起来,但脚不能动,而顾崇峰已经追到眼前,他害怕地“啊啊啊!”大声惨叫。 顾崇峰看他那吓破胆的样子,差点笑出声,一个手刀落下去,把村长劈晕了。村民一阵骚动,各个大怒,都要冲上来拼命,顾崇峰把剑架村长脖子上:“都别动啊,让我们出去。” 村民们面面相觑,以前都是对村长惟命是从,如今村长晕了,他们一时没了主意。这时,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从人群中出列,这人是村里打铁的陈阿生,为人很豪爽,长相比顾崇峰更像一个土匪,但心思却很细腻活络。他粗声粗气道:“放下村长,让你们走。” 量这些村民们也没有胆子出尔反尔,顾崇峰放下村长,把宝剑扔在一旁,挥了挥手说:“我们走。” 毛力和李文才立即跟上。李文才他们是看不见的,村民们只看见寨主领着一个小弟抱着一只狐狸大摇大摆地出了村子。 既然知道是刘大头,那就要往盛女山的方向追,去盛女山还得小狐狸指路。路上小狐狸问顾崇峰,“你打算怎么做?” 顾崇峰摸摸下巴思索,“攻人攻心。你先给我介绍介绍盛女山上的情况。” “我不赞同你贸贸然上山。”小狐狸思索道,“霸王山西面是盛女山和仙女山,都被飞龙寨大当家李擎苍占领,李擎苍武功盖世、二当家李文博聪明绝顶、三当家李烨磊野心勃勃,也就是因为这三人的组合,才敢在霸王山附近占山为王。他们手底下共有一千多匪众,均是杀人如麻的恶徒,刘大头只是十来人的探哨头头。” 顾崇峰摸摸下巴:“你这么说,那个李擎苍好像很厉害啊。要是我把刘大头抓了,他会寻仇不?” “岂止寻仇。当初李擎苍罪孽累累,黑白两道都在通缉他,走投无路领着两弟兄投奔霸王寨寨主郝晋鹏,郝晋鹏看出李烨磊太有野心,不愿收留他,李擎苍便与郝晋鹏挑战,当时可谓轰动整个土匪界。也怪李擎苍太自负,不听李文博劝告,过于轻敌,被郝晋鹏连扇十八掌,打得牙都掉了,又被赶出这里,当时他就留下一句话,总有一日,要郝晋鹏跪在他面前,生不如死。” “郝晋鹏比李擎苍还厉害?” “哼哼,”小狐狸瞥了他一眼,“李擎苍在郝晋鹏面前不值一提。当初霸王寨最鼎盛时期可是有一万多匪众,分布各个山头,光走报机密的头领就有六名。” 顾崇峰笑道,“这么厉害,要是我这新任寨主不如他岂不是很没面子?”一万匪众?呵呵,当初整个市的混混都归自己管,那有多少?没有十万八万都不好意思往外说。 “我劝你别想别打揍李擎苍来扬名立万的主意,”小狐狸看出他在想什么,“李擎苍比郝晋鹏厉害之处就是收买人心,他手底下一千人各个都死心塌地。” 顾崇峰说,“谁要扬名立万,这种日子上辈子过够了,现在就想清闲点儿,与世无争。不过,我指着水潭村村民种的菜过活呢,刘大头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杀人,他就必须拿出代价。要是那什么李擎苍敢阻止老子,老子一样揍。” “别吹牛了。”小狐狸明显不信,在他眼里顾崇峰连刘大头都比不上,那就是一小人,更别提跟郝晋鹏相比,郝晋鹏虽然是大魔头,但也称得上真枭雄,顾崇峰算什么,打一出现就是坑蒙拐骗的小混混小流氓。 正说着话,突然,一支羽箭闪着寒光,嘶的一声撕破黑夜,紧接着又急速飞来五六支,朝顾崇峰迎面射去,不等他反应,毛力抢先挡在身前,当当当接连数声,羽箭全部钉在他的胸前。 “毛力!!!”三人同时惊呼,顾崇峰脸色巨变,李文才腿一软,当场跪下。 毛力好奇地低下头,自顾自把羽箭一一抽出来,也没见流血,啪嗒啪嗒连连折断,忠厚地说:“吓死我了。” 众人:“……” 顾崇峰脸色一沉,“你刚刚在干什么!没我的命令,谁允许你出手?!” 毛力见他要发怒的样子,登时急了,脸憋成猪肝色:“老大,我……我……没事,这种箭对树来说,不值一提。” 顾崇峰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怒道:“老子管你有事没事,以后没老子的命令,你他妈再动一下试试!” 毛力连忙讷讷点头。 “哟哟!”树林里传来幸灾乐祸的声音,“好一幕主仆情深的场景!” 顾崇峰扭头看去,就见到刘大头慢悠悠从树林里走出来,他身后只有五个小弟,各个手持弓箭。顾崇峰往后头看去,果然看到另外几个人,手拿砍刀走出来,把他们围在包围圈里。 “来的正好。”顾崇峰把拳套戴上,刚刚毛力确实把他吓着了,现在他的脸色青得可怕,正愁没个发泄的地儿。 11、水潭村的村民们 这里到盛女山还有一大段距离,刘大头等人出来时没骑马,一看就是已经埋伏了许长时间,就等着时机抓顾崇峰。他确实也这么想的,要是当年人人闻风丧胆的霸王寨寨主被他亲手活擒,他还不得在飞龙寨扬眉吐气,说不定大当家还会再升他一个级别。 他志得意满地走到顾崇峰跟前,看见毛力,先是一愣,继而叫道,“你你你怎么没事?” 毛力胸前还有羽箭留下的眼,但人半点事都没有,有些傻呆呆地站在顾崇峰身边,他还不知道刘大头在吃惊什么。 顾崇峰飞快闪出去,双拳如电,拳风赫赫,一边痛揍刘大头一边嘱咐毛力,“把剩下的几个全都绑起来!” 刘大头听了这话,心中一惊,慌忙接招的过程中不断去看毛力。他这次已经做足了准备,知道寨主厉害但是手里没几个人,突然冒出来一个毛力,看上去也是憨傻没什么大作为的样子,所以原本方案是连他在内十二人车轮战围击顾崇峰,剩下一个人对付毛力。但现在听来,那个毛力竟然很了不得? 很快,刘大头就见识了人不可貌相这句真理。只一眨眼的功夫,都没见到自己手下有什么行动,就纷纷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甚至都不知道毛力怎么出的手。 这时,顾崇峰蹂身而上,手上刷刷刷接连三连削,瞬间布料翻飞,满山遍地俱是,刘大头立即只剩下了一条亵裤。 刘大头登时傻眼了,大势已去,再斗下去恐怕连条亵裤也剩不下,当场把刀扔了,双膝一曲,跪在地上,讨饶道,“寨主饶命。” 顾崇峰飞起一脚,指着他的脖子手起刀落,眼看就要血溅当场,小狐狸突然叫道,“不可!” 顾崇峰一顿,皱眉道,“怎么?” 小狐狸摇摇头说,“不能杀人。” “为什么?” “你身上有我的仙灵,我修的乃是正道,随意杀人有违正道,会遭天谴!” “天谴?!那我把仙灵还给你。” 小狐狸瞪了眼顾崇峰,“能不要这么死脑筋吗,不论有没有我的仙灵,天道在上,你胡乱杀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就算你想杀人,也为毛力和李文才考虑一下,他们见死不救也算罪过。” 顾崇峰去看毛力和李文才,那两个果然点了点头。顾崇峰怒了,“我靠,还有没有天理了,照你这么说,你们这种非人类不论好人恶人都要救?” 小狐狸鄙视道,“我只说我们不能亲手杀人不能见死不救,你不要自己动手、别人动手时捂住眼睛不要看见不就得了。” “……”顾崇峰赞叹道,“神仙真他妈阴险!” “这叫聪明,神仙第一要求就是聪明!”小狐狸洋洋得意,“你不能杀刘大头,把人带回去给村长他们,他们怎么说也是霸王山脚下土生土长的刁民,绝不会轻饶这家伙的。” 刘大头确定小狐狸能说话的那一刹那已经完全傻了,俩眼珠像灯泡一样突出,嘴唇青紫,耳中只有“妖怪”两个字不停环绕,其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那边十二个小弟正在震惊为什么这些树根从天而降,没太注意这边情况,只听到顾崇峰一个人自言自语,还以为自家老大是被他一刀吓傻的。 “顾老大,”李文才忽然飘过来,指了指树林深处,“那儿发现了我们的马。” 顾崇峰走过去一看,果然有很多马,这次因为刘大头他们本身也骑了马,加上之前那些,一数,总共二十六匹,还有从县令抢来的那辆马车也在其中。 “都赶回去。” 毛力把土匪们一个个丢到马背上,又用树根固定好。回去时顾崇峰、小狐狸、李文才坐在马车里,毛力赶车,顺便赶这些马,哪些跑偏了方向,就用树根抽一下,效率很高。顾崇峰看了一会儿觉得毛力这个小弟太霸气了,而且还这么老实,自己真是捡了大便宜。 “哎,我说毛力,”顾崇峰羡慕地看着那些树根,“你是不是无敌?” 毛力嘿嘿一笑,“老大说笑,我这点妖术恐怕就是老大养的那只狐狸也看不上。” “你连箭都不怕,还有怕的吗?”顾崇峰禁不住好奇,像李文才就很怕太阳。 “我怕的有很多,像斧头、大火、闪电、天牛、吉丁虫……”毛力一一数出来。 “够了够了。”顾崇峰忙打断他,这棵树真是太呆了,把弱点尽说给别人听了。 回程有马,速度快多了,到达水潭村时,太阳刚刚冒头。水潭村的村民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田埂上已经有三三两两的村民,看到顾崇峰赶着一群马回来,吓得魂飞魄散,飞快地往回跑,大喊,“来人啊!强盗又回来啦!” 这一声喊,村里所有的村民纷纷从家门里跑出来。水潭村靠山环水,背后就是霸王山,对外只有一条大路,一群村民呼呼喝喝地拦在村头,为首的就是陈阿生。 陈阿生皱眉道,“怎么又回来了?” “废话,”顾崇峰翻个白眼,“我要回家,顺便送你们一个礼物。” 说着手一提,把已经口吐白沫的刘大头往地上一扔。 众村民不躲也不闪,一个个好奇地凑上前去。陈阿生把地上的人翻过来,一看到是刘大头登时脸色一白,其他村民看清是谁之后,哄哄嚷嚷的人群一点一点安静下来。 “他杀了村里的人,现在就由你们处置,”顾崇峰说,“我要回家了,你们赶紧让让。” 村民不让,看着顾崇峰眼神怪怪的。连陈阿生也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看什么?”顾崇峰怒,这种被当成动物观赏很不爽。 “你们真不是一伙的?”陈阿生疑惑道,“你不是想收买他们东山再起?” 顾崇峰心说东山再起个毛毛,他应该是白手起家。本来要威风凛凛地告诫他们,他从来不需要收买别人,都是靠人格魅力把人留下的,不过话还未出口,小狐狸小声提醒道,“你要是想以后都在霸王寨住下,就要表达自己的诚意。” 顾崇峰也小声道,“擦!为什么要老子表诚意?” 小狐狸悠悠地瞧了他一眼,缓缓吐了两个字,“黄瓜。” 顾崇峰一哆嗦。是啊,要想滋润地活下去,真离不开这里的村民,谁让人都是群居动物,他再怎么牛叉,吃新鲜的蔬菜瓜果也得靠村里。自己种菜也不能种下去就有的吃,买菜什么的不靠谱,水潭村都是自给自足,没卖菜的。真要买只能千里迢迢去镇里,但买一次又能管多长时间? 顾崇峰摆了摆满脸的煞气,挤出一个笑脸,特别假意真诚地说:“这位小哥你叫什么啊?我就是想在霸王寨过个平稳生活,东山再起什么的绝对没有这个心思,以后大家互相关照啊,哈哈,互相关照。” “我叫陈阿生,”陈阿生指指马上那些土匪问,“你把他们绑回去不是收做小弟?” 顾崇峰一头黑线,TNND,他都这么诚心诚意地解释了,还问东问西个毛啊,烦不烦。但一想到黄瓜,立即就抖擞了,摆摆手特别虚伪地温柔笑道:“不是不是,你想多了,是这些人把我那寨子砸了,我得让他们给我修好。等修好了,就把他们送下来,以后随你们私了还是公了。” “我们可不敢私了,要是让飞龙寨的人知道我们没得活了,”陈阿生再次确认,“你说的都是真的,在霸王寨,你不怕朝廷发兵来捉你?” 顾崇峰笑道,“都是真的,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做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再说了,我现在的名字叫顾崇峰,跟郝晋鹏没关系,朝廷怎么捉我。” 连名字都改了,这说明是真打算改头换面了。毕竟郝晋鹏这名字太如雷贯耳,如果真想东山再起,光凭着这个名字登高一呼,全天下就不知多少亡命徒趋之若鹜。陈阿生皱眉深思,看了看刘大头,突然道,“这人是寨主抓的,跟我们可没半点关系。等寨子修好,你把他们一起送下山来,我们只是给官府送个口信。” 顾崇峰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陈阿生这算盘打得真响亮。人是他抓的,到时飞龙寨下来寻仇,他们上下两个嘴皮一碰,啥霉头都冲自己来了,但报官是他们做的,赏银也是他们领了,总之黑锅都自己背了好处他们拿了。 顾崇峰黑着脸冷笑,在有好处拿的时候他可以稍微退步一点点,这TNND,一点好处没捞着,还先算计起自己来了!正要发怒,小狐狸一口咬住了他的衣领,冲他轻轻摇头。 顾崇峰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一点,反正假如真有人来寻仇,还得从水潭村过,到时一帮土匪烧杀抢掠,吃亏的又不是自己。这点懒得跟他们理论,不过好处那一点,可不能少了自己的,最起码得分一半赏银。当初县令老婆首饰当来的钱用的也七七八八了,县令欠自己一千两,他目前还不打算进城去要,太抛头露面容易惹火烧身。所以说,当前第一要务就是弄点银子花花。 顾崇峰含蓄道,“我们这么辛苦抓住刘大头……” 后面半截就不说了,这是说话的技巧,全部说出来就显得太那啥了,容易处在被动一方。说一半留一半,剩下一半等着他们自己领会去,大家心知肚明哈哈一笑,反正稍微有点情商的人都知道指什么。 陈阿生点点头,对左右的村民说:“顾先生为我们报了这么一个大仇,赶紧意思意思。”那几个村民赶紧小跑着离开了。 顾崇峰一喜,这陈阿生也算精明。意思意思,往大了说,生死相许,当然,他不要这个,一个毛力就够吓死他了,往小了说,那就是……嘿嘿……不多说了,反正顾崇峰要的就是这。 没一会儿功夫,那几个村民又跑了回来,人人背上都背了个竹篓,顾崇峰越看越不是那回事儿,等到完全到眼前时,这些村民把竹篓往下一放,只见三个篓子里装的满满的是青菜、茄子、豇豆,另外一娄装了半娄鸡蛋。陈阿生示意村民把这些东西搬到马车上。 “哎,不是,”顾崇峰问,“这就是意思意思?” 陈阿生点头,一本正经道,“顾先生不用客气,这些都是乡亲们的一点意思。” “谁跟你客气!”顾崇峰怒道,“我要的是……”他要的是钱,有了钱想吃什么还不随便跟村民换?想吃老母鸡就绝不要刀豆! 陈阿生语重心长道,“顾先生,刘大头他们杀了三个村民,这三人各个上有老下有小,人一死,就跟把三家都推到了火坑里……” “得得得!”顾崇峰最烦人跟自己诉可怜,分明是道德绑架,还只能束手就擒让他们绑,不然就显得太禽兽了,不过要真这么被说服了,那也不是他了。“钱你们拿着,不过以后地里的菜……” 陈阿生立即道:“只要是你自己吃,不浪费,村里看中谁家的菜你就来挖,甭客气。” “成。”顾崇峰点点头,拍拍毛力肩膀示意赶车。 他们刚从村里过去,立即有村民问陈阿生:“阿生啊,他是真想过安稳日子,不造孽啦?” 陈阿生笑笑,看上去特别憨厚,但眼睛闪烁着与笑容不相符的精明光芒:“我看是,你以前见过寨主跟我们讨价还价吗?” 12、白手起家 好不容易赶回寨子,顾崇峰和小狐狸都快累趴下了。一夜的折腾,最后相对比较活力四射的还算是毛力,由他负责把俘虏们和马匹安顿下来。 顾崇峰看到李文才身上的伤依旧渗人,嘴唇发白,皱了皱眉问,“要不要弄点药?” 李文才摇摇头,“我找个阴凉地方休息一下就好了。” 此时太阳已经有些火辣辣了,油纸伞已经被扯烂了,李文才望了望日头,对怎么从马车到寨子里感到束手无措。 顾崇峰最看不惯他那种生怕麻烦人的书呆子性格,甭提多没劲了,非得做足了姿态好像别人才能知道他是个彬彬有礼的读书人。顾崇峰把外套脱下来,双手撑起衣服,冲李文才没好气道,“过来。” 李文才愣了一下才明白顾崇峰是什么意思,他心中感激,深深鞠了一躬作揖道,“谢谢。” 顾崇峰翻个白眼。李文才从马车出来直接钻到衣服下面,顾崇峰立即紧紧给他裹住,迅速往寨子里移动,但衣服随风摆动不小心露出缝隙,阳光趁机而入,李文才小腿惨白皮肤立即发出烤肉般滋滋的声音,皮肤瞬间被灼伤一大片,他咬着唇不发一言。 小狐狸此时爬到了顾崇峰肩膀上,看到李文才双腿被烫,立即跳到衣服下摆,用两条后腿夹住衣服一个角,再用前爪牢牢抓住另一个,身体绷得直直的,就像一条棍子坠在衣摆下方,这样风就吹不动衣服了。顾崇峰看他那样子太搞笑了,忍不住嘲笑,“我还真不知道原来狐仙大人会玩杂耍,待会儿给大家表演一个?” 小狐狸这个动作相当高难度,没一会儿就累得差点抽筋,听到顾崇峰笑话自己,怒道,“要不是你没用,用得着本大仙出马?” 等回到二楼的房间,李文才从衣服里出来。他身上伤半点不见好,不过气色倒是好很多。突然神色一凛,理理衣服,万分恭敬地朝小狐狸行礼道,“李某不识仙人身份,不周之处还请仙人恕罪。” 终于有人承认自己神仙身份了,小狐狸心里甭提多美了,不过表面上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点点圆滚滚的脑袋,煞有其事道,“不知者不罪,本大仙原本就不求那些虚名,隐瞒身份在此,只图安逸自在。” “呵呵。”顾崇峰冷笑,故意拆他的台,“还安逸自在呢,也不知道是哪个大仙差点饿死在山下。” “……”小狐狸心想还不是因为有个无耻之徒抢了野梨,不过不敢说出口,顾崇峰这家伙记仇得要命,还是少说点为妙。 毛力已经让俘虏们排成一排随时候命。顾崇峰回到楼下时,那些风里来雨里去的山贼们因为在马上颠了一夜又在太阳下曝晒,全都蔫儿了。 “咳咳,”顾崇峰清清喉咙,等那些人抬起头来,指指寨子,“你们怎么砸的,就怎么修回去,我也不是虐待俘虏的人,什么时候修完了什么时候吃饭。” 俘虏们瞧瞧寨子,顿时心寒了。砸的时候没想到有今天,砸得特别不遗余力,如今不修个两天怎么修得完?再瞧一眼顾崇峰,各个愤怒:两天不给饭吃还叫不虐待俘虏? 顾崇峰根本不管俘虏们射过来的眼刀,悠悠提醒,“赶紧的,先去两个人收拾厨房。” 毛力监督俘虏们干活,顾崇峰千叮咛万嘱咐这个憨货:别插手,只要像个大魔头看着他们干活就成,谁敢不老实就用大树根抽丫,不用客气,不过要稍稍小心点,出手要装作很高深很厉害的样子,千万别让人看出妖怪身份。想想觉得毛力太忠憨,又冲楼上喊,“李文才,你帮着注意点。” 他一嗓子喊得,正在干活的俘虏们背上一阵凉意,他们只看到两个人,但总感觉不止这些人,时不时听到顾崇峰自言自语,再一联想当初这里死了那么多同行们,哪怕大夏天各个身上也都凉飕飕的。 顾崇峰自己则去山上四处溜达溜达,探测地形,这是他作为老大,每到一个新地方的习惯——找好退路。 霸王寨坐北朝南。霸王山是这一带险山恶水中最高的山,山顶直入云霄,就连郝晋鹏都没想过要把山寨建在顶上,而是半山腰。北坡是万丈悬崖,南坡比较平缓,要是有人攻上来,被困在寨子里没有退路,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恐怕当初郝晋鹏就是这样被困的,可是这种地势,怎么他那么厉害的人就没看出来? 顾崇峰把疑问告诉小狐狸,小狐狸想了想说,“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郝晋鹏不会排兵布阵,更别提勘测地形,二是他太厉害,所以自负,这种小事不放在眼里。” 顾崇峰:“你说的太对了,就是第一个原因。” 小狐狸:“……” 顾崇峰:“走,摘点蘑菇回去。” 小狐狸问:“你既然看出问题,打算怎么解决?” 顾崇峰说:“不解决。” “为什么?要是……” “别忘了下面还有个水潭村。”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不论谁来,我们四人抽身绝对没有问题。” “说的也是。” 来到山寨后面的树林里,因为昨天下过一场雨,树林里冒出不少大蘑菇,顾崇峰拾了不少,小狐狸前前后后撒欢儿跑,居然也叼了不少回来。 回到寨子,已经午时。大家还在热火朝天地干活,顾崇峰好心地提醒他们,“口渴没水,不过后面有一块黄瓜地。” 说到水,寨子里盛水的水缸都被砸了,他们之前取水都是一点点去水潭取,好在顾崇峰现在脚力好,一天多跑几回不妨事,可老这么下去生活太不方便,最好还是把山泉引到寨子里。 顾崇峰把前天打的猎物和蘑菇一起放到竹篓里,又挑了个头比较大的茄子,拿了一把青菜,去水潭下游的山涧里都给清洗干净——李文才受了伤,这次只能自己动手了。他亲自动手,最高兴的是小狐狸,两人手艺差别,他可是深有体会,乐得屁颠屁颠的。 先把山羊腌制了打算风干,毕竟大夏天的,稍微放放就臭了。午饭做了红烧兔肉、野山鸡炖蘑菇、清炒茄子、青菜炒鸡蛋四个菜。 他做饭很有一手,茄子清淡爽口,青菜鸡蛋清香诱人;红烧兔肉色泽酱红、鲜香味浓,刚出锅时香味就弥漫了整个山寨,可怜那些俘虏各个暗吞津液,最要人命的是野山鸡炖蘑菇,野山鸡炒出油,放到砂锅里慢慢炖,炖了一个小时,鲜味就飘了一个小时,就连一直矜持有加的李文才,都被勾得忍不住站在窗口往厨房里张望。 小狐狸一直待在厨房里,也不出声。他这么安静,顾崇峰一开始还奇怪,结果一眼看过去,就发现他聚精会神蹲在砂锅边上咽口水。 午饭在厨房解决,小狐狸早就迫不及待了,刚一揭开砂锅盖子,他就把前爪伸了过去,顾崇峰一筷子抽过去,“你是想让我们中午吃炖狐爪吗?味道无所谓,就怕吃到一嘴毛。” 小狐狸,“……”要不是为了吃,他才不会这么忍呢! 吃饭时顾崇峰故意把动静弄得很大,那些俘虏们一个个忍不住抬头张望,心里开始越来越后悔当初砸的太彻底,不然早修好了。没有什么比饿着肚子闻着香气更折磨人的了,这一群天不怕地不怕的土匪们,愣是被折磨得想放声痛哭,手上动作也更快,各个期待早一个时辰结束这种煎熬也好。 顾崇峰特别好心地夹了一个鸡腿放在小狐狸碗里,看他蠢蠢欲动,警告道,“不想变无毛狐的话,就乖乖等凉了再吃!” 小狐狸点点头,眼睛却直勾勾地望着鸡腿,顾崇峰叹一口气,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没听到。 毛力夹了一大筷子青菜,嚼得津津有味,顾崇峰好奇道,“你是树,也要吃菜啊?” 毛力黑脸一红,“其实喝水就行了,不过吃点东西也好。” “……”顾崇峰又夹了块兔肉丢进小狐狸碗里说,“都多吃点,下午还要干活。我下午打算去村里一趟,置换点东西,你们有什么需要的说一声。” 毛力想了想摇摇头说,“我没什么需要的。” 李文才站在窗户口大喊,“顾老大,能否给我带点笔墨纸砚?” “成。要是村里有就给你带。”心想书呆子就是书呆子,都死了这么多年了还惦记这些东西。 李文才又喊,“顾老大,留口吃的给我。” “嘿!”顾崇峰回喊,“你这会儿怎么不矜持了?” 李文才白脸一红。 小狐狸一边大嚼特嚼鸡腿一边说,“我跟你一块去。不过你去干什么?” 顾崇峰想了一会儿,“缺的多了,最起码三张床。”最近天天睡门板,屁腚儿都硌疼了,急需要一张床。 小狐狸好奇,“为什么是三张床?谁没有?” “你一只野兽用得着床吗,竹篓里放几块布就得了。” “……欺人太甚!”小狐狸怒,“我咒你没钱。” 顾崇峰一愣,这才想起来,钱还真有点不够。 “不够了吧,”小狐狸幸灾乐祸,“当务之急得想办法赚钱!” “说的简单,”顾崇峰问,“这钱好挣啊?”思来想去,前世最大的特长就是敲诈勒索。如今敲诈勒索谁去呀,水潭村就那丁点儿大,穷的连叮当都响不起来,去村里诈骗几只老母鸡么? 13、白手起家 来到水潭村,顾崇峰打算去找陈阿生,整个村子,也就这人看上去有点担当。 村子里的人对他还是很害怕的,他一进村子,就有人去找村长来了。村长被顾崇峰一巴掌扇的很不待见他,怒气冲冲,又要领着村民们想把他赶出去。 顾崇峰把大砍刀从车厢里拿出来,放在脚边,上面还沾着杀羊宰鸡的血迹。村长见了,立即不说话了。 这个时候,陈阿生也赶来了,匆匆忙忙,满脸是汗,一看到顾崇峰就主动笑道:“顾先生怎么有空下山?” “我来置办点东西,你带我去村里走走,熟悉熟悉情况。” “行,顾先生稍等,我去洗把手。” 村长非常不高兴,想说话,被陈阿生用眼神制止。村长在村里地位比较高,但没有陈阿生精明,所以有分歧时,他还是比较尊重陈阿生的,但这次明显不太高兴,对顾崇峰扇的那一巴掌耿耿于怀,咽不下去这口气。 陈阿生洗完手,也不多说,直接往顾崇峰身边一坐。顾崇峰意外地瞥了他一眼,这货跟普通村民真不一样,一点儿都不怕自己。 “顾先生要置办什么?” “不急,你挨家挨户介绍一遍吧。”小狐狸对这片虽然熟,但也不知道水潭村里住了哪些人。 “行,”陈阿生意外地看了一眼他,指着村中央最大的一间青砖白墙屋子说,“那是村长家,村长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今年娶了媳妇,都住那里,村长家从外面带些小玩意回来,有需要的村民就拿自家东西去换,你要是需要什么,也可以去换。那个是陈水根家,他有木匠手艺,谁家缺个板凳桌子之类,都可以请他帮忙,随便是拿东西换还是付钱。” “能打床吗?” “能,”陈阿生说,“顾先生要什么样的,我去给他说。” “他打一张床多少钱?”顾崇峰决定还是问清楚,他现在手头上只剩了八两雪花银,以及一些零碎的铜板。 “大床,就是两个人睡的,一两银子,一石米换也可以。一个人睡的小床,半贯铜钱。” “买一送二不?” “什么?” “我打一张大床,送两张小床。” “呵呵,”陈阿生看着顾崇峰,“顾先生真会说笑。” 马车把村子整个兜了一圈。陈阿生还是非常负责的一个人,家家户户都介绍到了,不过这个人很无趣,介绍到后来,顾崇峰和小狐狸都昏昏欲睡。 “顾先生,该说的都说了,你还有什么需要?”陈阿生最后停在自家门前。 “啊?好啦?”顾崇峰抹抹嘴角睡觉流出的哈喇子,“这是哪儿?” “我家。”陈阿生说,“顾先生要下来喝杯清茶吗?” 陈阿生家对面是层层往上的梯田,梯田上种着大片大片的茶树,足把对面整个绵延的山坡都种满了,乍一看去,非常壮观。 顾崇峰问,“这些茶树是谁种的?” 陈阿生看了他一眼,“这茶树人人有份,摘了新鲜茶青拿交到县城茶场,除掉折纳两税银,换的钱九成分给乡亲,剩下一成当村里公共财产。” “这些茶青应该能卖很多钱吧?”顾崇峰很好奇,茶叶在任何时期都是经济作物,价格都很高。 陈阿生有些黯淡道,“茶是好茶,除掉折换税银的那部分,最后落到乡亲们手里,也就只够一家人基本生活,这还是丰收年岁,要是哪年收成不好,大多人家可能连温饱都不能解决了,所以村里不只种茶,也种粮食。” 顾崇峰问,“这个时候的,应该是夏茶?” “是啊,”陈阿生笑道,“夏茶,茶叶这东西,过了时间基本一天一个味,要趁早。” “大概什么开始?” “等赶上哪天天气好,全村都去摘茶,争取两天摘完送去茶场。” “两天?”顾崇峰突然灵光一闪,“你们都是谁去送?怎么送?” “今年轮到我家,”陈阿生说,“找村民们挑着担子去茶场。这里离城里一百多里,我们过去差不多要三天。” “这样,”顾崇峰搭上陈阿生的肩说,“我给你们送茶,只收一成价格。” “顾先生,”陈阿生说,“你收了一成,就意味着大多数乡亲这一季又白干了。” “你不愿意?” “不是我不愿意,这事关所有乡亲利益,我一人做不了主。” “得,你们往年最多能拿回来多少银子?” “八百两。” “好,我给你们送茶,到时上交六百两,怎么样?” 陈阿生皱眉思索,今年天气比较干燥,茶树不多产,又是夏季,茶青没有清明前的春茶值钱,真能拿回来这么多银子,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他点头说,“好,我同意,不过我得去问问村长,征询大家意见。” “行啊。”顾崇峰满口答应,他就不信真有人敢反对自己送茶。 在陈阿生忙着召集大家的时候,小狐狸悄悄问,“怎么想起要送茶?” “假如我能把茶青卖出八百两,那不净赚两百两银子,”顾崇峰说,“这比敲诈勒索可轻松多了。” “不轻松,”小狐狸摇头,“今年有没有那么高产还不好说,那么多茶青,你一人怎么运?” “运出去的问题不用担心,”顾崇峰说,“别忘了我们有马。我就担心那个棺材脸不让我送。” “棺材脸是谁?” “村长,你不觉得他的脸长得像棺材吗?四四方方的。” “……” 正说着话,陈阿生从村长家跑了出来,一看他满脸为难的样子,顾崇峰就知道没好消息,果然,陈阿生歉疚道:“顾先生,真是不好意思,乡亲们的意思是不好麻烦顾先生。” “得了吧,”顾崇峰翻个白眼,“是不是村长不让送?” 陈阿生有些尴尬,没说话。 “不说话就说明我没说错,乡亲们有意见没有?” “乡亲们倒是没问题。”陈阿生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么一说明摆着是村长不愿意了。不过他给的价格确实很高了,村长不应该意气用事,不过陈阿生没反驳,村里毕竟村长最大。 “只要村长答应就没问题是吧?”顾崇峰问。 “呃……差不多。” “那成,你先忙,我自己找村长去。”顾崇峰说着就赶着马车走了,陈阿生都没来得及阻止。 顾崇峰到村长家门口,把大砍刀提在手里,大力拍门。来开门的是个小丫头,看见顾崇峰先一愣,再看见大砍刀,吓得脸色刷一下就白了,匆匆忙忙地喊:“大少奶奶!大少奶奶!” 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从东边房里出来,看样子差不多马上要临盆了,这女人应道:“怎么了?” 小丫头指指门外,害怕地话都说不出口。女人顺着看过来,她不认识顾崇峰,但是看见大砍刀也吓了一跳,扶着肚子往后退了一步,惊问,“你是谁?想干什么?” 顾崇峰往村长家里边看了看,没别人,可能大多都出去干活了,家里就留了一个小丫头和这个孕妇。 他也不说话,在门前找了个地儿坐下,把刀就放在手边。 女人吓坏了,忙指使丫头出去把当家的找回来,小丫头直摇头,说什么也不敢从顾崇峰身边过去,最后被女人逼的没办法,泪眼汪汪地从门里逃一般飞奔去找村长了。 小狐狸从顾崇峰怀里钻出来,鄙视道,“你想吓唬村长,也别连累了女人孩子。” 顾崇峰说,“那就要看那个棺材脸什么时候答应我送茶青的事。”他管那么多,自己还怎么活下去? 小狐狸摇了摇头,这货是流氓,道理讲不通。 没一会儿,村长就领着两个儿子赶回来了,一脸愤怒,但瞧见顾崇峰那一刹,立刻害怕了。这次只有他一家子过来,其他村民没来,大家都是现实的,觉得顾崇峰给的价格挺好,就是村长公报私仇不答应,那他自己的事情就自己去解决。 “你你你想干什么?”村长隔着老远就喊话。 顾崇峰没答话,拿出一包干炒黄豆和小狐狸一人一粒慢慢吃着,这黄豆是陈阿生他老婆给的,又香又脆。 想到家里还有个受不得吓的儿媳妇,村长瞬间崩溃了,“你要坐到什么时候?” 顾崇峰还是不说话,小狐狸眼巴巴地望着那一包炒黄豆,也不想着女人孩子什么的了,张着嘴,就等他再喂一粒。 女人忽然在屋里大声哭泣起来,村长大儿子急了,叫道,“你欺负女人孩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顾崇峰淡淡瞥他一眼说:“我要是英雄好汉你们现在就是死的了,我就是不想当那玩意儿才跟这坐着。”这绝对不是威胁,绝对不是!——这是恐吓。 村长大儿子心里咚的一声,这也是现在的寨主,要是以前那性子,他爹这样跟他过不去,他全家不被灭门才怪,而送茶青这事,确实他爹不占理,想到这,他立即对村长道,“爹,春兰有孕在身,受不得吓,你就答应他怎么了?” 村长脸一阵青一阵白,他儿子能想到的他怎么想不到,冷汗顿时下来了,要是哪天寨主恢复了以前性子,他这不就是作死吗!当下不敢摆谱了,擦着冷汗道,“不就是送茶吗,我答应了,全都答应了!” 14、白手起家 这几天俘虏们一个个被压榨的没人形了,霸王寨已经修的差不多,满以为卯足了力气干完活,就有好吃好喝的,谁知道不巧,李文才在一天前恢复的差不多,顾崇峰把厨房重新交给他。因为以前没试过,现在的李文才自从尝过顾崇峰的手艺,彻底折服,一心想要超过他,对做饭有着极为高亢的热情,什么菜都想试一遍,于是,这群俘虏就成了他的小白鼠。 顾崇峰威逼利诱了一小下,让俘虏们把后面不需要的废弃房子给拆了,用篱笆箍成一个大院子,在把院子里空出来的地方休整成一块块菜地。一切搞定之后,毛力把这群人捆好送到村长家。俘虏们走的时候,即便知道以后要蹲大牢,各个还是激动的泪流满面,都不需要毛力催促,逃一般飞速下山。 毛力回来时,扛了三张床,水潭村村民虽然刁,但到底是实在人,尤其那个陈水根,打床速度快质量好。顾崇峰把最大的床放在自己房间里,小狐狸理所当然地跟了进来,说是要跟自己的仙灵靠近点儿,这样比较容易恢复。顾崇峰答应与他共处一室,在这种小事上他向来很大方。然后在墙角放了个竹筐,里面铺了些布片。小狐狸大怒,十分生气地去找李文才,决定和他挤一挤,坚决不受顾崇峰的侮辱。 又过了几天,这天晚上,陈阿生在另外两个村民的陪同下,来到霸王山。顾崇峰正在破竹子,把竹节一节一节削掉,竹筒就像一根粗大的管子,许多竹子连在一起,就可以把山上的泉水引到寨子里,这样吃水用水也方便。 看到像许许多多普通村民一样干活的顾崇峰,陈阿生愣了一下,他就坐在一楼大堂里。大堂摆了张新打的小矮桌,桌上放着一整套茶具,这些茶具不是最好的,镇里一般人家也有,但放在这里,看着很有味道。厨房的水开了,顾崇峰提着水壶出来给陈阿生倒水,没有茶叶,但是水是山泉水,喝着有股水香。 “可以出发了?”顾崇峰也不废话,开门见山,然后大喇喇在陈阿生对面坐下,有种说不出来的气势,逼得陈阿生往后靠了靠。 陈阿生点点头,往后院望了望:“就顾先生一个人?” “是啊,其他人去割草了。” 陈阿生挤出个笑容,“冒昧地问一句,顾先生打算怎么运出去?您别生气,我没别的意思,主要是这些茶青实在不能拖太久。” “你担心这些做什么?”顾崇峰道,“反正回来我给你六百两。” “寨主该不是想走私吧?”有个村民心直口快道,“我们都是清白良民,您要真这么做,连累的是整个村子啊!” “是啊是啊,私贩茶叶可是杀头的大罪啊!”另一个附和。 “阿牛!”陈阿生喊道,“顾先生要是真这么干,现在也不会留在这里了。是吧,顾先生?” 顾崇峰瞧着他们演戏,一句话也不说,等到陈阿生问了,才点点头说,“是啊。”就没了。 “……咳咳”陈阿生干咳,“不是我们不放心顾先生,就是……这样……嗯……” “有屁快放。” “顾先生要么先立个字据?” 顾崇峰斜睨着他,都这么说了,陈阿生绝对连字据都带好了,就等自己签个字。 果然,陈阿生看他没反应,从怀里掏出一张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字条,小心地在桌子上摊开,“顾先生有笔墨么?” 可见以前的寨主在村民们心中是多么没有诚信的一个人!顾崇峰没回答他,突然把他的手扯过来,用拳套在他手背上割了一个口子,那两个村民大惊,陈阿生也吓了一跳,结果发现他只是用拇指沾了点手背上的血按在那字据上,就松了一口气。 “好了,茶青在什么地方?我打算明天一早就出发。”顾崇峰这才开始看字据,上面就说了要六百两,其他也没什么。有这张字据也好,白纸黑字的,到时谁也抵赖不了。 陈阿生说,“在磨坊里放着,我可以领顾先生去看看情况。” “不用,”顾崇峰说,“我自己去就行了。” 打发了陈阿生,没一会儿,毛力和李文才背着一大捆青草回来,每匹马都喂了一顿,然后几人在山泉里泡过澡,美美地睡了一晚。 第二天天还没亮,顾崇峰和毛力就要上路了。要是按照往常,小狐狸肯定要跟着顾崇峰一起去的,但因为床的事,小狐狸很生气,正冷战着,不爱理顾崇峰,也不愿给他带路,所以呆在霸王寨看家。 顾崇峰不急不恼,鼻子下面有张嘴,他就不信自己到不了县城。 依旧是毛力赶着二十六匹马,顾崇峰驾马车。到村里的时候,不少村民已经等在磨坊,看到他们和马时,都睁大了眼睛,村民知道顾崇峰有马,但是没想到他手下一人能赶这么多。村民七手八脚地把茶青放到马背上和车厢里。一切都妥当后,陈阿生把顾崇峰拉到一边,嘱托他这些茶青是分级别的,具体要茶场定,马车车厢里的都是好茶,比较次点儿的在马背上。 正准备离开村子,顾崇峰突然看到李文才在村头东张西望,焦急地寻找什么,头一转看到他之后立即表情一松,飘过来。 “顾老大!”李文才急切地喊。 “怎么了?” “小狐狸生病了!” “什么?” “可能是这几夜执意要跟我睡,可我阴气重,他泡过山泉水又贴着我,所以染了风寒。” “他现在在哪儿?” “还在山寨里。” “怎么不把他带下来!”顾崇峰这句话语气有点急,村民们看不见李文才,都震惊地瞧他自言自语,毛力赶紧扯了扯他衣袖。他反应过来,忙清了清喉咙,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李文才忧心道,“我本来要带他下来,可他还在生气,说什么都不愿意。顾老大,我觉得,你可能真的不该拿个竹篓给他当窝,毕竟也是狐仙。” 顾崇峰摸摸鼻子,反正不觉得惭愧,但也不能真的放着小狐狸不管,对毛力说,“你先出发,我回山寨看看什么情况,很快就来找你。” 顾崇峰回到山寨,在李文才房间里找到了小狐狸,这货窝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病得不轻,白色毛发远不如平时油光水滑,精神也不好,自己进门竟然都没反应,本来还以为他会哼一声的。 “小狐狸?醒醒。” 小狐狸缓缓睁开眼,瞥见顾崇峰,心里一怔,他不是走了吗?不过很快就把头扭向一边,这才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 “床肯定是没有的,暂时没银子,不过我答应你,要是这次能赚钱,就给你打一张大床。” “真的?”小狐狸问,“比你那张还大?”三张床抗上来时他看见了,顾崇峰的床是李文才和毛力的两倍大,光看着就觉得肯定舒服地不行。 “成,比我的大!”顾崇峰一口答应,这不管是人还是神仙,生病的时候还是哄着比较好,反正诺言实现不实现不用管,等病好了揍一顿就什么都解决了。 小狐狸满意了,咂巴咂巴嘴往顾崇峰身上爬,但是生病腿软,一步三哆嗦,特别怂,一边爬一边委屈,“快点给我找大夫,难受。”他仗着自己是病号,敢使唤顾崇峰了。 “到县城马上给你找。”顾崇峰现在也不跟他计较,病兽最大嘛。 追上毛力时,毛力已经在村子外面三里地的树林里,一碰头就抓紧往县城赶。一路快马加鞭,好在这里是山区,也没几个人,毛力挥舞树根当鞭子使特别卖力,也不用顾忌别的。 傍晚到达县城,比村里人力运输快了一倍不止,其实不需要这么赶路,主要是小狐狸病的已经神志不清了,得赶紧找个大夫。 到了县城毛力的树根不能用,顾崇峰在郊区一个农户家暂时落脚,让毛力租板车送茶青,自己先带小狐狸进城找大夫。 医馆里排队的人很多,顾崇峰特地打听到这家医馆里的医生是神医,不仅能治人连动物也能看好,就是脾气古怪,从不出诊,而且医馆每天开门时间都是严格恪守,早一分晚一分都不开,病人都很担心错过了时间就要等到第二天。顾崇峰抱着小狐狸差不多排了一个小时的队,马上要到医馆关门的时间,终于轮到他,结果排在他后面的一个大汉突然把他撞开,抢先一步,进诊室前还回头恶声恶气地说,“滚一边去,这里给人看病的!” 顾崇峰大怒,扣住他手腕,“老子给你一次机会,不想挨揍就他妈的滚蛋!” 这大汉差不多有两米高,又壮又结实,顾崇峰比他矮半个头,他一双牛眼瞪着顾崇峰,非常不屑,用力一挥手,想把手腕抽回来,结果发现顾崇峰力气奇大,抽不动,不由恼羞成怒,“狗娘养的,揍不死你!”说着另外一边拳头挥向顾崇峰。 顾崇峰擒拿手一钩一带,提起大汉,直接往门外一丢,哐当一声,一个将近两百斤的大汉竟像块抹布直接被扔了出去,在场许多病人,看到顾崇峰这一手各个吓得大气不敢出。 最后顾崇峰抓到药,煎了之后喂给小狐狸,第二天小狐狸就恢复了精神,比顾崇峰醒的还早,站在他胸口上,等他一醒就说,“我昨天在被你扔出去的那人身上闻到了茶叶的气味,可能是茶场的人。” 15、白手起家 小狐狸的话让顾崇峰瞬间清醒了过来。收拾收拾让毛力先去茶场,自己则悄悄摸进了县衙门。 这里是龙王县,说起来顾崇峰还救过县令呢,这交情可不浅,虽然县令可能不大愿意承认。 顾崇峰从后院矮墙跳进去,躲过卫队们,在县衙里找了许长时间,终于在饭桌上找到了县令。 他直接从正大门走进去,把正在喝粥的县令吓得差点钻进桌子底下去。 “大……大侠,怎么突然大驾光临?”县令见识过他的本领,决定还是老实点,也不打算喊人了,免得被他一刀封喉。 顾崇峰在桌子这头坐下,把小狐狸丢上桌子,让他自己吃早点。小狐狸也不客气,这县令是个会享受的主儿,早饭各种精美小点心,异常丰盛,把他高兴坏了。 “县太爷,您应该还记得欠我什么吧?”顾崇峰提醒。 县令一愣,瞬间想起来,哆嗦着点头:“记得记得,可是……” “嗯?” “不瞒大侠,”县太爷一抹冷汗,“上头最近查的严,县衙很多账目对不上,我……我这暂时挪不出这么多银子。” “什么?!”顾崇峰怒目一瞪,像要把人吃下去,“县太爷这是什么意思?” 县令脸色惨白,支吾道,“大侠,您看,能不能稍微宽限几天,等风头过去,我就给大侠凑银子,保证一分不少!” “不行,我就现在要。” “大侠,”县令哀求,“再给我一点点时间,否则……否则我这乌纱帽不保也就算了,还连累一家老小陪着上断头台啊!” 顾崇峰皱眉道,“我救你们是事实。” “是是是。” “你欠我钱也是事实。” “是是是。” “可是你现在没钱还。” “是是是。” “你可以暂时不还钱。” “是……什么?”县令一愣。 “你可以暂时不还钱。”顾崇峰重复了一遍,“不过你得跟我去一趟茶场。” “茶场?干什么?” “去了就知道。” 茶场是茶叶交易中心,氛围很活跃,龙王县所有种茶为生的茶农们都来了。茶农们先去附近茶场庙拜了菩萨,然后才来这里交易。茶场里有政府设置巡检司为茶青定级,级别最高的茶青一石差不多能有四五十两银子,就算最低级别的也能二三两,要知道一石米也不过一两银子而已。如果不幸,茶青连最低级都没有,只能混个大宗茶,那茶农们损失就不止一点点了。所以不少茶农偷偷给巡检司送礼,就为了他们给自己的茶青定的级别高一些。 毛力早早就把茶青运过来了,顾崇峰看了一眼自己的茶,又跟别的对比了一下,自己运过来还是算快的,所以茶青鲜、嫩,而且经过村民们精心挑选过,茶叶几乎都是完整的,一芽一叶或者一芽二叶,不带有别的杂质,再看看别人的,质量就远不如自己的了。 顾崇峰看着前面几个茶农的茶青,几个明显不如自己的都定了二级,心想自己这个无论如何也不能低于二级。等了好长时间,终于轮到了顾崇峰,结果一看那巡检司,果然如小狐狸所说,正好是昨天被自己扔出去的两米汉子。 汉子一见顾崇峰,先怔了一下,继而冷笑。这下子落到他手里,还不得好好整他一顿? 汉子只往顾崇峰身后瞥了一眼,连茶叶都没仔细看就说,“四级。” 三级之后的茶青只能做大宗茶,顾崇峰瞥了眼墙上小牌子上的价格:四级,一石二两。 这里人多,顾崇峰不想过早暴露自己流氓本质,他要装着自己非常温文尔雅,完全就是受欺压的那个,这样到后面得好处时其他茶农不仅不会眼红,反而会觉得好人有好报。于是笑道:“官爷再看看?” 那汉子瞪一眼顾崇峰,“看什么看!四级就是四级,领了银子快滚!” 其他茶农们哗然,顾崇峰这茶叶确实很好,如果连这样都只能算四级,那他们的怎么办? 顾崇峰不恼,“官爷真不再看了?” 汉子突然拍案而起,心里想着要为昨天报仇,对顾崇峰道,“要是你愿意从这里滚到门外,我就给你定二级!” 顾崇峰看过去,差不多五六百米。不少人发现这边的热闹,都围了上来,原本人就很多,这一闹腾,就更加拥挤了。大家同情地看着顾崇峰怎么解决问题。 毛力大怒,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被顾崇峰拦下。这时,门外传来两声锣响,百姓们纷纷躲避。巡检司一听到这声音,脸色一变,心里嘀咕着这祖宗怎么来了,小跑着迎接出去。 顾崇峰领着毛力悄悄站到人群最后面,县令从轿子上下来,没来得及避开的老百姓纷纷行礼,巡检司也朝他弯腰行礼说,“大人怎突然驾到?小的没有准备,还请大人恕罪。”眼睛却瞥见众多跪拜的人当中,只有顾崇峰与他的手下,背着手站在那里,好像事不关己。 巡检司心中大惊,首先想着这人唐突县官,肯定要挨板子,结果看县令一点都不介意,冷汗瞬间就下来了,这时才想着,难道这人是某个大人物微服私访到龙王县? 县令往场内走,一边走一边说,“今年茶叶特别紧俏,各地都盯着龙王县这么一小块地方,本官特来看看今年收成怎么样。” “龙王县自从大人上任后,收成特别好,尤其是茶,”巡检司领着县令到顾崇峰从马车上下下来的茶青,用手轻轻拨弄了一番,讨好道,“大人请看,这茶青一芽一叶,芽长于叶,叶半开展,芽叶完整,不带任何杂质,可谓特级茶青,制成贡茶也可以。” 县令点点头,“嗯,确实是好茶。” “大人请再跟我来,”汉子心里猜想顾崇峰的真实身份,有意讨好,指着他其他的茶说,“这些虽不如刚刚的好,但也可算得上一级了。” 县令再点点头,从所有茶青前慢慢观光过去,巡检司一头的冷汗,再看向顾崇峰,露一口大黄牙,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脸上褶子皱得差点把小狐狸恶心地连早饭都吐出来。 县令一直没离开,等汉子给顾崇峰所有的茶青定了级,该折成税银的缴过之后,最后拿到了三千两,才和顾崇峰一起离开,给普通百姓的理由是,顾崇峰为龙王县提供了这么多好茶,理应宴请他表达一下感谢。顾崇峰惺惺作态,在人前假模假样地恭维了一下县令,一齐高高兴兴赴宴。 顾崇峰拿到三千两银子心花怒放。这次茶青总共一百石,十石特级三十石一级六十石二级,若没有县令出现,不可能评出六十石二级茶青,一石二级以下的都没有。也得多亏了自己来送,一般不给巡检司送银子的茶农,通常二级茶定成三级,再卖给茶商时又抬高一个级别,从中牟取暴利,这也是水潭村年年种出来的都是好茶,却怎么也卖不了好价格的原因。 顾崇峰没有参加县令的宴会,有了银子,先去县城里逛了一圈。 龙王县是大县,特别繁华,现在又是白天,别提多热闹。但这热闹仅对顾崇峰有吸引力,毛力一棵树,实在对这些提不起兴趣,而小狐狸见多了,只觉得顾崇峰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子。 顾崇峰独自兴高采烈地逛了一会儿之后就有些兴致索然,准备回程时,小狐狸眼尖,突然看见一个几近透明的琉璃杯,巴掌大,搁在货摊上,太阳照在上面晶莹剔透。 “顾崇峰,那东西真漂亮。”小狐狸赞叹。 顾崇峰瞥了一眼,这种东西压根没什么实用,问,“你想要?” 小狐狸点点头:“想。” “先问问价格。”顾崇峰来到小摊贩面前,小摊贩一见到他,立马双眼放光,就像见到了冤大头似的。 “客官好眼光,这个琉璃杯是我从一个朋友手上高价买回来的,本来打算送给丈母娘当礼物,您既然看中了,一半的价格就卖给您了。” “多少钱?” “五十两。” “什么?这么个破杯子,一半的价格竟也值五十两?” “客官怎么说话呢,这叫破杯子?”小摊贩贼兮兮地说,“就是当今皇上想要透明琉璃杯都没得用!” “有本事你卖给皇上去。” “客官,你说多少钱愿意买?” “五十个铜板。” 小摊贩一怔,继而怒道,“客官涮小的玩儿呢!不想买就算!五十个铜板,就是把这琉璃杯敲碎了,你连一块碎片都买不到!” 顾崇峰看他不像说假话,琉璃这东西,在某一段时间内确实贵的离谱,普通人家都不能用,只能皇室用,但也绝对不值五十两。顾崇峰问,“那你说多少钱?” “四十九两,少一分都不卖。” 顾崇峰直起腰,打算离开,他又不是非要这东西,四十九两,开什么玩笑,一石特级茶青也就五十两。 谁知道小狐狸却偏偏给那琉璃杯勾了魂,这东西从异域流通过来,他见的不多,于是怂恿道,“买吧顾崇峰,你刚刚赚了那么多钱。” “买了就没钱给你打床了。” 明明有那么多钱!小狐狸很纠结,但是钱不是他的,他也没办法,只好在床和琉璃杯之间苦恼,最后一咬牙妥协道,“你给我买这个杯子,我不要床了。” “想得美,”顾崇峰说,“一张床一两银子,这杯子四十九两,你当我傻啊!” “怎么样你才愿意买?” “拿东西来换。” 小狐狸思来想去,实在没什么好换的了,突然想起之前白给顾崇峰干活一年换来一只兔子,于是依葫芦画瓢:“等我恢复,给你干活一年。” “想得美,干活一年我就得花四十九两啊!” “那你说多少年?” 顾崇峰想了一会儿,说,“四十九年,加上之前的一年,总共五十年。” “我靠!”小狐狸大怒,他本来从不说脏话,二百年来头一次,被气急了,情绪没收住,就爆发了,结果顾崇峰一个眼刀飞过来,立马蔫儿了,但心里实在喜欢那个琉璃杯,于是小声道,“五十年就五十年,你给我买。” 16、第二桶金 回到水湾镇的时候,正好遇上一个番邦来的商人,赶着驼队,正与镇上一家叫“沈家布坊”专门卖布的店交流着什么。那驼队拉着暗红色,花梨木的家具,雕着细小精致的花纹,做工很有异域风情。其中就有一张罗汉床,又大又漂亮,顾崇峰一眼就相中了它,这玩意儿往大堂里一放,晚上躺上面乘凉,别提多舒服了。 “你这东西怎么卖?”顾崇峰问。 这商人看样子是经常到水湾镇做生意,连翻译都请了两个,翻译把顾崇峰的话传达给商人,商人意外地看了眼顾崇峰,用手比了比,翻译立即解释:“一套八十五两。” 一套就是除了那张罗汉床,还有两个太师椅和一个几。顾崇峰特别中意罗汉床,跟那商人砍价,最后定价八十两一套。 一般来镇上想做长久生意的番邦人不会乱喊价格,第一次与顾崇峰做生意,这商人也看得出来他一次性出手就这么多绝对是大主顾,这笔生意不赚钱就不赚钱,留住了客人,以后有的是机会,所以没有多犹豫就答应了。 顾崇峰付了银子,在驼队中央一堆零散小物件里看到一个跟小狐狸要买的一模一样的透明琉璃杯,只是这个透明度略微低一点儿,问:“这杯子怎么卖?” 商人哈哈大笑,翻译也乐呵道:“顾先生要是喜欢,您就拿着,我老板说送您了。” 小狐狸一听这话,气得险些晕过去。 生意场上最容易结交利益至上的朋友,顾崇峰买了一套家具,立即跟这商人混熟了,商人从异域过来,叫尤默罗。顾崇峰笑道,“谢谢您的好意,那我就不客气了。” 最后除了罗汉床和琉璃杯,顾崇峰又从商人那里买了点儿种子,专门驱蛇虫鼠的植物,有凤凰草、倒提壶、香叶天竺葵。霸王寨在山上,夏天蛇鼠虫蚁多,种些这东西确实需要。 家具又重又大,尤默罗让自己的下人特地帮顾崇峰送到水潭村,还说以后要是还有什么需要,就在沈家布坊碰头。一路上小狐狸都很不高兴,一想到自己被当成冤大头了,就一个劲的骂小贩奸商真阴险,想把琉璃杯砸了,可又觉得这是自己四十九年时间换来的,舍不得。顾崇峰看他那纠结劲儿,安慰道,“你那琉璃杯我看确实值四十九两。” “哄谁呢,你的都是白送的!”小狐狸气得牙根痒。 “这话就不对了,”顾崇峰把自己的琉璃杯拿出来,和小狐狸的放到一起对比,“你看我的这个,花纹没你的细腻,做工也粗糙,最重要的,你看这。” “什么?” “我的这个没有你的透明度高!” “这也值不了四十九两。” “这你就不懂了,”顾崇峰胡编乱造道,“这个透明度对琉璃杯来说可是最重要的一点,许多琉璃,明明看着就是一模一样,但一块没有另外一块透明,这价格就会天壤地别。” “真的?”小狐狸半信半疑。 “真的。” 但这次忽悠不太管用,小狐狸还是心疼,望着两个几乎是完全一样的琉璃杯,泫然欲泣。 顾崇峰看这么安慰都不顶用,使出绝招,拿出二十五两银子,和两只琉璃杯放在一起,往小狐狸面前一推,“这些都是你的,算咱俩一人亏一半。现在你算一下,二十四两买了俩,一个只要十二两,舒服点儿没有?” 小狐狸望了望琉璃杯,又望了望顾崇峰,觉得这么算确实不太吃亏,眼睛顿时亮了,“真的?都是我的?” “你的!”顾崇峰大方道,“不过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再心血来潮见到什么就想要什么!” “嗯。”小狐狸这次乖了,赶紧把琉璃杯和银子往怀里揽,他其实拿不了,最后还得顾崇峰拿,不过在马车里,让他抱一会儿过过干瘾也不错。 到达水潭村,一个村民远远看见顾崇峰回来,立即跑回村里通知大家。这次村民们聚集在村口,不是胆颤心惊虎视眈眈,而是抻着脖子看看顾崇峰带了多少钱回来。 顾崇峰没对尤默罗说自己住霸王寨,就只说是水潭村村民。到了村里,尤默罗的手下就把家具卸下来。村民们一看这些家具眼睛就直了,尤其是陈水根,他也是木匠,自然能看出这家具的价格。 村长还是摆着张臭脸,顾崇峰也懒得理他,反正茶青的钱都在自己手上,自己就是大爷,你孙子再怎么摆脸最后吃亏的是你自己。 村民们围观顾崇峰,村长没有发话,谁也不好主动去提茶青这笔款子,但看这么好的罗汉床,大家不由担心,这该不是顾崇峰私自挪用了茶青的款子买的吧?他要是真用了,还真不敢拿他怎么样,毕竟这货以前是土匪。 陈阿生见大家都有些僵硬,忙活络气氛道,“顾先生一路辛苦了,到我家喝口茶怎么样?” 顾崇峰摆摆手说,“不用了,我得赶快把东西搬回去,要是晚上突然下雨,淋了雨就不好了。” “顾先生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陈阿生喊了几个壮实的村民道,“你们帮忙抬着,送到山寨去。” 本来还在头痛这东西怎么弄到山上去,难得陈阿生主动提出,顾崇峰也不客气,让毛力赶着马,带帮忙的村民们回山寨,自己先把帐给结清了。 陈阿生把顾崇峰往自己家迎,走到一半,村长终于憋不住开口了,“还是去我家吧,乡亲们都不要走,一起来做个见证,当初寨主可是说好了要给我们六百两茶青款的。” 陈阿生连忙说:“顾先生乃豪杰,几天前还立了字据,不可能赖我们帐的。” 其实说出这种话,大家都一致认为顾崇峰是动用了六百两的钱了,现在把话挑明了,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寨主总不能出尔反尔,更何况陈阿生身上有字据为证,要是寨主真的翻脸不认人,除非把整个村子的人都杀了灭口,不然这事传出去,损的是当年威名远播的霸王寨寨主的名声。 他们的小心思,顾崇峰比谁都心知肚明,在村长家坐下,一院子的村民都围着。 陈阿生首先道,“顾先生,人都齐了,您看……” “不急,”顾崇峰说,“你先把字据摆出来。”他也不是傻子,当初也没料到茶青能卖这么多钱,要是让这些小心眼的村民见了还得了?还是白纸黑字的字据比较靠谱。 陈阿生一听这话,心中一喜,知道顾崇峰不会赖账了,不过还是把字据展开。 顾崇峰把自己身后的包裹取下来,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众人都伸长了脖子,就见包裹里又有两个包裹,包的一模一样,顾崇峰把两个都拿出来,放到桌子上摊开。 这一打开,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都是上好的纹银,码的整整齐齐,随便一打量,就知道不会低于六百两。 顾崇峰只包了六百五十两,剩下的银子都放在马车里让毛力拉回去了,要知道,三千两的银子非常重,两百多斤,顾崇峰又不怎么相信这个世界的银票,认为还是实银拿在手里比较安心,愣是把所有银子搬回来了。 他从里面拿出五十两自己收好,剩下的推到陈阿生和村长面前说,“你们点点。” 陈阿生一看这些银子就知道不会错,眼睛都绿了,惊喜道,“顾……先生,能不能把收据给我们看看?” 众村民本来被那堆银子震惊地无以复加,此时听到陈阿生这么说,顿时好奇顾崇峰到底换了多少银子回来。 收据是巡检司开的,各个级别的茶青明码标价都是清清楚楚的。顾崇峰也不介意,把收据拿出来。 陈阿生紧张地直哆嗦,心里想着,难道这次夏茶竟然也能拿回来八百两银子?明明没那么高产呀,这也太厉害了。他抖着手把收据打开,顿时瞪大了眼睛。 村民们里不少不识字的,此时凑过来看不懂具体数目,好奇地直问:“多少多少?是不是八百两?是不是?” 有沉不住气的叫道:“八百两个屁!三千两!” “啥?!” “三千两!我们的茶青卖了三千两!!!” 村长一听,手一哆嗦,茶泼了自己一身。三千两银子,对许多村民来说,是攒几辈子都攒不来的。陈阿生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说话,顾崇峰抢先道,“既然款子你们已经收下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寨主稍等!”村长再也不摆脸了,急道,“寨主帮了这么大忙,留下吃个便饭吧!” “不了,还是家里舒服。”这张收据肯定要起不少风浪,为了财害命的事自古还少吗,还是家里安全点儿。 有个村民急了,居然跑过去把村长家的大门直接给关上了,这个动作太突兀,虽然彼此都知道是为了什么,但顾崇峰还是愣了一下,心想,这也太正大光明了点儿。 陈阿生见顾崇峰脸色沉了下来,立即笑道,“顾先生,我明人不说暗话,这茶叶是村民辛辛苦苦种的,结果您只要送一下,拿到的就是我们的四倍,大家心里激动也难免,您老别动气。” “你这话怎么说?什么叫只要送一下?白纸黑字的字据在这里,你们抵赖一个试试。”顾崇峰说,小狐狸从他怀里钻出来,瞪着广大村民们,不谙世事如他,这会儿也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也怒了,当时确实说好的六百两,怎么能反悔呢。 “没没没,”陈阿生说,“我们没这意思……”想往下说,可已经立了字据,早知道结果是这样当初就不该立这鬼东西,不然现在脸皮厚点儿说不定能五五分账,但字据在这里,想说下去也没法开口。陈阿生叹了口气道,“是我们不对,麻烦顾先生了。”说着对那关门的村民说,“阿牛,快开门!” 阿牛非常不甘心,在陈阿生连催了三次,才铁青着脸把门打开了,顾崇峰走出门去,陈阿生笑道:“天也晚了,要不找几个人送送顾先生吧?” “不用了。”顾崇峰朝他们挥了挥手,才不想节外生枝呢,晚上要抱着银子睡。 17、老树要报恩 回到霸王寨时,那一套家具已经十分规矩地摆放在大堂中,罗汉床中间摆着一几,两边铺上色彩明艳的坐垫,两张太师椅放在下首右边,也是整整齐齐规规矩矩。霸王寨添了这一套家具,显得气派、庄重。就是与大环境不太相符的就是,罗汉床的左下首,之前那张小矮桌挪了过来,毛力和一个村民在小矮桌两边席地而坐,侃侃而谈,笑得前仰后合。 村民看到顾崇峰进屋,吓得立即站起,眼睛一刻不敢往他身上看。 顾崇峰很震惊,毛力一直都是又憨又老实,连话都不怎么多讲,怎么这会儿和这村民如此交谈甚欢?不由得多打量起来,怎么看这村民都是个普通人,就是憨厚一些,完全不觉得哪里特别,能惹毛力如此热情。顾崇峰心想,难道他们两憨的世界自有味道,别人不懂? 毛力也发现他回来了,爬起来招呼道,“老大,你回来了。” 他把顾崇峰当成神仙,总觉得比自己高一等,之前顾崇峰还会跟他解释,后来解释多了发现这妖就是个榆木疙瘩,怎么都听不进去,也懒得说了。 “没想到你还挺会布置。”顾崇峰看了看四周,坐在罗汉床上,真舒服,果然一分钱一分货。 毛力抓抓头发说,“是忍之教我这么放的。” “谁?”顾崇峰一愣,看了看那村民,心想该不会这憨货叫忍之,这也不像啊?小狐狸小声提醒道,“就是李文才,字忍之。” 顾崇峰恍然大悟,这布置也确实就那书呆子摆得出来,就毛力那审美,没把几张椅子叠在一起算好了。这会儿那村民小声道,“寨主,毛力,我先回去了。” 顾崇峰点头,看着他走远,问毛力,“这谁呀?” 毛力说,“他叫陈来福,救过我。” 李文才正巧从楼上下来了,一般有人在的时候,他有意回避,不怎么在同一个地方出现,毕竟是阴灵,敏感体质的人可能会觉得不舒服。他这几天学了一套茶艺,有意卖弄,不过家里只有最普通的茶具,茶也不是好茶,更重要的,家里没人懂得品茶。精心煮出来的山泉一遍遍地清洗茶具,然后泡好茶摆在小几上,顾崇峰和毛力都直接牛饮了,完了还嫌杯子太小,不解渴,倒是小狐狸用舌头小口舔了舔茶水,但被烫的差点飙出泪来。 没人欣赏他的才华,李文才很郁闷。 这会儿,他重新泡了一壶茶,几人围着小矮桌坐在地上,矮桌上还摆着一盘炒黄豆,顾崇峰之前让毛力从陈阿生家买了不少回来,炒着当零食吃很不错。 顾崇峰说,“陈来福怎么救的你,来说说。”如今赚了银子,虽说不是家财万贯,但在这小山村里绝对够花了,心情放松了不少。 毛力老实道,“前几年我还是山上一棵任人伐之的毛栗树,他跟着同村上山砍柴,那些同村看到我想把我砍了,他说我有些年头了砍了可惜,就救下了我。” 小狐狸用舌头卷了一粒黄豆到嘴里,咂巴咂巴道,“我看那人满脸风霜,苦大仇深的模样,应该是吃了不少苦头,他家里是不是有难处?” 毛力想了想说,“嗯,他娘重病,要许多钱治病。他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干活,妻子早前难产死了,生下的儿子也是体弱多病,干不了重活,他心疼儿子在村里当个闲人,就送儿子去书院读书,谁知道又赶上老娘重病,没钱供儿子读书,如今儿子回家,还是不能干重活,一家就靠他一个人养着。”他说的头头是道,可见对这个救命恩人的确是下了功夫来了解的。 顾崇峰震惊了,这都愁苦成这样了也没见毛力说要帮帮人家什么的,不是都说妖会报恩么?顾崇峰问,“你没想报恩?” “什么?”毛力挠挠头发,完全不理解,“报恩?” 小狐狸嗤地一声嘲笑顾崇峰,解释道,“不是所有妖灵智都完全开化的,我看毛力就是这样,所以一千年了才靠着我的仙气化形,他最多会觉得陈来福是好人,但绝对想不到报恩是什么,他做事情很多时候只凭本能,想不到别的。” 顾崇峰又一次震惊了,之前只觉得毛力憨,感情不是憨,是情商为零。 李文才也道,“顾老大,要么你帮帮那户人家?” “毛力都没想报恩,我帮什么帮?轮不到我。”顾崇峰喝了一口茶。 李文才叹气。 毛力问,“忍之,你比我聪明,你说我要报恩吗?” 李文才点头,“要。” 毛力又问,“怎么报?” 顾崇峰叹口气,对这棵树完全绝望了,从怀里掏出五十两银子,“你把这钱拿给陈来福。” 其实顾崇峰可以拿更多的钱,不过这么多钱对于一般农户家来说差不多要攒三年,对陈来福也够了,太多了恐怕会招来非议责难,再说,这钱只是为了让毛力去报恩,给多了他还心疼呢。 想了又想觉得那村民憨起来的样子跟毛力如出一辙,顾崇峰知道这种人没法跟他们讲道理,他们死守心中那一套,谁都说不动,没有一个好理由估计不会收钱,总不能让毛力说谢谢当年救命之恩,恐怕要把人吓疯。 顾崇峰对毛力道,“你这么跟他说,我这里有二十多匹马,每天都要喂,他儿子要是拿得动镰刀,就来帮忙喂马,薪资是一年二十两,这五十两是定金。” 毛力点点头,把银子揣怀里说,“我现在就给他送去。” “等等!”李文才想了想,补充道,“要是他一直不同意,你就用自己担保,说霸王寨的人绝对不会伤害他儿子。” 李文才本来还挺有读书人的迂腐,但到底是个心思通透之人,跟着流氓顾崇峰混久了,那灵气劲儿更突显出来。他跟毛力刚好是两个极端,同一件事,顾崇峰只要一个眼神,李文才立即就明白了,而毛力,就是搬个板凳坐在他肚子里嘱托,他都不一定能搞清楚。 譬如说,顾崇峰使个眼色,李文才立即明白那是偷鸡的意思,但他不会去做。而毛力,他就要问了,什么意思?答偷鸡,他又问,偷谁家的?答老王家,他再问,偷几只?答全部,他继续问,还有鸭呢要一起偷不?答…… 顾崇峰叹了口气道,“李文才,你跟着树一起去,关键时刻教唆他两句,要是陈来福一直不答应,也别勉强了,把树带回来。” 李文才点点头,正要陪同毛力出门,突然又转身道,“顾老大,我笔墨纸砚不够用了。” “我靠!”顾崇峰抓一把黄豆丢他,怒道,“你是吃纸啊,用的这么快,不知道那玩意儿贵哪!” 李文才一个闪身,拉着毛力如兔子般飞快消失在夜色中——他的灵气劲儿如今着重表现在如何跟顾崇峰讨价还价上。 这天晚上,小狐狸跟着顾崇峰进了房,来到那个放了几块碎布的竹篓前,纠结了半晌,终于踏了进去,尾巴一收身体一缩,团在竹篓里,幽怨地瞪着那个在床上打呼噜的混蛋。 顾崇峰奔波几天,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但睡得很不舒服,老做噩梦,梦里一双碧莹莹的眼珠子,像鬼火一样紧追着他不放,半夜吓醒,睁开眼正好瞧见墙角里的小狐狸。 顾崇峰纠结了那么一下,最后把小狐狸抱到床上,反正他特地给自己打了张大床,两个他横着躺的空间都有,别说多只小狐狸,顾崇峰迷迷瞪瞪的继续睡觉,果然不做噩梦了。 一大早,小狐狸先醒,首先发现自己在床上,心里乐得不行,其次发现自己一只爪子压在顾崇峰的胡茬上,后者睡得呼噜震天响,于是趁着他睡着时,用爪子在空中呼呼扇了两巴掌,好像扇的真是顾崇峰脸一样,觉得神清气爽极了,被压榨的那些怨气也散去不少。 后院忽然传来惊呼声,把顾崇峰吵醒了,小狐狸做贼心虚,吓得立即钻进被窝里装睡。 顾崇峰并没有注意小狐狸,见他还在睡,轻手轻脚起床,来到窗户前,就见到一个十八九岁的陌生少年,背着竹篓,竹篓里放着几把草,正在喂马。大约以前从来没接触过比他大的动物,少年看上去又是害怕又是激动。 顾崇峰穿好衣服下楼,李文才已经煮好了早饭,摆在桌上,本人正在大堂里欣赏自己的得意之作——一匹风姿伟岸的骏马悠闲吃草画,他画了好几天,十分的用心,见到顾崇峰,忙喊他来一起欣赏。 顾崇峰赏画,最多也就是画上的老虎不会认成土狗的程度,扫了一眼画点点头道,“这驴画的挺不错,哎,后院那孩子是谁?” “……”李文才把画搓吧搓吧丢到地上,咬牙切齿道,“陈来福的儿子陈添丁,挺能干的,一大早就来喂马了。” “树呢?” “在后院松土。” 顾崇峰来到后院,毛力正在最角落里,在把买回来的种子,一粒粒播到菜地里。种菜这事,顾崇峰确实不会,主要是他搞不清楚哪个时节该种什么菜,所以买了许多种子,全部都给毛力来操弄,他是树,对这些最熟悉,倒也不用担心。 那少年本来就弱不禁风,看到顾崇峰吓得脸色煞白,更是快要晕过去的样子。 为了防止把这孩子当场吓死,顾崇峰努力扯了扯嘴角,摆了张特别柔和的伪君子形象,然后蹲在地里拔草。 18、作得一手好死 有了陈添丁,李文才喂马就要轻松一些,陈添丁身体太差,一开始一天只能爬一次山就累趴了,好在陈来福农闲时也帮着一起割草。刚开始父子俩战战兢兢,唯恐一个差池就给顾崇峰咔嚓了,后来发现他每天也要干活,跟普通人家实在没有半点差别,对他父子二人也很和善,渐渐地,这父子俩也就不再提心吊胆,见了面还会冲顾崇峰咧嘴笑笑,有时候还给山寨送家里老母鸡下的鸡蛋。 天气越来越热,转眼就进入了秋老虎的时节。连日来也不见降雨,山涧的水位愈来愈低,连之前泡澡的水潭都明显缩小了一圈。从山中引到寨子里的泉水水流也比之前小许多,为防止没水吃,顾崇峰和毛力在后院挖了一口井。除了挖井,两人顺便挖了个三米宽两米深的水池。 水池原本只是打算储水用,李文才自诩附庸风雅,打算在里面养点莲花,想着没事捧一杯小酒,对着花吟吟诗做做词,最美不过。 这几月以来,小狐狸长大的很快,胃口也暴涨,之前一顿三个包子的量,如今要十二个包子,体型由之前又小又圆长到如今的半大更圆的中狐狸了,看得顾崇峰连连摇头,真不敢想象这只肥狐狸恢复成神仙是什么样——弥勒佛那样么? 李文才新学了一样拿手菜,叫酱烧猪蹄,因为顾崇峰不会做这道菜,他就时常露一手拿出来显摆一下,要多得瑟就有多得瑟,恰巧小狐狸爱极这猪蹄,于是两个狼狈为奸一拍即合,一个天天做,一个天天吃,搞得后来顾崇峰闻自己的脚丫都有一股猪蹄味,甭提那恶心劲儿了。那两个的热情直到再也弄不到猪蹄才稍稍有所退却。 村子里顾崇峰不常去,大家还在为茶青的事不高兴,他们虽说对顾崇峰都是敢怒不敢言的,但是想出了一个损招,就是不论霸王寨需要什么,要是到村里来换,一律狮子大张口,拼命抬高价格,譬如,一只老母鸡要二十两银子。 简直丧心病狂! 不过好在顾崇峰如今也不需要问村里淘换什么,吃的菜当初跟陈阿生说好了,直接挖就行,其他的东西大不了辛苦一点,去镇里买。况且村里也不是人人都跟他过不去,最起码陈添丁来喂马时,经常特地从自家瓜地里带个大西瓜来,可把一寨子人美的冒泡。 当然,日子也不是一直都这么美的,这附近山上的野味该打的都打的差不多了,现在山上那些动物们各个自危,一闻到顾崇峰的味道,就不要命撒丫子逃得飞快,以至于只要顾崇峰前脚刚踏入林中,后脚就听到呼啦啦各种草丛抖动树桠震颤的声音,老这么下去,以后吃肉可就难了。小狐狸鼻子灵,恰好在山上找到了一窝小兔子,顾崇峰全给逮回去养着。 这一窝小兔子养起来倒也不麻烦,在马厩旁边盖了个茅草棚,小兔子就关在里面,陈添丁和李文才喂马的时候,顺便也丢些青草之类的进去。 小狐狸对这些都没什么兴趣,家里已经很久没有鸡蛋了,最近特别想吃,看到小兔子都能养,就十分想养几只老母鸡。 他心心念念老母鸡,把这提议跟顾崇峰说了,顾崇峰说,“养什么鸡,要吃就吃山鸡。”一口回绝了。 其实是嫌鸡贵。 小狐狸想着自己还有二十五两银子,虽然都给顾崇峰收了,但银子放在哪里他知道。这一天下午,他趁着大家都在干活,没人注意他时,偷摸了一两银子直奔水潭村,琢磨着买两只老母鸡回来,他还不知道村里的老母鸡对霸王寨的供应是二十两一只。 小狐狸兴高采烈地跑到最近一家,直奔人家鸡窝,用脑袋点点鸡,又点点自己银子,那意思就是来买鸡的。 那家刚好是阿牛家,阿牛一眼就认出这小狐狸是霸王山的,二话不说,拿起锄头就把他往外赶,不敢欺负寨主,但动物可不一样。他呼呼喝喝道:“小畜生滚远点,回去告诉你主人,我家的鸡低于二十两不卖,别以为他让畜生出头,我就卖了。” 小狐狸大吃一惊,先是惊于老母鸡为什么这么贵,二是惊于那锄头照着自己脑袋就下来了。他在霸王山吃好喝好,身体俨然又圆又笨重,也从来不运动,那一锄头下来,反应过来时已经跳不开,一下子就磕到额角了,顿时鲜血直流,直接掀出去两米远,半晌爬不起来。 阿牛自己也被这一锄头吓了一跳,看到小狐狸躺在地上不起来,以为把他敲死了,平日寨主跟这狐狸亲密成什么样,全村就没有不知道的,要是自己把这狐狸弄死了还得了? 就在阿牛犹豫着要怎么办时,小狐狸颤颤巍巍爬了起来,甩甩脑袋,耷拉着耳朵往门口爬,那一锄头太狠了。 阿牛见他没事,刚松一口气,忽然又想,小狐狸伤成这样回去,寨主还是得发现,说不定还是不会放过自己。一想到寨主发怒,登时全身都凉了,心里陡升恶念,要把这小畜生宰了,不能让他回去! 小狐狸走出一段距离,忽然发现身后的脚步声,扭头一看,阿牛手里握着柴刀,追了出来。本能地察觉到危险,小狐狸惊慌之下,不辨方向,夺路而逃。 跑了好一会儿,眼前忽然出现河流,水潭村的不远处,就是绕着霸王山山脚有一条河流,叫出龙河,是这片唯一的河。小狐狸太慌不择路,不知怎么就逃到了这里,只觉得照这样下去迟早会被逮住。当下不管不顾,直接钻进了草丛里。 出龙河的河滩上有一大片一大片的水草,躲进去个人都不成问题,白天水位退下,这些水草是露在外面的,但是到了傍晚就开始涨潮,最后能把所有的水草都淹没。 阿牛追到河滩,突然失去他的踪迹,便开始在草丛里搜索血迹,找了半晌,眼见着马上就要找出来时,陈添丁正好从对面下山来,看见他跟他打招呼,“阿牛叔,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干什么?” 陈添丁给山寨喂马,村里人都知道,大家对此事的态度分成两派,一派认为添丁找到能干的活儿也挺不错,不用再靠陈来福养着,另一派则认为添丁跟寨主狼狈为奸。不论哪一派,或多或少,都有些羡慕嫉妒添丁一年的收入。阿牛就是两派人中的第二派,此时见到阿丁,也没什么好脸色,冷冷哼了一声,狐狸是不能再找了,只好收刀回家,心里寄希望于小狐狸最好淹死在河里或者寨主查不到自己头上。 等脚步声远了,小狐狸才从草丛里冒出头,心里长吁了一口气,用爪子挠挠脑袋,发现血都凝固了,白毛都结成了疙瘩,心想自己偷偷下山买鸡,没买到还被揍了,这要是让顾崇峰知道还不得嘲笑死自己?绝对不可以! 为了狐仙的尊严,小狐狸毅然决然直奔河边,把自己洗洗干净再回家。 等他从乱七八糟的水草里爬出来,来到河边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月亮很亮,正好照在水面上,小狐狸探头去看自己,被水里的影子吓了一跳——那影子几乎满头都是血,十分狼狈,别说是狐仙了,就是狐妖做到这份上也丢脸死了。 他小心地趟到河边一块大石头上,时而把脑袋伸进水里冲洗,时而用爪子缕缕皮毛,等整理地差不多时,抬头一看,顿时傻住了。 河水不知何时涨了起来,把周围都给淹没了,河面比白天宽好几米,放眼望去,只有他孤零零地站在河中央的大石头上。 河水还在持续上涨,照这样下去,迟早要把自己给淹了。小狐狸顿时慌得不得了,越慌越急,没留意脚下,哧溜一声,滑进了水里,一下子呛了好几口水,伤口又隐隐作痛,两眼直发黑,怎么都爬不起来。 山寨里。晚上吃饭的时候,小狐狸居然没准时出现在饭桌上,这让一家子都惊了,尤其是一家之主顾崇峰。 小狐狸几乎一直都跟他形影不离,平时没事就在大堂罗汉床上乘凉睡觉,也没见有特别爱去的地方,他这一出门,还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其他没什么,就怕山里的野兽,那狐狸胖成那样,要是真遭遇一两只野猪,逃得掉? 19、美人肥兮?美人美兮 顾崇峰让李文才和毛力分头去找小狐狸,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狐狸仙灵的关系,他心里老是咚咚乱跳,觉得小狐狸出了什么事。尤其是刚一出门,心口陡然一跳,一股气息在体内胡乱游走,这感觉太奇怪,他吓得冷汗都下来了。 他每走一步,气息都在游动,时强时弱,根据他步子的方向改变,顾崇峰心中一动,难道仙灵在给他指路?当下敛了敛心神,定下一个方向然后感受气息,当气息最强时,便沿着那个方向,发足奔过去。 一口气发狠跑了半小时,眼前赫然出现出龙河,仙灵气息陡然变弱,顾崇峰一惊,没走几步,忽然看到河中央一副很神奇的景象。 河心那儿有一个人,很白的人,很白、很诡异的人,很白、很诡异,还他妈全身赤丨裸的人! 那人如一块晶莹剔透的玲珑温玉,在河水中沉沉浮浮,通体雪白,不着一缕,绸缎般的长发也是雪白雪白的,白的似九天银河。河水轻轻撞击着那副修长胴体,一同洒下的月光放佛也随之缓缓晃动,河面水汽氤氲着,辉映着,一齐照亮了那一小方天地,皎洁,明亮。 太香艳了,真的太香艳了,香艳到顾崇峰以为自己见鬼了。 他眨了眨眼睛,再睁开时,哪儿有什么人,只看到一只肥大的狐狸在河中央垂死挣扎。 顾崇峰咂巴咂巴嘴,刚刚难道是眼花?也确实是眼花,世界上哪有那么惊天动地的人?可能是把狐狸看成人了。狐狸?顾崇峰一愣,擦!小狐狸!!! 顾崇峰大急,衣服也顾不得脱,飞快奔过去,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游到小狐狸身边。 小狐狸此时已经被呛得昏天黑地,见到他就像见到救命稻草,抓住了就死也不放。 顾崇峰把他抱到岸上,小狐狸浑身湿漉漉的,原本蓬松漂亮的白毛湿哒哒黏在身上,这下彻底狼狈了。 “你干什么呢?”顾崇峰没好气,刚刚看他溺水的样子太吓人了,就算是养宠物养了这么久也有点感情了,更何况他又没把他当宠物。 “我抓鱼。”小狐狸一边哆嗦一边嘴硬,他自己也吓得够呛。 “……你糊弄谁呢,谁抓鱼不要命了。” 小狐狸不说话了。顾崇峰也没再逼他,估计是干了非常丢人的事不好说,大家都是带把儿的,面子比命重要这真理他特别理解。 不过,理解归理解,行动是另外一回事,两者并不冲突。 回去的路上双双沉默,顾崇峰忽然想,难道刚刚那人真是小狐狸?但是看怀里的小狐狸一点异状都没有,又肥又圆,实在没法想象刚刚那水里的人是他,就这体型,恢复后不变个天蓬元帅都对不起那一身肥膘。更大的可能性还是他眼花了。 回到寨子,李文才给小狐狸包扎了伤口,就让他休息下了,这一闹腾,小狐狸自己也觉得有点受不了,他身体本来就因为经历天劫很差劲,这被一敲,马上找不着北了。 晚上李文才记账,寨子里的收支都是他来管,寨子虽然生活很简单,但因为没有固定收入,所以顾崇峰觉得还是搞清楚每天花销比较好,就让李文才管账目,不至于以后过着过着,突然就穷死了。 这一数钱,就发现少了一两银子,又想到下午小狐狸突然离开,李文才立即跟顾崇峰说了。 顾崇峰假模假样的点点头,表示心中有数。 夜深人静时,杀人放火夜。做坏事一定要趁早,趁蛛丝马迹都还在。顾崇峰拍拍毛力的肩说,“走吧。” 两人重新来到河边,毛力到底是妖精,一眼就瞄见了沿途的血迹,虽然少,但是指个方向还是绰绰有余。循着血迹往前找,最后来到了阿牛家的鸡窝前。 鸡窝里臭气熏天,顾崇峰伸手进去乱摸,摸了一手的鸡粪之后,果然摸到一两银子,上面也是血迹斑斑。顾崇峰闻着臭气,有那么一刹极度想弄死小狐狸。 “把所有的鸡都带回去。”顾崇峰说,“鸭子也别放过,还有鹅。” 毛力点头。一时间,鸡窝鸡飞鸡跳,闹腾地厉害,顾崇峰也不遮遮掩掩,就这么滴。忽然,大门被踹开。 “是谁?!”阿牛大叫,手里举着锄头,一见顾崇峰突然傻了,声音立即降下去,“寨……寨主?” 顾崇峰看着阿牛,没说话,毛力把一窝的鸡鸭鹅捆好,扛到肩上,完全无视阿牛瞪大的眼珠。 “寨主?”阿牛惊奇道,“你来偷鸡?” “别这么说,我来买的。”顾崇峰笑得很和蔼,像哥俩好一样揽着阿牛的肩,趁机把一手的鸡粪抹在他身上。 “我家小狐狸受了伤,需要补补,不会白拿你的,银子在这。”说着很认真的在身上掏银子,阿牛受宠若惊,震惊地望着他手上动作,直到他摸出银子,身体猛然一僵。 顾崇峰把带着小狐狸血的一两银子递给他。阿牛一动不动。 “拿着呀。”顾崇峰把他的手拉出来,一两银子放上去,笑容很亲民,然后转到那锄头上面,显然事情发生没多久,锄头上的血都还在,他接过锄头,仔细望着末端,比划了一下是什么角度磕到的小狐狸。 锄头被扬起的那一刹,阿牛吓得噗通一声跪到地上,拼命磕头,“寨主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是那狐狸自己撞上来的,寨主饶了我吧!” 顾崇峰说,“趴好。” “什么?” “你趴好,跟小狐狸同样高度,不然我没法保证同样恰到好处。” 阿牛无法置信,仔细打量顾崇峰,发现他脸上没有一丝丝表情说明此刻在说笑,绝望地伏下身体,双膝着地,缓缓地趴了下去。 “咿——呀——”顾崇峰突然叫起来,以锄头为杆,作出打高尔夫的姿势,漂亮地挥杆,问毛力,“我帅不帅?” 毛力点头,“帅。” 哐地一声,锄头击在阿牛头上,他脑门上立即磕出一个血窟窿。他的身体歪了歪,但又立即正回来,不敢乱动,生怕惹顾崇峰不满,依旧蜷着,血流进眼里嘴里也不敢擦。 “跑呀,”顾崇峰踢了阿牛一脚,“快跑!” 阿牛不解,“往哪儿跑?” 顾崇峰指了指门外,往出龙河的方向。阿牛明白了,这是寨主要求他沿着那只狐狸的逃命的路跑一遍。 阿牛跌跌撞撞爬起来,往门外跑去。顾崇峰缓缓跟上,“你要是跑不过我,我就把你宰了,你追狐狸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吧?” 阿牛来不及回答,一个劲闷头跑,生怕被追上,他相信顾崇峰不是在吓唬他。顾崇峰生气的时候,后果比说出的话严重一百倍。阿牛跑出一丈远,身后忽然传来女人的喊声,“阿牛!你去哪儿?” 三人同时回头,就看到一个中年女人牵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站在门口,殷切地望着他们。阿牛脸色刷得白了,顿脚道,“回去,快回去!” 女人没有听他的,把男孩往屋里推了推,自己反而跟了上来,经过顾崇峰的时候垂着头不敢看他。 阿牛瞥了一眼顾崇峰,气急,“你个败家娘们儿,快滚回去!” 女人不说话,也不离开。 顾崇峰跟上来,阿牛狠狠推了一把女人,埋头继续往前跑。没一会儿,四人来到出龙河滩,女人跟在最后面。 阿牛站在河滩上,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向前,看顾崇峰又追了上来,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咬咬牙,往河中心跑。 女人哇哇大叫,“阿牛!你干什么!回来!回来!” 阿牛不敢。女人这才意识到是顾崇峰在逼着她男人逃,突然来了勇气,像疯子一样扑到顾崇峰身上,拼命撕扯,嚎叫,“你干什么要逼阿牛!你逼死他我跟你拼命!” 顾崇峰厌恶地皱了皱眉,钳住女人双手,非常不客气地把女人推开,理了理衣襟。他其实是个怜香惜玉的好男人,不过怜香惜玉的程度跟香和玉的长相成正比,就阿牛婆娘这鼻孔朝天的长相,没把她丢到水里,那说明他心慈手软。 “我劝你留点体力,不然一会儿没人给他收尸。”顾崇峰望向阿牛。 河水已经没及阿牛的腰际,河水湍急,阿牛走的东倒西歪,下一秒,跌进了河里。这边三人只看到河中心阿牛手忙脚乱的扑打着水花。 女人急得往前跑。顾崇峰拉住她。女人回过头来,恶狠狠瞪着他问,“寨主,我们一家跟您无冤无仇,你为什么不放过他?” 毛力颠了颠肩上的鸡,难得插嘴道,“他要杀小狐狸,老大没一刀剐了你们全家,你就应该烧香拜佛,感激我们老大仁慈。” 女人一愣,继而大叫,“为了一只狐狸,你要逼死一条人命?!” 顾崇峰瞥了她一眼道,“要是小狐狸真出事,你一家的命都赔不起。” 女人惊得张大嘴巴,无法理解世上怎么会有人认为人命比不过畜生。她忍无可忍,抓起一块石头砸向顾崇峰,尖叫,“我跟你拼了!” 毛力手一指,石头打在树根上,速度太快,女人完全没反应过来石头就反弹了回来,狠狠砸在自己脑门上,咚的一声,她被砸翻在地。 顾崇峰摇摇头说,“你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毛力:“……” 顾崇峰计算了一下,直到阿牛在水里的时间不比小狐狸少,拍拍手说,“我们回去吧。” 毛力欢快地点头,抢着走在前面。顾崇峰转过身,没有任何防备的,一把镰刀刺出,腹部顿时被剌了一道巨大豁口,肠子都快掉出来了。 阿牛儿子愤怒地望着他。顾崇峰摸摸肚子上的血又看看他,TNND,这下子真是阴沟里翻了船。 20、天灾 已经连续下了七天暴雨,天空阴沉沉,雨帘密布,好像要把整个仲夏所缺的雨水挤在这七天里一次性下个利索。 七天了,顾崇峰一直没回来,甚至没个口信。小狐狸望着外面的大雨,第一千三百九十七次问李文才,“他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早几天李文才还能安慰他,顾老大只是有急事去了,可连续七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于是只好改口说,“顾老大那种人,加上毛兄,一定不会吃亏的,别担心。” 小狐狸忧心忡忡地窝在罗汉床上,一刻不停地注视着外面大道的方向。他虽然表面上没什么,其实心里很难过,一想到险些被人打死,就郁闷地要命,现在顾崇峰一消失,他想去找人,竟然发现哪里都去不了——要是他开口询问,不被当成妖精乱棍打死才怪。他想是不是太偷懒了,把狐仙的脸都丢尽了,这样下去不行,还是要想办法快点恢复才好。 又到了晚上,小狐狸直接在罗汉床上睡了,这样顾崇峰回来他能立即知道。 雨一直不停,稀里哗啦,小狐狸已经熟悉了这种声音,他睡熟时耳朵甚至都是竖着的,已经很久没这么警觉了,为的只是能在雨水中分辨出脚步声。 夜半,突然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像什么东西在低声嘶吼,咆哮,连绵不绝,小狐狸突然睁开眼,迷茫地往四周看了一下,这种声音很熟悉,到底是什么发出的呢? 还不等他想起来,李文才手忙脚乱地从楼上跑来,惊慌失措地大喊,“小狐狸,山洪!洪水——”他突然一顿,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愣了半晌,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小——狐——狸?” 小狐狸猛地从罗汉床上跳下来,他想起来了,这是洪水源源不绝地从山中翻滚而来的声音,带着大量的泥浆和石头,杀伤力极大,所至之处,一切化为乌有。 怎么办?怎么办?洪水,怎么会有洪水?自己能做什么?这种状况可以做什么?山洪暴发,这种天灾,撞上的人几个能活下来?小狐狸就在大堂里上蹿下跳,跟得了躁狂症似的,拼命告诉自己,镇定!一定要镇定! “我们得往高处走!”小狐狸当机立断,突然想到顾崇峰不知在哪里,又摇摇头道,“不行不行,要去找他。这么关键的时候,他到底干什么去了!李文才,你先别慌,我们在霸王山,水一定淹不到的,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去把顾崇峰找回来。要是我们一直不回来,你就往深山里逃,水潭村地势最低,一定要遭殃了,你千万别往那里去!” 小狐狸说着就往门外走,走了两步突然觉得不对劲,他的前爪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光溜溜的手臂,再看看后腿,仍旧成动物状曲在地上,但那怎么看都是人的两条长腿。 他愣了片刻,艰难地转头看李文才,发现后者已经完全呆了,“嗷呜!”小狐狸突然一声惨叫,急得连人话也不会说了,四肢并拢缩成一个球,羞愧地想找条地缝钻进去——他是裸着的,裸着跪趴在地上。 李文才立即跑上楼,再下来时,手里已经拿着一件顾崇峰的长袍,小狐狸太弱,变人也变的不太完全,狐狸尾巴还露在外面,一对狐狸耳朵从头发里钻出来——如果那白乎乎的又长又服帖的狐狸毛也能叫头发的话。李文才强忍着尴尬,急急忙忙将长袍披到小狐狸身上。顾崇峰身材高大,长袍穿在小狐狸身上,正好把他整只都裹在里面。 “我跟你一起去,得抓紧时间,顾老大一定不在水潭村,我们得趁着大水到来之前通过水潭村。”顾不得刚才的尴尬场面,李文才拉起小狐狸往门外走。 小狐狸垂着头,太丢人了,这种身体开始恢复前的征兆,自己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同时有点小兴奋,不管怎么说,好歹总算开始有点反应了,不过他还太弱,这种半人型最多能维持半个时辰,要完全恢复,直到能变出一头柔顺的黑色人类头发来,还需要好几年呢。 果不其然,两人才赶一半的路程,小狐狸就上气不接下气,力气消失,又变回了狐狸。夜半山路本就难走,加上暴雨,更是跌跌撞撞,李文才抱起他继续往山下赶,走的异常艰难,没一会儿,远远地见到水潭村一片乱糟糟,大雨里,火把星星点点,所有人都堵在村头,密密压压的人头,差不多四五百人,显然都知道了山洪暴发,一村子人赶着逃命。 小狐狸在那四五百人里寻找顾崇峰的身影,山体间传来的声音愈来愈响,连村子里的人都聚集出来了,情况一定好不了,还不知道能不能通过水潭村。不论顾崇峰这七天来干什么去了,现在,小狐狸无比期盼他就夹在那群人里面,正在想办法往哪里逃命,不过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根本没可能,要是他真在,怎么不回来? 无论怎么样,还是要去找的。小狐狸深深吸气,不小心吸入了一大口雨水,呛得连连咳嗽,眼泪险些掉下来。 “哎哟哟,谁敢欺负我们狐仙大人?这都哭鼻子了。” 黑暗中忽然响起熟悉的欠揍声,脚步踩倒灌木的窸窸窣窣和着暴雨,从野树林深处一步一步走出来,顾崇峰走在前面,毛力在后面,搞笑的是,毛力肩上居然挑了一窝鸡鸭鹅,两人身上都湿透了,一窝家禽也是湿漉漉的。除了这些,小狐狸敏锐地闻到顾崇峰身上有血腥气。 “你……” “嘘,”顾崇峰食指放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望了望身后,小声道,“回去再说,洪水要来了。” 小狐狸点点头,疑问就被这么一句话堵了回去,下意识地,他松了一口气,好像这人回来了,别说洪水了,就是女娲来灭世也不值得害怕了。 回到山寨里,顾崇峰把外套脱了,让李文才去烧一锅热水。李文才见到两人平安回来,心情也是说不出的轻松,很欢快地烧了一大锅水。 “这大半夜的,你们不在寨子里呆着,出去晃荡什么?山下多危险,洪水都要淹过来了。”顾崇峰严肃地批评教育他们两人。 李文才安静地坐着,嘴角带着笑,大家都平安就好了。小狐狸则十分不高兴,反问道,“你干什么去了?七天了!还有,你哪里受了伤,为什么有血腥气?” 顾崇峰朝毛力点了点头,毛力把一个包裹拿出来。那包裹一出现,小狐狸就皱了皱鼻子,满面的腥臭味。 包裹打开,里面包了三只手臂,是三个人的,两个成人一个小孩,都是左臂,伤口处的血已经流光了,成惨白色。 李文才一瞬间捂住了眼睛,这场景对他来说,稍稍有些刺眼。 “不是我的血,”顾崇峰淡淡地说,“阿牛和他婆娘的,以及他们的儿子。” “你杀了他们?”小狐狸大惊,“为什么?” “怎么可能!”顾崇峰捧心做受伤状,“我是多么心地善良的一个人,牢记狐仙大人的教育,坚决不随便杀人,只是卸了他们的胳膊而已。” 毛力点头,帮腔道,“是的,老大太善良了,要不是老大拦着,我差点就把他们都杀了。” “……”小狐狸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顾崇峰说,“血债血偿而已。毛力,给埋了去。” 李文才深吸一口气,他不适应这场景,但是也不会对失去胳膊的人心生同情,对他而言,除了寨子里长期相处的人,其他人或事都高高挂起,只想快速结束这个话题。“别说这个了,顾老大,山洪暴发,我们在这聊天不太合适吧?” 顾崇峰问,“那你想在哪里聊天?” “不是,”李文才说,“难道不是逃难去?” “傻了吧唧,逃什么?”顾崇峰缓缓地往罗汉床上靠,心细一点儿会发现他的动作有一丝丝的不自然,“你以为水能淹上来?要真能淹上来,那我看哪都逃不掉,该全部淹了。放心吧,除非水从天上倒下来,不然咱这不会有事,山洪从出龙河上游来,倒霉的是山下的村子。” 水烧好了,顾崇峰去擦了一个热水澡就去休息了,小狐狸想告诉他虽然不完全但自己能变人了都没找着机会说,那家伙一沾枕头就睡熟了,而且还在毛力的床上睡着的。 毛力没办法,只好抱着被褥睡原本属于顾崇峰的床。他的床很小,顾崇峰一人躺下就没地儿了,小狐狸想挤个角落都没地方落脚,只好与毛力睡在大床上。 第二天一大早,霸王寨外面吵吵闹闹,除了大雨声,更嘈杂的是人声。毛力最先起来,站在二楼走廊往下望去,就见水潭村所有的村民围在霸王寨前面,个个都跟落汤鸡一样,陈阿生和村长站在队伍的最前面,看见毛力,村长大声道,“能不能请寨主出来一下?我们想跟他商量点事儿。” 21、住下来 大堂里,顾崇峰斜倚在罗汉床上,小狐狸窝在他手臂边打盹儿,对面一丈远站着陈阿生和村长。他俩代表所有村民来跟顾崇峰交涉,能不能借几个房间给村里老弱多病的村民避雨。 “顾先生,您看,现在发大水,您对外也是自称自己是水潭村的人,在这种天灾面前,咱们水潭村所有人是不是应该共患难?”陈阿生说的感人肺腑。 “共患难?别开玩笑了,我就喜欢看你们落难。” 陈阿生:“……” 顾崇峰呷了口酒,这酒不仅能镇肚子上那个大窟窿的痛,还能暖和身体,大雨连着天下,又是山里,即使是夏末,也寒意嗖嗖。他慢条斯理地放下酒杯,把小狐狸抱到腿上,这个天然暖炉太好用了,顾崇峰都有些舍不得放下去,“我记得不久前村里的老母鸡二十两一只?” 村长和陈阿生对视一眼,看到彼此脸色都很难堪。这馊主意还是村长大儿子出的,当时全村都认为这主意好,现在搬石头砸自己脚了。 “房间是有。”顾崇峰继续说。 陈阿生一喜,“那……” “就是不知道你们住不住得起。”顾崇峰捋着小狐狸的毛,看也不看他们,不带任何商量的语气淡淡道,“一楼东西各有一间房,每天一百两银子。” “什么?”村长大惊道,“两间房一天一百两?你怎么不去抢?” 顾崇峰抬起眼瞥他,要多凌厉有多凌厉,当老大的架子全从这个眼神里显摆出来了,村长吓得一缩脖子。 “你大儿媳妇前不久生娃的吧,”顾崇峰漫不经心道,“我也不是见死不救的人……” 小狐狸听到这话抖了抖耳朵,又来了,每次顾崇峰说他也不是什么什么样的人的时候,就说明他绝对是什么什么样的人,这么久了,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个调调了。 “房间在那,爱住不住。” “好!”陈阿生应道,“是不是不管住多少人都可以?” “这个随你,”顾崇峰说,“但是你们进出的时候不能从大堂正门走,得从两边的侧门进出,别让我看见你们。” “你……”村长大怒,不让人从大门走太侮辱人了,想说什么,被陈阿生拽了一下,生生把话吞了下去。 “顾先生,那我们其余人可以在霸王山避难吗?您放心,等水退了,我们立即就回去。”陈阿生还是比较上道的一人,知道对于山寨来说,地盘是万万不可侵犯的。 顾崇峰大度地摆摆手,“随意了,只许在山寨前方活动,不许到后面来,不然看见一个宰一个!”说着对毛力说,“去把陈添丁叫来。” 陈添丁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屋子,他身体本来就单薄得不得了,被雨水一打,蔫吧得就跟咸鱼似的。顾崇峰看的摇了摇头,他们一家因为太过忠厚老实又家徒四壁,一家只有陈来福一个劳动力,所以在村里地位不高,更因为陈添丁帮山寨喂马,愈发不受村里人待见。此时站在陈阿生和村长身边,可怜巴巴地就跟小豆芽一样。 “陈添丁,你帮我记账,”顾崇峰说,“你们村在这里住了多少天,好好记下来。” 陈添丁是读过一阵书的,记账难不倒他,他战战兢兢点了头。 “你一家就住到二楼来吧,正好还剩下一间房,就算是你帮着记账的薪资了。” 顾崇峰这话刚一说完,陈阿生和村长对视一眼,显然很意外,陈添丁也非常受宠若惊,愣愣望着顾崇峰好一会儿,发现大家都不是在说笑才后知后觉猛地点了头。他奶奶重病,太需要干燥地方了,顾崇峰此举简直堪比雪中送炭。 水潭村上上下下四百多人,两间房怎么住都不可能住得下,就让女人孩子占了东面一间,老人住西面一间,就这样人也是非常多,只能将就在地上打地铺,密密匝匝地一个挨着一个,才总算把所有女人孩子老人安顿下来,男人们在树底下冒着大雨搭了简易遮雨的地方,不过雨太大了,根本没什么作用,只是避免了大雨直接浇到头上而已。顾崇峰注意到来逃难的村民里面没有阿牛一家,问了陈添丁才知道,大家聚集时就没找到阿牛,去他家才发现他一家已经走了,连招呼都没跟大家打。 顾崇峰当然知道什么原因,害怕自己又起杀心把他们给宰了,所以连夜逃了,看样子村民们还不知道自己把他们一家的左手给砍了,不知道也好,顾崇峰心想,免得影响自己在乡亲们心中高大伟岸的形象。 大雨一点要停的意思都没有,又下了整整一天。期间陈添丁小心翼翼地表达了自己一家住的房间够大,能不能再让几个人住进来,顾崇峰说,“要么你一家滚出去跟他们住,要么就老实呆着,别打其他主意。” 晚上,毛力杀了一只鸡,熬汤。村民们都在,李文才不好做饭,不然大家看着锅碗瓢盆隔空乱舞,非疯掉不可,所以他就在厨房里嘱咐毛力怎么做饭,一步一步教他。毛力虽然笨手笨脚,但对李文才言听计从,放盐的时候斟酌了五次才放进去,即使不会做饭,第一次做出来的味道已经接近李文才的手艺五六成了。 那鸡汤香气,就跟毒药一样,飘到所有人的鼻孔里,就再也挥之不去了。 村民们奔波了一天,就没进过一口热汤,虽然逃难时,家家户户也带了不少包裹,但都给浸湿了,大雨中也没办法生火,只能就着雨水啃干粮,此时闻着鸡汤香,直咽口水。有几个小孩饿坏了,禁不住诱惑,不敢到大堂里来,一排排蹲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小狐狸啃的鸡腿。 小狐狸觉得非常难为情,那些小孩们的眼神真的无法拒绝啊,被人这么看着,鸡腿都不那么香了啊。纠结了好一会儿,小狐狸叼起鸡腿,那群小孩眼睛瞬间就亮了,他默默转了个身,用屁股对着他们——嗯,又香了。 小孩们:“……” 这鸡腿是顾崇峰夹给他的,开玩笑,一只鸡总共才几条腿,加上现在洪水,村子几乎已经跟外面完全隔绝了,一旦持续时间过长,山寨里粮食都不一定撑得下去,这鸡腿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出去,就算那是小孩也不行。 顾崇峰拍了一下小狐狸,笑道,“你现在怎么这么恶劣了?” 这些孩子们的家长们,又是心疼自家孩子又是暗恨寨主做事不厚道,鸡肉给畜生吃都不给人吃,气得浑身发抖,但都是女人,敢怒不敢言,把小孩子拽了进去。 一家人吃饱喝足,洗了个热水澡,大雨目前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晚上睡觉时,顾崇峰让毛力和李文才轮流值班,别让任何人走进大门,这么多人,要是谁有点小心思,再煽动煽动,就不好办了。按理说这种活儿是他自己干的,不过他肚子上那个伤实在不允许他逞能,还是趁早养好伤,消失七天可不就是忙着去镇上把这窟窿填平,免得回寨子被某些人发现么。哎,没办法,面子更重要啊。 晚上睡觉,顾崇峰又自动自发往毛力房间走,小狐狸憋不住了,总觉得顾崇峰有点怪,这家伙放着大床不睡,偏去睡那种小床,一定有问题。 可二楼现在还有陈添丁一家,他也不好开口,只好抢先一步,跳到毛力床上,盘在最中间,那意思就是不让顾崇峰睡这。 顾崇峰挠挠头发,“那你就睡这吧。”说着转身回自己房间,然后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闩了房门,把小狐狸关在门外。 小狐狸气得在门外拼命挠门,挠得门上一道道痕迹,可顾崇峰铁了心不开门,这让他更坚信顾崇峰一定有什么事瞒着他。 22、暴露了 大雨在两天后终于有减缓的势头,村民们热切盼望放晴,晚上,只有些毛毛细雨,为了省下银子,所有人都从寨子里搬了出去。顾崇峰看着那些小孩子怯生生站在家人身后,淋着小雨,耸了耸肩。 大雨虽然停下,但洪水还没退去,村子里暂时也回不去,只能继续呆在山上。 这两天,小狐狸觉得跟顾崇峰有隔阂了,主动问吧只收获了白眼和嘲笑,可远离自己仙灵的感觉太不爽了,于是从早到晚都滴溜溜地瞪着顾崇峰,不论他站着坐着还是吃饭,一直全神贯注地瞪他,简直心无旁骛。顾崇峰一开始还能故意无视他,可那种背后有双凶狠的眼睛流露着凶狠的眼神,恐怕就是大罗神仙也不一定扛得住,更何况他一介凡夫俗子,坚持了两天后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偷偷摸摸肚子,觉得那个窟窿应该也许大概能承受小狐狸的重量后,咬咬牙说,“今晚一起睡!” 实在是没办法,小狐狸睡觉不老实,明明睡下的时候是一人占半边床,空隙大大的,可到早晨起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折腾的,总有半个身体压在自己身上,顾崇峰担心这伤口给他压得血崩,才不想跟他挤一起的。 晚上回房,顾崇峰在床中间虚画了一条线,拍了拍靠外面半边说,“你只能在这半边睡,不许乱动,敢越过线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小狐狸很不屑地哼哼,跳上床盘下,小声道,“谁过线啊,好像我多想占你便宜一样,那小气劲儿,放心吧,就你这样的,再过几千年我也不会动歹心的。” 顾崇峰懒得理他,在里边规规矩矩地躺好,一动不动,然后让小狐狸吹蜡烛睡觉。 一切静下来,小狐狸在黑暗中闭眼,但是没睡着,顾崇峰太奇怪了,以前都是他睡外面,因为外面好活动,里面靠墙,抻胳膊腿都不方便,而且看他躺下的动作别提多僵硬了。 没一会儿,顾崇峰的呼噜声就传了出来。这声音刚开始十分影响小狐狸睡眠,后来久了之后,小狐狸甚至能从他的呼噜中分辨出他睡得熟还是不熟,做的是美梦还是噩梦,前几天晚上听不到居然睡不着了,此时再一次听到,别提多舒服了。他睡不着,在黑暗中站了起来,往顾崇峰身边挪了一点点,抬着脑袋看他的脸。 他皮肤微黑,脸部线条很刚硬,下巴上有青色的短短的硬硬的胡茬,鼻梁挺直,嘴唇抿得很紧,即使是睡着的他,脸上也荡漾着痞气。 真是彻头彻尾的流氓,小狐狸这么想着,就把脑袋搁在他肩膀上慢慢睡着了。 夜半,顾崇峰做了一个很恐怖的噩梦,梦到自己困在车祸中,整辆车都压在他身上,使他喘不过气来,呼吸极为困难,他张开嘴巴大力吸气也无济于事,肺里的空气一点一点变少,马上要窒息了。 就在这时,忽然从寨子外面传来女人凄厉哀婉的大声哭叫,“啊——孩子啊!!!” 顾崇峰被吓得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昏暗中一眼瞥见自己脖子上盘了一条白花花的…… 他还没完全清醒,脑子已经先作出判断,极为迅速地擒住这白花花的东西,一扯一掰,发现这东西体格还真不小,于是十分干净利落地飞起一脚,用力蹬出去,那东西发出一声惨呼,被踹到了地上。 顾崇峰坐起来,摸着脖子大口喘气,心想难怪呼吸困难,给这东西扼住了,幸好醒来的及时,不然就死了,突然想到小狐狸睡在外面,刚刚那东西好像就在原本属于他的位置,顾崇峰一身冷汗,小声道,“小狐狸?” “顾崇峰!”床下传来暴吼,“我跟你没完!” 顾崇峰诧异,怎么小狐狸的声音从床底下传来?他歪过身体去看,就看到地上坐着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 这一细看,顾崇峰就有些发愣。 按理说,这男人应该是他两辈子人生中见过的最俊逸不凡的了,大约二十来岁,五官很深邃,脸上每一个部位都那么恰到好处,尤其是眼睛,漆黑如墨,却又亮如星辰,皮肤白的剔透。深夜里,突然出现这么个人,估计光是站在那里,顾崇峰也想立即上去先干一场再说,在他白色的身体上留下暧昧的粉红色,更别提他现在几乎是全裸的样子。可他打扮地太有特色了,太非主流了,妈的,他是白头发。白头发也就算了,在脑袋上挂俩猫耳朵算怎么回事? 顾崇峰虽说没节操,可也不想干非主流。 “顾崇峰!”男人愤愤叫唤,“你干嘛踢我?!” 顾崇峰彻底惊呆了,这声音是小狐狸的没错,妈的,怎么在这人嘴巴里发出来?难道…… “我擦擦擦擦!”顾崇峰很有些失控,“你你你你是谁?!你你你你是小狐狸?!” 他太失控了,从来没有这样过,情绪激动难耐,小狐狸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果然又变成人了,总在三更半夜变,谁能做好准备,不过好在上次那场尴尬后他总习惯地睡觉或者打盹儿都叼一件顾崇峰的长袍缠在身上,此时那见衣服刚好裹在腰间。 小狐狸淡定地把衣服套上,心里很满意顾崇峰的表现,哼,叫你前两天把我关门外,吓死你。他把及腰的白毛一捋,打了个结,拖在背后,想爬起来结果又一屁股坐了下去,脸上一阵抽搐,揉着腰怒道,“腰都差点让你踢断了!” 刚刚就是这货压着自己了,顾崇峰脸色变了变,妈的,看刚才那样子,那就是全裸着压的啊,擦,早知道这狐狸长这样,醒来时冷静一点就好了,说不定现在……嘿嘿……嘿嘿…… “你要看到什么时候?”被人踢下床,太丢脸了,小狐狸太生气了。 “我来扶你。”顾崇峰连忙腆着脸挪下来,由于这事发生地太快太令人震惊,他忘了伤口这事,动作一大,肚子上一阵剧痛,他甚至听到了伤口裂开的声音,疼得脸色一阵苍白。 “你怎么了?”他的一丁点变化都逃不脱小狐狸锐利的眼睛。 “被你吓坏了。”顾崇峰吸口气,挺了挺腰,装作没事人的样子。 “甭骗人,”小狐狸皱了皱鼻子,往顾崇峰身上凑了点,“你身上有血味。” 顾崇峰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护胸作惊恐状,“你想对我做什么?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小狐狸撑着爬起来,忽然一把抓住顾崇峰的衣服,嘶啦一声,整件都裂了。 顾崇峰:“……” 小狐狸:“……” “就因为这你才躲着我?”小狐狸指着那伤口低声质问,“你是怎么弄的?有了仙灵还伤成这样,顾崇峰,你!太!没!用!了!” “你信不信我把你扔……” 顾崇峰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女人的叫声又响了起来,“救命啊!谁来救救我的孩子!”这次还伴随着绝望的哭泣。 外面不少人醒了过来,说话声越来越嘈杂,还有火光照射在窗户纸上的影子。 “去看看吧。”顾崇峰十分不情愿地说,从床上下来。 “我说你慢点!”小狐狸看他那动作牵扯伤口的样子,忍不住抱怨,急急忙忙地找来衣服给他穿上。 顾崇峰问,“你也出去?就这样?” 小狐狸点头。 “别逗了。”顾崇峰从之前撕烂的衣服扯下一块布,给小狐狸系在脑袋上,把那对耳朵遮住,做这些的时候,他趁机很恶劣地用力捏了捏那毛茸茸的耳朵,想确定一下是不是真的。 小狐狸偏过头,凶巴巴地瞪他。顾崇峰摸摸鼻子讪笑。 开门来到门外,天空已经完全不飘雨了,但许多地方还是湿漉漉的。几乎全部村民都一波一波围过来,毛力和李文才已经在楼下。村民们集体围着一个女人,那女人抱着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顾崇峰认得那女人,村长的大儿媳妇。 村民们也听到了他的动静,纷纷抬起头来,看到他身边站着的陌生人都愣住了。一时间,甚至没有人相信那是个活人,以为是跟在寨主身边的背后灵,直到那人侧过头,似乎在和寨主说什么,才知道,那原来真是个人。 但眼下因为有事,谁也不太关注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只想着既然从寨主屋子里出来,寨主偷着藏了这么久,绝对是个美的不行的美女了。 村长排开众人,大步走过来,仰望着顾崇峰,突然二话不说,噗通一声跪下,泪流满面道,“寨主,我求求你,救救我孙儿。” 村长一跪,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还有一个下人都跟着跪下,头磕得砰砰作响。 “等等,”顾崇峰无语,“发生什么事了?”突然把他当神仙拜,真让人接受不了。 “我孙儿高烧不退,马上要……要……”村长带着哭音哀求,恐怕也真是没办法了。 “找大夫啊!”顾崇峰说,“你们里面没大夫吗?求我有什么用?我又不会治病。” 23、瘟疫 水潭村只有一个老郎中,差不多八十高龄,老骨头经不起大水折腾,早就奄奄一息了,几个村民把老郎中抬出来时,顾崇峰看了一眼,发现他目光涣散,只有进的气了。 大家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崇峰看到许多人脸上都带着不健康的苍白,李文才靠近细细看了那个婴儿,皱紧了眉头,然后朝顾崇峰摇了摇头。 顾崇峰打算下楼来亲自看看发生了什么,要是真没救了也好让人家走的远点儿,在大门口死人也太不吉利了。 小狐狸忽然抓住他,摇摇头道,“不要下去。” “怎么?” “可能是瘟疫,”小狐狸脸色很难看,“你身上有伤,如果真是瘟疫,更容易染上,还是保持距离。”说着他自己走下楼来。 等小狐狸走进了,大家才看清他的脸,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像是被他逼开一样,自动自发地让出一条路,谁也没想到他是个男人,水潭村太过于封闭,民风相当淳朴,大多村民也不会往歪处想,此时只是很好奇这男人的身份。即使从头到脚裹在长袍里,只露了脸出来,也丝毫没法遮掩小狐狸与生俱来仿若天人的优雅,村里不少大姑娘竟然直接红了脸。 村长大儿媳充满期望地望着他,好像他的到来,就带来了希望一样。 小狐狸伸出手,贴在婴儿脸上,许久之后,说,“这孩子难逃此劫。” 女人希冀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满满地被绝望代替,也不哭了,痴痴地抱起孩子,没人知道她要干什么,都愣愣望着,突然,女人发足狂奔,挤开人群,往一棵树上大力撞去,大哭道,“娘对不起你!娘陪你一起死!” 女人们爆发起来,往往能摧毁世界,但大多在尚未爆发的时候,就已经被男人摧毁了。顾崇峰亲眼见识了这句话前半句的真理性——那么多人,居然没一个拦得住她。 “毛力!”小狐狸喊道,“捆住她!” 一瞬间,女人就被五花大绑,再不能动弹半分。村民们都傻眼了,他们知道毛力厉害,但不知道厉害到这程度,四五百人竟然没一个看清他怎么出手,就把人绑牢了。 小狐狸来到女人面前,毛力撤开树根,他安慰道,“我们尽力试试,但不一定能救回来,你不要抱太大希望,而且,你要答应我,不论结果如何,你都要好好活着,不然我不救。” 女人眼泪扑簌簌掉下来,拼命点头,膝盖一曲跪在小狐狸前面,什么话也不说,一个劲的哭。 小狐狸把她扶起来,接过孩子,抱进大堂,女人本来想跟进来,被毛力拦住了,老大可说了,村民一个都不许进屋。 李文才问,“你会医术?” “不会,”小狐狸诚实道,“不过小伤小病应该能应付。” 毛力搔搔头发,满脸困惑,“你是谁呀?”刚刚一听到这人声音就动手了,现在才反应过来,这人他不认识。 小狐狸瞥了他一眼,“我是狐仙小狐狸,你这棵笨树。” 毛力:“……” 李文才望着婴儿,“这不算小伤小病吧?” “没办法,死马当活马医吧,放任不管,最多能再撑两个时辰。你快去烧些热水。” 小孩身体发烫,全身烧得通红,呼吸很沉,嘴唇淡紫,已经不知道哭了。 “菩萨心肠啊菩萨心肠。”顾崇峰慢慢走过来,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小狐狸叹口气道,“我是真不想管,谁让听到看到了呢。” 顾崇峰没接话,说到底村民们也没真干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就是母鸡二十两,他们在这住了三天,他也狮子大开口地要了回来,在不妨害自己利益的前提下,他并不反对救人。 “都成这样了,”顾崇峰用手拨弄婴儿,他的手又糙又大,看上去好像一用力就要把小孩给捏死了,小狐狸惊得一巴掌拍开他的手,顾崇峰讪讪摸了摸被拍红的手背,继续道,“就算救回来,估计也成痴呆了。” “不管怎么说,活着总比死了好,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小狐狸突发感慨。 顾崇峰笑笑,“死了就变李文才那样,也不一定是坏事。” “你想得美,”小狐狸说,“李文才死的时候需要多大的怨念才能凝而不散,恐怕他自己也不愿意。一般人,死了就死了。” “怨念?”顾崇峰问,“就那书呆子,努力念书结果没来得及考试就挂了,所以这么怨念?心胸未免太狭窄了。” 小狐狸没说话,他从始至终就没相信过李文才一开始那套说辞,一个阴灵孤零零飘荡了几百年,死时究竟多不甘多痛苦,不是一般人能体会得了的。 水很快烧好,李文才端了一盆温水进来,小狐狸往水里兑了点酒,开始给婴儿擦起身来。他擦得很细心,动作很轻很温柔,坐在那边一点一点地擦着,不知道怎么回事,顾崇峰想起年画里的观音,都是那么端庄静谧,让人不由肃然起敬。他突然意识到,小狐狸原来真的是神仙。 擦完之后,小狐狸对顾崇峰说,“你去睡吧,我在这里守着。” “守着能有用?” “不知道。我身上应该有点仙气了,看这孩子命硬不硬吧,能不能在仙气里撑过来。”其实小狐狸有个办法说不定能保住这孩子的命,就是把顾崇峰身体里的仙灵拿出来,放到小孩身体里养着,不过他不打算这么干,顾崇峰身上那伤口也很吓人,出了事怎么办。 一夜,村长一家没一个去睡的,等在山寨门口,早晨天蒙蒙亮,毛力打开大门,那女人就抢先冲过来。 “嘘!”毛力小声道,“再等会儿,大家都还在睡。”女人点点头,又继续不安地等着。毛力背着竹篓去挖菜,大水过来,不少地都给淹了,老大说得抢先从没淹的地里挖些菜回来屯着,不然以后说不定没得吃了。 顾崇峰起床下楼时,小狐狸已经变回了狐狸模样,团在罗汉床上,小孩睡在他身侧,他毛茸茸的大尾巴搭在小孩的胸口上。小孩肉嘟嘟的双手攥着尾巴尖,脸色恢复正常,呼吸很平稳,睡得很熟很香,大概是做了什么美梦,脸上居然带着笑。 顾崇峰轻轻把小孩抱起来,小狐狸缩缩尾巴,好像十分的累,一点醒的意思都没有,睡得很沉很沉。 他刚踏出门外,顿时被吓了一跳,门外已经围了一百号人,各个都病怏怏地望着他,村长一家发现他抱的孩子,像饿狼扑食一般扑了上来,女人速度最快,抢先把孩子抱回去,看了又看,发现孩子情况稳定了,一大家子顿时跟兴奋地泪流满面,村长失心疯一般重复“寨主真的有办法居然真的有办法,阿生没骗我”这一句,又带头跪下来,一个劲地叨叨,“谢谢寨主谢谢寨主,寨主大恩大德小老儿一家没齿难忘。” 他这一跪,身后跟着一百来号的村民,互相对视了一眼,也齐刷刷地跪了下来,一齐哭天抢地道,“寨主行行好,救救大家吧!” 声音震耳欲聋,顾崇峰惊得一蹦三尺高,“你们干什么?” 陈阿生跪着挪到前面来,“顾先生,我知道您神通广大,身边人各个深藏不漏,甚至能起死回生,这次只求您把那神医请出来救救大家,瘟疫太快了,昨晚许多孩子老人都倒下了。” “什么?”顾崇峰一惊,“真是瘟疫?” 陈阿生点头。 顾崇峰皱眉道,“你们就是跪到死,我还是没办法。” “求顾先生把神医借给我们,神医一定有办法的。”陈阿生说着,又砰地一声磕了下去。 顾崇峰心想,哪来神医啊,就算小狐狸能救人,就现在那弱样,也救不了一村子的人啊,光靠他一人肯定不行,顾崇峰不由地叹一口气道,“你先带我去看看吧。” 水潭村此时完全被洪水封闭,要真是爆发瘟疫,那么一村子都逃不了,四五百人呢,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慢慢死在霸王山? 他刚一动,衣服就被咬住了,小狐狸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扯着他往大堂拉,意思就是不让他去。 村民们明白小狐狸的意思顿时怒了,在他们心目中顾崇峰身边那个神医可比神仙更靠谱,大家都以为那死定的小孩居然也能救活,现在寨主去帮他们看看病又怎么样?这该死的畜生居然来阻止。 但这是寨主心爱的宠物,平时都不敢说什么,更何况现在?只能热切地望着顾崇峰,希望他不要被狐狸动摇。 谁知道,顾崇峰抱起小狐狸,对大家道,“等着吧,我家小狐狸要吃饭了,我先去喂个饭。” 众村民都愣了,现在时时刻刻都可能要死人,寨主竟然就把他们丢下,只为了给畜生喂饭?! 顾崇峰做的任何决定,就算再无理也没一个人敢反对,眼巴巴地望着他回屋了。 大门刚关上,小狐狸就怒道,“那是瘟疫,会传染,你这么急着去送死?!” 顾崇峰捏捏鼻子,要笑不笑道,“哟哟,狐仙大人这么关心小的?” “我……”小狐狸话锋一转,“谁关心你!你非要送死那就去。” 24、同心协力不是梦,你别碰我小狐狸 最终顾崇峰还是听取了小狐狸的意见,没去趟那浑水,窝在寨子里,而且在小狐狸的强烈要求下,决定跟所有村民保持距离。 小狐狸自己则由毛力抱着去了村民搭的简易住所里。老远就闻到了浓烈的臭味,全村的孩子都病倒了,躺在各自家人的怀里,无一个幸免,除了孩子还有数十个老人。来到最近的一个十来岁男孩跟前,这孩子正发着低烧,嘴唇翻白,他娘抱着他,哭成了泪人。 回到寨子里,小狐狸把情况跟顾崇峰一说,顾崇峰也陷入了沉默。 想了整整一天,从房间出来时,又发现村民都围在寨子外面,垂着头默默坐着,像丧家犬一样,一看到他,全部站了起来,期翼地望着他,顾崇峰甚至能看到他们屁股后面讨好地摇摆着大尾巴。 “得了,”顾崇峰冲他们摆了摆手,“你们别这个表情,神医是没有的,昨晚那孩子能活,是他自己命大。不过我会尽力想办法。有没有用我不知道。” 有他这句话,村民们都眼睛一亮。 村长感激道,“寨主,您是我们村的大恩人,等水退了,我们就在村里建个您的庙,让您受百家香火供奉。” “行了行了,”顾崇峰不耐烦道,“现在听我的,没病的都站到前面来。女人们没病也站过来,你一直抱着他们他们就能好了?!” 村民们听话地都聚集在寨子下面,听他吩咐。 “有人认识草药吗?”顾崇峰问。 村长从人群里拽出一个矮胖的青年,那青年二十多岁,看上去十分憔悴,村长在他背上用力一拍,说,“这是老郎中的徒弟大年,手艺虽然没学到,草药还是认得全的。” “好,”顾崇峰说,“所有男人跟着大年上山挖草药,把能找到的草药都挖回来,路上别乱喝水,寨子后院有口井,没被污染,要喝水的,让女人去烧。女人一部分留下照顾病人,一部分去后院打水烧水,准备煮草药,如果有人已经死了,要是不想害死家里其他人,就赶快埋了,埋得越远越好。” 所有人都忙活去了,瞬间有了信心,行动力十足,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得救,但人在危难时期,求天求地都没用,总容易对人或物产生信仰,顾崇峰身边那个神医现在就成了他们的信仰,连带着顾崇峰也那么神圣了。 顾崇峰趁机去村子里看了一眼,顺便找找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带回来用,结果发现村里地势最高的一家半个屋子都在水里,地势最低的完全淹没了,照这样下去,如果不再下雨,大概还需要几天才能完全退去。 男人们从山里回来,收获很不错,带了许多草药回来,其中就有鱼腥草。鱼腥草有消毒的作用,女人把鱼腥草煮了给病人洗澡,又把能止腹泻的铁苋菜煮了喂他们喝下去,至于有呼吸感染的,也喂了药,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用,因为治疗呼吸感染没那么容易,尤其这种急性的。所有的病人再次被安顿到了楼下两个房间。 半夜的时候,小狐狸又变了人形,虽然顾崇峰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着一只狐狸变成个大男人,视觉冲击依旧很大。小狐狸穿戴好,寨子里本身没有给他准备衣服,穿的都是顾崇峰的,把耳朵和尾巴挡住,下楼检查那些病人。 即使这么晚了,还有很多人没睡下,在照顾自家病人,村长家的小孙子好了,可他小女儿又病了,看到小狐狸出现,双眼直冒精光,拖着他的手请他帮忙看病。 村长小女儿陈三妹正值花季,相貌娇俏可爱,在村中这个年龄正好出嫁,到村长家提亲的年轻人没有一千也有上百,可陈三妹眼光高,都给回了,此时烧得一塌糊涂,情感尤为脆弱,朦胧中看到小狐狸,一瞬间就给迷得神魂颠倒。 小狐狸瞧了瞧陈三妹笑道,“风寒,给她多喝热水,发一身汗就没事了。” 村长照做,第二天陈三妹果然好了,陈三妹更觉得自己的命就是神医救的,救命之恩不以身相许如何得报?暗暗决定非君不嫁,可神医只在半夜出现,找也找不到人,让她想找机会表白心迹都不行,可急死她了。 陈三妹从来没有如此大胆过,她从小就活在寨主恐怖传说里,小时候甚至把寨主想象成三头六臂的大怪物,一听到寨主的名字就要晕过去,可此时为了见神医一面,鼓足了一辈子的勇气,找寨主询问情况。 但出乎意料的是,她还没来得及靠近顾崇峰,就被毛力拦住了,半分不得靠近,只好放弃,也因此更加抓紧珍惜晚上与小狐狸相处的时间。 毛力这么做是小狐狸特别叮嘱的,要时时刻刻保证顾崇峰离村民最起码一丈远,不能让村民接近他。 虽然小狐狸表面上很嫌弃顾崇峰弄伤自己,可实际上,他比谁都在意那个伤口,在没痊愈之前,简直把顾崇峰给软禁了,什么都不许他动,狐仙的霸气在这时候体现地淋漓至尽。 这也是小狐狸,要是别人敢这么对自己,顾崇峰不上去抽那人大嘴巴子他就不姓顾,但小狐狸不一样,让顾崇峰觉得自己跟国宝熊猫一样待遇,内心深处有个抖M告诉自己,这感觉其实也不错。 但美好的感觉很快就被残酷的现实撕得粉碎。 顾崇峰知道每晚小狐狸都会去查看病人的情况,他并不太管这些,继续睡自己的大头觉,直到有天晚上,他半夜醒了去放水,来到楼下时,看到十分刺眼的一幕。 陈三妹紧紧挨在小狐狸身边,两人笑得那叫一个甜蜜那叫一个温馨,就像新婚的小夫妻,完全沉浸在彼此的世界里,其他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一刹那,顾崇峰所有尿意都憋回去了。他很火大,想冲过去把陈三妹丢出去,也确实这么干了,但可惜刚挪了两步,毛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冒了出来,挡住他,特别憨厚特别忠诚地说,“老大,你不能靠近村民。” 顾崇峰站定,打量了一下毛力,没把握自己能打得过这棵树,只能内心咆哮,去你妈的国宝待遇! 小狐狸这时候也发现他了,问,“你怎么下来了?” “瞧你笑得跟花儿似的,有美女陪是不是爽死了?”话里那酸气冒的,把自己都差点给酸死了。说完顾崇峰觉得有些不对劲,哪里不对劲,刚睡醒的脑子一时也想不清。 陈三妹一听这话,脸立即红透了,不安地拿小眼神瞥小狐狸,十分含情脉脉。顾崇峰都快要气炸了。 小狐狸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顾崇峰说的什么,立即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了点,躲开了些,然后才怒道,“你胡说什么,别败坏姑娘名声。赶紧去睡觉!” 顾崇峰本来还想争辩什么,被小狐狸一瞪,心里咯噔了一下,总觉得有一件事情没搞清楚,脑子里很混沌,需要好好想一想,于是上楼去了。 小狐狸看着顾崇峰的背影,太奇怪了,居然真的这么听话地去睡了,一定有哪里不对! 顾崇峰躺在床上,很认真地想了想,他是个很聪明的人,要是出家说不定一天就能顿悟圆寂,现在想这么点小事,分分钟就能搞定。他很快就明白,天底下有几个人能喂出那么肥的狐狸,完了变成的神仙还这么勾人?除了他顾崇峰没人有这能力,所以没理由拱手把自己养的神仙让给别人。从来都没这道理。 想完后,顾崇峰觉得心胸都开阔了,也觉得自己确实有理由生气小狐狸跟别人亲密了,于是开始着力想鬼主意,怎么把小狐狸心甘情愿地骗来给自己暖床,让其他人彻底断了念想。小狐狸是狐狸时貌似十分缺心眼儿,变成人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觉得没那么好忽悠了。为了保险起见,顾崇峰决定在白天时想法儿哄他。 25、杀鸡嫁人 第二天白天,大家的病情已经有所控制,没有昨天加重地那么厉害,但还有点糟糕的是,有几个身体比较健壮的成年人也倒下了,他们本来身体都很好,如今一病,意味着水潭村的顶梁柱随时都会坍塌。 顾崇峰远远地巡视了村民,大家都是蔫蔫的,粮食已经显现出不足,大家都很节省,健康的人把自己的口粮省下来给生病的。顾崇峰来到关着兔子的窝棚里,兔子已经长得很大了,总共有七只,再过一阵子都能生小兔子了,窝棚里除了兔子,还关着从阿牛家带回来的家禽,足有十几只。 小狐狸跟在他后面,看到里面的鸡,眼珠子立即不动了,他一直想要两只母鸡下蛋吃,当初为了两只鸡挨了一锄头的疤还在呢,这些天为了洪水的事差点把这事扔到脑子后边去了,此时看到,他首先就钻进去找有没有鸡蛋。 “毛力,”顾崇峰说,“把所有的鸡都宰了。” 小狐狸在角落里找到四五枚蛋,还没来得及高兴呢,被他的话给惊着了,“为什么要杀?” 顾崇峰言简意赅,“吃。” “那也不用全部杀吧?”小狐狸急急忙忙把鸡蛋往怀里揽。 顾崇峰指了指大堂里面说,“那些村民饿成那样,你心里没点感触?” 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肠了?小狐狸很想这么问,但生怕问了鸡就没了,生生给忍住,想了想小心翼翼道,“留两只?” “你想要啊?”顾崇峰很为难地问。 从难民嘴里抠口粮确实有些说不过去,可土鸡蛋真的很好吃啊,已经很久没吃了,如今甚至到了只要想到蛋壳模样就要流口水的地步了!小狐狸难为情道,“想。” “拿东西来换。” 小狐狸一愣,觉得顾崇峰今天有些奇怪,这货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流氓地逼他了。 “事先说好啊,你已经换了五十年时间了,再换没意义,我没把握能活那么长时间。”顾崇峰一句话就把他堵死了。 “你想要什么?”小狐狸索性直截了当地问,知道他这么说一定又在觊觎什么了。 顾崇峰呵呵一笑,“你还有什么?” 小狐狸摇头说,“没了。” “真没了?”顾崇峰十分好心地提点,“再想想,我一直很想要一条狐狸坎肩。” 小狐狸一惊,“你想要我狐皮?” “比这深入一点,活的,你再想想。” “你到底要什么?”小狐狸真的想不到,索性直接问了,问过后又讨好道,“你缺什么我就换什么,只要你愿意把鸡让给我。” “真的?”顾崇峰问。 “真的,你说。”为了鸡蛋,小狐狸特别好说话。 “绝不反悔?” “不反悔,”小狐狸不耐烦道,“你啰嗦透顶!” “毛力、李文才,”顾崇峰喊道,“都过来!” 李文才从楼上探出脑袋,毛力迅速来到他身边。顾崇峰把小狐狸揪起来,在空中晃了晃说,“给我们做个证,狐仙亲口承认,只要我让出两只母鸡,随便我要什么他都愿意换。” 李文才诧异道,“小狐狸,真的?” 小狐狸总觉得自己掉进了什么陷阱里,可一想到自己连仙灵都没有,实在不值得顾崇峰再骗走什么东西了,再大的陷阱又能有多大?很利索地点了点头。 顾崇峰窃喜,极迅速地说道,“把你自己换给我。” “什么?”小狐狸没听清。 “把你自己换给我。”顾崇峰特别大声,对如此忽悠小狐狸一点都不羞愧。 “啊?”小狐狸这次听清了,可不懂是什么意思。 顾崇峰反正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继续没脸没皮没羞没臊道,“我缺个媳妇儿,你给我当媳妇儿,那两只鸡就归你了。” “……”小狐狸震惊了,实在没想到顾流氓这次居然觊觎到自己身上了,静了很久之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拒绝道,“不行!” “树啊,树,”顾崇峰大喊,“把所有鸡都宰了。” “哎哎哎,”小狐狸急了,“等一下,我考虑考虑。” “树,快去把鸡宰了。” “等一下!”小狐狸为难道,“是不是太草率了?” “快去宰鸡!” “好!”这人无耻的地步简直令人发指,小狐狸咬牙道,“媳妇就媳妇,不过你得给我当。” “成交。” “……是你给我当媳妇,你就不考虑一下?”小狐狸大惊,这也太干脆了。 “不考虑了,”顾崇峰说,“今晚拜堂。” “……”小狐狸吸了一口气,“太快了吧?” “不快,要不是你现在这样不方便,现在就拜了。” 这事就这么忽悠成了,顾崇峰心里那叫个美。让毛力把所有家禽给宰了,就留下两只母鸡,还煮了好大一锅粥,香飘四里,惹得村民们频频探头来望。 毛力很憨厚地跟大家解释,“老大今晚成亲,特地庆祝,见者有份。” 本来还以为这句话能让大家都高兴高兴,本来嘛,饿了这么久,晚上有好吃的,谁不高兴。可村民们很快就机智地意识到一个问题,霸王寨一个女人都没有,寨主跟谁成亲? 此问题一出现,所有有未嫁姑娘的家庭不约而同地把自家姑娘藏了起来,要么给姑娘脸上抹灰,要么就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套在姑娘身上,总之怎么难看怎么装扮,这当中要数村长最揪心了,因为他家小女儿相貌在村里数一数二的。大家一致认为,寨主是打算狼心狗肺地抢个民女来成亲了。虽然寨主这次帮了大家不少忙,可他以前的罪行深入民心,谁都不愿意把自家姑娘往火坑里推。 期间毛力跑来跟村民们拿了两件大红色的衣服,女式的,村里只有女人穿这个颜色,一件是少女样式,一件大妈穿的。这是顾崇峰吩咐的,山寨里没有红色的衣服,就从村民里随便淘换两件,算添添喜气,他不太介意这个,反正就搞个形式,让大家都知道有这么回事,也让某些心怀不轨的人对小狐狸彻底死心。 很快到了晚上,小狐狸一直呆在房间里,总觉得有个地方很想不通,挣扎了一整天,突然意识到,他好像大概也许可能是为了两只鸡把自己卖了? 直到半夜变成人,顾崇峰兴冲冲进来告诉他下去拜堂,他才终于明白,擦!真的是为两只鸡把自己卖了啊!内心顿时纠结了,怎么能这样?怎么因为两只鸡把自己卖了?他非常非常后悔——当初应该要四只鸡,或者加两只鸭子也不错啊! 小狐狸来到大堂,一看摆设,路都不会走了。门外村民们都在看着,大堂中心摆了个桌子,桌上点了两只蜡烛,蜡烛本色是白的,但是外面用红布裹了充当红蜡烛,桌前方的墙上用红布剪了个歪歪扭扭的“囍”字贴着。 毛力见两人下来,迅速把两件红色衣服拿了过来,顾崇峰想穿上,发现衣服太小,直接就系在脖子上了,看小狐狸还捧着衣服发呆,他又很好心地把衣服系到他身上,这样就成了简易的新郎服。 一切就位以后,顾崇峰拖着小狐狸的手来到桌前。 一天都在担心自家姑娘的村民们很长时间没反应过来顾崇峰的举动,直到看到那两人身上滑稽的系着女式红大褂,才总算明白是自己想多了。反应过来后,又突然惊觉,寨主成亲对象是个男人! 这比白天说要成亲可惊爆多了,村民们压根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适应这么多事,一个两个都只能张着嘴巴傻愣着。 最先回过味儿来的是陈阿生,他看着两人,艰难地挤个笑容,“祝两位新人白头偕老早生……咳,幸福美满,冒昧问一句,顾先生,你们谁嫁谁娶?” 这一问,村民们都回过神了,都开心起来,也不知道是为了顾崇峰开心还是为了自家姑娘安全了开心。只有陈三妹泪眼汪汪,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望着小狐狸的眼神那叫一个心如刀绞撕心裂肺,快活不下去了。 大家都开始扯着脸干笑,都附和,“是啊是啊,谁嫁谁娶?”其实心里都有数,肯定是寨主娶,不然他要是嫁,那神医眼睛得多瞎才愿意娶啊,同时又感慨,寨主果然是寨主,真是跟一般人不一样,连娶妻都娶男人。 顾崇峰指指自己又指指小狐狸,说,“我嫁他娶。” 村民们倒吸一口凉气,笑容凝结在脸上。 直到在毛力送入洞房的高声呼喊回到房间,小狐狸还是恍惚的。 房间的桌上已经准备了两杯酒,酒杯是之前去城里误打误撞买回来的两只透明琉璃杯,顾崇峰把酒杯塞进小狐狸手里,十分豪迈道,“来,交杯酒!” 小狐狸抬起失神的双眼,愣愣望着顾崇峰,看到他的脸,忽然哆嗦了一下。 两百年!两百年来,他无数次猜想过自己另一半是什么样,某位美丽的仙子或者同为狐族的媚妖,再不济也得是个清新脱俗的女孩儿,可从来都没想过另一半……是这么壮硕、流氓的糙老爷们儿啊! 哎,算了算了,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小狐狸叹一口气接过酒。 不过,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被顾崇峰欺骗的,得扳回一局,不然咽不下这口气。 26、入我狐族的规矩 小狐狸深吸一口气,端着酒杯,表情突然变得极为凝重,“顾崇峰,嫁我你不后悔?这酒喝下去你可就入我狐族了。” 顾崇峰看他脸色,心想,小样儿,还给我装深沉,任何阴谋诡计现在我都不会退缩。他抬起小狐狸胳膊,手腕绕进去,豪气千云道,“不后悔,快喝。” 小狐狸心凉了半截,谁这么倒霉娶个这么豪迈的媳妇儿啊?我想要个温婉的啊,这个退婚行不行啊?! 看着顾崇峰一口干了酒,他收拾收拾沉重的心情,将酒灌进肚子里。 小狐狸一抹嘴角,缓缓道,“顾崇峰,既然你已经嫁给我了,那么从今往后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按照狐族规矩,你要为我守身如玉,不得拈花惹草,除非我休了你,不然你不能私动凡心,稍微有一点不忠于我的地方,世世代代的狐族祖先将不会放过你,追杀你到黄泉碧落。” “……你还能休了我?” “当然,”小狐狸得意道,“我还可以纳妾,多少个都可以,要是我比你死得早,你还得给我陪葬。总之就是我可以移情别恋你不能,我可以三妻四妾你不能,我可以左拥右抱你不能,除非哪天我不要你了,你才能另觅他人,否则你就要从一而终。” “太不公平了,”顾崇峰怒道,“这么说你随时都能休了我!” 小狐狸阴笑道,“不会,你总趁着我没留神就下套让我钻,我哪能这么便宜就休了你。” “……” 看着顾崇峰吃瘪的脸,小狐狸心里爽翻了天,哎哟,不能更美好。 婚宴很简朴,但在洪水时期能吃到这些已经算十分不错了,村民们敞开了肚皮,没谁想到要来闹洞房,那可是寨主,一不小心把人惹烦了,说不定就脑袋搬家了。 房间里,蜡烛吹熄了,这是洞房花烛夜,传说中的春宵千金!顾崇峰和小狐狸仰面躺在床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拜过堂的关系,平常根本没觉得怎么样,这个时候,忽然觉得空气里到处都漂浮着两个字——“暧昧”。 小狐狸尤其紧张,躺着一动不动,身体僵硬着,很想赶快睡过去,但越急就越睡不着。 顾崇峰也挺尸,十分钟后就有些憋不住了,悄悄地,偷偷地,手慢慢往小狐狸身边挪,碰到了他的袍子,立即停下,看看小狐狸什么反应,然后又小心地挪了两厘米。 心脏咚咚乱跳,简直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尼玛,这种初恋一般的感觉…… 太没出息了!太丢脸了!懦夫!顾崇峰突然大吼一声,小狐狸吓得险些一个翻身又滚到床下去,但腰很快被一只强有力的胳膊搂住了。 紧接着,顾崇峰上半个身体探了过来,低头面对面俯视着他。楼下依旧传来村民们吃喝的嘈杂声,寨子外面点了一个大火堆,火光影子投射在窗上,令房间忽明忽暗,小狐狸能瞧见他下巴上青色的胡茬。 “你……”小狐狸一眨不眨地望着胡茬,不敢看他的眼睛。 顾崇峰轻声说,“嘘,别说话。”然后低头吻了下来。 小狐狸脑子嗡地一声,一片空白,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晕晕乎乎的,只有唇上软软的湿湿的触感是真实的,他什么经验都没有,连回应都不会,只一动不动地任由顾崇峰吻着。顾崇峰很温柔,很小心翼翼,极轻缓地占领他的唇舌,小狐狸从来没想到过这么一个大混蛋,居然也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顾崇峰吻得很专心致志,吻他的嘴、鼻梁、眼睛,手臂不由自主地勒紧,把小狐狸一点一点掐进自己怀里,但是什么欲念都没有,就只想吻他拥抱他,说来真奇怪,当一个人感觉十分十分美好的时候,最想做的,倒不是那类事。 吻着吻着,正当小狐狸情不自禁,难得主动双手环住他的腰时,顾崇峰……丧心病狂地睡着了!趴在他身上特别安心地睡着了! 小狐狸无语地看了看他趴在自己颈窝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笑,也跟着睡了。 接下来几天,村里的洪水差不多退去了七七八八,村民们陆陆续续搬了回去,瘟疫里死了十几人,水位一退去,村长问顾崇峰借了马车,把还有几个严重的病人快速送到了县里。 村民们为感激顾崇峰在洪水中做出的杰出贡献,居然真的为他立了个庙。很寒酸的一个庙,土砖随意堆砌的,门口一块地基石上用小篆很随意地刻着“寨主庙”,随意地好像螃蟹爬出来的,庙里用几块木板搭了个案,案上摆着不知谁家贡献的腌咸菜的瓦罐,就这种破瓦罐它还缺了个口,用来插香的。寨主庙就在土地庙附近,两个庙一对比,就像茅房与皇宫。顾崇峰刚看到这茅房还不如的庙时,气得差点砸了,这不成心磕碜人吗。不过李文才拦住了,说蚊子再小也是肉,虽然破,但是也是大家的心意,也是大家把自己的福气分出来供奉的。 顾崇峰忍了几次,才没动它,然后让李文才把寨子里四个人都画下来,把画送到村里石匠家,这样庙里就供了寨子里四人,他想,要丢脸也不能让他一个人丢脸。 庙立在土地庙附近是因为村民们打算给土地爷爷上香的时候顺带着给寨主上上香。但刁民就是刁民,顾崇峰满以为庙虽然破,但大家会对自己感恩戴德,自己的庙里一定是香火不断,谁知道,就刚开始建成的时候点了一天的香,后来大家都忙着灾后重建,谁也顾不到这个庙,没几天石像上就落满了灰尘,村妇们给土地爷爷上香的时候,也会来这个庙看一眼,但顶多就看一眼,根本不烧香,心疼香钱。 顾崇峰这个愤愤,没几天再去看,发现四个石像上,自己的灰尘是最多的,小狐狸最少,顾崇峰气得简直要喷血,尼玛,村民们压根看不见的李文才居然都比自己受欢迎,TNND,自己到底是有多不值得人爱戴呀! 就为这事,顾崇峰说什么也不免了村民住在自己那里的三百两银子,没事就去村里溜达溜达,找找自己的存在感,也好让大家别忘了还欠自己钱。 村民们依旧跟顾崇峰斗智斗勇,没事互相讹一下,不过这群村民到底不是他的对手,今天以为自己占了小便宜,明天顾崇峰就双倍的诈了回来。 陈添丁依旧每日来喂马,他话一直不多,这天他突然说,“寨主,这么多马养在这里,没什么用太可惜了。” 顾崇峰问,“怎么可惜了?” 陈添丁搓了搓手,鼓足勇气说,“寨主,是这样的,我看那些马白白养在寨子里太浪费,要么租出去,村子里有去赶集的时候,也好给拉个东西跑个腿什么的。”说完特别不安,低着头不敢看人。 陈添丁一直胆小,这顾崇峰知道,但今天他的表现又像回到了刚开始见面就有点不正常了,他的提议很好,为什么这么不安? 顾崇峰皱眉想了想,忽然意识到立秋过去了,村里的秋茶该熟了,这次大水,淹了半个山的茶树,现在村民们只能靠剩下的一半了。陈添丁这么紧张估计还是为了村里着想,把马弄到村里去,帮他们送茶青,他们一致认为当初夏茶能卖到那么多钱是因为送过去的时间短,新鲜程度好,所以这次自己村里人送,这样就不用过自己这手,拿到的银子也更多,说不定还能弥补被淹的那些茶青。 这样说来,陈添丁不敢说实话,就有帮着村民算计自己的嫌疑了,难怪这么紧张。 但是顾崇峰不生气,倒有些欣赏起陈添丁来了,他平常就是胆小如鼠的人,如今敢算计到他头上,可见用了多大的勇气,到底是村里人,为了村里动这点小心思不为过,再说了马白养确实是浪费,物尽其用没什么不好,顾崇峰特能理解。但是! 这主意应该不是陈添丁出的,村里暗怀鬼胎的家伙没有一半也有三四成,顾崇峰一点不介意这个好主意,但他非常介意那些家伙把他当冤大头来算计! 顾崇峰点头说,“你想法很好,那就按照你说的办。” “真的?”陈添丁猛地抬头,说不出的惊喜。 “真的,不过我有个条件,一匹马一次十两,租的过程中不能亏待了我的马,不能让它们瘦了,你还要好好给我记账。” “嗯!”陈添丁用力点头,转身就跑,跑了一段距离忽然又转身,猛地朝顾崇峰鞠了一大躬,“多谢寨主!” 顾崇峰尴尬笑笑,这没什么好谢的,一次十两简直称得上天价了,恐怕那些村民们以为有了马茶青能卖三千两,没马只有六百两,稍微拿出一点银子出来算劳力费实在算不得什么,所以陈添丁才答应地这么快,而且还这么兴奋。他倒是一点都不担心陈添丁会欺骗自己,这孩子一直都有点毛力的味道,特别忠厚,除非有人背后唆使,但就算唆使,他又有些李文才的气质,特别坚持自己心中那一套原则,过了就说什么也不干。 27、寨主很生气 小狐狸得了两只鸡,宝贝地跟什么似的,要知道这可是他以娶顾崇峰为代价才弄到的。 大家干活的时候,他拖个竹筐,在土里刨蚯蚓放进去,然后再拖到鸡窝里喂鸡,甭提多花心思了。半夜变成人后还要去鸡窝看看。 小狐狸半夜的人形如今最多只能维持半个时辰,半个时辰还是他一点都不累的情况下,只要累一点,时间就不好说了。因为时间太短,所以一直也没来得及圆房,小狐狸没经验,没想过主动怎么怎么地,顾崇峰则害怕戳着戳着那家伙突然现原形,那他的小弟弟估计就此报废了。晚上最多就是抱着他啃一啃,过过嘴瘾,有时候也帮小狐狸咬一下。自己万万不敢有什么举动,每次都是服侍完小狐狸然后偷着躲到墙角对着月亮孤独寂寞地手动解决问题,别提多憋屈了。就在这憋屈劲里,暗暗生了猥琐念头,他妈的,等哪一天小狐狸恢复的时间长一点,不把他艹到爬不起来都对不起这些日子以来的隐忍。 说是这么说,其实每天晚上那半个时辰,听着小狐狸在他耳边呼哧呼哧地喘气,口里哼唧哼唧地喊他的名字,永远是顾崇峰一天里最高兴的时候。 没过几日,兔子生了小兔子,两窝,总共十几只,窝棚里顿时热闹了。两只母鸡在小狐狸的精心照料下,下的蛋又圆又大。 水池里没有养莲花,主要是没买到能在泉水里成活的种子,倒是抓了好几条虹鳟在里面养着。这鱼本来是养来吃的,李文才看后院都是吃的,总想整的风雅一点,就让毛力去山涧里抓了几尾颜色特别艳丽的鲤鱼来,也放到水池里,乍一看去,特别漂亮。 毛力在后院的菜地里种的蔬菜,也纷纷冒出了头儿,绿油油一大片,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吃自己种的菜了。 总之,后院十分欣欣向荣。 这天早晨,毛力背着竹篓下山去挖菜。顾崇峰倚在罗汉床上睡觉,小狐狸跑去看他两只鸡有没有下蛋,李文才最高深,因为洪水的事,他最近开始对医药十分着迷,托顾崇峰买了些关于这方面的古典书籍回来,没事就在那边捣鼓药理。顾崇峰在这方面非常支持,出手也很大方,毕竟寨子里需要医生。偶尔小狐狸无聊了也会跟他一起研究研究。 氛围很和谐很静谧,突然间,毛力冲进屋子大叫,“老大,出事了!” 顾崇峰忙问,“怎么了?” 毛力急得磕绊,“陈……陈来福死了!” 毛力向来是很冷漠的,与他是树有关系,其实也不叫冷漠,是他可怜的情商让他无法顾及别人,如果说在毛力的心中除了寨子中人之外还有其他人的话,那就只有陈来福了。 顾崇峰扒拉一件衣服飞速穿上,“走,去看看!” 直奔陈来福家,一路上安静地不正常,直到快到时,才有人声传来。 只见一个贫穷的破茅草屋前,围了许许多多的人,都是村里的居民,陈阿生也在。 大家显然没料到顾崇峰会下山,本来就挺安静,在看到他时,瞬间只剩下呼吸声。 毛力把人推开,用力挤进去,顾崇峰跟在后头。 只见这个不大的小院子一片狼藉,而陈来福,脑袋上有个巨大的窟窿,头盖骨都脱落了,浑身是血,躺在地上,身边有一把沾满血的斧头,看这伤口和血量,人已经死透了。 顾崇峰愣了一下,自从决定安安稳稳地当村夫,他已经很久没看到这么血腥的场面了,他喊道,“陈阿生!” 陈阿生立即从人群里走过来,低声道,“顾先生。” “这是怎么回事?” “乡亲们跟来福闹了些矛盾,来福一激动就拿斧头,说要把大家都杀了,这不,推推搡搡的,伤了他自己。”陈阿生看似老实地说了,其实这话说得太圆滑,过程很清楚,责任也推得一干二净,而且到底也没把罪魁祸首指出来。 “乡亲们?”顾崇峰冷笑道,“他做了什么事就跟所有乡亲们矛盾了?”忽然想到什么,问道,“陈添丁呢?” 毛力箭步冲进房间里,把陈添丁扛了出来。村民们一看到他,各个脸上阴晴不定。 他脸色惨白,已经晕过去了。毛力在他人中处掐了一会儿,才悠悠醒过来。 顾崇峰问,“陈添丁,怎么回事,说!” 陈添丁呆了一会儿,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奶奶,我对不起你!” 小狐狸一听这话,跑到屋里,没一会儿又出来了,跳到顾崇峰臂弯里,在他耳边极小声道,“他奶奶去世了。” 顾崇峰眉头一皱,“别哭了,快说!” 陈添丁环顾四周,看看村民们,又看看顾崇峰,忽然朝他跪下来,“寨主,求您给我做主。我奶奶被这群混蛋逼死了,我爹气疯了,找他们理论,谁知道也给他们害死了!” 他这话说完,所有村民吓得脸都白了,纷纷去看顾崇峰。 村长怒道,“陈添丁,你别信口开河!别忘了你是水潭村的人,村里教你养你,你个白眼狼,现在跟外人告状是怎么回事?什么叫乡亲们逼死你奶奶,要是没有乡亲们凑钱给你奶奶治病,你奶奶早就入土了!” 顾崇峰脸色铁青,扶着陈添丁肩膀道,“你把事情仔仔细细地说一遍,我给你做主。” 村长抢道,“寨主,你既没有官位,又不是陈添丁亲人,虽对我们有恩,可毕竟是外人,凭什么给他做主?陈来福家的事,是咱村里的事!”村长越说声音越大,到后面就是吼了。一开始村民都安安静静的,后来也跟着叫着质问起来。 要不是陈添丁帮着喂过这么长时间的马,以及陈来福跟毛力那点渊源,大家也算有点交情,顾崇峰压根不会插手这么鸡毛蒜皮的事。现在陈添丁都求自己了,更得拿出点手段出来让大家瞧瞧。顾崇峰对他说,“他们说我不是村里人,不能给你做主,添丁,愿不愿意来山寨?只要你点头答应,就算我的人,这里有几个人对不起你家的,我立马拿刀杀他们全家。” 陈添丁泪眼婆娑地盯着顾崇峰,所有乡亲们都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答应了。陈添丁纠结了,要是真决定去山寨,那他爹他奶奶的排位肯定不能供奉在村里的祠堂里,这是十分不孝的,而且陈添丁不愿意去山寨,他爹生前希望他成为读书人,而不是土匪。 顾崇峰热切地望着他,说起来,他从来没对外人这么好态度过,满以为陈添丁二话不说就答应,谁知道他缓缓摇了摇头道,“多谢寨主美意,我……我……”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顾崇峰有种被打脸的感觉,不过这都是陈添丁选的路,他甘心做包子,就别怨恶狗跟着。这里没他什么事了,他转身离开,村民们胜利般地望着他,让开一条路,那意思就是让他赶紧滚蛋。 顾崇峰气坏了,脸色非常难看,一直到寨子里都没好。小狐狸看不下去,趁他躺下时,在他脸上踩来踩去,美其名曰安慰他,“本来这脸就够丑了,别再板着了。活动活动,来,”说着就一脚狠狠踩在他鼻梁上,疼得顾崇峰龇牙咧嘴,小狐狸高兴了,“对,对,就是这样,咱豁达些,犯不着为他们的事生气,我让两颗蛋给你吃。” 顾崇峰:“……” 陈来福葬礼,全寨子只有毛力去参加了。 葬礼结束后七天,夜里,陈添丁突然来到寨子里,站在外面瑟瑟发抖,身后牵了两匹马,不敢进来。 顾崇峰看见了,不想理他,翻个身背对着大门。 李文才对毛力说,“去把他拉进来。” 毛力听话地把陈添丁拉到寨子里。陈添丁把马交到他手上,不敢跟顾崇峰说话,只小声嗫嚅道,“我是来还马的,这是两匹,我继续回去牵。” 他一次牵不了那么多,只有多跑几次,可这上山下山的,又是夜里,对他这类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来说,还真不知道潜藏了多少危险。毛力拦下他说,“马我自己去牵,你来这里有事吗?” 陈添丁望着顾崇峰,眼睛红红的,鼓足勇气喊道,“寨主。” 28、后果很严重 顾崇峰不搭理他,小狐狸探出了脑袋瞧他。陈添丁看到小狐狸,突然像受到了莫大的鼓舞,盯着小狐狸说,“寨主,您是好人,是我自己没出息,连累您丢脸。” 这话一出,小狐狸呵呵呵就嘲笑起来了,这孩子明显缺心眼儿才会认为顾崇峰是好人,但看到陈添丁瞪大的眼睛,立即闭嘴。顾崇峰心里窝火,大手把他拽进了怀里,往死里揉狐头。 陈添丁眨眨眼,觉得刚才听到小狐狸的笑声一定是自己太紧张出现了幻觉,继续道,“寨主,我打算出去游学,不能再喂马了,您对我家的大恩大德,添丁恐怕此生无以为报,唯有来世做牛做马……” “你去哪儿?”顾崇峰坐了起来,莫名其妙地游学,说的跟去死一样,还特地巴巴地来告诉自己去死,打的什么主意。 陈添丁一哆嗦,差点被他吓得跪下去。 “你爹跟毛力有点渊源,就这么死了,你不给我个说法?”顾崇峰问。 陈添丁就像个死人一样,没有半点生气,“我爹他是被自己误伤的。”说着,掏出一本账本来,有气无力地放到几上,“寨主,这是村里租马的账目,我都记下来了,本来应该由我替您要账,但是如今恐怕我心有余而力不足,还请寨主自己去要了。” 顾崇峰好奇地接过账本,账本皱巴巴的,好像是经历过争夺一样,一翻开,就只有一页,上面记着前不久村里用马去送茶青的,总共用了十三匹马一百三十两,还有村长和陈阿生的签字,以及不少村民按的手印。 陈添丁交过账本,站起来就要走,顾崇峰一把拉住他,“你不把话给我说清楚,你前脚走出门,我后脚就把你家祖坟刨了。” 陈添丁一顿,回头望了顾崇峰一眼,觉得他说的不是假的,只好又坐下,缓缓道,“为了这账本,我奶奶把命都给搭上了。寨主可知这次秋茶换了多少银两回来?” 顾崇峰摇头。 “两百六十两,按照约定要给您一百三十两付车马费。”陈添丁说着就停了,再也不说了。 顾崇峰明白了。茶青只卖这么点钱,却要给一半自己,村里人绝对不愿意,照他们那种刁民性子,肯定出尔反尔。陈来福一家都是老实人,肯定不答应,坚决要把银子送来,村里人着急了就去抢账本,结果不知道怎么搞的,气死了羸弱的奶奶,陈来福又是个大孝子,愤怒之下拿着斧头跟大家拼命,谁知道一来二去伤了他自己。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还以为真是村民们下的杀手,这样说来,陈添丁不想再在村里呆着也情有可原。大家一阵沉默,顾崇峰放下账本,问,“你要去哪儿游学?” 陈添丁望着外面不说话。 顾崇峰朝李文才使个眼色,李文才立即小声对毛力道,“去拿些银子来。” 毛力小跑着去了,回来时抱着银两,李文才又说,“拿给他。” 毛力把银两往陈添丁面前一放。陈添丁一惊,“这……” 本来顾崇峰想说这个拿着当盘缠用,结果一看毛力拿了三百两!擦!心疼!一定是李文才没说清楚,于是他话到嘴边变成了,“这银子你拿着当盘缠,算借你的,十年后你要还我,不还我就把你家祖坟刨了。”这么说还有个好处,就是防止陈添丁自寻短见。 陈添丁很为难,把银子往回推说,“寨主,您对我已经够好了,不用了。” “你要是敢不接,我刨你家祖坟。” 陈添丁立马把银子拉回来,脸涨得通红,“可是寨主,这么多钱,我恐怕十年后还不起。” “还不起刨你家祖坟。” 陈添丁:“……” 最后,陈添丁背着银子出门,顾崇峰顺手送了他一匹马,他那样太弱了,别说游学,估计刚走到村口就累死了。因为陈来福这层关系,毛力难得挺担忧他,送给他一节树根,对他说,“如果遇到危险,就折断它,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能赶到。” 陈添丁离开时,望了又望山寨,突然就很伤心地哭了。 陈添丁离开的两天后,顾崇峰下山要账。村民们矢口否认有这笔账,对着账本都敢直接抵赖,无耻程度连顾崇峰都自叹弗如。不过顾崇峰懒得跟大家啰嗦,看到这些人的嘴脸就嫌恶心,跟大家大打了一场群架,把只要参与的村民们都揍成了猪头之后,兴高采烈地拿着一百三十两回去了,本来想把之前欠的三百两一起要回来,结果想想毕竟洪水过后,大家确实没那么多钱,就往后再延期延期。 回山寨的路上,顾崇峰一个劲地称赞自己,心地真是太善良了,简直是圣母玛利亚! 大水过去没多久,荒年跟着就来了。水潭村种的庄稼都淹了,全都烂死在田地里,抢救都没得救,又错过了播种的季节。龙王县几乎都是这情况。不过水潭村比别的村庄情况好一点的是,至少种的茶叶还收获了一半,而且他们靠山,山上有没被淹的地,有些庄稼也都在,一时半会儿还饿不死。 顾崇峰并没有意识到荒年,是最近一次去镇子买米的时候,发现一两银子再买不到一石米,只能买四分之一石红薯才明白过来。 他花了大价钱,又请县令出面,趁着镇上粮店还有米的时候买了一寨子人够吃一年的粮食,在家屯着,荒年一般都要持续大半年,到明年地里庄稼长出来才算熬过去,也幸亏发现的早,再晚点,恐怕有银子也不一定能买到粮食了。 很快过去一个月,龙王县所在的州已经彻底沦陷了,到处都是饥民,龙王县本身就是大县,饥民更是多的数不清,据说有些稍微好过一点的村庄完全被饥民占领了。 也有饥民往水潭村来,但是人数远没有其他村庄那么严重。 这得益于水潭村村民民风的彪悍劲儿。水潭村坐落在四周都是土匪的山窝窝里,俗话说近墨者黑,村民们虽然不抢掠别人,但一般人要是敢来村里胡搅蛮缠,那也不会让人占了便宜,所以再不要命的饥民想到水潭村来分一杯羹,也被村民们举着榔头赶跑了。 顾崇峰他们在无数面黄肌瘦的难民中,是为数不多的依旧每日红光的家伙。毛力不用说,就算不给他饭吃,每天灌点水晒点太阳依旧健壮如牛,李文才则吃的很少,最难养的要数小狐狸,这货比以往吃的更多了,大概是最近变人的时间愈发长的缘故,胃口暴涨,一顿饭的量是顾崇峰和李文才加一起的那么多。 顾崇峰觉得再这么下去,他都快要养不起小狐狸了,于是为了他依旧有个圆润的身躯,开始整日泡在山里,打到活的猎物就关到窝棚里养着,死了的腌制后风干,屯着慢慢吃。但山中的动物也越来越少,到后面几乎瞧不见踪影了,饥荒很明显地也影响到了它们。 后院的东西没怎么动,尤其是后院整片菜地,白菜萝卜等等一些家常菜,如今正在茁壮成长,管一寨子的人吃肯定不成问题。 顾崇峰有时候看到村民们在山坡上挖野菜,都已经是饿得快虚脱的样子,这还是水潭村的状况,外面恐怕更糟糕,估计路上到处都是饿死的人了,但村民们不论多饥饿,倒也算有自知之明,没人敢上山抢他的食物。 又过去两个月,天气一天冷似一天,刚入冬,天就开始下起雪来。这在荒年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饥荒到了这时候是最难熬的,又冷又饿,越来越多的人在饥寒交迫中死去。 水潭村也一样,山中连草根都已经撅光了,顾崇峰已经不再阻拦他们在霸王寨以下的山中挖野菜,但往上不行,主要是护着自己的寨子。 顾崇峰不太爱管别人的死活,况且这种灾难,他能管几个人?他最近过的很美,因为坚持不懈地给小狐狸喂食,终于,他人形能维持两个时辰了。 他太惊喜了,收拾收拾自己,决定立即就把小狐狸给办妥了。 忍了这么久,顾崇峰觉得自己再忍下去,就能升级成忍者神龟! ****** 这天晚上,外面大雪纷飞,大家都早早地去睡了,顾崇峰在房间里烧上了火炉,又从厨房里拿了些油。他身体好,有没有火炉都无所谓,但是小狐狸变成人之后非常弱,不烤火就冻得牙关上下打哆嗦。 小狐狸很喜欢跟顾崇峰挤在一个被窝里睡,顾崇峰身体火气足,他搂着睡很暖和。这天晚上也一样,一钻进被窝就紧紧贴在顾崇峰身上,他还没意识到那臭流氓已经在打着鬼主意了。 他很快睡着,顾崇峰睁着眼睛数时间,这是他三个月来每天晚上必备项目,数着数着,小狐狸就变了,然后他就可以……嘿嘿…… 这次他更兴奋,兴奋地满脑子黄色思想飘来飘去,想着把小狐狸这样那样,恨不能把十八式都演练一遍。 夜色愈发浓郁,外面狂风肆意,屋里暖烘烘地,顾崇峰感受着胳膊上的触感渐渐变得不同,再过一会儿,伸手一摸,怀里就是个滑溜溜的躯干了。 顾崇峰美得不行,马上翻身起来,把小狐狸往怀里扣紧了就开始狂吻。 小狐狸睡得迷迷糊糊的,对于顾崇峰总是半夜三更折腾已经很熟悉了,毕竟已经演练了三个月,他连眼睛都没睁开,就把手放到了顾崇峰的腰上搂着,张着嘴迎合他。 顾崇峰更兴奋了,下面胀得发痛,吻着吻着就迫不及待地在手上倒了些油,摸到小狐狸后面,把狐狸尾巴拨到一边,一下就挤了进去。 小狐狸吃痛,惊得睁开眼,“你干什么?”扭腰往后躲。 “别动!”顾崇峰轻轻喘气,把他扯了起来,扣在怀里,吻他的脖子。 “你……”话没说完,顾崇峰又挤了一手指,小狐狸大呼,“痛!” “忍忍。”顾崇峰哄着,手上一点都不客气,也实在客气不起来,憋坏了都。 “痛痛痛!”小狐狸大叫,眼泪都快出来了。 “再忍忍。”顾崇峰咬他的耳朵,那耳朵还是毛毛的肉肉的狐狸耳朵,咬着特别有感觉,手指继续往里塞。 “嗷呜!”小狐狸一口咬在他肩上,眼泪哗哗流下来,不是哭,是痛的。 “乖啊。”顾崇峰被他吓了一跳,手都不敢动了,一点一点吻他的脸,吻完后就想要不今晚就先暂停,来日方长么,可低头看看自己和小狐狸的下面,又为难了。 “算了,”小狐狸吸吸鼻子,觉得有些丢人,把鼻涕蹭在顾崇峰的衣服上,“你继续。” “……那你忍着点。”顾崇峰说着手指缓缓地动了起来。 小狐狸一开始觉得非常不适,可时间一久,就麻木了,也不觉得痛了,加上顾崇峰亲得也很舒服,就有点云里雾里,他手指离开时,甚至有些舍不得,下意识就缩了缩想留住。 他这么一收缩,顾崇峰激动地险些一泄千里,妈的,幸好及时忍住,不然丢人丢大发了。 顾崇峰把小狐狸放下,打开他的双腿,小狐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长长的头发散落在床上,像一朵怒放的巨大白花,配上他那张脸蛋儿,简直美不胜收,毛茸茸的尾巴缠在腰上,身上到处都是之前留下的痕迹,顾崇峰之前不能提枪上阵,心里怨念,所以下口很重,现在一看,太风骚了!太妖孽了!太勾人了! 顾崇峰默默扭脸,擦擦鼻血。 “顾崇峰?”小狐狸疑惑地叫了一声,声音有点颤。 “嗯?”顾崇峰漫不经心地应着,趁其不备,突然用下面挺了进去。 “呜!”小狐狸呜咽,双腿一下子盘住他的腰,紧张道,“你慢点。” 顾崇峰抱住他,慢慢顶进去,又慢慢退出来,就在这慢动作里,看着小狐狸双眼越来越迷离,双腿在他腰上缠得越来越紧。 小狐狸觉得很舒服,“嗯”了一声,结果被自己吓了一跳,那声音充满情丨欲,十分难为情,赶紧咬牙忍住。 顾崇峰故意使坏,忽然狠狠往深处猛地一撞,小狐狸“啊”地喊出声,身体情不自禁地一阵阵发颤,搂住他的脖子。这下刺激得顾崇峰自己汗毛也竖了起来,动作控制不住地愈来愈快,呼吸声也愈来愈粗重。 “你……你慢点……”小狐狸张着嘴,呼哧呼哧大口喘气,胸口剧烈起伏。 “叫我的名字。”顾崇峰在小狐狸耳边说。 “顾……顾崇峰……呜!” “叫老公。”顾崇峰继续诱惑,身下用力。 不知撞到了哪里,小狐狸只觉得巨大的快丨感铺天盖地袭来,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但这次尤为激烈且令人沉迷,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忽然绷直,后面剧烈收缩,前端碰在顾崇峰腹部,扯出一道晶莹的液体之后,喷出一股一股滚烫液体,神智全无,顾崇峰说什么就是什么,喊了一句“老公”。 在他之后两秒,顾崇峰也缴械了。 两人瘫软在床上,小狐狸神智飞了回来,问顾崇峰,“你不是我媳妇儿吗?” 顾崇峰扯过被子,把两人盖住,隔着被子抱着他,满足地不行,压根不理他,喊道,“老婆~” “你是我媳妇儿!”小狐狸抗议。 “老婆老婆~” “……” “老婆老婆老婆~” “你有完没完?” “老婆老婆老婆老婆~” 小狐狸别过脸,顾崇峰把他掰正了亲他嘴角,脸上傻笑怎么都退不下去。在忍了三个多月之后,顾崇峰终于因为彻底释放了一回而成功地变成智商为负的傻子了。 隔壁的李文才,用枕头死死堵住耳朵,拼了命地念叨,“非礼勿听非礼勿听非礼勿听”。 29、饥荒什么的最考验人性了 吃过晚饭,一起泡过热水澡,小狐狸早早就去了床上窝着。 顾崇峰躺下后,又开始睁着眼数时间。 深夜一到,立即翻身狼扑上去,这个时候一般他都不太顾及形象,要多禽兽有多禽兽,反正小狐狸都是睡着的,也看不见,可今天晚上他大吃了一惊,因为小狐狸也睁着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 “擦,”突然对上这么一双明亮的眼,顾崇峰吓了一跳,“你怎么没睡?以前不都……”后面没说了,因为大家都是公的,他很快就明白了,小狐狸食髓知味,怎么可能还睡得着,估计在这等着他呢。 “嘿嘿,老婆,”顾崇峰笑得很猥琐,“今晚咱多来几次吧。” 没等小狐狸答话,外面传来拍门声,以及微弱的呻吟,“寨主,救命……” 冬夜非常寂静,那声音虽然小,但是很清楚,是村长。 顾崇峰十分不高兴,钻进被子里装作没听见,身旁传来动静,他掀被一看,小狐狸已经起来披上了衣服。 “非要去啊?”顾崇峰十二万个不愿意,被人打扰房事不能更郁闷。 “去看看。”小狐狸其实也很不情愿,但是偏偏听到了。 顾崇峰叹一口气,也爬了起来。 一打开大门,村长就跌了进来。已经很长时间没见,村长瘦得只剩下了皮包骨头,眼窝深陷进去,棉袄如此宽大,放佛里面根本没有身体。 村长一见到顾崇峰,像见到救命草,一把握住他的手,哀求道,“寨……寨主,给口奶水……给……给毛娃,毛娃他娘冻死了,毛……毛娃也快不行了……” 毛娃是村长的孙子,霸王寨没有女人,村长要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这么病急乱投医。 顾崇峰吃了一惊,居然真的有人冻死。不过也是,这里的冬天气温太低,又没粮食吃,体质差的很容易被冻死,不过那毕竟是村长家,连村长家都有人冻死了,水潭村该是什么情形? 小狐狸一听村长的话,就去厨房煮了一大碗米粥。米刚下锅,村长就闻到香气了,眼睛一亮,泪水哗哗地流下来,哭道,“真没想到,一而再再而三救我们的居然是寨主你们。” 顾崇峰翻个白眼,问,“到底什么状况?” 村长抹抹眼泪,“寨主很长时间不下山,一定不知道村子里发生了什么。村子被难民占了,许多人都被赶出家门了。” “难民?” “是,从北方来的难民,据说老家蝗灾,也是饿得不行,逃荒到我们这里。” “搞笑,”顾崇峰问,“从一个灾荒之地逃到另外一个,图什么?” “你有所不知,”村长绝望道,“他们是被赶过来的,难民太多了,没有一个地方愿意收留,赶到这里来了。” 顾崇峰想起以前听说的一件事,正是战争时期,也是许多城市闹饥荒,然后国家把所有饥民都赶到一座城市里面,再放弃那整座城,城落到了敌人手里,就由敌人来负担饥民的粮食问题,国家就再也不管他们的死活了。 顾崇峰打了个寒颤,现在该不是这情况的翻版吧?如果水潭村的难民真有那么恐怖,那霸王山岂不是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小狐狸煮好粥,用瓦罐盛出来,满满一罐,用布裹着交到村长手中说,“我们这没有奶水,用这个将就垫一下吧。” 村长感恩戴德地接过,米粥很香,他紧紧抱在怀里闻了又闻,咽了又咽口水,但最终也没舍得喝一口,朝小狐狸和顾崇峰千恩万谢后,就抱着瓦罐跌跌撞撞地下山去了。 村长走后不久,顾崇峰让李文才和毛力留下看寨子,自己和小狐狸也跟着下山去了。 村长果然不是往家的方向,而是来到村后面。他把瓦罐小心地藏在一棵树下,然后抖了抖衣服,大概闻不出身上的米香味时才继续往前走,来到一个洞前。 这个洞一人多高,山的断壁前有许多这种人工挖掘的洞,这种洞冬暖夏凉,是以前村民们用来储存红薯的。此时每个洞里都有着星星点点的火把,大家被赶出来,就躲到了这里,算是个遮风避雨的小场所。 村长进洞后很快就出来,出来时怀里抱了毛娃,一路左顾右盼,生怕有人跟踪他的样子,来到藏着瓦罐的树前,把瓦罐挖出来,正要给毛娃喂粥时,忽然从四面八方冒出村民们,一个两个都狼嚎着来抢村长唯一的食物。 “村长!我家伢子也快不行了,求求你分点给我吧!” “村长村长,给我一口,我要饿死了!” “一口,我只要一口!” …… 哭叫声,殴打声,争吵声,让那一片寂静的雪地都沸腾了。 顾崇峰和小狐狸就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都惊呆了。单单呆在霸王寨是感受不到饥荒的,他们没想到水潭村已经到了这一地步。 如今是水潭村内部打架,顾崇峰是绝不会插手的,当初村长说他是外人他可都清楚的记着,这种内部的事让他们内部去解决。 两人离开这儿,来到村中。 村里很安静,每个屋子里面都点了灯,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的难民,甚至没有村民们人数多。气氛很怪,顾崇峰觉得也许占了村子的不是难民,否则的话,村民们联合起来,绝对不会让这么点人给占了。 本来还要再往前,忽然传来村长凄厉的惨叫,直透夜空。两人心里一咯噔,该不是出人命了吧?飞快地折回,就见村长一身是血的倒在雪地里,他一心护着的毛娃也摔在地上,不再啼哭。 而那个装着粥的瓦罐,此时已经落到了一个陌生人手里,顾崇峰不认识那人,不是村里人,他手里提着一把刀,刀上还有血,身后七八个人,都是生面孔,都拿着武器。这些人个个生得孔武有力,除了有些憔悴,一点都不像正在经历灾荒。 其余村民们正惊恐地跪在雪地里,围在村长附近,面朝着那些生面孔。 为首的男人揭开瓦罐闻了一下,沉醉地眯起眼睛享受着香气,然后喝了一口,咂巴咂巴嘴,好像吃的是什么山珍海味一样,闭着眼说,“还以为你们都逃了呢,没想到居然还躲在附近。”许久之后,又突然暴喝道,“这是哪里来的?!” 村民们噤声,不敢说话。 那男人突然暴躁起来,一刀砍下最近一个村民的脑袋,“敢不说?!” 有女人吓得一下子叫喊起来。 “妈的!让你叫!”那男人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女人跟前,左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张开嘴,右手提刀猛地戳进去,刀尖从后脑捅出来,伴随着红的血、白的脑浆。 小狐狸出离愤怒,身体控制不住地战栗起来,正要出去路见不平,突然传来一个姑娘撕心裂肺的哭叫声。 “爹呀——” 陈三妹从洞里跑了出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哥哥。 顾崇峰暗叫不好,这群陌生人应该还不知道村民们的落脚点,陈三妹沿途跑出来,一下子就把那些山洞都暴露了。 果然,那男人转身,先是皱了下眉,结果看到陈三妹,突然嘿嘿笑了起来。 顾崇峰太了解那笑的意思了,每次他想要小狐狸的时候,就情不自禁发出这种笑。 陈三妹还没意识到危险,越来越近,往村长身上扑,还没扑上去,就被男人抓住胳膊,狠狠往另一边一扯。 “你放开我!混蛋!”陈三妹拼死挣扎。 她大哥跪在村长身边,看看村长又看看毛娃,不敢置信,一个是他爹,一个是他儿子,都死了。她二哥则扑过去救她。 “畜生!”她大哥愤怒地吼着,爬起来就去跟那群人拼命,只是还未靠近就重新被踹倒在地。 而她二哥因为被嫌碍事,男人一刀砍在他脖子上,鲜血四溅。 “二哥!”陈三妹绝望地大叫。 那男人也不放过陈三妹,在他眼里这里的全部不是人,重重两巴掌扇在陈三妹脸上,然后丢到地上,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陈三妹吓傻了,那么多村民都看着,她家人的尸体在身边。她惊慌道,“你……你要干什么?” 男人嘶啦一下,陈三妹的衣服就给扒光了,白花花的肉体坦诚出来。 这一切如此迅速,连顾崇峰都惊着了。 如果在往常,这几个人不可能在水潭村占到便宜,坏就坏在饥荒,村民们饿得喘气都嫌累,更别提跟他们对着干,此时此刻完全就是刀俎鱼肉,任人宰割。 陈三妹大哥颤颤巍巍地爬起来,作势又扑上去,男人身侧一高瘦男人卯足力气举刀砍向他,砍的时候还扭头笑着对男人说,“这次我能不能一刀砍掉头?” 话音刚落,铮地一声,刀断成两截,高手男人被震得退了两步,手臂发麻,面如菜色。而切断刀的利刃去势不减,继续往前飞去,“咚”地一下没入松树干中,力道之大,松树剧烈震动,树冠上的雪全部落了下来。 “是谁?!”高瘦男人大吃一惊,从未想过村中居然还藏着这么厉害的高手。 “你老子!”顾崇峰从树影中走出来,拳套只剩下右手的了。 绝望的村民们,在看到顾崇峰的一瞬间,像看见天神一般,眼睛都绿了。 “妈的!”那群陌生人骂道,握着刀冲向顾崇峰。 顾崇峰一边往前走一边活动手腕,关节发出咔——咔——的声音,突然压低身体,猛然加速,如利箭般冲出,越过灌木丛,随手掰一截树枝,脚步急踏中乱雪纷飞,身形如电。双方迎头碰上,他左手抽一树枝右手凑一拳头,双手齐飞,不一会儿,那些人脸上身上,尽是鞭痕,皮开肉绽。 总共九个人,虽然靠横行乡里比村民们强健,但跟顾崇峰相比那就是外强中干,顾崇峰捶他们就跟捶落水狗一样,挨个按在地上暴揍了一通,各个满嘴血,牙给磕得一颗不剩。 等都揍得差不多了,顾崇峰站起来,一数,发现只揍了七个,还有两个趁乱逃了,他一开始没有在意,回头找小狐狸时,发现四处不见人影,登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卧槽!我老婆呢?” 30、我老婆和我媳妇 村民们眼睁睁瞧着顾崇峰发飙的样子,都给愣住了,说起来,他们没亲眼见过寨主出手,只知道毛力很厉害,寨主则只是名声在外,想来这等高手,一出手就该是英雄盖世气吞山河才对,但此时……怎么看着那么像流氓打架呢?虽然也很厉害,但真的一点都不惊天动地。 顾崇峰四处寻找小狐狸,只见到小狐狸的外套不知何时已经披在了陈三妹的身上,那是一件羊皮缝制的披风,顾崇峰平时打来的山羊,把羊皮硝出来后,由李文才缝制,因为手艺不好,缝的很难看,但很暖和,小狐狸非常喜欢,也是他唯一一件属于自己的衣服。 “他人呢?”顾崇峰粗暴地揪起陈三妹,地上脚印杂乱,根本无法判断出什么。 陈三妹又惊又怕,泪眼迷蒙,说不出话,眼睛往左前方竹林里看去。 顾崇峰丢下她,赶紧追上去,心里紧张地不得了,小狐狸可是很弱的,在床上他都不敢太用力,刚刚也看到这群人根本没人性,要是真下杀手……卧槽! 追到竹林深处,忽然听见前方有缠斗的声音传来,顾崇峰往前狂奔,竹林深处忽然出现两个人影,一个骑在另一个身上,拼命地揍地上那个。 顾崇峰怒火攻心,妈的,敢这么欺负我小狐狸,等跑近了一看,愣住了。 那边两人都十分的狼狈,其中一个是小狐狸,还有一人就是那群人里面逃跑的。小狐狸坐在那人身上,一下又一下地用拳头打他鼻梁,那人糊了满脸血,被揍得眼泪哗哗的流。小狐狸一边打一边骂,“畜生不如!” 顾崇峰走近,把他拽了起来。他鼻青脸肿,脸上还被指甲划了一道口子,可见不久前跟这人大干了一架,正处在激愤中,即使被拉住,双手双脚依旧控制不住地想继续踢打那人。 小狐狸极少发怒,他是一只好脾气的狐仙,虽然有时候也生气,但打他一下,再给颗枣哄哄,他又乐得屁颠屁颠了。这时候怒成这样,可见也是给这群人气急了。 “好了好了,消消气。”顾崇峰把他按在怀里顺毛,顺便教育他,“以后用巴掌扇,这种人用拳头揍不值。” “哦。”小狐狸终于平静了下来。顾崇峰把那人的手脚筋挑了,让他没了行动力。 两人往回走的时候,小狐狸才发觉腿软的不像话,冻得直打哆嗦。顾崇峰把衣服脱下给他,然后拍了拍背说,“上来。” 小狐狸爬上去,眯了眯眼说,“媳妇,你对我这么好,我以后也对你好。” 顾崇峰嘿嘿直乐,背着他往竹林外走,“谢谢您嘞,只求狐仙大人别休了奴家。” “不休。” 顾崇峰笑了笑,夸奖道,“老婆,你还挺厉害的嘛,怎么跑这里来了?” “回媳妇,我看他要逃,追过来的。”小狐狸学聪明了,坚决不给顾崇峰口头上占便宜的机会,谁是媳妇这个问题很重大。 “老婆,你想过自己打不打得过他吗?” “媳妇,你太小看我了。” “老婆,你毁容了。” “媳妇,本大仙就算毁容也比你俊。” “老婆,你现在为什么这么臭不要脸?” “媳妇,因为我媳妇是臭流氓。” …… 回到山洞前,村民们已经把被杀害的人埋了,那些暴徒们也一起活埋,顾崇峰告诉他们竹林里还有一个,村民们立即跑到竹林里将那人乱棍打死。 村民们看到小狐狸无力地伏在寨主背上,还以为他受了重伤,立即把人迎到洞里,各个嘘寒问暖,又是让座又是捏肩,还有人立即烧了热水给他敷脸,表现出来的关心不是假的,小狐狸连连解释自己没事,只是累而已,他们才终于肯消停。 但对顾崇峰就不是那回事儿了,虽然村民们也感激他救了大家,但就没一个人主动来问问他累不累,受没受伤。顾崇峰那叫一个郁闷,凭什么啊! 陈阿生风尘仆仆地赶过来,一见到顾崇峰就说,“顾先生,乡亲们,大家都收拾收拾东西,我们要逃难去了!” 顾崇峰笑道,“往哪儿逃,这种天气,你们连吃的都没有,想死吗?” 陈阿生顿足,叹息说,“顾先生,不逃留在这儿一样死。” “为什么?” “因为把我们从村里赶出来的是飞龙寨的山贼。”陈阿生垂头丧气道。 村民们一听这话,吓得都站了起来。陈阿生知道他们都这反应,之前没跟大家说实话是怕人心惶惶,还想着偷摸躲在这里那群山贼能放过他们,但眼下,他们已经杀了好几个山贼,飞龙寨的人一定不会放过大家,所以要尽快离开这儿。 小狐狸也呆了一下。 顾崇峰问小狐狸,“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什么武功盖世的盛女山李擎苍?” 小狐狸点了点头。 陈阿生问,“顾先生,你们跟不跟我们一起走?” 顾崇峰摇摇头。开什么玩笑,他一寨子好吃的,怎么可能丢下去逃难,再说了,轮得到他逃吗?要逃也是李擎苍逃。 村民们已经开始七七八八地收拾东西了,他们被赶出来后,东西本来就很少,用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整理好了,大家围在一起。水潭村大约百来户人家,之前有四百多人,如今又是大水又是饥荒,现在还遭山贼,只剩下了不到三百人,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绝望的神色。这种天气逃亡,不知道几个能活下来。 顾崇峰和小狐狸准备回山寨。 刚要走没两步,又有村民一边大叫一边跑来,“阿生!不好了!山贼杀过来了!” “什么?!”陈阿生大惊。 这一呼喊,所有村民都围了过来。只见村中到处火光四射,无数的脚步声在雪地里咔嚓咔嚓响起,每个屋子里都有人举着火把走了出来,没一会儿,就有小百号人阻在村尾。为首的一个,就是之前那个漏网之鱼,想是陈三妹暴露了地方,他领着人杀过来了。 这些人尽管身上穿着粗布衣裳,但一看就知不是普通的庄稼汉,脸上煞气很重,各个都是穷凶极恶的嘴脸。腰上配着刀,在这时期也不知杀了多少人,抢了多少粮,才能把自己喂得那么壮实。还有不少居然是骑着马冲出来的。 小狐狸看了看那些人,又看了看顾崇峰,不知道他什么打算。如果说只是武艺切磋点到即止,他完全不担心顾崇峰,可眼下那边是亡命之徒,都是不要命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这话不是随便说说。况且他们不能轻易杀人,可对方却都能下杀手,首先就在气势上弱了一大截。总之,就是这里人太多,还都是不怕死的,他觉得没把握打得过这群人,不希望顾崇峰冒险,想离开这是非之地。他虽然心肠软能救人就救人,但若是因此让顾崇峰安危难测,那可就不愿意了。他一向是个不爱惹麻烦且非常有自知之明的神仙。 一百来号人越来越靠近,村民们惶恐不安,纷纷望着陈阿生,村长一死,现在大家都靠他出主意了。 陈阿生面无人色,慌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难道说水潭村全村人今夜就要大难临头了吗? 他呆了片刻,忽然想起顾崇峰,扭头看向他。 小狐狸立马知道他要干什么,不动声色地扯了扯顾崇峰衣角。 顾崇峰会意,在陈阿生开口前说,“别说话,我跟我家汉子先说。”在村里人面前,他是小狐狸娶的媳妇儿他可没忘。 大家纷纷看向小狐狸,那眼神,充满了祈求与悲哀,小狐狸原本想让顾崇峰回山寨的话,在这眼神中愣是逼得说不出口。 小狐狸挣扎了许久,最终叹一口气说,“媳妇,还是你自己定吧。” 大家又转身面向顾崇峰。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突然有个妇女跪下来,磕了几个头哭着说,“寨主,我不怕死,就是我儿子才六岁,我舍不得他跟着一起死,我别的不求您,只求您把他带到山寨,给他一条活路,寨主,我求求您!” 她这一开口,全村人齐刷刷地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把自己家的小孩推出来。 那些小孩大的知道怎么回事一个劲的哭,小的还不懂事,懵懵然望望自家爹娘又望望顾崇峰,看大家都在哭,也跟着哭。一时间,雪地里到处都是哀嚎声。 顾崇峰被吵的头大,既然是飞龙寨的人,要真把水潭村全杀了,到时候自己的霸王寨也讨不了好。索性咬咬牙道,“别哭了,我不会让他们杀过来的。” 小狐狸听他答应,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你一个人太危险,得把毛力找来帮忙。” “说的是,你去叫毛力来,然后留在山寨,别回来。”顾崇峰又对陈阿生说,“你们都回洞里去。” 陈阿生连忙摆手道,“顾先生千万别这么说,我们留下来帮忙,不会让你一个人。” 这群村民早饿得站都站不稳了,还能帮什么忙。顾崇峰黑线,“我是真让你们走,你们在这里拖我后腿。” 陈阿生:“……” 顾崇峰见小狐狸没离开的意思,笑道,“快去叫毛力来。” “想得美,从现在开始,我哪都不去,”小狐狸不满地说,“我非要留在这里拖你后腿。” 31、不纳妾 小狐狸把之前钉在树上的左手拳套取来交给顾崇峰。顾崇峰看着他的腿笑,“你吓得腿都在发抖。” “我是冷的。”他嘴硬。 “好吧好吧,”顾崇峰问,“你能解决几个?” “努力一下,大概十个。” “呵,好大的口气。” “你呢?” “废话,剩下的不都是我的。”顾崇峰试了试拳套。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打情骂俏,陈阿生插嘴道,“还是我去通知毛力吧。” 那边百来号人似乎是在忌惮着什么,并没有一上来就冲过来,这正好给了顾崇峰时间。 时间过的很快,小狐狸的人形快维持不住了,顾崇峰忙抱起他闪到一棵大树后面,直到变成了狐狸之后,才出来。 小狐狸如今已经是一只跟成年大狗差不多大的大肥狐狸了,这么长时间来经常跟着顾崇峰上山打猎,运动量很足,既然能变成人也说明身体恢复了不少,兽态时,俨然就是一只彪悍的野兽,发起怒来看上去很凶悍,至少比弱不拉几的人态要凶悍得多。 跟着陈阿生下山的,除了毛力,李文才也来了。李文才担忧全都写在脸上,一看到他就问,“顾老大,怎么回事?” “别问了,”顾崇峰说,“你来了也好,他们看不见你,你可以在后面搞偷袭,我跟毛力去揍人,小狐狸……”顾崇峰挠挠头发,“小狐狸看着办吧,别被抓了就行。” 小狐狸怒了,这明显在看不起自己。 顾崇峰没理他的怒气,问李文才,“你能解决几个?” 李文才羞愧道,“两个。” “哈哈哈,”小狐狸笑道,“我十个。” 顾崇峰拍了一下他脑袋,说,“听着,我五十个,毛力四十个,李文才二十个,零头的交给小狐狸。” 小狐狸怒,“还有零头吗?” 李文才为难,“二十个恐怕有点难度。” 小狐狸安慰道,“别怕,我们一起!” 毛力抓抓头发,不解地问,“老大,我们要做什么?” 顾崇峰拍拍他的肩,叹息道,“毛力,你什么时候能聪明一点?对面那群人看到没有?我们要把那群人全部放倒。” 毛力点点头,双手一扯,那边忽然呼啦啦凌空飞起一大片,瞬间,半空就呈现出各种姿势怪异的空中飞人,足有四五十,他们又飞速撞在地上,立时摔晕了。 毛力问,“是这样吗老大?” “……”顾崇峰震惊地望着毛力,惊得合不拢嘴,继而大笑道,“有你的,对,就是这样!” 那边剩下的人根本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在一瞬间身边的人就摔了出去,全都给吓僵了。 “还能再来一次吗?”顾崇峰喜不自禁,有毛力在,按照这行动力,就算飞龙寨所有人都来了,还不一次性横扫一片。 谁知道毛力憨憨地一笑,“用多了力气,只能一次。” “……” 顾崇峰叹气,关键时刻都这么不靠谱。 他戴上拳套,迎面冲了过去,那边山贼们飞速从同伴们被扯出去的震惊中回过神,看见顾崇峰先是大惊,后来发现他只有一人,又哈哈大笑,大声嘲笑道,“郝晋鹏,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你手上一个人都没有,看我们今天怎么解决你!” 可嘲笑过后就觉得不对了,因为他们看到顾崇峰左侧飞速跟上来一只白色大狐狸,右侧跟着一个大汉,他们的速度极快,快得不似人类,如雪地里三把利刃,闪电般横斩过来。明明刚刚离得那么远,可眨一下眼睛居然已经到了跟前,再眨一下眼睛,就听见四周哀嚎声不断。 山贼们再也笑不出了,还有不少人莫名其妙就被石头给砸晕了,明明身后什么人都看不见。 顾崇峰高高跃起,双足在山贼肩上轻轻一点,半空中扭转身体,反手就是一手肘,力道拿捏恰到好处,中招者立即倒下,出手速度极快,见识过的山贼都当场给镇住了。毛力则是捆住一个人,谁冲上来就把那人当流星锤使,别人半点不能近身,纷纷被他的锤撞得东倒西歪。小狐狸没办法弄倒那些山贼,所以在前面吸引他们的视线,李文才趁机在后头拍砖。拍砖这事是个技术活,拍脑袋拍得不好要么力道太轻没甚效果要么力道太重直接把人拍死了,所以不能拍脑袋,要拍脖子上特定的穴位,李文才最近研究中医药理,穴位拿捏十分到位,一拍一个准。他也必须得准,不然小狐狸在前面就危险了。 一时间,雪地里群魔乱舞。 陈阿生也领着小部分还能跑跳的男人们出来帮忙,抢过山贼们的刀,一路寻过去,发现没死透的就一刀宰了。 结果他们发现,居然没一个死的,全部都只是晕了。陈阿生捏着刀,望着正跟山贼们周旋的寨主,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这人真是当年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寨主?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等战场一片安静时,顾崇峰毛力累得气喘嘘嘘,背靠背坐在雪地上。顾崇峰对小狐狸招招手,他一跳跳到他身上,顾崇峰挠挠他的肚子问,“受伤没?解决了几个?” 小狐狸抬抬后腿,上面有一条不长的刀伤,不碍事,他说,“没来得及数。你受伤没?” 顾崇峰也抬抬左手,也有一条不长的刀伤。 李文才扶着树干站在不远处,喘着气,“顾老大,回去你得给我多买点纸墨,可累死我了。” 顾崇峰抓了一把雪砸过去,怒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常常教唆树给你买纸墨,还好意思提!” 骂完,几人一齐哈哈大笑。 陈阿生几人在他们背后,还在挨个的割着山贼们的脖子,山贼们的血溅得他们身上到处都是,他们丝毫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进行着大屠杀。 其他躲进山洞里面的村民们,每一个人,都在发着抖,默默祈祷,他们从没有如此诚心诚意地替寨主祈福过,希望他长命百岁万世安康,只有寨主没事他们才会没事。可很快外面就安静了,再也听不见动静,他们的心立即凉了。都知道寨主很厉害,但那边是一百来号残暴的山贼,他们想,也许寨主殊死搏斗能赢,可现在这么点时间,未免太快了。这么快,只可能是寨主输了。连寨主都输了,自己还有活路吗? 缩在洞里也是死,出去也是死。最先有一个村民认命了,垂头丧气地走出来,看见战场,先愣了一下,狠狠揉了揉眼睛,继续愣,尔后突然兴奋地大叫,“啊!!!寨主!!!寨主你还活着!!!” 这一喊,许许多多的村民走出来,看见眼前一切,谁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愣站着。 良久之后,饿了许久的他们,不知道从哪里突然来了力气,一个个激动地尖叫着,大哭着,这一刻,所有村民们都像疯了一样。 顾崇峰理所当然地承受着他们的跪拜,但是…… 为什么他们口里喊的是谢谢神医、神医活菩萨啊?! 顾崇峰非常郁闷,你们的神医都变成狐狸了好吗,明明我出了很大的力好吗,你们这么忽视我好吗? 顾崇峰叹了口气,跟老婆就不计较了,没给村民们多余时间,让他们把现场处理干净,毁尸灭迹一定要处理好。 村民们此时对顾崇峰惟命是从,把他们迎到洞里,让他们好好休息。这会儿终于有村民开始愿意给顾崇峰捏肩了。 陈三妹眼睛已经哭肿了,捧着小狐狸的披风弱柳扶风地摆过来,往四周看了看,没找到她要找的人,跪到顾崇峰面前,低声道,“寨……寨主,这是神医的衣服,我来还衣服,不知神医……他在哪里?” 顾崇峰瞥了她一眼,想到这女人之前惦记过自己老婆,冷着脸说,“放着吧,我拿给他。” 陈三妹脸红得滴出血,喏喏地将衣服放到他手边。顾崇峰以为差不多就行了,谁知道这姑娘忽然重新跪倒,“寨主,请问神医在哪里?他……他……我想亲口道谢。” 顾崇峰立马警觉了,“跟我道谢一样,你要说什么?” 陈三妹支支吾吾不好意思说。 陈阿生此时也注意到了,之前让走都不走的神医怎么忽然就不见了? 顾崇峰觉得陈三妹可能对自己老婆还没有完全死心,脑子一转,张口就黑小狐狸,“他怕死,趁乱逃了,躲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小狐狸立即不爽,偷偷挠了一下顾崇峰大腿。 陈阿生明显不信,神医不肯离开的时候,他可没觉得那是装出来的。 陈三妹失落道,“这样,那……那就麻烦寨主转告神医,小女子多谢他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若神医不嫌弃,小女子愿……愿终身服侍神医。” “啥玩意儿?!”顾崇峰大惊。 陈三妹给吓了一跳。她毕竟也是身家清清白白的小家碧玉,多喜欢神医也不可能委屈自己给人家做小,要不是他一而再地救了自己,觉得只有这样才算报恩,她也不会提。不过想到寨主也是神医的妻子,觉得他不答应也情有可原,但神医就不一定了,哪个男人不想三妻四妾,况且她自恃有三分美貌,又是报恩,神医不会拒绝的。 陈三妹鼓足了勇气道,“寨主,我的意思是我愿意……” 顾崇峰打断她,“你再觊觎我汉子,信不信老子直接把你丢进贼窝里被轮×个遍?” 陈三妹瞪大了眼睛,眼泪又要流出来,“让我亲自告诉神医,我只想报恩。” “报恩也不是这么报的,”顾崇峰说,“我汉子不纳妾。” “为什么?”陈三妹还觉得委屈呢,凄凄惨惨地趴到顾崇峰近前。 “因为我不高兴。” 小狐狸又挠了一下他,这下子顾崇峰是真不高兴了,提起小狐狸往外走,走到没人的地方,指着他鼻子问,“你老挠我干什么?你还真想纳妾?!” 小狐狸说,“你别吃醋,我是想说咱别搭理她了,我都看到她手搭你手背上了,咱回山寨吧,我想睡觉。” 顾崇峰一听这话,心里爽了不少,喊了毛力一起回山寨,路上说,“擦,你刚刚说谁吃醋,谁他妈的吃醋了,反正不是我!” 32、不速之客 村民们搬回村里,虽然依旧缺少食物,但总算没有冻死人的事情发生。而且气色也好很多,顾崇峰又能看到有村民在山里挖挖草根扒扒树皮了。 他们气色好了,顾崇峰烦的要命。因为他们总在白天天气暖和的时候上山来请神医去村里转转。 村民们如今喜欢神医的程度,真是当菩萨来拜了,威名远播程度,匪夷所思,甚至有不少远在隔壁镇的村民千里迢迢地跑来拜见神医,也不求医,提两篮鸡蛋,说是拜拜神医,沾沾福气。顾崇峰都不明白小狐狸到底做了什么就有这么高的人气,难道仅仅是因为他身上出尘又亲民的气质?最让顾崇峰气愤的是,这群刁民们一致认为自己救他们都是因为听从了夫命!TNND,什么人哪! 因着他们这层盲目崇拜,小狐狸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搞得他晚上想换几个姿势,一旦一不小心玩过头,惹小狐狸不高兴,他就说要去村里溜达溜达,可把顾崇峰郁闷的,晚上爬床都小心翼翼的。 白天神医是没有的,晚上更不可能放他出门,开什么玩笑,一天十二个时辰,只有两个时辰变人,放床上都来不及,哪能让他出门。 半个月来,村民们请神医请了不下十次,以至于顾崇峰远远看见他们就关大门。 不过这次与往常有所不同,陈阿生亲自上门来了。 陈阿生这人不像其他村民,讲话做事都是彬彬有礼的,是可以与之讲道理的人,讲不听就揍一顿,他识时务,揍了就听了。他也不是乱来的人,一旦出现就说明确实有点事。 所以大部分时候,顾崇峰一看见这人就烦。 而他这次来,竟然还领着一位老朋友上来。 一顶华丽的明黄色轿子缓缓爬上坡,围绕在轿子周围是骑着枣红大马的二十人亲卫队,面沉如水,处处谨慎,最前面是两列穿戴统一、步伐整齐的士兵开路,后面另有两列士兵垫后,足足有两百来人,把这顶轿子护卫地天衣无缝。陈阿生走在队伍的最前头。 这么大的阵仗,顾崇峰想起很久之前在水湾镇上的场景,那个高高在上的韵亲王。 轿子停在路口,离寨子大门大约三丈远,队伍从始至终都没有声音,陈阿生朝整个队伍领头的一个看上去像将军的人弯了弯腰,直到那将军点了点头,陈阿生才小跑向寨子。 “顾先生,”陈阿生抹了一下冷汗,扭头看了看那队伍,压低声音说,“官府来人了,我跟他们说你是一年前出门做生意亏本后流浪到这里来的,定居下来后就哪也没去过,你可千万别说漏了。” “谁呀?”顾崇峰好奇。 “韵……韵亲王。”陈阿生又抹了一下冷汗,他人虽精明,但到底是普通村民,见过最大的官也不过是县令,突然来个皇亲国戚,确实非常紧张。 “呵,还真是。”顾崇峰瞥了一眼那轿子,自己跟他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更没有交情,他来干什么? “是这样,”陈阿生提高了音量,大声道,“龙王县灾情严重,韵亲王体恤民情,特地四处考察,今日来到水潭村,就是来开仓放粮赈济灾民的。” 顾崇峰咧了咧嘴,小声问,“放了多少粮?” 陈阿生双手握成拳头,悄悄地在两人中间比划,正面一下反面一下。 “哦。”顾崇峰恍然大悟,其实他根本不知道那是多少,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陈阿生感激地笑道,“还是得多谢神医,要是没有神医,这么好的事也轮不到我们。” “关他什么事?”顾崇峰震惊了。 “韵亲王是来求医的。”陈阿生挤挤眼睛,“顾先生,你小心应付。”说着又大声道,“快随我去迎接韵亲王!” 顾崇峰皱眉。不去肯定不行,俗话说民不与官斗,以前他还能随口扯两个淡把韵亲王忽悠回去,可这次不同之前,人家是追到自己家来了,要是惹恼了,人率百万大军把霸王寨踏平了,他岂不亏死? 正在顾崇峰犹豫时,那边忽然哗啦啦跪倒了一片,韵亲王从轿子上下来。他风姿依旧,面若桃花,美艳无比。脸上原本无一丝表情,看到顾崇峰后,忽然像见到大熟人一样笑了起来,看也不看那些跪拜的人,大步往这边走来。 陈阿生诚惶诚恐,立即下跪。顾崇峰淡淡地看着他,没有行礼。 韵亲王大大方方地走进寨子里,对他的无礼似乎全不在意,一面四处打量寨子里的布置一面说,“小哥骗得本王好苦。” 顾崇峰跟着走进去,也笑得满面春风,“瞧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我骗你什么了?” “本王千里迢迢去盛女山找刘大头,可有人告诉本王刘大头已经被抓,本王当真吓坏了,”韵亲王欣赏着墙壁上李文才的一副鲤鱼戏水图,说到这里忽然回过头来,看着顾崇峰说,“本王又去监狱探望刘大头,谁知道,那个疯疯傻傻的刘大头根本不是本王心目中的刘大头!你还敢说没骗本王?” “呵呵,草民何德何能值得韵亲王如此挂念。”顾崇峰翘起小拇指,挠了挠眉毛,之前确实忽悠这货说自己是刘大头来着。 “话可不是这么说,”韵亲王自顾自坐到罗汉床上,到底出身高贵,这么个农家小寨子,他一坐,愣是瞬间蓬荜生辉了,“水湾镇一别,本王可很是记挂小哥哪!”他随手把玩起小几上放着的一个普通茶杯,突然低低笑了起来。 “是吗?那草民还真是受宠若惊。”顾崇峰像没骨头似的,也在太师椅上软塌塌地坐下,把腿架到了两把太师椅中间的茶几上,一双大脚板正对着韵亲王,吆喝道,“毛力,给韵亲王上茶!” “不用。”韵亲王微笑,朝门外看了一眼,立即有下人捧着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是一盏碧绿翠玉茶杯,居然还正冒着热气,下人走过时能闻见飘散出来的茶香,显然是上等好茶,下人把玉杯放下,躬着身体站到韵亲王身侧。 韵亲王没有喝茶,反倒是盯着此时正窝在矮桌上打盹儿的小狐狸说,“这是你喂养的?” “呵呵。”顾崇峰扯了扯嘴角。 “品种倒是不错,”韵亲王眯了眯眼,“毛色也很漂亮,让给本王怎么样?本王出高价。” “随便一只狐狸而已,”顾崇峰说,“韵亲王不会喜欢这种难驯养的野兽的。” “难驯养?本王就喜欢带点野性的畜生。”韵亲王挑眉,显然不信。 就在这时,小狐狸忽然从桌上跳了起来,前爪闪着寒光,直接扑向韵亲王门面,速度极快,又是出其不意,韵亲王猝不及防,眼看着就要被挠得破相,顾崇峰伸出脚轻轻一勾,勾在他的肚子上,小狐狸顺势一滚,沿着他的腿咕噜咕噜地滚到他怀里,还没定下就是一爪,顾崇峰胸前衣服撕下来一大片。 顾崇峰捏住他的爪子,无奈地叹了口气,“看见了吧韵亲王,可不是只带一点野性。” 韵亲王身旁那个下人又惊又怒,早就看不惯顾崇峰的无礼,此时又见他的畜生如此冲撞韵亲王,更是怒不可遏,猛地抽出佩剑,指着顾崇峰鼻子,“大胆刁民!如此孽畜,还不放下受死!” 顾崇峰看着那人,面露厌恶之色。 韵亲王脸上惊慌之色一闪而过,很快镇定,不动声色地把手下的佩剑按下去,笑着端起玉杯压惊,全然不再提及此事,另起话头说,“实不相瞒,本王此番拜访是有求于小哥。” 顾崇峰不高兴,没接话。 韵亲王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本王是来寻找神医的。听闻这儿有个妙手回春的神医,所以特地前来拜访。小哥放心,不论神医能否解决本王的问题,只要他愿意随本王入宫三个月,酬金一分都不会少。”说着啪啪拍两下,又有下人托着托盘走进来,上面码着整整齐齐的黄金,粗略一看,大概三百两。 “我这没神医,”顾崇峰说,“你是不是被谁忽悠了?”现在就是把全世界的金子放到他面前,他也绝不可能让小狐狸进宫,这种未可知的危险,他不打算尝试。 “你别急着拒绝,”韵亲王微笑着站了起来,“再考虑一下。本王想亲自与神医见面,小哥能否行个方便?” “不能。” “……”韵亲王又坐下去,“那本王就不客气了。本王就在这里等,等神医亲自来见本王。” “那你就等着。”顾崇峰表面上特别无所谓。 中午,到了午饭时间,韵亲王依旧在。 顾崇峰一家子无视亲王,心安理得地在大堂开饭,韵亲王眼巴巴地看着。不过亲王毕竟是亲王,手下几乎什么都带了,大家吃饭的时候,手下送进来许多精美的小糕点,光是上等好茶都换了两壶,在这饥荒年月,真不知道他怎么吃的下口。 下午,韵亲王仍旧在大堂徘徊,半点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欣赏着李文才的字画,时而夸奖两句时而摇头叹息,可把李文才乐得半死,这么久了,总算遇到个知己!字画欣赏完了,手下又给送进来一副棋,韵亲王自己跟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这么个人一直在眼前晃,完了外面还堵着两百号人的队伍,顾崇峰十分不爽,问小狐狸怎么办,小狐狸也很不喜欢韵亲王,冷哼哼说,“咱还能耗不过他?看谁笑到最后!” 半夜,顾崇峰和小狐狸兴致和性致都很高。尤其是小狐狸,白天看到那混蛋亲王朝自己媳妇抛媚眼,感觉太糟糕了,所以特别主动,还第一次给顾流氓咬了。 顾崇峰兴奋地狼血沸腾。 他一个翻身把小狐狸压下去,手迫不及待地顺着他的腰往上摸,该轻该重一样不含糊,没一会儿小狐狸呼吸就重了起来。等到差不多了,把小狐狸抱到身上,难得他主动,顾崇峰特地选了个观音坐莲,让小狐狸缓缓坐下来。这个姿势进到最里面。小狐狸下面死死绞住顾崇峰,直喘道,“你往外面一点,太深了……” 顾崇峰双手掐住他的胯,继续往里顶,小狐狸全身直哆嗦,不愿动了。顾崇峰没法,只好把他放到床上,自己动。 两人的身体紧紧缠在一起,动作愈快愈激烈,小狐狸满脸是汗,断断续续道,“媳妇,慢……慢点……别停呀……” 顶点时,小狐狸一阵晕眩,体内一股热流同时喷出来。 顾崇峰不愿意退出来,一次他不满足,就抱着小狐狸这么躺着。 就在这时,房门被一脚踹开,韵亲王一脸笑意地站在门口。 顾崇峰飞速抓起被子盖住小狐狸,坐起来,低声暗骂,“擦!他要这么缺德,我肯定笑不到最后。” 33、赖着不走 “小哥好兴致,”韵亲王眯着眼道,“本王在楼下可都听见了,床上可是神医?” 顾崇峰随意抓了件衣服披上,他身上还黏着小狐狸的液体,一点儿要掩饰的意思都没有,径直走向韵亲王。 韵亲王看到那几团可疑的液体,轻轻地咳了两声,往后退了两步,别过头去。 顾崇峰踏出房间,啪地一下关上房门,讥讽道,“原来堂堂韵亲王喜欢偷窥别人房事,是寂寞太久了?” 韵亲王笑道,“是啊,要么请小哥来本王房中促膝长谈?看小哥与神医如此快活,本王也羡慕地很。只要小哥愿意,本王于上下都不甚介意。” “呵呵呵呵呵呵。” “小哥这是什么表情?”韵亲王诧异。 “想到了点美好的事。”顾崇峰色眯眯着上下打量他,眼神要多色眯眯就多色眯眯。跟他比流氓,别开国际玩笑了。 “哦?”韵亲王了然地笑道,“那……小哥就是愿意?” 房间里的小狐狸急得抓心挠肝,照门外那两人的谈话内容继续下去,没一会儿,那两人就该躺一块去了。 “可惜可惜,”顾崇峰摇摇头,叹息道,“连我家那口子半分都不及,我也不是对什么歪瓜裂枣都有性趣的人,硬都硬不起来,让韵亲王笑话了。” “……”韵亲王脸色瞬间铁青,静了一会儿,又恢复亲和的脸色,“那请小哥把神医请出来,和本王比一比。” “快洗洗睡吧,”顾崇峰懒得理他,直接岔开话,“要是韵亲王不介意在手下面前摔个狗吃屎,小的这就亲送韵亲王。” 顾崇峰说着,往楼下看去。韵亲王随着他的视线,就看到自己的亲卫队像树桩一样整整齐齐地立在楼下,尽忠职守。 想来刚才那些话,这些亲卫队也听见了,韵亲王脸色变了一变,皱了皱眉头,但很快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对着房门笑道,“本王不介意再等下去,本王相信,总有一日,神医会出来见本王的。” 顾崇峰回到房间,一关上门,小狐狸突然掀开被子,飞奔下床,扑向他,双腿紧紧夹住他的腰,挂在他的身上,白色大尾巴在身后活力四射地左摇右摆,一手抓住他脑后的一撮头发,一手捧住他的嘴又咬又啃。顾崇峰如今头发半长不短,在脑后随意扎了个短短的马尾,此时正好给小狐狸揪着玩。 顾崇峰托住他的屁股不让他掉下去,等他亲够了才撤开唇舌,问,“你怎么了?” “再来一次吧?”小狐狸迫切地说。 顾崇峰看着他,他的眼睛非常漂亮,又黑又亮又圆,似乎有说不尽的风情,总勾得人想咬一口,顾崇峰狠狠亲了一口,说,“好!” 一晚上两次,顾崇峰以前没试过,担心小狐狸受不住半途变狐狸,所以这次他格外地小心,尽量减少小狐狸的运动量,把他轻轻放在床上,细细吻着他白玉般的脖子,连手中爱丨抚的动作也很轻柔。 小狐狸紧紧抱着他,两人胸膛紧紧贴在一起,身体配合着他一遍一遍在体内的冲击,红唇微张,大口喘气,肌肤摩挲,彼此的体液混合在一起。 “顾……顾崇峰……”小狐狸边喘边问,“你为什么要跟我成亲?” 顾崇峰一顿,动作陡然停了下来。 小狐狸奇怪地看着他,刚想爬起来,顾崇峰又俯身把他压了下去,一边狠狠占有他一边说,“因为想你做我老婆。” 小狐狸窃喜,“为什么?” 顾崇峰不知道怎么回答,觉得今儿小狐狸很不正常,他现在这症状很有点神经病的意思,平时废话没这么多。不过回头想想,恐怕小狐狸活这么大没谈过恋爱,自己肯定是他第一个。几个人谈恋爱的时候思维会正常?更别说小狐狸这种本来脑筋就时灵光时不灵光的家伙。有名人还说了,谈恋爱的时候说的话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废话。顾崇峰想了想,认真地说,“不需要原因。” 小狐狸抱住他的腰,问,“那你想不想让韵亲王做你老婆?” “吃醋了?”顾崇峰笑着反问,看他似乎真的在思考的样子,立即亲了亲他眼睛说,“不想。”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老婆。” 小狐狸觉得很甜蜜,咬了他一口,在他肩膀上留下很明显的牙印,又问,“媳妇,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跟你成亲?” 顾崇峰眨眨眼,识相附和,“对呀,为什么?” “为了两只母鸡。” “……”顾崇峰突然加快速度,刺激地小狐狸一下子躬起身体。 “呜……你慢点混蛋!我坚持不住了混蛋!” “我能坚持就行。” 结束时,天已经快亮了。 两人睡醒时已是接近中午,韵亲王铺开了画卷,在大堂里自得其乐地作画,听到声响,抬起头看到正下楼的顾崇峰和小狐狸,愣了一下笑道,“小哥真是宠爱这只狐狸,行床笫之欢也带在身旁,居然不避讳,神医不介意么?” 顾崇峰说,“不介意,他最喜欢这样。” 韵亲王笑了笑,视线落在小狐狸身上。小狐狸没看他,趾高气昂地从他身边走过。 吃过午饭一样的早饭,顾崇峰和小狐狸就去山上扎篱笆。这篱笆是用来圈养马的,上次和一百来号的山贼大干一架后,又拉回来二十多匹马,加上寨子里原先有的,这已经是五十来匹了,再让李文才喂根本不现实,所以顾崇峰在山上圈出一个地方来,白天让马自由地在圈出的地方活动,让毛力看着,晚上再赶回来。 他这些天忙这个,和韵亲王不怎么碰面,也算得上其乐融融。韵亲王不客气地在寨子住下,他自带了被子枕头等等,甚至连梳妆台都带了,一应俱全,把楼下那杂物屋子收拾地金碧辉煌。他说会给住宿费,一晚上一锭金子。不过顾崇峰打算好了,一开始不收,诚心恶心恶心他,看他白住住不住得下去,等到他们住不下去打道回府的时候,再算总账。 韵亲王也是蔫儿坏,老故意在晚上打扰顾崇峰和小狐狸亲热。几次正激动,看着小狐狸在怀里快要融化时,妈的,砰地一声巨响,立即吓萎了,顾崇峰被逼得没办法,就让毛力堵在楼梯口,这样做虽然动机忒明显了点,不过谁也上不来。 这样过了半个月,韵亲王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 半个月后,陈阿生又上山来,说村里有人生了急病,快不行了,务必请神医去看一眼。 “顾先生,这次真是救命的事儿,”陈阿生急道,“我保证就请神医看看,两个时辰内亲自送他回来。” 陈阿生不是危言耸听的人,也不会故意把事情夸大,因为整个村里只有他精明地知道忽悠谁都不能忽悠寨主。 顾崇峰想了想,又瞥了眼韵亲王,后者好以整睱地旁观一切。 “呃,”顾崇峰说,“这样吧,你带毛力去村里,他更会看病。” “毛力?”陈阿生怀疑地看了一眼在后院照看萝卜青菜的毛力,那菜地在他的管理下,绿意盎然。 “大夫我只有毛力,你爱要不要,神医别想了。”顾崇峰直截了当。 陈阿生无奈,“好。” 顾崇峰把毛力喊到楼上,吩咐李文才和他一起去村里。李文才捣鼓了许长时间的医药,也该去试试效果怎么样,也好保证他的投资没浪费。 陈阿生是中午时分到的,两个时辰后正好到黄昏,但毛力两人还没回来,顾崇峰和小狐狸饿得没办法,只好自己亲自动手做晚饭。 吃过晚饭,两人还是没回来,这个时候都没觉得怎么样,可等到泡过澡,都要去睡觉了,他二人还没个踪影就有点不对劲了。 小狐狸有些担心,问,“该不是出了事吧?” 顾崇峰想了想毛力的身手,觉得不大可能出事。 但两人一直不回来,半夜里小狐狸变了人,他们也没心思再亲热了。 而韵亲王一直不急不躁,该干嘛干嘛。顾崇峰仔细打量过他,不觉得是他耍了什么手段的样子。 34、意外 第二天天大亮,小狐狸昨晚就说如果早晨两人还没回来,就必须下山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好在太阳刚冒头,李文才就撑着伞回来了。不过他看上去状态不太好,走路都有些东倒西歪。最要命的是,毛力没跟着回来。 李文才一看到顾崇峰,突然就来了力气,迅速往前跑了两步,失控地喊道,“救毛力!” 他额头上脸上都是冷汗,顾崇峰暗觉不好,但碍于韵亲王以及门外那两百多号的人在场,也不好说话,只能等李文才一步三晃地回到房间。 “村民们中毒了,”李文才坐在自己床上,喘了口气说,“有人投毒!本来我跟毛力在村里帮忙,结果我们待的房子着了火,毛力在往外救人的时候,被火伤了。” “卧槽!”顾崇峰大骂,“谁家?” 毛力这家伙向来强悍,但有天敌,其中之一就是火,遇到火这家伙基本上就等于束手就毙了。之前在寨子里的时候,大家虽然没明确说出来,但有意无意地都知道让他远离明火。 “村长家。”李文才说。 顾崇峰转身就走,李文才拉住他,恳求道,“顾老大,无论如何一定要救毛力,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让他救人,他也不会冲进火里去,你千万千万要把他带回来。” “行了,我知道,”顾崇峰说,“你休息会儿。” 李文才看样子也是到了极限,光是坐着,身子也不住地发着抖。 顾崇峰走到门外,发现小狐狸没跟上来,转过身看着他。 小狐狸说,“我就不去了,留下来照看李文才和寨子,你找到毛力,不论什么情况,赶紧带回来。” 顾崇峰有点不放心,眼皮突突地跳,这在往常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正想说话,小狐狸抢先道,“我不放心那个韵亲王,总觉得他没安好心,我要看着他。” 顾崇峰想想也是,叮嘱李文才道,“那你们俩照应着。” 刚往外走两步,他又突然转过身来,小狐狸奇怪道,“你干什么?” 顾崇峰突然说,“宝贝儿,让我抱抱。” “肉麻。”小狐狸嫌弃地抱怨了一句,扭过头看李文才,见后者把脸扭向一边,干咳了两声,表示什么都没听到,这才扭捏着一两步跳到顾崇峰身边。 顾崇峰弯下腰,小狐狸两只前爪搭在他肩上,顾崇峰轻轻抱了抱他。 等一番交代过后,顾崇峰忙不迭地骑上马,狂奔到村子里。 村子里的景象十分不好,已经远远不是李文才所说的中毒那么简单了,想来那家伙并不在意村民们的死伤,也就懒得多费口舌。 村里的房屋,大多是木头架构,而且家家户户门前都会种几棵大树遮阴,又挨得极近,一个房子烧起来,一片的房子都跟着遭了殃,顾崇峰来的时候,大火已经熄灭,但大半个村子也被烧得荡然无存。 田埂上躺着许多村民,轻点的口吐白沫全身痉挛,严重的深度昏迷人事不知。顾崇峰一一看过去,人堆里忽然扑上来一个人,哭喊道,“寨主救救我们!” 顾崇峰拎起他的衣服,此时心思根本不在这些人身上,“你是陈阿生?毛力在哪里?” 陈阿生已经被这突然降临的灾难打击地完全像变了个人,不再冷静,双眼无神,满脸炭灰,憔悴不堪,顾崇峰辨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他,他一个劲地哆嗦着重复,“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顾崇峰心急如焚,狠狠甩了他两个巴掌,怒道,“毛力在哪里!”其他人他暂时管不了,他更担心又傻又憨的毛力。 两巴掌后,陈阿生终于稍微回神,有气无力抬起胳膊,指了指村长家柴房的方向。顾崇峰顺着看过去,心一下子就凉了——那里除了大火之后的灰烬和残垣断壁,什么都没了。 寨子里,小狐狸向李文才打听具体情况,两人正聊着,忽然听到楼下传来刀剑出鞘刀刃蜂鸣的声音,以及有人偷偷摸摸上楼的脚步声。 小狐狸兽态时的听觉有着野兽的警觉,立即觉得不好。 李文才看他不对劲,做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飘到了门外。一看外面的动静,原本就白的脸更加惨白,迅速回到房间,用身体紧紧堵住房门,冲小狐狸喊道,“快走!” “怎么了?”小狐狸跳到窗户上,一旦有什么不对劲,立即跳窗逃开,窗户后面是后院,两层小楼虽然有些高,但下面是一片菜地,缓冲一下,不至于摔死。 “他们拿着武器上来了,”李文才说,“不知道想做什么,你先离开。” 说着,已经听到有人踹门的声音,李文才的房间是第一间,也是第一个遭殃。 外面的士兵们一脚一间,挨个将另外三间都踹开,然后冲进踹开的房间里一顿胡乱搜索,又迅速跑出来,向领头人报告,“这间没有!”“这间也没有!”“没有!” “就剩这一间了,一定在这里面!”领头人做最后总结,然后所有士兵集中踹这一间门,李文才身材太瘦弱,隔着道门都差点被他们踹得吐血。 “快走!”李文才咬着牙说。 楼下,韵亲王坐在自己带上来的象征身份的楠木金漆宝座上,一手捧着茶杯,一手拈着棋子,低着头看着棋盘,不紧不慢,正好能让楼上的人听到的声音说,“把神医抓出来!” 小狐狸愤怒地龇牙,看样子是韵亲王等不及了,趁着顾崇峰不在,就使这下三滥的手段。要是有可能,他很想冲上去搏一搏,不过稍微想一下也知道能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外面那么多人,他就是三头六臂也不一定挡的下来。 小狐狸转身,从窗户一跃而下,摔在地里,向前滚了一圈立即爬起来,往后面深山里冲去。 谁知道,他刚跑两步,前方忽然飞速射来密密麻麻一排羽箭。小狐狸暗道糟糕,没想到韵亲王居然在后院安排了弓箭手!他避无可避,立即调转身子,往另一个方向逃。 李文才看小狐狸跳走,松了口气,这时候实在支持不住,就撤开了身体,让外面那群士兵冲了进来。他自己则跌跌撞撞跑到窗户边,想看看小狐狸离开没有,结果就看到外面刷刷地到处都是乱箭,小狐狸就在这漫天遍地的箭雨中东闪西躲,许多箭头贴着他的身体飞了过去,在他白色的皮毛上割开道道血口子,李文才看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士兵在房间里搜索了一通,什么都没搜到,不由得感到奇怪,领头人自己也检查了一遍,发现确实什么人都没有,回到走廊上冲韵亲王摇了摇头。 韵亲王皱眉,忽然大发雷霆,狠狠砸了茶杯,怒道,“搜!挖地三尺!本王就不信找不到他!” 同时,后院的小狐狸被箭雨逼到角落里,走投无路,而从正面直直飞来的一支箭,正中他的右前腿,箭头又狠又快,竟直接连带着他撞到身后的墙上,箭穿骨而过依旧不停下,最后钉在墙里。 小狐狸疼得险些一口气没接上来,被固定在墙上,动弹不得,可眼下这情况,稍微不动弹,乱箭射来,他就得被射成刺猬。 他拼命地用另外一只爪子去掰这支箭,但无奈兽态爪子不如手灵活,挣扎中血沿着墙壁流下,越流越多,对那支箭却半点办法都没有。 李文才已经吓得无法思考了,他想不出要是让顾老大看到眼前这幕,会发生什么。外面阳光刺眼,他随手抓起油伞,从二楼跳下,猝不及防中崴了脚,也管不了许多,以他最大的速度跑到小狐狸身前,用伞挡在跟前,箭飞来时就卡在伞骨中间。伞原本是烧给他的,没有实体,为了救小狐狸,李文才将它实体化了,但在弓箭手看来,那就是莫名其妙地,箭射不到狐狸身上,而是诡异地突然停在了半空。 然后,弓箭手们就眼睁睁看着小狐狸前腿上那支箭凭空断成了两截,丝毫没有任何预兆。大家不约而同地感觉到一阵寒意。 但他们并没有停下,韵亲王说了,这只狐狸冒犯过他,不管是人还是畜生,冒犯过他的都不能活着,今天它不死大家就得死。所以不管眼前情况多诡异,依旧四面八方将箭射向那只白色狐狸,没一会儿,伞面就插满了东倒西歪的乱箭。 这个时候,弓箭手能从箭分布的情况看出来,那是一把伞的形状,伞应该是有人拿着的,以那个高度,正好挡在小狐狸身前。 伞里面的李文才状况好不到哪里去,他的长衫被乱箭划出了裂缝,阳光照了进去,他的皮肤开始出现黄斑,脸色愈来愈苍白。 35 要说挖地三尺大可不必,霸王寨就这么点容身之地,几眼就看尽了,真的找不到传说中的神医。韵亲王脸色愈来愈难看,把正下了一半的棋也砸了。 一干手下战战兢兢,垂着头。 韵亲王这个人,位高权不重,空有个爵位,但因为聪明伶俐加上有副好皮囊,懂得装巧卖乖,他唯一的亲哥哥也就是皇帝不仅丝毫不戒备他,反而十分宠爱他,甚至后宫他都可以来去自如。所以就算无实权,只要在天子耳边吹点小风,他想要谁死无全尸也就是碾死蚂蚁般容易。 他城府深、会做戏,虚伪的面具在脸上能换着花样带,皇宫里没人不知道,心狠手辣在皇宫里是出了名的,这也就算了,而且心眼极小,又爱美到极致,否则不可能因为小狐狸险些挠破了他的脸皮,他就让整个弓箭队埋伏在寨子周围,就等着有一天下杀手。 他来找神医,名义上是说为他的好哥哥寻什么安神的秘方,实则到底要干什么,谁都不知道。 现在神医半个没见着,而霸王寨上下已经搜了无数遍,顾崇峰离开的时候,谁都没带,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那神医躲去了哪里?再找不到的话掉脑袋的可就是他们了。 一个弓箭手背着箭飞跑过来,韵亲王的脸色终于有所变化,冷冷道,“死了?把那小畜生的皮扒了,本王正好想要一顶狐绒风帽。” “回……回亲王……”弓箭手跪在地上,发着抖,连头都不敢抬,小声道,“这里……这里恐怕……不太干净……” “什么意思?” “闹鬼。”弓箭手说完,就瘫了下去。任谁也无法接受射出去的箭无缘无故地被打落,或者停在半空中。 “胡说!”韵亲王大怒,猛地站了起来。 弓箭手立即识相地爬起来,领着韵亲王往后院走去。 后院。李文才和小狐狸躲在伞后面,伞面已经无法支撑更多乱箭,随时都要散架,前面乱箭纷飞,身后也涌进来许多士兵,可谓前有狼后有虎。 小狐狸一条前腿受伤非常严重,无法着力,只能靠另外三只跛着走。李文才受伤比他更重,全身到处都是被阳光灼伤的斑点,严重的地方,甚至皮肤已经开始剥落成灰烬,已经只有依着墙喘气的力气,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小狐狸看了看他,如果不是为了自己,他不会受这么重的伤,没有人看得见他,他要脱身轻而易举。 身后的士兵们愈来愈逼近,已经走投无路了。小狐狸着急地挠了挠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值得韵亲王这样大动干戈来杀自己?他想不明白也懒得再想,此时此刻,他只感到后悔,早晨就应该跟顾崇峰下山。他忽然想到顾崇峰说的抱抱他,一想到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拥抱,后悔地肠子都青了,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你走吧。”小狐狸看着李文才说。 李文才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对小狐狸说,“你要是死了,顾老大肯定宰了我给你陪葬。”他的脾气其实很倔,不可能抛下小狐狸独自离开。伞还能再撑一会儿完全是靠他的作用,他一走,小狐狸就没有任何东西能遮掩了。 “你留下来也撑不了多久。”小狐狸说,“真不走?” “不走。” “那我们聊聊天?”伞骨已经开始发出嘎吱的声音,随时都会崩散。小狐狸已经开始数着时间,看自己什么时候被射成刺猬。 “聊什么?”李文才问。 “聊顾崇峰吧,”话一出口,就羞愧了,立马补救道,“要是你不感兴趣,那聊聊你的过往?” “谁还记得过往,聊顾老大吧。”想到被压榨的日子,李文才攒了一肚子火,恶狠狠说,“他是混蛋。” “对。”小狐狸点头赞同。 “他小气。” “对。” “他可恶。” “是。” “他……别总让我说,你也骂两句。”李文才想不出来了。 “嗯,”小狐狸想了想说,“他爷们儿,好色,重义气,非常好色,人其实不坏,特别好色……” “……除了好色,能骂点别的吗?” “他……”小狐狸忽然有点儿难过,“他是我媳妇,我要疼他。” 最后一句话说完,整把伞瞬间散了开来,一支乱箭趁机直直射向李文才,没受伤的他可以随意在实体与非实体间随意转换,可如今受了重伤,速度跟不上,他连挪动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瞧着那箭飞来。 小狐狸急了,叼起唯一剩下的伞柄,卯足力气跳起来,在箭险些射穿李文才时堪堪将其打落,同一时间,乱箭莫名停了下来,小狐狸刚松一口气,就听李文才突然叫道,“快躲开!” 完全凭本能,小狐狸高高跳起,半空中扭过身来,就看到十几个士兵,握着厚背单刃短刀冲了过来,最当先的一个,一刀劈过来,被他险险闪开,可紧接着更多的刀落下来,十几个人形成一个包围圈。 小狐狸被逼急了,冲着最近的一人低吼咆哮,尖牙利齿寒光四射。那人犹豫着不敢直接冲上去,担心狐狸来个鱼死网破。 李文才使出吃奶的力气缓缓往这边挪过来,悄悄捡起一块石头,打算要是谁敢动小狐狸,他就砸死他。 但石头一动,立即暴露了他的所在,有人叫道,“小心!” 那人转过头一看,发现一块凭空移动的石头,头皮直发麻,也管不了小狐狸,捏着短刀奔过来,照着石头后面的空地一刀砍下去,嘴里骂道,“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他一动,包围圈立即露出来一个空隙,李文才顾不得自己,急道,“快跑!” 那一刀下去,李文才绝对十死无生,人死了运气好说不定还能留下一魂一魄,他本身就是鬼魂儿,死了就相当于灰飞烟灭了。 小狐狸从缝隙里飞扑过来,快如闪电,对着那人握刀的手肘一口咬下去,那人一声惨呼,怒火滔天,放过李文才反手一刀劈向小狐狸,小狐狸避无可避,直接落在脖子上,顿时血流如注,然后重重跌到地上,一动不动,很快,地上就被他的血染红了。 “小狐狸!”李文才吓得哆嗦起来,爬到他身边,“小狐狸?”声音里全是哭腔。他独自飘荡了几百年,孤苦伶仃得太久,心里某些方面极为脆弱,尤其无法忍受他在意的人在他眼前受伤,无论多少年过去,他都受不了这个。 可小狐狸纹丝不动,李文才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韵亲王施施然出现在一簇亲卫队当中,把玩着大拇指上的扳指,慢腾腾道,“把小畜生捡过来。” 没人敢动,直到韵亲王又发了一次话才终于有个士兵胆颤心惊地靠近,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闹鬼可不是好玩儿的,发现四周没什么异样,才提起小狐狸。 可等他要离开时,忽然发现拿不动狐狸了,好像有谁正拽在狐狸身上,不让他拿走。他顺着往前面摸去,一不小心碰到一张冰凉的脸,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大叫一声,丢了小狐狸就往回逃。 李文才紧紧抱住小狐狸,重新坐到地上,扯下自己的衣服一边给小狐狸包扎一边喊,“小狐狸?小狐狸你醒醒,顾老大回来了。” 没反应。 “顾老大说他亲自做饭。”李文才急得开始语无伦次。 没反应。 “你媳妇跟韵亲王勾搭成奸了!”李文才眼泪滑下来,之前他无意中听到小狐狸对这很敏感,绝望中含糊不清地信口胡诌。 “真的?”小狐狸突然睁开眼。 李文才破涕为笑,“假的,你别睡啊。” “嗯,不睡。”小狐狸虚弱地说。 韵亲王和身边的将军,亲眼见到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目瞪口呆。 “亲王,卑职有话……”将军低下头,小心斟酌着说。 “说!”韵亲王冷冷道。 “寻遍山寨也找不到神医,会不会这神医……”将军眼睛往小狐狸那边看去。 韵亲王脸色一变,略一沉吟,很快明白了将军的意思。 难怪漫山遍野寻不到人影。 韵亲王冷冷一笑,管他是人是鬼,只要是自己需要的,就必须得到。他往前走了一步,大声道,“神医,本王知道你在这里。” 没有人回答,韵亲王低低笑道,“没想到神医如此重视这只狐狸。这样如何,只要神医愿意现身,本王饶它不死。” 李文才求之不得,可他说话没人能听见,只能让小狐狸说,好在现在他们在一个地方,稍微注意一些没人能发现异样。 小狐狸轻轻道,“我受了伤,没办法现行。” 他这话一说,包括韵亲王在内,所有人悚然动容,神医不是人知道归知道,当事实真的摆出来时,没那么轻易能接受。 静了好一会儿,韵亲王才笑道,“难怪神医不轻易示人,本王总算明白了。可若想狐狸不死,神医总要让本王知道你在。” 小狐狸看了眼李文才,李文才朝他点了点头。小狐狸只好想了想说,“你拿件衣服来。” 韵亲王朝手下点了下头,立即有人双手呈上一件。 李文才缓缓穿上。这时候,众人就看到,一件衣服,半漂浮在空中,隐隐形成一个人状,大部分还是拖在地上,能看出那只鬼此时是坐在地上的。 当真的亲眼见到传说中的神医,尽管只是一件衣服,惊讶过后,韵亲王兴奋地双眼放出奇异的神采,大手一挥道,“带上神医,我们下山!” 36 顾崇峰从残垣断壁里将毛力挖出来。毛力被压在许许多多的坍塌的房梁下面,顾崇峰看见他时,甚至无法判断他是死是活。 毛力左边半个身体被烧焦了,看上去就像一半变成了黑炭,整个人已经不能称为人了,僵硬、死气沉沉,整个身体都是硬邦邦的,简直就像一块没有生命的木头。 顾崇峰把他从灰烬里扛出来,放到马上,马不停蹄地往寨子奔。如果是人的话,这样肯定已经没救了,但是小狐狸说不论什么样都要带回山寨,按照毛力一棵树妖的身份,能救回来也说不定。 想到小狐狸,顾崇峰总觉得有哪里不舒服,不过眼下一心担忧毛力,他就不太在意这些细节了。 还在回山寨半路的时候,顾崇峰远远瞥见韵亲王和他的队伍正锣鼓喧天地下山来。 顾崇峰很意外,韵亲王怎么忽然不再纠缠了,就这么放弃了? 将军也在老远就看见了顾崇峰,低声向轿子里的韵亲王禀告后,韵亲王瞥了眼同在轿子中的李文才,突然拿起一把匕首,抵在小狐狸的脖子上,低声警告李文才道,“神医乖乖的,你们一个都不会有事,要是耍手段,本王立即就能让你们一个都不剩。” 李文才将匕首推开,用衣服套住手指,做了个点头的手势,表示明白了。跟韵亲王距离太近,如果让小狐狸说话,会立即露馅,除此之外,小狐狸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如果强制弄醒他,保不齐发生什么。韵亲王则觉得他很识时务,知道不出声。 顾崇峰很快和韵亲王的队伍遇上,韵亲王没有跟他打招呼,他也就懒得费事跟韵亲王有什么瓜葛,当务之急,是要将毛力送到山寨。 两队擦肩而过。韵亲王此次的目的只是寻找神医,并不十分想节外生枝,他自信自己这两百手下绝对能要杀掉顾崇峰,但他不打算这么做,要杀他下次再派人过来就是,犯不着非得此次浪费自己的手下。 顾崇峰的马正走到队伍末尾时,突然听到了李文才的声音,很小很轻,但是他听得很清楚——“顾老大。” 顾崇峰一愣,瞬间反应了过来。卧槽!韵亲王这混蛋做了什么?! 他从马上跳下,脱下外衣,将毛力绑在马背上,让马独自离开,自己则立即掉头。 将军看到顾崇峰去而复返,微微变了脸色对韵亲王道,“他回来了。” 韵亲王眉头一皱,瞥了一眼李文才,量他没有胆子耍手段。狠狠瞪了一眼做警告,然后笑靥如花地掀开轿帘,大声让队伍停下,自己缓缓走下轿子。 “韵亲王,”顾崇峰赶上来,“我们好像还有笔帐没算。” “哪笔?”韵亲王笑得和蔼可亲。 “那就是……”顾崇峰故意拖长了尾音。 李文才在轿子里听到顾老大的声音,激动地要命,但此时还不敢乱动,外面那么多人守着,他自己倒是没事,就怕再出个差池,害了小狐狸。他大声说,“顾老大,救我们!” 顾崇峰脸色微变,看着韵亲王说,“没事吧?” 韵亲王皱眉,“什么?” 李文才摇摇头说,“小狐狸不太好。” 顾崇峰面沉如水,大步走向轿子,韵亲王一惊,怒道,“你想干什么?” 他虽这么说,但身体已经自动让开路,朝手下使了个眼色,所有人都握紧了武器,围上来。 顾崇峰一巴掌扇飞拦在轿子前面的士兵,猛地抓住轿帘,哗啦一下直接撕了下来,看到轿子里一幕,瞳孔剧烈收缩。李文才搂着小狐狸瑟瑟发抖,看着他又喜又悲,小狐狸全身都是血,白色的毛发被染得通红,一丁点儿反应都没有。 李文才看着顾崇峰迅速充血的双眼,心里陡然一寒,他知道顾崇峰接下来想做什么,可他们这类是不能随便杀人的,人贱自有天收,也只是天收罢了。 两百来号的人瞬间发起攻击,顾崇峰看也不看,一手抓住一个士兵,砰地撞到一起,随手夺下他们手中的砍刀,紧紧捏在手里,一步一步向韵亲王走去。 场中所有人轻易就能感受到他的怒火和杀气,他脚瞪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走过后,地面留下极深的脚印,里面细小的石头都碎成了粉末,握住刀的双手刚猛有劲,猩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韵亲王。 “来人!来人!”韵亲王尖叫着往后退去。手下纠集过来。 顾崇峰双手刀影飞舞,所有试图靠近的士兵都被一刀毙命,惨叫声不断,尸横遍野。他不轻易杀人,但对于杀人,很有心得,砍哪里能让人立即断气,哪里能让人最痛苦还一时半会儿死不掉等等,他都知道。 一路杀到韵亲王面前,顾崇峰身上已经是湿漉漉的,全部都是士兵们的血,扑鼻的血腥气呛得韵亲王作呕。他吓得站也站不住,一屁股坐到地上,捂着嘴巴把恶心狠狠咽下去,惊恐地望着顾崇峰,“本王……本王是韵亲王,当今圣上是本王亲哥,你……你……” “呵呵。”顾崇峰冷笑,一把揪起他胸前衣襟,眼睛瞪得铜铃大,脸贴着脸,怒道,“我们还有笔帐没算。” 这时,更多的士兵逼近顾崇峰背后,韵亲王有两百人,一开始大家被他突现的杀气吓得却步不前,但此时已经威胁到韵亲王的性命,再害怕也不能当缩头乌龟。他们从四面八方围攻过来,顾崇峰单手飞舞,一刀反劈过去,同时震飞好几个人,单足立地,原地横扫,又踢飞好几人。 但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顾崇峰双拳难敌四手,免不了身上挨几刀,腰上、背上、手臂上,好在他皮糙肉厚,早先在混混堆里摸爬滚打时就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被砍几刀简直是小菜一碟,之前在床上小狐狸还摸着他身上刀疤说性感呢,咳咳…… 说是这么说,被砍的滋味真心不好受,疼得厉害。 顾崇峰收刀,噌地一声,刀刃划破气流,颤动着发出蜂鸣,交叉抵在韵亲王脖子上,所有人立即停下动作,气氛陡然间安静下来。 “只要你肯放过本王,神医带走,今天的事当做没发生,本王既往不咎。”韵亲王见自己落了下风,立即求饶,不过他相信顾崇峰不敢做出什么来,这世上谁敢动韵亲王? “当做没发生?”顾崇峰反问,笑道,“真的可以当做没发生?” “真的。”韵亲王也笑了,再大的魔头,也不敢跟朝廷做对。 “真好,”顾崇峰在韵亲王身边坐下,哥俩好一样搂住他的肩膀说,“韵亲王,您这辈子有害怕的东西吗?” 他手劲极大,捏得韵亲王肩膀上的骨头都要碎掉了。韵亲王忍着痛,笑着说,“有啊,怎么没有,怕痛怕死怕不得君宠。” “那就好。”顾崇峰说。 “什么?”韵亲王扭过脸来,突然就狠狠挨了一巴掌,脸迅速肿了起来,还不等反应,噗嗤一声,胸口传来剧痛,他低头一看,胸口插着两把刀。 顾崇峰拔出一把,对着他的脸一刀砍下去,韵亲王绝望惨叫,顾崇峰丝毫不为所动,一刀又一刀削下去,血液四射,一张漂亮脸蛋瞬间就血肉模糊,韵亲王仰面躺在地上双眼无神。 毁了他的容,顾崇峰又一刀刺进他的身体里,双手缓缓转动着刀柄,将韵亲王五脏六腑绞成肉糜,冷冷看着他大口大口喷着鲜血,看着他恐怖的脸因痛苦而更加扭曲。 “你……”韵亲王睁大双眼,满眼都是不甘和愤怒,终什么话都没说出来,身子一软,挂在刀上。 直到他不再动弹,顾崇峰抽出双刀,然后一刀砍下韵亲王的头,抓住头发提在手里,步履缓慢地走向轿子。 单挑两百人到底有些勉强。 手下们面面相觑,群龙无首,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句,“杀了他为亲王报仇!杀了他!” 余党们一拥而上,顾崇峰失血过多身体歪了歪,他在短时间内杀了一半的人,基本上身手不错的都给一刀剁了,但也让他自己元气大伤,此时犹如强弩之末。余党们更兴奋了,大魔头也受了伤! 李文才坐在轿子里,听着外面的声音紧张得满脸冷汗,突然,咚的一声,一个满是刀痕的脑袋滚到了他脚边,吓得他差点跳起来,然后顾崇峰半个身体钻了进来。 李文才看着他,皱了皱眉,他身上大小伤口无数,脸上全是血,血腥气冲天,靠在栏杆上喘着粗气。 顾崇峰向他伸出双手。 李文才把小狐狸交给他,他接到怀里,摸了摸小狐狸因为血凝在一起的毛轻声说,“宝贝儿,回家了。” 说完,随手一刀下去,轿子瞬间被劈得四分五裂。原本还想放手一搏的余党们看到这一手,谁都不敢再上来了。 37、酸爽好滋味 霸王寨每个人都挂了彩。李文才受伤最严重,但也最容易恢复,在阴气森森的地方休息一会就又能跑能跳了,然后给顾崇峰包扎,这货糙得很,李文才下手很不客气,看着他疼得龇牙咧嘴莫名地心情很好。毛力是被打回原形了,只能放到小狐狸身边靠仙气养着,树的生命力一般都很顽强。 “现在是深冬,等到初春时毛力如果能醒过来基本也就没事了,醒不过来的话……可能只能当柴禾烧了。”李文才这话说完,顾崇峰狠狠剜了他一眼。 小狐狸失血过多,一直在昏睡。看到他晚上变成人后,脸色惨白如纸,锁骨上的伤口触目惊心,顾崇峰心疼得不得了,守在他身边,一步也不离开。 睡觉时,顾崇峰小心地在他身旁躺下,把手搭在他腰上,轻轻地搂了搂他,在他耳旁轻声喊道,“小狐狸,快醒醒,你的两只母鸡孵小鸡啦,小鸡咯吱咯吱叫啦,小鸡长成大母鸡又开始下蛋啦~” 傻得要死。不过反正房间里只有他清醒着,再傻也无所谓了。 “大母鸡又开始孵小鸡了,这个时候的小鸡要喊最开始两只母鸡姥姥了。” “小狐狸,你搞得清楚辈分吗?” “小鸡又长大了……” ……顾崇峰轻声轻气地说着,说着说着就亲亲小狐狸的脸,然后接着说,喋喋不休,都说到母鸡它重孙女的重孙女了。 “你吵死了。”小狐狸突然轻声抱怨了一句。 顾崇峰惊得一下从床上滚到地上,妈的,怎么突然就醒了,也不给个心理准备,那些碎碎念没有被听到吧?不然太丢人了! 小狐狸缓缓往床边挪了一点,趴在床沿上,外面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坐在月光里的顾崇峰,认真地辩解,“你傻啊,两只都是母鸡,没有公鸡怎么孵蛋?” “……它俩搞同性丨恋。”顾崇峰笑嘻嘻地坐在地上,用屁股挪回床边,双手也趴到床沿上,和小狐狸额头对着额头,亲亲他的嘴,问,“老婆,疼不?” “不疼,”小狐狸说,“被你亲了就不疼了。” 李文才在隔壁忍无可忍,怒吼,“你们俩有完没完!顾老大你念叨一晚上了,当我是死的啊!还有小狐狸,咱能有点伤患的自觉吗!”骂完,自己也在隔壁控制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顾崇峰去山下清理那些尸首,大概百来具,堆到一起,放一把大火直接烧了。霸王寨肯定是不能再待下去了,他杀了韵亲王,乱七八糟的事迟早要找上门来。但如今正饥荒着,又是寒冬腊月,在这种天气离开山寨,顾崇峰十分不愿意,再过一阵子就是年关,打算索性过完年再离开这里。 顾崇峰聚精会神盯着火堆盘算着日后的打算,空气里弥漫着肉臭味,他皱皱眉抬起头,忽然看到不远的灌木丛里躲着两个人,那两人看到他发现自己迅速钻回灌木丛。 顾崇峰大步走过去,把两人揪出来,这两人都是水潭村的村民,顾崇峰见着眼熟,身边正在毁尸灭迹,这会儿就出现这两人,难免要往坏处想。 那两村民看着一堆黑咕隆咚的尸体,吓得腿软,顾崇峰一松手,两人就跪到地上去了。 “寨主。”那两人发了一会儿抖之后喊道。 顾崇峰看着他俩,偷偷摸摸躲在一旁,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都看到了,要是敢以此要挟自己,直接捏断脖子丢进火里。 “寨主,不知道是谁往村里的水井里投了毒,寨主,您给我们做主啊!”两人突然就嚎起来了,对那堆熊熊燃烧的尸体视而不见。 顾崇峰意外了一下,只要他们只字不提这些尸体,他也不会找他们麻烦,之前士兵就没杀干净,风声走漏是迟早的事,不多这两个人。想想寨子里还伤了一半呢,自己又不是他们村长,凭啥出了什么事都要自己做主啊,交情又不是多深,他才没心情管这些人。 顾崇峰没听到一样,安静等着尸体焚烧干净。两个村民互相看看,干等着也不是办法,主动拾柴禾,丢进火堆里,让火烧得更旺些更快些。大火一直烧到中午时分,最后还剩下骸骨实在烧不掉。经过大火,百来具尸体全都黏糊到一起去了,看上去就像整块大黑疙瘩,要多渗人有多渗人,即便知道都是惨死自己手中,顾崇峰猛然瞧见这些尸体,也几欲呕吐。 烧也烧不掉,晾在这也不是办法。两村民见顾崇峰愁眉不展,立即识相地回家扛了锄头来,在附近刨了一个大坑,把这黑疙瘩埋了。 弄完之后,两村民又殷殷望着顾崇峰,他当什么也不知道,提脚就要回寨子。脚下刚一动,那两人嚎着就扑了过来,分别抱住他两条腿,哭着叫着说什么都要拉寨主下山看看。 顾崇峰死命忍住一脚踢飞一人的冲动,勉强答应,“走吧。” 两人欣喜若狂,一人抱住他一只胳膊,生怕他出尔反尔,活像扶着太上皇下山似的。 来找毛力的时候,顾崇峰对村里的情况有了大致了解。村里吃水有两个地方,水井和河里,离哪儿近就从哪里打水,也算方便。毒投在水井,所以吃河水的村民就都没事。 多亏了李文才,发现中毒也算及时,救下了一半人,中毒的人都集中到村长家,正在想办法看能不能解毒,居然有人趁机放了一把火。都是中毒不能动弹的病人,大火烧起来,各个只有等死的份儿。李文才就是心急之下说了一句救人,毛力冲进火堆,为这句话李文才后来差点没后悔死。 到底是谁这么大的仇跟水潭村过不去?本来就是难熬的饥荒年月,居然来下毒,下毒也就算了,居然还放火,这是要把整个村子都往死里逼。 顾崇峰去看了看水井,已经被石头盖住了,看不出什么来,又去看村民们,没中毒的在照顾中毒的,大家脸色都笼罩着一层黑气。山里能吃的都给挖干净了,别提挖草药炼解药,真搜遍大山凑足草药,等解药炼出来,该死的也死的差不多了,根本不现实。找到下毒的人要解药更直接而且方便。 陈阿生精神恢复地好多了,这货也真是可怜,水潭村这一年多灾又多难,都靠他一人扛着,没逼疯掉真该给他颁个心理强壮奖。 他见顾崇峰来了,立即让人清了个板凳出来。顾崇峰坐下,问,“最近村子里有没有来外人?” 陈阿生想了想,说,“除了韵亲王,没有。” “韵亲王?”顾崇峰沉思,按常理来说,一个亲王实在没必要跟一般村民过不去,但是也说不好,韵亲王这货脑子里装的东西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难道真是他?假如是他的话可就糟了,被自己宰了烧了,上哪儿找解药去? “真没别人了?”顾崇峰抱着期待又问了一次。 “我也想了好几遍,没别人。”陈阿生托着下巴说。 这可犯了难,顾崇峰看了看大家,站起来。这时,看到通往河边的路上,好几个村民组成队,肩上跳着水桶在担水,都是眼熟的村里人,但是其中一个眼熟中还有点不自在。 那人正埋头挑着水,无意识里抬起头,正好看到顾崇峰,微微一愣之后,忽然丢下担子,拔腿就往回跑。 顾崇峰记忆空当了一秒后猛然想起,那家伙不是阿牛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跟着就追了上去。冰天雪地里,穿的衣服又厚又重,阿牛跑的很艰难,没一会就给逮住了。顾崇峰一抓住他,就是一脚,直接把他踹翻在地,压着他的腿不让他动。 陈阿生在几分钟之后跟了上来,疑惑地看着两人,喘着问道,“顾先生,怎么回事?”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顾崇峰盯着阿牛问。 “没多久,说是外面活不下去就回来了,您也知道这年头。”陈阿生的语气明显想帮阿牛说话,小心地问道,“阿牛得罪顾先生了?” “嗯,我们有仇。”顾崇峰说着,捏了捏阿牛左手断臂处,伤口已经长好了。 “啊?”陈阿生很意外,“阿牛……” “你还说除了韵亲王没别人?”顾崇峰回头看了他一眼说,“是不是他回来后你们开始中毒?他是独自回来还是带着老婆儿子一起?他说活不下去可你看看他脸色比村里人都好,是怎么回事?” 陈阿生脸色大变,转而指着阿牛,怒道,“阿牛,你做了什么?!你女人和小牛真在娘家?!” 38、兔肉火锅 陈阿生领着几个村民七手八脚把阿牛捆了,准备开始拷问。这些就跟顾崇峰没多大关系了,他打算回山寨。 刚走到村口,陈阿生和一帮子村民就追了上来,吞吞吐吐半天,有用的话没一句,顾崇峰要走,又死拉着他不让走。 “你们到底要干嘛?”顾崇峰无语了。 陈阿生有些难为情,支吾好一会儿,终于十分认真地说,“顾先生,真的非常感谢你。”说着鞠了一躬,久久不抬起头,然后稀稀拉拉的,身后跟来的村民,也都弯下了腰。 顾崇峰意外,这群人光是跪着求自己救大家都不知跪了多少次,鞠躬还真是从来没有过,“呵,这么客气了。” 陈阿生等着顾崇峰来扶自己,一般来说礼仪都是这样,等了好久没等到,抬起头一看,他已经走远了。 “哎,顾先生!”陈阿生喊道。 顾崇峰没理他。 陈阿生也不死心,又跟了过来,在顾崇峰屁股后头,说,“大家有点想念神医了……” 一听这话,顾崇峰怒火滔天,NND,要不是天天神医来神医去的,那韵亲王能循着味儿找来?!小狐狸能给伤成那样?!他脸色一下子沉下来,猛地揪住陈阿生的衣服,怒道,“下次再让老子听到神医这两字,我扒了你的皮!” 陈阿生一怔,一时不明白他为何这么生气,想了一下,小心地问道,“是神……呃……出了什么事?” 顾崇峰懒得说了。 陈阿生一看这脸色,就知道揣测地八丨九不离十,识相地领着村民回去了。 顾崇峰回到寨子时,李文才已经准备好了晚饭,晚上吃的是兔肉火锅。兔子是窝棚里养着现成的,在桌上放个生炭的小火炉,炉上架上汤锅,把兔肉切成薄片,用黄酒花椒桂皮做成调味汁,等汤烧开了夹着肉片在汤中涮熟,沾着调味料吃,味道特别鲜美。这种吃法还是顾崇峰提议的,第一次吃时,是韵亲王还在的时候,故意整出来让他眼馋来着,后来小狐狸表示太好吃了,次数就多了起来,正好又是寒冬,吃着很不错。 顾崇峰远远就看见小狐狸蹲在大门口,虽然脖子上包了很厚的纱布,但大概是神仙体质的关系,伤口恢复速度比他这种普通人快多了,看上去精神奕奕。顾崇峰加快了速度,捞起小狐狸抱在怀里,小狐狸如今兽态其实已经很重了,抱起来不再是初次遇到时那种可以塞进衣服的重量,他笑着说,“宝贝儿又重了,在等我回家?” 小狐狸哼了一声,说,“是看你死没死在外面。” “嗯,真香。”顾崇峰吸吸鼻子,闻到了火锅的香气。 李文才正在摆碗筷,听到他这么说,随口道,“以后去哪里还是招呼一声吧,这年头,也不知道外面多乱。” “我能去哪里,不就是去村里溜达了一圈。”顾崇峰夹起一片兔肉。 “去干什么?”小狐狸问着,眼睛盯在那块兔肉上。 顾崇峰慢腾腾涮好了,沾了调料,放到小狐狸的碗里,死不正经道,“黄天在上,我绝对没偷腥!” “……”小狐狸不高兴跟他贫,专心致志地吃肉。吃着吃着,突然顿住了。 “噎了?”李文才忙盛了碗汤递给他。 小狐狸没回话,跳起来就往房间狂奔,顾崇峰和李文才面面相觑,“卧槽,怎么了这是?” 两人愣了一会儿,也跟着往楼上跑,才刚到楼梯口,就听到砰地一声关门声。 追到房门口,顾崇峰拍门,“怎么了?怀上了?别害羞嘛,出来嘛。” “你才怀上了!”小狐狸的声音像隔了层什么东西,有些颤抖,听起来极不自然。 顾崇峰紧张了,“到底怎么了?快开门,不然我可踹了!” “别!”小狐狸急道。 “怎么回事?” “我好像……”小狐狸支吾。 “真怀了?”顾崇峰高兴极了。 “滚!”小狐狸怒吼,啪地一下打开门。 顾崇峰和李文才顿时目瞪口呆。 眼前这人,身材颀长,瀑布一般黑色长发衬得肤白剔透,一双眸子如水般润泽,俊秀的脸庞和欲说还休的红唇,诱人无比。一件普通的农家长衫外面搭上羊毛披风,竟让他穿出了无与伦比的高贵气质——活脱脱一个神仙级的妖孽。 “小狐狸?”顾崇峰大吃一惊,咽了咽口水,炮弹似的连着问,“耳朵呢?尾巴呢?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时间还不到吧?” “我想说的就是,”小狐狸扯了扯自己的头发,不再是那刺眼的白色,欢喜得不得了,“哈哈哈,我恢复了!顾崇峰,本大仙彻底恢复了!” “哈哈哈!”顾崇峰也跟着大笑,等笑得够了,突然打横抱起他,前脚蹿进房间,后脚就把房门踢关上,动作一气呵成,不带丝毫停顿的。 小狐狸大嚷,“哎哎哎,你干什么!饭还没吃完呢!别咬那里!混蛋!唔……” 李文才对着房门愣愣的,一切发生的有点快,他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房间里传出不堪的靡靡之音,才叹了口气,摇摇头下楼,孤独寂寞地继续烫兔肉。 他吃的很慢,可等到吃饱,那俩臭不要脸的还没下来,他拿了点酒过来给温上,这是顾崇峰要喝的,又往小火炉里添了些火炭,然后收拾了一下,打算去外面溜达溜达。 李文才其实也想洗洗就睡了,可一想到隔壁那个声音……啧,还是算了。当初挑了隔壁那间房就是个错误! 顾崇峰跟小狐狸可忘情了,哪还能管那许多,情绪高昂得不得了。等缠绵地够了,顾崇峰恋恋不舍地拉着小狐狸的手拉开房门,打算出去吃火锅时,被门口站着的陈阿生吓了一大跳。 顾崇峰第一反应就是把小狐狸藏好,结果想到他如今已经跟普通人没什么差别了,被看到也没事,于是手到了半空理了理小狐狸凌乱的长发,差不多了才摆着臭脸问道,“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你这人真是神烦!” 陈阿生的脸一路烧到脚底板,他早就到了,喊了几遍没人应,那两人沉溺在彼此中压根没听见,于是他就把房间里的声音几乎是听了个全过程,此时难为情地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小狐狸看他那表情,猜到点什么,也有些尴尬,不过他跟顾崇峰正大光明拜堂成亲的,也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的态度比顾崇峰好多了,和颜悦色地问道,“是村里出了事?” 陈阿生干咳了一下,说,“顾先生说神……说您身体不适,大家伙儿很担心,就凑了些东西,托我来看看您。” 小狐狸受宠若惊,“不需要了吧?” 顾崇峰比较直接,“就你们那破地儿,还能凑出什么?” 陈阿生更加不好意思了,“东西是少,但都是大家的心意,您收下,就放在楼下。那……那我就不打扰您二位了,好好休息!”说完逃一般下楼了。 顾崇峰两人也来到楼下,看到送来的东西,震惊不已。地板上放着大概十斤的红薯! 这些东西,对于山寨来说,不值一提,但对于天天在山里啃树皮挖野菜的村民们来说,也许就是大家最后的口粮。居然全送给小狐狸了。 小狐狸看了看顾崇峰,马上追了出去,喊道,“阿生,留下来吃完饭再走吧。” 陈阿生越走越快,“不了。” 小狐狸跑上去拉住他,不容拒绝道,“吃完再走。” 陈阿生看着小狐狸的眼睛,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在饭桌前坐下,小狐狸发现陈阿生只喝酒不吃菜,他本来就已经饿了很久,加上这酒是浓度很高的烈酒,没一会儿他就有些晕了,说什么都不再喝了。 小狐狸夹了块兔肉给他,说,“你多吃点。” 陈阿生盯着兔肉,盯了好一会儿,摇摇头说,“我不吃,舍不得吃,神医心好,让我带回去吧,村里孩子们馋的厉害。” 小狐狸看看顾崇峰,后者自顾自喝酒,全部让小狐狸说了算,目前他并不介意这点东西。 39、饿死他 大晚上,陈阿生喝多了,小狐狸不放心他一人下山,跟顾崇峰说,晚上吃太多,索性送他回去当消食。 顾崇峰一百万个不愿意,大好的良辰美景,浪费在外人身上,太不爽了,可惜拗不过小狐狸,只好不甘不愿地一起送陈阿生。 好在有月亮,四处被大雪覆盖,即便是晚上,也很亮堂。道路除了有些滑,并不是很难走,陈阿生拉着小狐狸的胳膊舍不得放,紧紧贴着他,一个劲亲昵地喊,“神医啊神医……”脸挨得很近,酒气扑在小狐狸脸上,熏得他连连冲顾崇峰眨眼求救。 顾崇峰太不高兴了,把陈阿生从小狐狸身上扒拉下来,推远了些,陈阿生又醉醺醺地靠过来,顾崇峰紧紧抵住他胸口,把小狐狸扯在自己身后,威胁道,“你再过来,我一脚踹你下山。” 陈阿生醉眼迷离,哪里听得见他说的话,大着舌头嘿嘿傻乐,看着小狐狸道,“神医啊神医,您叫什么名字?” 说着又看看顾崇峰,再冲小狐狸做了个小声的手势,轻声告状,“顾先生太凶了,不让我称呼您神医。” 顾崇峰抓住陈阿生,“你还敢说!” 三人一路走一路闹,到了半山腰遇上上山来接陈阿生的几个村民。那些人看到小狐狸,眼睛瞬间比月亮还亮数倍,再一看到旁边黑着脸的顾崇峰,脸上的喜悦之情就僵住了。彼此搓了搓手,一步三回头地扶着陈阿生回了村。 回山寨就剩下两个人了,顾崇峰牵住小狐狸的手,慢悠悠往回走,夜里寒风一吹,冻得人牙关直打哆嗦。顾崇峰想起什么,突然问,“小狐狸,我记得你之前说你恢复后仙灵就会自动回去的是吧?”他说这话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小狐狸毕竟是神仙,仙灵这称呼一听就很了不得,若是因为被自己霸着而对他不好,顾崇峰也不干。 小狐狸一愣,之前确实有说这话,可那根本是骗这家伙的,因为仙灵只换了一条鱼他觉得很吃亏,故意这么说也让他膈应膈应,其实只要自己愿意,仙灵想放哪就放哪。可现在怎么好说出口? 顾崇峰等半天没见小狐狸有啥反应,突然问道,“该不是忽悠我的吧?” 小狐狸缩了缩脖子。 “还忽悠过什么了?”顾崇峰警钟大响,“快从实招来!” “没有了。”小狐狸赶忙说。 “卧槽!”顾崇峰说,“还真是忽悠我的!”然后凑到小狐狸面前,没脸没皮道,“你伤了我的心,快亲亲我弥补我!” 小狐狸嫌弃地呸了一声,然后别别扭扭地亲了他脸一下,说,“仙灵我不需要,你拿着吧,对你有好处,能延年益寿。” 顾崇峰嘿嘿笑道,“能延多少岁?” 小狐狸想了想说,“百年自然不在话下。” 顾崇峰看着月亮在心里叹道,真是好福气,能多活一百年呢,能多跟小狐狸腻歪一百年。 回到山寨,李文才也已经溜达完回来了。再过半个多月就是除夕,这么长时间,韵亲王被杀了的消息差不多也该传遍了,顾崇峰打算过完除夕就离开山寨。 把这个打算跟李文才和小狐狸说了,两人都很不舍,但再不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顾崇峰安慰他们俩说,“等风头过去,我们再回来。” 第二天开始,大家就行动起来了。小狐狸出乎意料的能干,之前白白胖胖的狐狸时懒的要命,这彻底恢复成人了,手脚勤快地把李文才和顾崇峰都给吓了一跳,主动地拔地里的萝卜和白菜,然后背到山涧里洗干净,后院所有的蔬菜,他清理了许多天才清理干净,光是洗菜就把双手冻得通红。 蔬菜洗干净还要撒上粗盐腌制,这样保存的时间长一点儿,顾崇峰则把寨子里养的兔子母鸡和水池里的鱼全部杀了风干。所有的东西都做成出门在外的干粮,也顺便准备过年的东西,这是在山寨的第一个新年,也有可能是最后一个,大家都还蛮重视的。 毛力一直在自己房间里,偶尔李文才会给他擦擦脸和身子,总是让他保持干干净净的样子,相信他在春天还是能发芽的。 寨子里只有一辆马车,怎么算东西都装不下,最起码还要一辆。顾崇峰想到了村里的木匠,只能托他帮忙再造辆。但这个时候人人饿得前胸贴后背,木匠还有没有力气都不知道。顾崇峰想了想,牵了三匹马下山,小狐狸也跟着他一起去。 小狐狸一踏进村子,原本死气沉沉的村子就跟炸开了锅一样,一传十十传百,没一会儿所有跑得动的人们就从家里走了出来,围到小狐狸身边。 上次抓住阿牛,后续怎么样顾崇峰也懒得管,他已经帮着把人找到了,讨解药这事他就不插手了。只是这会儿有求于人,所以表现得特别熟络的样子,关心道,“大家都还好吧?” 陈阿生挤过来,原本看到小狐狸还是笑意盈盈的,一听顾崇峰这么问,立即皱眉道,“阿牛承认下毒放火,可是他没解药。” “怎么回事?”顾崇峰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解药不可能在阿牛身上,那家伙说到底就是一普通村民,怎么可能有毒药来害人,绝对是受人指使的。 说到这个话题,还算闹腾的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是快哭出来的样子,陈阿生挤挤眉心,没说,叹了口气道,“解药肯定是拿不到的,大家只能听天由命了。” “哦……”顾崇峰没有接着问下去,事情到底如何、究竟拿不拿得到解药,他都不关心,随口问,“阿牛人呢?”火是他放的,差点烧死毛力,这帐可要好好算算。 “关着呢,”陈阿生说,“说什么也是村里人,大家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置,只能关着。要是顾先生要人,你就带走吧。”他这话就是把阿牛的生杀大权交给顾崇峰了,但凡阿牛没做出这么大的错事,陈阿生能保他都会保下来,但把全村人都往死里逼,太丧尽天良,若不是从小一起长大实在下不去手,陈阿生恨不得自己亲自剁了他。 顾崇峰淡淡地说,“关着吧,别给吃的。”饿死他,别脏了老子的手。 “马上要过年了,”顾崇峰想了想说,“这马在寨子里也是越养越瘦,你们杀了过年吧。” 这话一出口,大家又哄地开心起来,多少天了,别说吃肉,就是草根都没得吃了,三匹马杀了,管村里大家人人吃个大半饱肯定够了。在往常,马跟牛一样属劳动力,是不能轻易杀的,不过这种年月,饿极了人肉都吃,杀三匹马又算得了什么。大家都很激动,兴奋地看看马又看看小狐狸,不约而同地跟他道谢,没一个想起顾崇峰。 不过顾崇峰也习惯了,村里人都这臭毛病。 陈阿生连连道谢,让村中平时都是负责杀猪的屠夫把马牵了下去。 顾崇峰看了看人群,对大家的反应还算满意,这才开口道明来意,“陈木匠在么?我想让他帮忙打辆马车。” 陈阿生顿时为难了,“水根中了毒,现在还昏迷不醒。” “擦!”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顾崇峰是真不想管谁指使阿牛下毒这档子事,于是问,“还有别人会吗?” “有人会木匠手艺,”陈阿生想了想说,“但只能做做板凳桌子,只有水根会打马车。” 40、吃大锅饭 村里人七手八脚地把马杀了,点起火就开始煮大锅饭。虽说马是给大家过年的,可实际上谁能等那么久,大家手脚麻利,做事干净利落,分工明确,没一会儿就马肉飘香。 既然没有木匠,顾崇峰和小狐狸就打算回去了,但被热情好客的村民们强制留了下来。当然,他们火热的好客劲头只针对小狐狸,说什么都不让他走,但顾崇峰表态说一定要回去,大家随口敷衍说寨主忙人就不多留了,可把他气得飞起来。 最后顾崇峰跟小狐狸一起坐在大锅饭的桌前。这还是两人头一次在村里吃大锅饭,小狐狸特别兴致盎然。吃饭的地方只摆了一张四方桌子,挤一挤大概能坐下十个人,但此时捧着碗等吃肉的,除了孩子大概就有百来号的村民,所以能坐上桌子的,都是村里辈分比较高的长辈,其他庄稼汉们就捧着碗或蹲或坐在屋檐下面。 顾崇峰和小狐狸就在一群长辈们中间占了桌子的首席。小狐狸心里没有这些框框条条的礼仪之说,首席或者下首对他而言根本无二,就是给他个破碗让他站到墙角去,只要碗里的东西好吃,他高高兴兴地就去了。而对于顾崇峰来说,是他高兴坐哪里就坐哪里,管他们乱七八糟那许多。所以两人心中此时根本就没有村民们对他们十分敬重的觉悟。 马肉是用清汤煮的,随便放了些调料,色相不敢恭维。其实若是精细点处理,马肉是非常好吃的,可村里人饿了这么久,哪还有那闲心,能囫囵煮熟了都不错了。尽管这样,味道闻起来还是特别香,而且看着大家嚼地津津有味,就更觉得香了。小狐狸没吃过马肉,刚一端上桌,迫不及待地就夹起一块咬了一口,结果肉太烫,烫得他嘴唇都红了,然后一个劲地吹气,没吹两下又急急往嘴里送。这一系列动作,十分十分地跌神医之前那种悬壶济世的气质的份儿。 村民们看到这样的神医,瞪大的眼珠子险些掉进碗里。 小狐狸千辛万苦终于吃到肉了,嚼了两下发现不对劲,没有闻上去那么好吃,再嚼两下,那一股子腥膻味道出来了,顿时想吐了。在霸王寨好吃好喝的养着,哪受得了这味儿。可在严重粮食匮乏的村里人面前把马肉吐出来,小狐狸说什么也干不出来,但硬要他咽下去,他也做不到,急得直看顾崇峰,求他想办法。 顾崇峰好笑地看着小狐狸,那家伙贪吃,被呛得眼泪都快飚出来了,那样子别提多搞笑了。他早知道这顿饭好吃不到哪里去,所以面前一碗没动过。 不少长辈看他不动,就很客气地说,“吃呀吃呀!” 顾崇峰说,“我吃。”然后捏住小狐狸的下巴,对着他的嘴吻过去,舌头轻巧地伸到里面,一下子就把他口里的马肉带了出来,还在他口腔里清理了一番,重重吸了一下。这一番倒腾,小狐狸的唇愈发红艳,顾崇峰又舔了舔才放开,末了津津有味地接着嚼那块肉,点点头夸奖道,“味道不错!” 村里人哪见过这场面,被刺激地说不出话来,陈阿生是早就领教过两人那喷鼻血的声音,这会儿倒淡定多了。 膻味儿没了,小狐狸觉得好受多了,但怎么也不愿再吃了,喝了点野菜汤,把自己前面的碗悄悄推到顾崇峰面前,让他解决去。顾崇峰表面上很享受地吃完了小狐狸的那份,内心则咆哮了无数遍——妈的太难吃了! 这样一番吃饱喝足,屋子里生起了大火炉,烘得暖暖的,几个长辈在说村里今后的打算,气氛其乐融融,小狐狸昏昏欲睡,靠在顾崇峰肩上打起了瞌睡,顾崇峰觉得无聊,头枕在小狐狸脑袋上,没一会儿也呵欠连连,心里想着再呆一会儿就回去,结果一不小心睡着了,但耳朵还是能听到村民小声谈论着中毒的人怎么怎么地,具体的不真切。 这一睡就睡了一下午,醒来时,发现自己和小狐狸身上盖着棉被,旁边放着一个火炉,火炭只剩了零星一点,四周很黑很安静,没有丁点声音。这里显然不是房间,连个窗户都没有,只有门上开了个小孔,而且味道很混杂,带着一股咸菜的臭味。 顾崇峰一惊,心想该不是趁自己不注意这帮村民就把自己绑了吧?稍微活动了一下发现,身上没有被动手脚。 “小狐狸,快起来,该回家了。”顾崇峰摇醒睡得香的不得了的家伙,这家伙两条大长腿都压在自己身上,脑袋拱在自己脖子附近,妈呀,还流口水了! 日子过的久了,两人越来越有点老夫老妻的味道,小狐狸也越来越不讲究了。 小狐狸揉揉眼睛,稀里糊涂地坐起来,望着陌生的地方愣了一下问,“这是哪儿?” “傻了吧。”顾崇峰拍了一下他脑袋。 “不是,”小狐狸认真地听了片刻动静,奇怪道,“怎么一丁点儿声音都没有?又不是山寨。” “还真是。”顾崇峰爬起来,整了整衣服,突然变色道,“该不是出事了吧!” 小狐狸也赶快起来,两人一齐夺路奔出去,等到了外面才发现,他们俩居然是在地窖里。顾崇峰心想这帮子刁民也太恶劣了,居然让他俩睡地窖。 可出来后,水潭村还是一片安静。什么声音都听不到,顾崇峰这才觉得很不对劲。两人沿着村中大路一直往前跑,快到村头时,终于听见了骚动声,顾崇峰松了一口气,要说睡一觉醒来,全村都死光了,也太恐怖了,听到人声多少心理安慰一些。原本想看看是什么情况让全村人都聚集到村头了,突然从树影里跳出来一个人影,把他俩拉住,急道,“顾老大小狐狸,你们去哪儿了,担心死我了!” “李文才?”顾崇峰意外道,“你怎么也来了?” 李文才喘得很厉害,拉着两人就想找地方躲起来,“下午飞龙寨的土匪来了,点名是来找你,现在满山抓你,你快躲起来。” “飞龙寨?”顾崇峰诧异,忽然想起之前小狐狸说的,立马担忧道,“他们已经到了霸王寨?毛力呢?” “我把毛力藏起来了,”李文才丝毫没有停顿,继续找藏身之处,一边说,“何止到了,都已经把寨子霸占了!” “他们多少人?” “粗略估计,一千。” 顾崇峰倒吸一口凉气,之前小狐狸说飞龙寨所有土匪加一起才一千人,现在光是到村里就来了一千,可见这短短半年时间里,飞龙寨壮大十分迅速。他顿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身处地窖了,恐怕是村民们故意把他跟小狐狸藏起来的,连李文才都找不到,更别提那些土匪了。 正在这时,不远处有几个土匪结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火把,似是在巡逻,顾崇峰几人立即躲进附近树林里。那几个土匪走过时,骂骂咧咧道,“娘的,真操蛋!这样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那龟孙子?” 41、正确的爱情观 顾崇峰三人就与在村中零散闲荡的土匪们打游击,好在有李文才这么个优良探路先锋,顾崇峰和小狐狸都是有惊无险,根本不可能被发现。 转来转去半个晚上,把整个村子都转遍了,除了中毒昏迷的人躺在床上不动弹,村里一个活人都找不到,也没看到有尸体,顾崇峰猜测是被土匪抓起来了,不知道关在哪里。 几人跑到村头,躲进一户人家柴房里休息,村头聚集了数十名土匪,看样子是特地守在这里,不让村里面的人逃出去。李文才在外面溜达,给顾崇峰和小狐狸把风,如果看到有人来了就立即来通知两人。 小狐狸坐在顾崇峰身边,一晚上像没头苍蝇一样,等整个村子都找遍了以后,忽然意识到顾崇峰在想什么,他严肃地说,“媳妇,这次真不是我们能应付地过来的,你打算怎么办?” 一千个土匪,他们只有三个人,正面冲突怎么算都不可能赢。 顾崇峰看自己鞋面,皱着眉,没说话。 莫名其妙地寨子被占了,虽说他迟早也是要弃寨离开,但被占与主动离开完全不一样,前者是很令人不爽的。还有那群村民……真叫人头疼,是救还是不救? 小狐狸抓住他的手,紧紧攥着。顾崇峰问,“宝贝儿,你说呢?” 小狐狸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反正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愿顾崇峰冒险的,这是他媳妇,全天下也只有这一个。村里人再喜欢自己有媳妇这样疼自己吗,村里人再喜欢自己又不跟自己过一辈子。 “咱走吧,”小狐狸下定决心说,“现在就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顾崇峰上上下下打量小狐狸,发现他表情很纠结,笑道,“现在就走估计不行,咱得上寨子把马车偷下来,里面有咱的干粮。” “可是……” 顾崇峰亲亲他的嘴,把他的话堵回去了,“我可不想在路上挨饿受冻。” 小狐狸觉得他说的有理,现在这样子逃难,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饿死或者冻死在路上。他点点头说,“反正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跟着。” 顾崇峰捏了捏他下巴,笑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黏人?” 小狐狸理所当然道,“以前你又不是我媳妇,而且以前我也不喜欢你。” “现在喜欢了?” “喜欢。” “多喜欢?”话一问出口,顾崇峰就有点鄙视自己了,这满满的充斥着无聊味道的问题。 岂料,小狐狸倒是很认真地在思考,然后说,“非常喜欢,没你就活不下去。” 顾崇峰心里一颤,情话他不是没听过,情书里、歌词里、电视里,多肉麻的他都接触过,可亲耳听小狐狸说出来,这滋味真不知道怎么说,甜是甜,但怎么就那么不得味儿呢。他把小狐狸搂进怀里,抱得紧紧,亲了亲他头顶的黑发说,“老婆,你这种爱情观是不对的,我听着瘆的慌。这世上没有谁离不了谁,都能好好的活下去。” 小狐狸不知道爱情观是什么意思,不过猜一猜就知道大概也就那回事,他没接话,不赞同也不反对,安安静静地任由他抱着。 天亮时,李文才走进来,看到两人偎在一起,在门口轻轻咳了一下以作提醒。 “有人来了?”顾崇峰问。 “没有。”李文才在两人身边坐下,“外面到处都有人把守。” 顾崇峰和小狐狸找到这户人家的地窖藏进去,依偎着又休息了一会儿,为晚上偷马车保存体力,白天李文才不好四处转悠,也就跟着在一起。 又熬到了晚上,三人悄悄从地窖里出来,外面巡逻的土匪反倒没有白天人数多了,可能是他们觉得找了一天一夜都没找到,寨主早就已经逃走了。 村里的人数并不多,沿着回去山寨的路上也没几个人。李文才不必说,顾崇峰和小狐狸要躲过这些人的视线还是很简单的。但越靠近山寨就能看到越多佩刀的土匪走来走去,这些人看上去也更加专业和凶悍,草丛中一丁点动静也能引起警觉,会跑近认真地检查一番,确定无误才会离开继续巡逻。 三人是天刚黑时就从村子里出来,摸到山寨时,天都快要亮了。李文才去看藏毛力的地方是否还安全,顾崇峰和小狐狸爬到寨子后面野树林里一棵最高的树上,躲在上面偷偷观察寨子中情形。李文才所说一千土匪,的确没有夸大,沿途过来零零散散地就不下五百人,寨子附近,光是守夜的都有几百,放眼望去,寨子前后到处是人影。 要从这么多人当中把马车拉出来,顾崇峰突然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否可行了。 小狐狸突然道,“顾崇峰,你看那里。” 顾崇峰顺着看过去,乖乖,所有失踪的村民都在,被捆得跟个粽子一样,蹲在寨子后院的菜地里,这群人周围没人看守,想来被捆成这样,不可能挣脱,就算挣脱了,外面几百个巡逻的人,他们就是插上翅膀也难逃。 顺着这些人,顾崇峰四处打量,看到寨子里后院的马厩里有许多马,原本寨子就有差不多五十匹,现在这群土匪又骑了不少过来,加在一起不下一百匹。 两人在树梢又熬了一个白日,中间李文才从寨子里偷了几个馒头出来。说起来顾崇峰真没这么窝囊过,明明是自己的老窝,愣是要靠偷才能填饱肚子,这乃自己人生中第一奇耻大辱。 此仇不报非流氓。 不过他也不是傻子,三个人对一千人硬碰硬,他是打死也不会做的。 就在这时,寨子里走出一个人,往村民们的方向走去,顾崇峰眯着眼睛仔细辨别,发现那人居然是阿牛。他心中一惊,联想到不久前他下毒的事,顿时知道是谁指使的了,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阿牛竟然与飞龙寨的土匪们搅和到一起去。 阿牛也不知道跟村民们说了什么,只看到村民们各个脸上表情恨恨,顾崇峰看着他们,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阿牛说了会儿话之后离开,没一会儿又从寨子里走出好几个人来,顾崇峰一眼就看到了为首的三个。 这么注意那三人,是因为这三人气质与普通土匪相比迥然不同,由不得人不注意到。中间那个四十岁上下,气度不凡,腰间佩剑,冷冷地傲视一方,光是那把佩剑的剑鞘,都觉得气势逼人,他左边的是一位三十来岁白衣飘飘羽扇纶巾的公子哥儿,长得眉清目秀,细皮嫩肉,一点都不像个土匪的样子,而他右边的,则是束身战袍满脸凶悍的年轻人,各个都非常有魄力。 小狐狸一见到这三人,登时张大了嘴巴,低声惊呼,“顾崇峰,我们要小心,飞龙寨三个当家一齐出现,他们一定早就预谋好了!” 42、谈判 那三人顾崇峰不认识,小狐狸很热心地介绍说,从大到小依次是李擎苍、李文博和李烨磊,各个都是心狠手辣的主儿,当年因为郝晋鹏曾经羞辱过老大李擎苍结了相当大的仇,李擎苍恨郝晋鹏恨到据说当年听说郝晋鹏死讯时哭得稀里哗啦,跟死了娘一样,只因为他没能死在自己手里。 如今领着大部队追杀到霸王寨,恐怕是哪里走漏了风声,以为郝晋鹏死而复生回来了,不然不可能让手下漫山遍野找寨主,而不是找叫顾崇峰的人。 小狐狸这些分析完,顾崇峰脸都黑得跟煤炭一样了,寻仇寻错了对象,自己当了冤大头,这事听着就那么让人不爽快。 那边三人器宇轩昂地走到村民们面前,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只看到陈阿生一脸忿恨地往李擎苍脸上吐了口唾沫,无奈他是蹲着的,高度不够,唾沫飞到李擎苍腰间就落了下来,掉在他脚附近。 即使这样,也激怒了李烨磊,这个年轻人骂骂咧咧地上前一步,抓住陈阿生衣襟就连扇了几巴掌,又狠又重,陈阿生被扇得口吐血沫。 几人还在唧唧歪歪地对骂,顾崇峰离得太远,听不见骂的什么,心里急得猫挠,让李文才去偷听。 再回来时,李文才脸色相当不好看,说,“他们在逼问村民你的藏身之处。” “哟,”顾崇峰意外道,“村民们什么时候开始跟我的关系这么铁的?居然严刑逼供下都不肯招?” 小狐狸说,“其实招了倒好,反正这群土匪肯定抓不住我们,而且大家也不用这么吃苦头。现在这样一来,这群土匪还以为我们和村民关系多好,到时候拿他们来威胁我们可怎么办?” “李文才,你能配毒药么?”顾崇峰想了想说,这群土匪能给村里下药,自己也能给他们下,寨子里肯定没有现成的毒药,去镇上买,一个来回黄花菜都凉了,所以还是靠李文才比较现实。说起来自己的心肠多么好呀,都没存这些害人的下作心思。 李文才托着腮考虑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说,“我没研究过毒,但知道有些草有剧毒,霸王山上就有,不过眼下深冬,能找到的不多。” 三人一起去山中找毒草,找了一天最后就只找来一小把枯死的,这个药量,最多能让一人上吐下泻,还不带致命的。顾崇峰觉得劳动力跟成果不成比例,就放弃了,不过草药既然找回来,说什么也要让谁吃吃苦头才行。 晚上,飞龙寨的土匪开伙。三个当家另起小灶,不跟大家一块吃喝,土匪们先把当家的吃食备好,三份一模一样的,搁在厨房里。李文才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把毒草磨成的粉末搅和到其中一份的汤里。 顾崇峰和小狐狸耐心在后山等着。 天完全黑后,李文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来,兴奋地大声说,“李烨磊倒下了,吐得昏天暗地!” 顾崇峰大喜,“咱去看看!” “等等,”李文才急道,“他们认定是你使的手段,现在寨子里戒备森严,很容易被发现。” 顾崇峰笑道,“要的就是他们人心惶惶。” 李文才很疑惑,顾崇峰笑嘻嘻地凑到他跟前小声地跟他交代了点事情,然后拍拍他的肩说,“辛苦你了,去办吧!” 小狐狸不知道顾崇峰搞得什么鬼,他有些担心这样子过去凶多吉少,可一直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两厢为难就什么意见也不表,顾崇峰做什么他安静跟着。 两人几乎是稍稍地靠近了一点山寨,就立即被土匪发现了,一时间,山林中大呼声警报声不绝于耳,几分钟之内,山寨前前后后燃起了许多火堆,将霸王山照耀的犹如白昼。 很快,几百个土匪一窝蜂围过来,将顾崇峰和小狐狸团团包围住,几乎不给任何说话的时间就动起手来。山林中有点好处,就是再多的人都没用,有空间施展拳脚的就那几个。土匪们一波波冲上去,都被顾崇峰打得满地找牙退下来,然后换上另一波上去,想要一齐出手,根本没那么大的地儿。 但长期这样也不行,几回合车轮战下来,就算顾崇峰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所以一时间,两人就处在逃也逃不掉打也不吃亏的状态中。 差不多三四次进攻之后,李擎苍和李文博出现了。 一看到自家老大,一干土匪都停下手,眼睛里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同时幸灾乐祸地看向顾崇峰,个个脸上表情都写着:接下来有你好看的。 远看李擎苍是个相当风度翩翩的中年人,即便落草为寇,这家伙身上自带大将之风怎么也掩盖不掉,可近一看,顾崇峰就觉得自己太抬高这货了,眼睛只有一条细缝,不说话时像躲在缝后面偷瞄人,下巴上有一小撮黑黝黝的小胡子,十分小人和猥琐。李文博倒是远看近看都一样,白白净净的一个读书人,但因为土匪身份,书卷气中带了不少邪佞。 “郝晋鹏!”李擎苍大叫,声音犹如洪钟,震得人耳朵痛。 顾崇峰扫扫耳朵,斜睨着他。 “你居然还活着,”李擎苍继续大叫,“苍天有眼,偏要你死在我手里!郝晋鹏,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顾崇峰笑了笑,压根当他在放屁。 李擎苍被如此无视,顿时想到了当年被郝晋鹏羞辱的日子,气急攻心,拔剑就要攻上来。 李文博一把拉住他,轻声道,“大哥且慢。”然后又面向顾崇峰说,“先听听他怎么说。” “李烨磊的命不要了?”顾崇峰开门见山。其实李烨磊中的毒,吐一吐拉一拉也就差不多了,但这群人不知道,只要自己趁机表现得高深一点,再吓唬一吓唬,他们肯定更加确信中了独门奇毒了。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那两人齐齐变色,就是看上去温文尔雅的李文博也突然狰狞了起来,怒道,“果然是你!哼哼,寨主好本事,居然能在我们眼皮底下下毒!” “比不得你们的本事,”顾崇峰反讽道,“悄么几儿的就让那么多人倒下了。” “我要杀了你!”李擎苍叫道。 “大哥,冷静一些!”李文博低声道,“别忘了三弟。” 李擎苍看了一眼他,渐渐冷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用剑指着顾崇峰道,“把解药交出来,否则要你们死无全尸!” “我偏不交,你咬我啊!”顾崇峰笑着说。 “你……!”李擎苍看着他这个样子,还真的没办法。 “郝寨主,”李文博拱了拱手道,“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你说。”顾崇峰点点头。 “交出解药,留你们全尸。” “呵呵呵呵呵呵,”顾崇峰冷笑,“还真是大言不惭。” “二弟,”李擎苍插嘴道,“还跟他啰嗦什么,等大哥宰了这臭小子,什么解药拿不到。” 李文博冷笑道,“大哥说的是,就这么办。” 顾崇峰心中一凛,小狐狸曾说李擎苍武功盖世,他不知道盖世的水平是什么样,但从这人落地沉稳无声的脚步以及剑尖一丝不颤的手法来看,这人底子确实很优秀,至少比他之前遇到的那些都要好。要是只有李擎苍一个人上来,一对一的话,他一点儿都不担心,但现在这么多人,可就不好说了。 “飞龙寨的当家要以多欺少么?”顾崇峰义正言辞地问,相当正气无比,那样子就是非常不屑以多欺少的。 李擎苍要说话,李文博急忙拦住他说,“寨主别打鬼主意,我们要你的命,跟以多欺少没有任何关系。” 顾崇峰瞪了眼他,要是李擎苍说不定就上当了,偏偏多个李文博,这家伙看上去没那么好好忽悠。于是换了话头道,“那这样,咱们一对一比试。你赢了解药拿去,我赢了你们所有飞龙寨的人退回去。” “郝寨主打得好算盘,”李文博笑道,“怎么算都是我们吃亏。为什么要跟你比?我们大可以把你们杀了,要什么有什么。” “那可不,李烨磊中的毒,全天下只有这一枚解药。”顾崇峰从怀里摸出一粒事先搓好的泥丸,作势要捏碎它。 李文博脸色果然变了变,李擎苍道,“一对一便一对一,你以为现在你还是我的对手吗!” 眼看不得不答应,李文博立即说,“不论输赢,霸王寨都不可能再还给你,寨主,你既然已经没有手下,又何必占着这么好的地方,换个条件吧,也许我们能答应。” 霸王寨占尽了天时人和,周遭的土匪们老早就惦记着这么一块肥地,郝晋鹏死后飞龙寨就想占了这个山头,但碍于朝廷,一直没有动作,但如今既然已经有人开了先河,那他们就不可能再无动于衷了。 “行!”顾崇峰爽快道,“我赢了,你把村民的解药交出来,给我们准备一辆马车,好吃好喝地送我们离开,寨子就丢给你们。” 李文博笑道,“解药?哈哈,真让我吃惊,本来还担心寨主跟村里无甚瓜葛,白白浪费了我的好毒。不过此时看来,这毒下的真不错。行,你赢了解药给你,但你输了你就给我们磕一百个头后领死!” 顾崇峰没给他回应。 这一番讨价还价让小狐狸颇惊讶,没想到顾崇峰这么轻易的就用山寨给村民们换解药了。他本身并不介意救村民,但很担心顾崇峰如此看重村民们,假如李擎苍他们再用村民反过来威胁他怎么办? “来吧!”李擎苍大吼,他早就迫不及待要杀昔日仇人了。 “慢着!”李文博眼中精光一闪,看顾崇峰自信满满,担心自家老大吃亏,立即出口阻止。 “你又怎么了?”顾崇峰不耐烦道。 “你那边有两个人。”李文博视线落在小狐狸身上。 小狐狸比顾崇峰矮一个头,看上去也较为瘦弱,因天生的仙风道骨,比读书人还显得读书人,李文博一下子就将主意打到了他身上。 李擎苍此时也注意到了小狐狸,一条线的眼睛顿时睁大了一些。 小狐狸手里还握着之前打架时抢来的刀,他趁机砍倒了几个人,脸上沾了少许的血,使得本来就长得天怒人怨的脸上多了丝妖冶,尤其吸引李擎苍这类天生的恶人。 这个眼神让顾崇峰非常反感,恨不得立即上去捅瞎那双眯眯眼,他拉了一把小狐狸,说,“宝贝儿,到我身后去。” 小狐狸很听话地站到他身后。 听这话和这反应,大家立即明白了两人的关系,李擎苍更是兴奋地全身颤抖,叫道,“赌注加上他!我要他!” “滚尼玛壁的!”顾崇峰大怒,不客气地呸了他一脸痰。 李擎苍一眨不眨地盯着小狐狸,完全被他吸引了,满不介意地抹了抹脸上的痰,嘿嘿笑着说,“等我杀了你,他就是我的了。” “大哥,”看顾崇峰快红了眼,李文博赶紧说,“别心急。郝寨主,既然咱都是两个人,你对我大哥,那个小兄弟就跟我这个读书人应付应付吧。” 李文博太会算计了,顾崇峰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小狐狸冒险,正要开口拒绝,忽然看到李文才跑了回来。 “都办妥了?”顾崇峰小声问。 “嗯。”李文才点头。 这一耽搁,李文博就当他答应了,从腰间扯出一把折扇来。 顾崇峰皱皱眉,还不等说话,小狐狸已经举着刀迎了上去,一边跟李文博对砍还一边回头说,“媳妇,我相信你,快去砍死那混蛋!” 顾崇峰脸都青了,李文才立即跑到李文博身后,趁机绊一下他的脚,拉拉他的折扇,或者偷偷拧一下他的命根子,疼得他嗷嗷叫,小狐狸就趁机猛砍,两人端的是相当阴险无耻。 没一会儿李文博就狼狈不堪,他就搞不懂了,怎么老天好像跟自己对着干一样,老在关键时候坑他。 有了李文才,顾崇峰放心多了,戴上拳套与李擎苍斗到了一起。 43、离开山寨 顾崇峰坐在李擎苍身上,随手抢了他的剑,一戳一挑,只听李擎苍一声惨叫,两枚圆溜溜的眼珠从眼眶里挂了出来,由一根筋牵着,悬在鬓角。 李擎苍疼得身子躬成虾米。 “知道你这眼为什么要瞎吗?”顾崇峰给他摆正了,抓住他的腰带,嘶啦一下,就把他的裤子给扯了,用剑尖拨了拨他的命根子,“因为你看我的人动了不该动的念头。” 李擎苍吓得连连往后退。 顾崇峰咧嘴笑了起来,“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这鸟样,敢惦记我老婆,嗯?” “不不不不敢了!”李擎苍捂住自己胯间,惊慌无比,嘴里连连大叫,“来人!来人!杀了他!快杀了他!” 众土匪面面相觑,大当家已经这样狼狈了,转身去看二当家,只见二当家正被人压在身下猛扇巴掌。当时动手前可都说好了旁人不得插手,还夸海口谁敢帮忙就砍谁的头,如今呢?不帮肯定是找死,大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小狐狸正扇得高兴,当初顾崇峰教的太对了,对于这种人就得用巴掌,太解气了。完全没注意到周围人突然变化的眼神。 李文才拉了他一下,小狐狸这才发现异变,立即放了李文博,往顾崇峰身边靠,提醒道,“媳妇,不好了,他们出尔反尔!” 小狐狸听到顾崇峰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继而是李擎苍撕心裂肺的叫声传来,他扭头一看,只见李擎苍下身一片血迹,身侧一团血肉往前滚去,小狐狸下意识夹紧了双腿。这得多疼啊! 顾崇峰身上有不少伤口,李擎苍到底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剑抵在李擎苍的脖子上,居高临下地瞧着他,冷冷道,“疼不?疼就对了,以后记住,老子叫顾崇峰,不叫郝晋鹏。” 李擎苍痛得全身痉挛,一个没忍住,背过气去了。 李文博再也顾不得老三的解药了,爬起来,捂着红肿的双颊恼羞成怒,指着顾崇峰道,“杀了他!” 众土匪一拥而上。 同一时刻,后院忽然传来马匹嘶鸣声,众人一愣,然后就看到上百匹的马从山寨中涌出来,再一会儿,村民们拿着竹竿跟在马屁股后头大叫着奔了出来,各个都相当愤怒。 土匪们大惊,绳子明明绑的相当牢固,村民们是怎么挣脱的? 马匹很快冲出来,速度太快力量太重,一百来匹的马四散开来,立即把几百个土匪冲的七零八落,上百来个村民立即统一围到人少的地方去,一人一棍子往死里抽,没一会儿就解决了一小撮,然后继续冲往下一撮。 顾崇峰趁人不注意拍拍李文才的肩膀,夸奖道,“干得漂亮!” 村民们是出其不意兼一鼓作气,这些土匪则先亲眼看着当家的惨淡输场,现在又来这么一出,各个都傻了眼,一下子忘了迎头痛击,只知道抱着脑袋狼狈鼠窜。 没一会儿,土匪们就逃的逃死的死,转瞬间,霸王寨就啊呜的惨叫声。 追杀大概持续了数个时辰,天即将亮时,才慢慢安静下来。 村民们还要去追那些逃散的土匪,被顾崇峰拦住。这群土匪说到底都是些亡命之徒,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别提这群人了,适可而止便好,犯不着为了他们送了命。 顾崇峰来到李文博面前,伸手到他怀里摸索了一通,摸出一个小瓷瓶,话也不多说,直接用剑抵在他胯间。李文博一哆嗦,立即道,“这就是解药!一人一粒即可。” 顾崇峰把小瓷瓶丢进陈阿生怀里。 村民们七手八脚把李文博和李擎苍绑了,打算交给官府,这俩魔头可值钱了。后续什么情况顾崇峰没管了,这一通闹腾,再没有留下过年的好心情了,打算直接离开。 收拾了一整天,这群土匪在山寨糟蹋了不少东西,能带上的比原先预备的少了一半多。一辆马车,毛力裹着被子就跟一堆杂物塞在一起,就这,还算待遇最好的了。李文才坐在马车车顶,顾崇峰和小狐狸穿的严严实实的,在外面赶车。 马车刚到村里,陈阿生就领着所有村民赢了上来,送到村头,陈木匠亲自做了辆马车出来,据说是连夜所有村民一起砍树裁木料帮着赶出来的,大家还从山上跑散的马里抓了四匹回来,做成一辆马车送给顾崇峰。 一个两个道谢的话都没有这匹马车让顾崇峰高兴,多了一辆车之后,人就可以留在车里休息了。 陈阿生搓着手站出来,激动地说,“顾先生,您……您用山寨换来解药给我们……我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我代表乡亲们保证,无论何时,只要您回来,水潭村永远都欢迎您!” 顾崇峰摆了摆手,没说话,打了下马鞭,悠悠在在走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土匪们纠集在一起,那个李烨磊领着余党从村民手里把他大哥和二哥抢了回去,但也和村民定下了约定,以后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顾崇峰他们一路往西南方向走,全部是崇山峻岭,放眼望去看不到一户人家,青石板一直往大山深处通去。 小狐狸也赶了一辆马车,等到没人的地方,把马鞭交给李文才,自己爬到顾崇峰身边坐下,盯着他看,一盯就盯了半时辰。 顾崇峰摸摸脸颊,笑着问,“我脸上开出花了?” “你为什么把寨子丢给他们?”小狐狸一直想不通这个问题,都赢了,还不赶紧把人赶出去,以后自己回来在哪里住?他可不相信顾崇峰真的愿意为村民们把寨子抵出去。 顾崇峰搂着他亲了一口,笑眯眯道,“好戏在后头呢。” 霸王山西南面一直走,大约六百来里路,就能走出国界,直接到一个番邦小国。 在路上走了大概八天,还未出界,终于在深山腹地遇见个村庄。村庄非常小,总的不过十来户,零零落落地分布在深山之中,最近的两家相距一里路,但是中间隔了道万丈悬崖,两家人每天能站在崖对面互相靠吼来交流,但真要相聚,可能走个几天几夜也不一定能到彼此家中。 而且因为几乎不受外界打扰,这里一丁点儿都不受饥荒的干扰,相比较之下,更像个世外桃源。 顾崇峰初次到这样的村落,觉得很新奇,正好快要过年了,就打算在这里过完年再说。 找到一户住在山脚的人家,这人家总共有两个宅子,彼此相邻。一个宅子住的是老夫妻,另外一个住的是儿子一家,宅子相当简朴,全木质结构,底下用木桩打底,空出来一块,里面养着鸡鸭,有点儿像顾崇峰以前见过的吊脚楼,但是没有那么精细,想来底下那些间隙也是用来防潮和虫鼠之类的。 宅子虽然简朴,但胜在房间多,顾崇峰原本想花点银子租下一个宅子,但这户人家没接受,只说远来都是客,没那么见外,想住下就住下,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这可把顾崇峰惊着了,这样质朴的村民,上辈子他是没遇到过,这辈子遇见水潭村那群刁民更别提了,在水潭村放个屁不收费说明放的时候他们没闻到,不然试试看。 钱他们不收,顾崇峰打算从马车里拿些吃的给他们。这户人家有两个小孩,大的是个女孩,十一二岁,小的是男孩,八岁左右,也不怕生,家里头一次来客人,好奇地不得了,围着马车打转,也不知道怎么就从马车里翻出两个琉璃杯。 这两个琉璃杯是当初两人喝交杯酒用的,用完之后顾崇峰就没管扔在哪里,没想到现在倒是被小狐狸千辛万苦地带了出来。 小狐狸一见到琉璃杯,立马抢过来抱在怀里,他不动作还好,一动作,更引得两个小孩无比好奇,睁着大眼睛滴溜溜望着他,只想要那对琉璃杯。 顾崇峰小声哄道,“老婆,咱不跟小孩见识好不好?” “不行,”小狐狸坚决道,“其他的东西他们随便拿,这对酒杯不行。” 琉璃杯实在算不得什么,但这是小狐狸和顾崇峰之间唯一成双成对的东西,小狐狸就特别重视。顾崇峰粗枝大叶的臭流氓一直不太在意这方面,从成亲以来就没送个礼物什么的,偏偏李文才往家里买的书籍里面,有不少记载了历史风流才子的风流韵事,又浪漫又甜蜜。小狐狸没谈过恋爱,对书里记载的东西羡慕得不得了,这对琉璃杯承载了他所有关于浪漫的幻想,轻易送人肯定是不愿意的。 “好,”顾崇峰虽不明白琉璃杯重要之处在哪里,但也不会拂了他的意,立即说,“咱不给。”转身去马车翻,想找点更值钱的东西来,可找来找去也找不出能哄小孩的东西了。 小狐狸看他那为难劲儿,觉着自个儿有点矫情了,不甘不愿地把琉璃杯递到女孩儿怀里说,“拿着吧,送你们了。” 小姑娘抱着酒杯,拉着弟弟兴高采烈地跑了。 “还是老婆最贴心。”顾崇峰笑眯眯地转过头来,发现小狐狸虽然送了,可那一脸掉肉的心疼模样,看着都揪心。他就奇了怪了,这对琉璃杯又不是金子做的,至于吗? 44、野人村夫 顾崇峰在老夫妻那座宅子住下,老夫妻则搬去跟儿子一家将就。 宅子除掉底部,只是平常的一层平房,大门前面是五级木质楼梯,楼梯上去就是大堂,按照这个村落的习俗,村中没有祠堂,家家户户的祖宗牌位就供奉在自家大堂里,大堂两边分别有两个房间,一边用来当厨房和饭厅,另外一边就是两个卧室,没有客厅,这里客人少,偶尔来客人,饭厅就兼备客厅用。 宅子前面是一大块空地,空地往下是被老夫妻家世世代代开坑出的一片梯田,此时田地里白雪皑皑,田地再往前,绕过一条清澈的溪涧就是整片整片的竹林,青翠欲滴,越过竹林,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深山老林,林中雾霭朦朦。老夫妻一大家子,都是自给自足,冬天的时候,蔬果较少,年轻力壮的儿子会跟村里的伙伴结伴进山打猎。山中猛兽比较多,危险但收获一般也很丰盛,冬季年轻人们一般一个月进一次山。 这里真正的远离尘嚣,对着大山吼一句,回音能传的老远。大片绿色,让人的心情说不出的恬淡安静。 转眼就到了除夕。顾崇峰和小狐狸在厨房准备年夜饭,食物在路上吃的七七八八,所剩不多,但好在种类还算丰盛,一顿年夜饭还是备得出来的。 小狐狸给锅灶里添柴禾,顾崇峰系着围裙在煎鱼,李文才打了水在一旁洗番薯。正忙着,突然听到脚步声。 这里家家户户白天是不闭门的,邻居们都是直进直出。 老夫妻的儿子富贵站在门口,挠了挠头发说,“顾哥,在做饭啊?” 他说话有浓重的乡村口音,说得稍微快一些就没人能听懂了。富贵很意外顾崇峰亲自做饭,不论这个山村多封闭,男人下厨房都是极少的事。不过想想这家子都是男人,不下厨也没办法。 顾崇峰挥散挡住眼睛的油烟,将鱼翻了个身,应道,“是啊,找我有事吗?” “俺爹让你们晚上到俺家一起过年,大家一块热闹。”富贵说。 他是好意,过年就图个热闹,人越多越好,顾崇峰一家就两个人,太冷清了,老夫妻琢磨着就让两人一起到家里来。 几番推辞,架不住老夫妻一家的热情,顾崇峰只得答应了。 村落里的除夕风俗是在年夜饭前,先放炮竹。炮竹是很久之前赶集就准备好了的,此时远处的人家已经开始点上了,一声接着一声,漫山遍野都能听到,为这安静的深山里活络了一些气氛。放完炮竹再把列祖列宗请出来,这是在除夕夜是相当重要的事,一家老小烧纸磕头保佑来年平平安安。虽然那些个排位不是自己祖宗,但顾崇峰跟小狐狸也跟着磕了几个头。 老大娘和蔼可亲地笑着提醒小狐狸说,“娃儿,跟祖宗许个愿,祖宗会帮你实现的。” 小狐狸赶紧闭上眼虔诚地许了个,许完后看到顾崇峰也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他凑近耳朵偷听,结果就听到他说,“列祖列宗在上,保佑我老婆愿意让我夜夜七次,次次姿势不同。”在这么肃穆的时刻这货还没个正行,气得小狐狸狠狠拍了一下他后脑勺。 给祖宗请完安就是年夜饭了,山中农户吃的都是土家菜,做了琳琅一桌,把小狐狸馋得口水都快下来了。年夜饭喝的酒是自家酿的米酒,又醇又香,小狐狸因为馋,没算好量,还没开始吃菜呢先咕咚咕咚灌了许多。农家酿的米酒没有其他添加物,浓度不低,两杯下去,他就飘了。 小孩们的压岁钱也是在年夜饭席间给。顾崇峰不可能真的在人家白住,但人家坚持不肯收钱,他也不想坏了这情谊,就给两个小孩子准备了丰厚的红包。俩小孩欢天喜地地接了红包,给顾崇峰和小狐狸磕了头,说了许多吉祥话,小狐狸喝多了,举着酒杯也吭哧吭哧给顾崇峰磕头,完了还特迷茫地问,“媳妇,我的红包呢?” 顾崇峰怕他丢人,赶紧把他扛回去,小狐狸在他肩膀上张牙舞爪,扒住门框死也不松手,大叫,“我还没吃够!媳妇媳妇,快放我下来,我还没吃饱!”惹得老夫妻一家子笑得前仰后合。 顾崇峰哄他,“咱回家吃。” 原本以为差不多就得了,岂料小狐狸居然委屈地大叫,“你虐待我!琉璃杯送人了,还让我饿肚子!” 顾崇峰惊奇地不得了,小狐狸怎么就那么在意那对琉璃杯呢?把他搬回房间后,趁着他迷迷糊糊套他的话,小狐狸却啥都不说了,翻个身睡过去了。 李文才捧着带回来的饭菜吃的津津有味,顺便在一边幸灾乐祸一下。最后看顾崇峰实在想不通才好心好意地提醒道,“也不想想你俩之间共有过什么。” 顾崇峰脑海中瞬间闪现的是自己和小狐狸结合处,自己在他身体里,啧,可香艳了……呸,太色丨情了!他摇摇头,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点什么。 春节过后,天气渐渐回暖,但始料不及的,正月中,天气突然恶劣,居然又下起了大雪。这次大雪比年前任何一次都要大,连下三天两夜,数万大山均是银装素裹,相当壮观。这天,富贵扛着一袋火炭进屋说,“顾哥,大雪封山了,要出去恐怕不容易,你们在这安心住着。这些木炭是给你们取暖的。晚上睡觉门窗关紧些,山里大雪,野兽找不到食,会下山来。” 顾崇峰道了谢,心中却想,大雪封山未必是坏事,外面的人进不来,自己可以放心地在这里住着。不过到底要住多久就不好说了,假如是长期的,还得在这个地方盖个自己的屋子,再跟大娘大爷租两亩地,如果真留在这里当个野人村夫,也挺不错。 晚上,顾崇峰跟老大爷商量,老大爷敲了敲旱烟烟杆,呵呵笑道,“别计较,你就在俺们那屋住着,一年半载的没事,要是真打算长住,等到天暖和俺老头帮你喊上村里的汉子,盖个木屋也就两三天的事儿。至于地嘛,俺家多的是,你要种就挑靠近水沟的那两亩,肥,产粮多。” 这事就敲定了,不过顾崇峰他们没一个会种地的,之前都是毛力帮忙,如今毛力还没醒过来的意思,他们就只好自己动手了,于是小狐狸和顾崇峰没事就去大爷大娘那里讨教种地的具体事宜,打算等雪融了,就该播种了。 之后,没事时两人也虚心向富贵媳妇请教怎么缝补衣物,这东西其实是帮李文才问的,李文才没办法在外种地,否则太阳一晒,都成灰了,所以家里的事情交给他了。这里没有裁缝,老夫妻一家的衣服大多由兽皮改制或者自家种麻纺布,都是自家女人手工缝制的。这里的女人人人会女红,也许手艺算不上精细,但肯定耐磨,质量好。 理论知识学了半个月,大雪终于融化殆尽。老夫妻家地多,雪融后就开始忙起来了,一家子给被雪埋了的蔬菜松松土,也顺便补些时令蔬菜的种子进去。顾崇峰一家如今吃的都是从老夫妻家地里摘的菜,所以很主动地扛着锄头一起帮忙,也顺带着学学种地到底是咋回事。 这个时节,大多是萝卜白菜。村里种萝卜,是先将一把种子洒进土里,等种子发了芽,整块地都是绿油油的萝卜苗儿,在萝卜苗三寸来长的时候,就拔掉一些,留下一些好的苗子继续生长,这样优胜劣汰轮个几遍,等到快长萝卜了,最后再拔掉一些,每个坑里只留下最好的苗儿,这样结出来的萝卜又白又大。 这天,老大娘手把手教顾崇峰,如今地里的萝卜苗正好赶上拔第一波了,这个时候的苗儿又脆又嫩,顾崇峰大手下去一抓,整个坑里的苗儿都给扯断了,老大娘就呵呵地笑着说不对不对,然后一边教一边赶紧重新补几株苗儿到坑里。 顾崇峰连连点头,全神贯注地学,可学来学去,理论都明白,一下手就辣手摧花了。小狐狸跟着老大爷在后面给地里撒草木灰,看顾崇峰拿笨手笨脚的样子,哈哈大笑。笑声让老大娘注意到了,于是痛心疾首地放弃顾崇峰,把小狐狸喊过来改教他。好在他手脚比顾崇峰灵活多了,一拔一个准儿。老大娘满意极了。 拔出的苗儿不要扔了,是可以吃的,而且特别好吃。顾崇峰相当意外,他只知道萝卜可以吃,没想到萝卜叶儿也可以吃。老大娘儿媳说,这些绿苗儿先放热水里烫一遍,烫的程度与萝卜叶儿年龄相关,越老需要烫的时间越长,像现在这种特别嫩的,只要稍微过一遍就行了,然后再在冷水里涮一涮,最后再下锅炒,相当爽口。 小狐狸一听说好吃,激动地不得了。老大娘看他欢喜,就把这苗儿让了一半给他,他笑逐颜开地背回家去了。晚饭吃的就是这苗儿,特别嫩特别好吃。 一年开春,是播种的季节,经过一个冬天的沉淀,土地都硬块了,要想种子的发芽率最大化,很大程度上决定于土地翻得够不够松。 老大娘一家开始犁田的时候,顾崇峰和小狐狸也打算开始捯饬他们那两亩良田了。 村里没有牛,犁田只能靠人力。顾崇峰在前面充当牛,背着绳索,踩在泥里一步一步往前拉,小狐狸在后面掌控犁头。犁田是技术活,掌控犁头不翻倒相当重要,小狐狸把理论牢牢记在心间,上手时还是紧张。一开始两人配合着基本没什么问题,而且犁出来的纹路相当漂亮,等到两人犁到田对面开始掉头时,问题就出来了,小狐狸犁的深浅没掌控好,犁头的角度也弄对,顾崇峰一个劲地往前拉,结果犁翻了,小狐狸一下子跟着犁滚到了泥里,顾崇峰没收住力气,自己也被反作用力拉得跌坐下来。 两人索性就赖在泥里不起来了,坐着歇息一会儿。这两亩田是水田,水量很足,泥是稀稀拉拉的,两人这一折腾,几乎从头到脚都是泥,整个儿成了泥人。顾崇峰盯着小狐狸的脸看,小狐狸抹了一下,本来脸上还没多少泥,这一抹整张脸都花了。 惹得顾崇峰哈哈大笑,他指了指小狐狸又指指自己的左脸靠近下巴的地方。小狐狸愣了一下,用手去搓自己脸上同样的地方,一下子摸到一条软乎乎的东西,扯下来一看,居然是条蚂蝗,他用力捏死了,然后爬起来说,“继续吧。” 一整天下来,俩人一齐摔翻在泥里无数次,但成果还不错,犁了有半亩。傍晚回到家,两人卷着裤腿站在门口,李文才惊得一个趔趄,瞪着眼前两只看得到眼白的泥人,“这这这是谁和谁啊?!” 不过后来习惯了他俩这样,早晨干干净净的出门,傍晚鬼一样的归来。不过李文才始终嫌弃他俩,脏得要命,一套衣服拿去洗,能刮下来十斤泥,也没见别的庄稼汉这样啊,就他俩好像不是去干活,纯粹去泥里打滚了。 晚上,小狐狸给顾崇峰捏肩膀,绳索在他肩上勒下红彤彤的血痕,小狐狸看着有点儿心疼,就跟他商量,“媳妇,要不咱买头牛吧?” 顾崇峰笑着道,“你打算住多久啊还要买牛?” “嗯?”小狐狸一怔,他都有点儿忘记了只是暂住,其实就算长期住下来也不错,这里一点都不比霸王寨差,这么想着,他也就说了,“要不,咱就住下来?” “在这儿?”顾崇峰问,“你不是一心想回山寨吗?” 小狐狸想了想说,“这里也不错。” “真长住?” “嗯,”小狐狸躺下,吁了口气说,“其实不管在哪里,只要咱俩在一块就行了。” “那当然。”顾崇峰咧嘴一笑,躺他边上,手快速地溜进了他的衣衫里。 小狐狸一把抓住他的手阻止他的动作,鲤鱼打挺般跃起来,坐到他腿上,一边解他的腰带一边说,“今天你累了,我来。”然后俯身与他热烈地拥吻。 顾崇峰只在小狐狸身体里释放了一次,小狐狸倒是射了两次,清理过后两人拥着睡了,现在每天要做大量的活,不能再像之前那么荒丨银,要保留体力。 买牛当然不是一句话的事,牛非常的贵不说,也不知道去哪里买。最后还是只有靠顾崇峰当假牛完成的。他俩的两亩田,犁了整整四天不算,翻的土一时深一时浅,远远看着,坑坑洼洼好比狗啃的。老夫妻家的田地与他们比邻,犁的又快又好,一条条深浅平均翻过的黑土如鱼鳞般整齐。顾崇峰和小狐狸站在田埂上望着两厢的对比,觉得有点儿羞愧。不过生手嘛,来年就好了,第一次对自己要求也不需要太高。 老夫妻一家十几亩田,下地干活老夫妻和儿子儿媳虽然有四口人,但全部给地翻个遍,也是个不小的力气活。顾崇峰与小狐狸自家地犁完了,就去帮他们,等十几亩地全部弄完,打算一起播种,老夫妻地里种什么他们就跟着种什么,有样学样,就是那些个蔬菜种子还得问老夫妻家拿。 天气暖和了,一家子都换上了李文才做的麻布衣服,手艺十分惨不忍睹,老大娘儿媳看不过去,好心地把他们的衣服搬回家,在每件衣服的手肘、膝盖、肩膀处绣了华丽的牡丹花,让衣服看上去顿时提高了半个档次不说,而且这些位置加固,使得衣服更耐穿。深山里人都这样,日子简朴,但会想方设法弄点儿小玩意给生活多添点儿趣味。 转眼过了开春,这天富贵跟村里的伙伴们约了时间上山打柴。因为山里野兽多,所以进山做什么都是结伴的,最少五个人,太少不安全,村里老人家说山里有老虎。 富贵上山前邀了顾崇峰,这一家知道顾崇峰夫夫俩不是正宗村夫,初来乍到,还得什么都帮衬提点着些。刚开始知道两人关系时,其实一家老小也着实吃惊不小,但发现两人跟普通夫妻没什么差别,也是一张嘴吃饭两条腿走路,就没那么大惊小怪了。 家里确实没柴禾了,顾崇峰把老大爷给他的一把柴刀放到磨石上磨了,然后绑在腰间,跟着富贵上山。小狐狸在家挑选即将要下到地里的种子,把种子里那些瘪的、坏死的、一看就是发不了芽的给挑出来。这是细致活,因为感激老夫妻家提供的帮助,所以小狐狸跟李文才两家一起挑,十几亩地的种子,也是个不小的工程量。 顾崇峰是早晨出门的,小狐狸一直挑到傍晚,李文才把晚饭都做好了,顾崇峰还没回来,而富贵背着一大捆柴早就回来了,小狐狸见不到人就去找他询问,岂料富贵惊讶道,“顾哥不是中午就回来了吗?” 45、离谱的礼物 顾崇峰迷路了。在这种比原始森林还原始的森林里,又是大晚上,虽然有月亮,可树木太茂密,月光根本照不进树林,迷路简直让他焦头烂额。 中午要先回来是因为在山上挖到了一棵野山楂树,想着移回家种在门前,等结山楂了小狐狸肯定高兴。谁知道走到半路撞见了两匹灰狼。 青天白日的居然撞见狼,顾崇峰觉得自己真是撞头彩了。跟两匹狼大干了一架,这种丛林就是野兽的天堂,顾崇峰很吃亏,他的左小腿在干架过程中不小心摔骨折了,狼从他的腿肚上撕下来一大块皮肉,两匹狼一匹死了,一匹受伤逃了。 就是在干架的途中,追着赶着,一不留神跑偏了路,如今在哪里都不知道了。 好在听到水声,顾崇峰砍下两截松树枝当拐杖,一瘸一拐地沿着水声走,没一会儿找到一条溪流。 他手里还拖着那匹死狼的尸首,把死狼往边上一扔,先捧着水喝了几大口,然后开始清洗伤口的边缘。狼下口很凶,到此时顾崇峰才发现伤口深可见骨,甚至有一块小拇指甲盖大小的骨头被啃得连在伤口的皮肉外面。这种骨头留在肉里恐怕也只是坏死的份儿,说不定还要发炎。顾崇峰一咬牙,把这一小块骨头给挑了出来,疼得他直抽气。不宽的涧溪没一会儿就给染红了,处理地差不多后立即撕下衣服包扎伤口,然后又劈了截树枝固定自己的断腿。 等一切弄完,环境都安静了下来,顾崇峰靠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休息,手里还拿着那一小块骨头发呆。死狼尸体已经僵硬,狼牙还露在外面保持着攻击的表情,这是被他一柴刀砍死的。 闲着也是闲着,顾崇峰忽然对那狼牙起了兴趣,拿起刀,敲了几枚下来。 他重新坐到溪水边,挑了一枚最大的狼牙,拿出别在腰后的拳套,开始在石头上打磨狼牙。他做手工活儿实在没天赋,好好的一枚坚硬牙齿愣给磨断了,但他也不气馁,好耐心地坐在水边,一根接着一根的磨,时不时拿起来看看满意不满意,溪水反射的光芒落在他俊朗的侧脸和笨拙的双手,认真地像在挖宝藏。在磨断三根、两根磨出来的形状不如意,第六根的时候,顾崇峰终于在小拇指长的狼牙中磨出一个洞来,又把这根狼牙打磨成水滴状,但因为牙齿本身材质和形状,这水滴就好像在落下来时被风吹了一下,变形地很厉害。他把自己那块腿骨嵌进磨出的洞里,做了些小修饰,使得两厢牢牢卡在一起,然后抽出一根细长狼筋,洗洗干净从这狼牙洞里穿过去,最后打个结。 做成这么个小东西,花了整整一夜,顾崇峰欣赏着劳动成果,相当地开心。太阳初升,他站起来,忽然感到一阵头晕,扶住树干才站稳。晚上流了太多血,又没休息好,头晕也正常。 他看看日头,判断了下大致方向,找条路开始往山下走。可走了一阵就有点儿不对劲了,越来越头晕不说,伤口也迸裂了。他不得不重新停下休息,一摸自己额头,妈的,发烧了! 大概是晚上泡了太久的冷水导致的。顾崇峰晕晕乎乎地坐下,没一会儿就想睡了。这种深山老林里睡过去,到处有野兽出没,还能不能醒来都说不定了,他一边告诫自己千万不能睡一边眼皮像灌了铅,怎么也抬不起来。 迷迷糊糊地坚持了大概半个时辰,忽然听到了小狐狸的声音传来。 “媳妇——顾崇峰——”小狐狸一遍一遍地喊,急得满头大汗,找了一夜就喊了一夜,此时嗓子只要咽口唾沫都痛。他领头往前冲,身后还有十来个村里的汉子,富贵一个劲地提醒他慢点。 顾崇峰想大声回应,可惜嗓子哑了,喊不出来。 “媳妇!”小狐狸拨开灌木丛,一眼就看到靠在树干上的顾崇峰,他立即狂奔过来,一边大声对身后道,“在这里!” 山里到处都是藤蔓和树枝灌木,没有好下脚的地方,小狐狸跑得跌跌撞撞,火急火燎地就像一只逃命的鹿上蹿下跳,顾崇峰看着看着就笑了出来,沙哑着嗓子说,“你慢点,我没事。” 小狐狸跑到他身边,脸上焦虑之色溢于言表,结果看到他居然在笑,气得狠狠捶了下他,说,“还敢笑!” “不笑了,”顾崇峰立马收敛了,抓住小狐狸的手,从怀里把那个狼牙摸出来,放到他手心里,“宝贝儿,喜欢不?” 小狐狸一愣,心里一阵激动,这玩意儿丑得离谱,以前从来没见过,猜也知道是他自己刚刚做的。小狐狸拿起来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很腥,有点狼的味道,又不止狼的味道,他捏得紧紧的,再丑他也喜欢,点点头说,“喜欢,你怎么做的?” “喜欢就好。”顾崇峰靠在小狐狸肩上,说,“中间那块是我的腿骨,我的一部分以后就一直跟着你了。” “腿骨?”小狐狸一惊,立即检查他的腿,一心担忧他居然忽视了这么浓的血腥气,看到断腿和那块伤口,心疼地说不出话来,而且他现在全身烫得厉害,小狐狸摸了摸他额头,怒道,“混蛋,你发烧了。” “我走不动了,”顾崇峰蹭了蹭他,没脸没皮地撒娇道,“老婆,怎么办我走不动了。” “我背你。”小狐狸牵着他的手问,“能站起来吗?” 顾崇峰点点头,扶着树干缓缓站起来。 这个时候,来帮忙找人的汉子都围了过来,找到人了大家也放下心来,开始七嘴八舌地商量下山事宜。富贵不作多想,直接在顾崇峰身前弯下腰,那意思就是让顾哥趴上去。 “谢谢大哥们的好意,”小狐狸道了谢,让顾崇峰伏在自己背上,然后对大家说,“我媳妇我自己背就可以了。” 大家都于心不忍,就小狐狸这身板,怎么背的动顾崇峰这样大块头,更何况还要走很久的山路。但他执意如此,大家也没办法。 富贵无奈道,“那你先背会儿,累了再换我。” 小狐狸没有拒绝,但一直到回家,他也没让任何人接过去。顾崇峰实在太累了,倒是在他背上睡得昏天黑地。 46、崇高的理想 那块狼牙链子,李文才用草药浸了,这样可以去腥而且保存的时间更久,但是因为草药的颜色,让原本白里透黄的狼牙彻底变成了屎黄屎黄的一坨,更加难看了。美需要由丑来衬托,这玩意儿相当忠实地衬托了小狐狸白皙好看的脖颈。这东西唯一的优点大概是会散发草药香,提神醒脑。由顾崇峰亲手做的不算优点,这叫心意,只够小狐狸自己心满意足,外人欣赏不来。 顾崇峰的发烧,李文才随便煮了点祛风寒的草药就没事了,难办的还是腿伤,上了药,没法下水,况且俗话说伤筋断骨一百天,只能留在家休养。在现代被狗咬了要打狂犬疫苗,如今被狼咬,不管需不需要打都没得打。 小狐狸每天还是要去田里忙活,好在老夫妻一家都帮衬着,也没多手忙脚乱。 马上就到了初夏。这天,顾崇峰跛着腿去田埂上逛逛,提了个茶壶,带了把镰刀,路过地里的时候顺便割两把韭菜,再去老树林掏几个鸟蛋,打算晚上给小狐狸做韭菜炒蛋。小狐狸正跟着老夫妻学习插秧,裤脚卷到膝盖,弯着腰把一株株稻秧插进泥里。几个月来在阳光下做农活把他的皮肤晒成了均匀的小麦色,干活越来越像模像样,手脚一点儿都不比富贵慢。 顾崇峰盯着那样的小狐狸,眯着眼睛,足足看了十分钟。在田埂头坐下,放下茶壶,大声吆喝道,“小狐狸!过来歇歇。” 这里不比水潭村,他在人前直接喊小狐狸,反正没人知道他曾经养了一只小狐狸,后来这小狐狸莫名其妙的消失,出来个叫小狐狸的人。 小狐狸直起腰,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转过身,深一脚浅一脚踏着泥走过来。 他身上有泥水和汗水混合的味道,手臂上沾着一块块干硬的灰色泥巴,在顾崇峰身边坐下,拿起茶壶,直接对着壶嘴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末了擦擦嘴,低下头看着顾崇峰的腿问,“怎么样了?” 顾崇峰抻抻腿,“挺好。” 小狐狸看着他那样,突然就笑了,“媳妇,你放心养伤,以后我养你。” 顾崇峰把他搂进怀里,作势要亲他,“小样儿,翅膀硬了哈,能干了哈!”他对自己如今正吃着软饭,一点儿都不介怀,还一心特别不要脸地觉着,全世界都来瞧瞧我老婆多厉害。 小狐狸一脸嫌弃,往外推他,“都是泥。” “我就喜欢泥味儿的老婆,快让我亲一下。” …… 小狐狸休息了一会儿又继续插秧去了,顾崇峰提着茶壶悠悠往家走了,刚到门口,李文才急吼吼地说,“顾老大,陈阿生来了!” 顾崇峰有一瞬间的错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重复问了一遍,李文才点头说,“对,水潭村的陈阿生。” “卧槽,他怎么来了?他来干什么?他知道我在这里?”顾崇峰非常惊讶。 李文才正想说话,陈阿生的声音先传了出来,“顾先生,是你吗?” 顾崇峰想遁地逃走,无奈刚转个身,陈阿生已经走出来了,看到他喜不自禁,“没想到你真在这里!” “别来无恙。”顾崇峰相当不情愿地转回来,眼睛不看他,望着晴空。 “腿怎么了?”陈阿生眼尖,一下就发现了他腿不是很灵活。 “摔了一跤,”顾崇峰一瘸一拐地走进屋子,指了指一张竹椅说,“坐。” “顾先生,”陈阿生接过他递过来的一杯水,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说,“今年年初霸王山发生一件大事,你可听说过?” 顾崇峰当然没听说过,他如今在这深山老林里,每天只听得到鸟叫,不过他猜得到是什么事。当初丢下山寨可不会简简单单便宜了这拨土匪。他杀了韵亲王,必须找个人来顶罪,不然天涯海角的,他就没个安生了。刚好飞龙寨那群傻蛋上赶着去当这个替死鬼,他干什么不成全他们? 陈阿生静静看了会儿他,见他没有答话的意思,继续道,“朝廷又派兵来剿匪了,说是霸王寨的土匪目无王法,胆敢行刺韵亲王,当然,我们村里所有人都可以作证,确实是这一群人杀了韵亲王,我们亲眼所见他们无法无天地杀人毁尸,猖狂无比!如今所有土匪都株连九族,这一次可真是斩草除根了,霸王山别说土匪,百姓甚至只要提一下这两个字,就被官府拉去砍头了。” 顾崇峰看了眼他,点了点头,嗯,不错,还挺上道。 “其实说这话没别的意思,”陈阿生喝了口水,斟酌着道,“霸王寨现在空了,我们……我们其实就是想请你们回去。” 陈阿生说这话的时候其实特别紧张。乡亲是寨主走了之后才发现他们的好,最起码有个神医,是村里人心里的信仰,出了点事,只要他们在就认为有主心骨,干活做事跟邻村吵架,都有底气,如今看着空荡荡的霸王寨,一村子的人愣是觉得不踏实,像少了点什么。他代表村民表明了立场,也就是希望寨主能把心放到肚子里,村民如今都心甘情愿跟他拴在一条绳上了。但他看寨主在这里生活地也挺好,完全没必要再回到霸王寨。陈阿生突然明白一件事,照寨主这一家子,不管他们在哪里,都能活的有滋有味。 顾崇峰看了眼李文才。李文才是想回去的,他飘零几百年,霸王寨头一次让他有了安家落户的感觉,虽然如今这里也不错,但感觉不同,如今就好像他回到当年漂泊的日子,只是途中多了小狐狸和顾崇峰这两个伙伴的陪伴。 李文才没有说话,只拿双耳朵静静地听。他想回去,但绝不会在小狐狸和顾崇峰说出想法之前就表达出来,假如他们不愿意,他不希望自己的想法给他们造成困扰。毕竟回霸王寨比起他们两个来说,不值一提。 顾崇峰皱着眉想了想,不说霸王寨是他自己地盘,毕竟靠近外边一点儿,生活什么的更方便一些。别的不说,光是吃猪肉添购生活用品就容易许多,而且不用花大力气种地,没事去村里敲两笔就够吃了。最最重要的,银子花的差不多了,需要赚钱养家了。他可没打算真的就这样让小狐狸过一辈子,天天让他去干活,自己还心疼呢。 顾崇峰从上辈子起就一直有个非常有出息的人生理想,因为太有出息了,他从来没跟人提过,那就是要么不娶老婆,要娶就娶世界小姐级别的人物,然后可着劲儿的往死里宠,没事就让老婆逛个街美个容溜溜狗赌赌博,不然他也不会耽误到被人害死都打着光棍,都是让这崇高的理想给闹的。想想此时此刻,崇高的理想终于实现了前半截,可小狐狸卷着裤腿在田里,跟崇高的理想后半截他娘的也太相差甚远。 当然,天大地大老婆最大,要是小狐狸真不想回去,顾崇峰也就死心塌地的留在深山里当野人了。 顾崇峰又跟陈阿生聊了些旁枝末节的事情,譬如怎么找到这儿的,以及村里其他事情等等,陈阿生说一个村子只留下一半人春耕,出动一半人来找他们,只是自己运气好,找对了方向而已。 半个时辰后,想着小狐狸又该口渴了,顾崇峰砌了壶茶,让陈阿生在家里先等着,自己去田里送茶。 自家的田,稻秧已经插完了,小狐狸现在在帮老夫妻家插,一排排绿油油的稻秧在阳光下十分惹眼。顾崇峰刚到田埂,富贵远远见了,朝还在背对着他插秧的小狐狸哈哈调笑道,“小狐狸,你媳妇又给你送水啦!哎哟,你说你媳妇怎么就这么贤惠呢,俺媳妇要是有这一半贴心就好啦。” 富贵媳妇叉腰,把自己手上的泥甩了富贵一脸,嗔道,“死鬼,俺每天给你洗衣做饭,哪里不体贴啦!” 小狐狸一边笑一边捋掉手上的泥,来到顾崇峰身边,接过他的茶壶喝水。顾崇峰这样送茶一般一个小时送一次。 顾崇峰用袖子给他擦脸上的汗,问,“你想回霸王寨不?” “无所谓,你回我就回。”小狐狸喝完水,坐下来歇息,想了想说,“毛力还没醒,我猜可能与这里不是他土生土长的地方有关,要是霸王寨安全,回去看看其实也好。”说着,他转过头来,看着顾崇峰的脸问,“怎么?你想回去?” 顾崇峰看着他笑,没说话。 回到家,陈阿生正站在门口焦急地望着,一见到他立马迎上来,伸长脖子往他身后望,“神医呢?神医没回来?” 顾崇峰瞪他,这家伙总是忘不掉神医这称呼,狗改不了吃屎,他也懒得再纠正了,说,“我先跟你回去看看,确定安全了再来接他。” 顾崇峰打算先带着毛力回去看看,毛力这家伙开春没醒,总不能真当柴禾劈了烧了,他不是百分百相信陈阿生,水潭村人心难测,要是他们怀了歹心,自己带着小狐狸傻乎乎地自投罗网可太亏了,自己先回去看一眼,等到确定安全,把毛力安顿好再回头接小狐狸。 陈阿生一听这话,激动地一下握住顾崇峰的手,眼睛发亮道,“那就好那就好。” 顾崇峰让陈阿生等着,自己进房间收拾,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是跟李文才交代两句话,让小狐狸先安心在这边住着,自己去霸王寨看看情况,马上就回来,反正不是什么大事,况且这个时候正是农忙,田里地里都不能少了人,让他好好干活,没事多多休息,别担多余的心。 交代完,找出马车,打扫干净后,从房间把毛力扛上车。陈阿生也是骑马来的,据他说村里为了找他们,一大半人都学会了骑马。顾崇峰坐上马车,陈阿生骑上马,两人立即就上路了。反正再等也不会怎么样,还不如早去早回速战速决。 47、骗回来 小狐狸在家勉强沉心静气地等了八天,顾崇峰从出去到回来,路上不耽搁的话,就半个月的事。八天后所有的田里稻秧都插下去了,插秧是农活中十分重要的一环,一年中也算是农忙时分,忙完这段子庄稼汉算松了一口气,之后每天差不多就是扛着锄头,去地里除除草松松土了,顺便照顾稻秧长势如何。 小狐狸的地里种了土豆、番薯、冬瓜、黄瓜等常见的蔬菜,他还在门前种了枣树和柿子树,之前去别人家砍了一截葡萄树枝插在门前,也已经活了,老夫妻家门口原本就有一棵枇杷树,这个季节,整串整串黄橙橙的枇杷挂在树梢,已经熟透了,十分诱人。 老夫妻摘下枇杷,送了半斗给他,他就跟李文才洗洗干净,坐在门前一边吃枇杷一边等顾崇峰回来。 深山中的水田里有很多的黄鳝和泥鳅,在夏季傍晚时就从泥里或者岩石缝里钻出来,在田埂附近的水里趴着,人来了都不会动,特别呆,拿着特质的长柄铁钳子,站在田埂上夹就能夹到,跟捡似的,黄鳝和泥鳅都又肥又大,太小的不屑夹。除了这些,田鸡也叫得相当欢脱,不过田鸡很机灵,轻易捉不到。 老夫妻的孙女孙子最喜欢一到傍晚,一个提筐一个拿钳,挨个的水田逛一圈找黄鳝泥鳅,每次回来都有很大的收获。 第九天傍晚,太阳还未完全落山,小狐狸坐在门槛上摘野水芹的菜叶,看到两小孩喜气洋洋地回来了。平常都要到天完全黑透了才回来,这次比之前早,小狐狸的眼神无意识地跟着两小孩。 小孩先是进了屋,没一会儿又出来了,这次出来手里拿着东西,小狐狸一瞧见那东西,眼前一亮,瞬间回了神。 女孩把两个琉璃杯并排放在地上,男孩跑进跑出的给杯子里灌水,等水灌满了,然后小心翼翼地不知道捧了什么出来,放在杯子里。 当初要那对琉璃杯就只是小孩子图新鲜图好奇,如今玩腻了,就没一开始那么感兴趣了,随意乱丢,也不珍惜,小狐狸瞧得心里直抽抽,真的好舍不得啊! 他放下野水芹,假装散步靠近两个小孩,眼睛偷偷打量琉璃杯,只见两个琉璃杯里都装了满满的水,里面分别有几尾灰色的蝌蚪游来游去。 居然拿我的酒杯养蝌蚪!小狐狸的心在滴血。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们继续糟蹋了,得想办法骗回来。 第二天一早,他就拿着一个笸和一个木桶,去了溪涧边。运气不错,翻开几块长满青苔的石头,下面躲着透明的小河虾,他抓了几只放进木桶里,想想觉得不够,又在水草里捕了些草鱼的鱼秧。回到家后,去竹林砍了棵竹子,这里的竹子差不多都有碗口粗,小狐狸从竹树上截了三个高矮一致的竹筒,又让李文才在竹筒上刻了些可爱的小人儿图案,最后在竹筒里灌了水,把河虾和鱼秧放进去。 等到傍晚,小狐狸瞧见两小孩又准备去田埂,立即进屋把三个竹筒抱出来,放在大门口,一副喜爱得不得了的样子观赏着竹筒里面,眼睛实则偷偷瞧着他们的动静。 两小孩果然被吸引了,跑到小狐狸身边。小狐狸立即惊慌地抱起竹筒就要进屋,男孩机警,很快拉住了他的衣角阻止他进屋,女孩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仰面瞧着他问,“小小叔,你这是什么呀?” “这个呀?”小狐狸眯起眼睛,故作高深道,“不能说,是小小叔的宝贝!” 两小孩顿时被勾起了好奇心,围着小狐狸吵吵闹闹,不让他进屋,一定要他说这是什么东西。 “这样吧,”小狐狸为难地说,“你们拿宝贝来换,不然我可不干。”小狐狸说完忽然觉得自己这行为怎么那么像当初欺骗自己仙灵的某混蛋呢? “可是俺们没有宝贝。”男孩大声说。 “你们有的,”小狐狸锲而不舍地蛊惑着他们,“再想想。” 女孩歪着脑袋想半天。 小狐狸提醒道,“哇!青蛙叫了,青蛙的儿子不是小青蛙,是蝌蚪哦!” “哦!”女孩高兴地叫了一声,“小小叔,你等俺一下。”飞快地跑回家。 小狐狸激动地差点蹦起来。 女孩抱着两个杯子又飞快地跑出来,跑得跌跌撞撞,小狐狸险些大叫出声让她慢点,别摔了酒杯。 男孩也明白了他姐姐所说的宝贝,立即凑上来,把酒杯里的蝌蚪指给小狐狸看,高兴地问,“这是蝌蚪,俺们养的,好玩儿吧?” 两小孩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小狐狸,一眨不眨,期盼他点个头说好玩。 小狐狸当然不会满足他俩,假模假样地摇了摇头说,“你们这算什么?我这儿才是宝贝呢!” “快给俺们看看。”男孩急道。 小狐狸小心地放下竹筒,每个里面都有两只虾两尾鱼,绕着竹筒内壁游来游去,煞是可爱,两小孩眼睛一下子就直了,黑漆漆的眼珠跟着水里的鱼虾转过来转过去。 他们看的正起劲,小狐狸飞快地抱起竹筒,不让看了。小孩可急了,扯着他的衣袖不放,哀求道,“小小叔,再让俺们看一眼,看一眼嘛!” “不给了。”小狐狸摇摇头。 “小小叔真小气,俺们自己去抓!”男孩见实在夺不来他手里的东西,气呼呼道。 “不行,”小狐狸眼珠子咕噜一转,张口就忽悠,“我这竹筒有神仙保佑,鱼和虾养在里面能长大,你看到这上面的小人没有,就在我们看不见的时候,这小人帮着照顾小鱼小虾。你们自己做的不行,鱼虾会死的。” 两小孩一听,相互对视一眼,女孩凑到男孩耳边,用她自以为别人听不见的声音说,“弟弟,俺们用蝌蚪跟小小叔换好不好?” 小狐狸听得直想笑。 男孩点点头,把两个琉璃杯递出去,大概是觉得这么换小小叔很吃亏,所以很没底气,嗫嚅道,“小小叔,俺们想跟你换。” 小狐狸看到杯子眼睛就不知道转了,想也不想就说,“好!”反应过来两小孩愣了,立即又放软语调道,“不过你们得一人亲我一口。” 两小孩立即欢呼雀跃起来,一人在小狐狸脸颊上亲了一下,放下琉璃杯,抱起竹筒跑回家了。 小狐狸拿起那对琉璃杯,激动地想亲两口,这次无论如何要藏好了,藏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正这么想着,心里猛地一颤,一双琉璃杯竟然齐齐从双手中滑了出来,“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几只可怜的小蝌蚪蹦了几下,就翻了白肚皮。 小狐狸因为成功骗回琉璃杯的笑容还僵在脸上,愣愣望着满地的碎渣子,脑中一片空白,回过神时突然疯了一样冲进屋里喊道,“李文才!我要出去找顾崇峰!” …… 进山时,顾崇峰是漫无目的的走,走到哪里算哪里,要出去可就没那么简单了,更何况他还驾着马车,在丛林中找出好走的路,更是不容易。好在陈阿生多留了个心眼,为了防止自己找不到人还迷失在不熟悉的深山中,沿途在树干上做了标记,两人边砍灌木边走,虽难了些,却也不至迷路。 两人天刚亮就行路,一直到完全看不见路才停下歇息,不像第一次和小狐狸他们,是带着一边玩一边走的心情上路,所以到出山时,看见整齐的青石板大路时整整快了一天一夜,第七天傍晚就到了。 上了青石板路,就离水潭村非常近了,大概两天就能到。在深山里穿梭了这么久,两人见到久违的青石板顿觉亲切地不得了,当天晚上就在这里露营了。 肚子都有些饿,在深山中时猎的小动物吃不完的就放在马车上,顾崇峰从当中挑了只山鸡出来,他腿脚不便,就留下来收拾山鸡,陈阿生去拾柴禾。 等到山鸡收拾地差不多了,涂上事先带了放在马车上的盐和花椒粉,顾崇峰在地上挖了个坑,去林中扯了几片芭蕉叶,洗干净裹好山鸡放到坑边,静等着陈阿生回来准备点火烤上。 连续不断的赶路,让两人都很疲惫。环境一静下来,顾崇峰靠在车轮上,困意止不住地袭来,他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盹儿,拉马车的两匹马儿优哉游哉地卷起舌头嚼树枝上的树叶。突然间,一匹马猛地蹬蹄,引颈一声长嘶,发足就往前奔,这匹马突然发狂让另外一匹也受了惊,扬起前蹄,急促嘶鸣后不管不顾地就往林中蹿去,两匹马拖着马车,乒乒乓乓地眨眼就消失于树林。 顾崇峰猛然惊醒,一眼就见到漫天的火矢如雨点般射来,引燃枯枝树木,枯草连着枯草,大火一瞬间燃起。 “杀!活捉郝晋鹏者重赏!”原本只有虫鸣的丛林中,忽然有无数黑影涌动,树影幢幢,喊杀声震天。影子太多,顾崇峰以为是埋伏在这里的人故意抖动树枝装模作样,可等到他们从山坡中冲下来时才发现自己看错了,那些一片连着一片的人影实实在在的都是人。 顾崇峰心中顿时一惊,那些人全部穿着统一制服,有骑兵、步兵以及弓箭手,从四面八方涌来,不下于一个连的人数,进退之间沉稳有序,领头几名大将身着铠甲,甚至稍一思虑,就知道他们是早已制定伏击方案特地埋伏在此处——无论从哪一方面看,这都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顾崇峰就地矮身一滚,滚到路边草丛,以草丛为掩护快速往树林里爬去。躲在一棵柏树后面,他倚着树干轻轻喘气,突然发现陈阿生还没回来。去了这么久不见人影,到底是不是捡柴禾?顾崇峰皱起眉,为什么这里会埋伏了军队?自己刚一出山就遇到这事,谁放出去的消息? 朝廷清剿土匪,难道是那些军队还没离开?为什么不离开?顾崇峰忽然想起陈阿生在树干上留下的那些记号,胸中猛地升起一股怒意,恨得牙痒痒,“陈阿生,敢暗算老子!” 大火蔓延,很快映透了半边天,在这样的亮光下,任何东西都无所遁形,更别提顾崇峰这样高大的一个人。追兵很快发现了他,沿着草丛飞奔而去,步伐矫健地好似从草叶上飞过一般,直奔他的方向。 不论往那个方向逃,腿脚不便的他也不可能在这么多人的眼皮下蹿进树林中,但若要他束手就擒那也是妄想,顾崇峰将拳套戴上,这次是真的要硬碰硬了。一支火矢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火辣辣地灼热感使他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几十人迅速围过来,顾崇峰一手抓住一人挥刀过来的手腕,发力一扯,将人扯过来对着裤丨裆就是狠狠一脚,耳边另外一支火矢将至,他微一抬手,抓住箭尾,揪住一人头发,猛地将箭刺入那人咽喉。抬腿横扫数人,涌过来的士兵越来越多。他的腿不方便,不好挪动地方,这让他相当被动,不过很快他又发现,这群人并不想要他的命,于是他就多了一线生机。 “顾先生!”陈阿生正好抱着一捆柴禾回来,看到眼前场景愣住了,当即扔掉柴禾。水潭村村民出门在外,为了防身都会带把柴刀,没想到此时大派用场,把柴刀捏在手里,往顾崇峰的方向狂奔过去。 “妈的,你还敢出现!”顾崇峰冲他怒吼了一声。 陈阿生一呆,不太明白他的意思,继续往他身边跑,想搭把手,但他一拳头直接挥了过来。陈阿生自是知道寨主拳头的厉害,下意识拿柴刀接了一下。 这一下更是坐实了对陈阿生的猜测,顾崇峰怒火滔天,第二下更是卯足了力气砸向他。 陈阿生瞧着这一次寨主俨然是要自己小命的气势,愣了一愣后,突然明白过来寨主是误会他了。 “顾先生,我……”陈阿生张口想解释,余光一瞥,一支带着火光的利箭从丛林深处飞速射来,直指寨主背心,而就在自己二人这耽搁的空当,周围都围上了对手,四处刀光剑影,寨主疲于应付,竟没发现。 “顾先生!”陈阿生大叫,可他很快发现寨主现在当他是那群人的同伙,根本对他视而不见。 再耽搁可就来不及了,陈阿生一咬牙,再也顾不得许多,双脚狠狠一发力,直接往顾崇峰身上扑去。 正打得难舍难分,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庞然大物,顾崇峰心中警钟大响,立即收拳回挡,双拳齐齐发力,打在陈阿生的腹部,用力之猛,陈阿生哇地一下吐他一脸的血,却不依不挠地在即将飞出去的瞬间用了吃奶的力气堪堪抓住他的衣角。 顾崇峰来不及抹血,被陈阿生这一拉身子失去平衡,猝不及防地滚到了他的身上,背后一道利箭嗖地飞了过去,钉在杉树干上。 顾崇峰望着那支箭怔了怔。 “众将听令,郝晋鹏违令拒捕,格杀勿论!”见己方节节败退,将军非常审时度势地换了命令,虽然活的值钱,可要是抓不到,就只能拿死的交差了。 陈阿生死死攥住顾崇峰的衣角,眼睛睁得如牛眼,有许多话想说,张了张口,却听见更多的羽箭破空之声传来。心中大急,膝盖一顶双手一推,把顾崇峰推翻了下去,自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覆到他身上。转瞬间,无数支箭刷刷刷地射在他的后背上。 这一切发生地很快,顾崇峰看着陈阿生近在咫尺的脸,他嘴里大口大口的鲜血不受控制地溢出来,滴在胸前,很快衣服就湿透了。 “顾先生……”陈阿生艰难地张了几次的口,终于语不成调地喊出来。 “你说。”顾崇峰眯起眼睛,双手托在他腰间,缓缓用上了力道。 “我……我……”陈阿生声音越来越小,顾崇峰只好把耳朵贴近他的唇边,可后面半截始终没听到,他茫然地转过头,就见到陈阿生睁着斗大的眼珠,没了生气。 “该死!”顾崇峰暗骂了一句,抱起陈阿生的尸首扛到肩上,手里捏住他的柴刀往前冲去。 迎面砍倒一人,又抬脚踢飞一个,一支箭射到他的腿弯,钻心的疼痛传来,他颤了颤险些跪下去,但终究又站了起来,只听“噗嗤噗嗤”更多的箭过来,尽数没入了陈阿生的尸首中。 又一支箭射入他的肩膀中,顾崇峰抬手折了,劈手一刀直接把侧面一个试图偷袭的小兵砍了头,颈动脉的血飙了数尺,血雾染红了眼前视野,待血消散,眼前就只剩下铺天盖地的火矢……顾崇峰最后一个念头是,卧槽,老子好像还没认认真真跟小狐狸说一句我爱你! 48、村长 躺平露肚皮任蹂躏,只要宝贝儿们肯原谅妞! 顾崇峰终究人贱命大,万发箭矢射来时,千钧一发之间,毛力醒了过来。 毛力睡了那么久,这一醒来,力量显得格外强悍,又因为在树林里,出手有如神助,只眨眨眼间,就接过顾崇峰手里的烂摊子,把所有人绞杀了个片甲不留。 顾崇峰身上不可避免地挨了几下,浑身都是血,伤口很深,最严重的要数胸口上中的一箭,险些让他休克,不过他向来命硬,除非正中要害一击毙命,以他这种自小就在社会各种高危行当摸爬滚打的流氓,放血也如喝水般习以为常,现在与差点丢掉小命相比,这些伤口简直不值一提。 毛力给他做了简易的包扎,带着陈阿生的尸体往水潭村赶,一路顾崇峰都在想,那群埋伏在那里的士兵到底从哪里来的?幸亏都给杀光了,不然又要走漏风声。 两天后到达水潭村,村民们远远看见毛力的马车,就纷纷丢下手里的活计惊呼着奔跑过来,继而热情洋溢地迎接寨主,围着他的马车喧闹不已,一个劲地吵闹着“寨主回来啦”“寨主不走了吧?”“神医在吗?”等等,有手脚勤快的,已经赶婆娘回家开始宰鸡杀羊了,自己则挽留寨主去自家吃个便饭。饥荒过后,这一年是丰收年,春茶早已经卖了,地里的蔬菜瓜果也都是硕果累累,村民们的日子好过很多。 顾崇峰却没有他们这样的好心情,众目睽睽之下把陈阿生的尸体抱下来。村民们一开始还有点搞不懂那血糊糊的一坨是什么玩意儿,都瞪大着眼珠满脸迷茫地看着。 “这是陈阿生,”顾崇峰视线从他们身上扫过去,淡淡道,“我们在山里遇到了伏击。” 这话一出,村民们看着陈阿生的尸首一下子陷入安静,本来还带着笑的脸上逐渐爬上悲戚。 像他们这样为生活挣扎的村民,死了人默哀三秒钟已经是他们能做出的最大哀痛表现。顾崇峰给了他们这一点时间,有几个村民拿来崭新的被褥,包好尸首,沉默地抬下去。 如今水潭村可谓真正意义上的群龙无首,出了事也没谁可以站出来说点什么,只会傻乎乎地看着顾崇峰。 顾崇峰挠了挠头,他身上中了五六箭,血流的很多,虽不是致命伤口,但此刻也如强弩之末累得有点撑不住了,叹了口气说,“陈阿生的死我也负有责任,大家放心,他的死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说完后,他摆摆手,示意毛力赶车回霸王寨,连续不断的赶路加上强度极大的拼杀,他现在极度的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村民们没看出他的疲惫,围在马车周边不肯散开,有些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始终也没有开口。 “怎么?还有事?”顾崇峰问。 “寨主当我们村长吧!”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撂出来这一句,顿时间,所有村民都开始附和起来,大声嚷嚷的、小声赞成的,还有些个格外泼辣的直接拦在大路中央,双手叉腰,一副你不当我就死在你面前的架势。 顾崇峰愣了一愣,给刁民当村长他还真没想过,如果陈阿生没死,很显然这村长就该是他来当了,但如今他因为自己死了,按理说真要自己来当这个村长也无可厚非,况且以前自己本来就是一群流氓的头头。 但一想到以后就得给这群刁民处理鸡毛蒜皮的事,他就不太高兴了,开什么玩笑,他愿意出来,是想带小狐狸享福的,可不是给这群人操心的。 毛力看出老大在苦苦支撑,他对别人都没什么感情,早就想赶快回去,用力挥了下马鞭,大声道,“让开!” 顾崇峰拦下他,望向村民们,脑子里的念头来回闪现,咧嘴一笑道,“当村长倒是没问题,但是我有条件。” 他能答应,大家已经够乐不可支了,还管什么条件,各个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顾崇峰摸摸鼻子笑道,“以后我家那口子也会回来,条件就是你们不许没事就招他,还有我给你们当村长,你们得给我发薪水,不要多,每个月一石米,能接受不?” 这点要求真不算高,丰收年月一个村子供应一户人家还是很简单的,大家没有任何异议,很爽快地答应了。对顾崇峰来说,这个固定粮食来源非常重要,他当然可以自己赚银子买,但银子再多也有防不了的事,谁家都不嫌粮食多。 顾崇峰见大家一致同意,这才让毛力赶车走人,才到霸王寨门口,就震惊了。 他本来打算的是,朝廷既然来第二次剿匪,这寨子一定毁的相当惨烈了,但眼前是一座崭新的二层木楼,木屋的造型布局与他离开霸王寨之时是一模一样的,走进后院,无一例外,厨房、篱笆、茅房、水池等等,全部都是整理地干干净净的,就好像整座霸王寨一直都安静地在霸王山,等主人回来。 顾崇峰意外地不得了,在后院仔细打量了一会儿,一转身,就看见几块菜地的地头,立了一块不大的石碑,碑上刻着极小的字,记录着谁谁谁于哪月几日来寨子里做了什么活,密密麻麻写了整个石碑,顾崇峰一一把那些名字都看了遍,虽然脑海里对不上村民的脸,但这些名字都是极熟悉的,这座霸王寨就是在村民这样你添一砖我盖一瓦给修补起来的。 顾崇峰来到房间,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显然村民们因为没进过寨子,所以不知道里面什么样的格局,不过尽管这样,顾崇峰也觉得这群神奇的刁民,着实让他惊喜了一下。 这样的霸王寨没法住人,不过顾崇峰也顾不得这许多了,随意找了块地躺下,和衣就睡了过去。 50、钦差大臣 顾崇峰在一片锅碗瓢盆奏起的交响乐中醒来,睁开眼立即就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在厨房里忙活。 他揉了下太阳穴,以为自己眼花了,结果还是看到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两人。 李文才看着锅里煮的东西,一本正经地嫌弃道,“你真是只笨狐狸,水放少了。” 小狐狸挠挠脑袋,不满地辩解,“谁知道那么一小碗汤要这么多水熬!” “我说我来你还不放心。”李文才啧啧摇头,“自己又不会。我倒要看看顾老大喝了你这亲手熬的鸡汤,是不是伤口愈合的更快。” 顾崇峰用力眨眨眼,心想这不是在霸王寨吗?他们什么时候出来的?他们明明应该在老深山啊! “老大,你醒啦?”毛力憨厚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嗓门响亮中气十足,一下子就吸引了厨房里两个正在斗嘴的人。 小狐狸听到声音,立即扔了汤勺,当先冲过来。 顾崇峰看着他,发觉他憔悴不少,看向自己的眼里都是担心,他顿时觉得心里胀胀的,被这个人填的满满的,这种感觉非常好,很温暖。真要说起来,他生下来就混迹在黑暗角落,体验生命中的温暖这事从来跟他这种只为了求生存的流氓压根八竿子打不着,而这老婆一开始也是自己怀着不那么实诚的心忽悠来的,但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就变得谁也离不了谁了? 顾崇峰笑眯眯地看着小狐狸奔向自己的怀抱,张开了双手迎接他。小狐狸跑到他跟前,表情一敛,担心突然化成愤怒,飞起一脚踹在他的身侧,却不真的踹在他身上,气呼呼道,“你是想吓死我?” “我咋了?”顾崇峰拽住他的手臂往自己怀里扯,抱得紧紧的。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居然是躺在一张罗汉床上,这张虽没有之前那张花梨木的豪华霸气,但舒服程度丝毫不亚于之前那张,光是绣花坐垫就铺了两层,扭头四处打量,发现寨子里添了许多生活品,俨然是一个新家了。 “你睡了八天,”小狐狸被他抱着,想挣出来,但考虑到他身上原本就带伤,象征性扭两下就不动了,“出来的路上看到许多士兵尸首就知道事情不妙,刚到家又看到你一动不动,叫也叫不醒,跟死了一样。” 李文才走过来,插嘴道,“你都不知道,把狐仙大人吓得差点魂飞魄散,我好说歹说你只是因为太累在睡觉,这笨狐狸还不信我,要不是你虽无意识但中间还能醒来几次,笨狐狸差不多要抱着你殉情了。” “李文才,你别信口开河!”小狐狸被他这么不给面子地揭穿,相当恼羞成怒,咬牙切齿道,“小心被灭口。” “啧,”李文才笑道,“还急了。” 顾崇峰懒洋洋地把脑袋搁在小狐狸肩膀上,听着他们说话,又看看毛力,心想这下子真是都回来了。 “对了,你们怎么出来了?”顾崇峰想起来,问道,“不是说了等我回去接你们吗?” 李文才瞥了眼小狐狸道,“狐仙大人哪里还等得及。” 顾崇峰听了,手臂用力收紧,勒得小狐狸吸了口凉气,天知道他差点再也见不到他了,哪怕毛力醒来晚一秒钟,那现在水潭村就不止陈阿生一座新坟了。现在还能活着见到两人,顾崇峰头一回觉得老天对自己相当厚道。可是这个时候还并不安全,那些埋伏的士兵没搞清楚从哪来的,顾崇峰心里总有块大石头,十分不安心。 霸王寨的东西都是水潭村的村民在顾崇峰睡得昏天暗地时东一家送个瓢西一家递双筷子零零落落凑起来的,勉强管四人生活。 重新在霸王寨住下,顾崇峰在养伤的空当开始琢磨着怎么再弄点银子花花,之前攒的钱为了应付这一年来乱七八糟的突发状况,所剩无几,若是想领着一家子游个山玩个水什么的,都有点捉襟见肘。 刁民们倒是非常遵守承诺,并没有时常上山打扰他们生活,其实对这群刁民来说,与外面村庄的人起冲突时他们从来不会吃亏,但他们需要顾崇峰这样一个传说中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坐镇,能为他们跟别人对着干时提供足量的底气,或者当在一件大事上需要人拿主意出头时,顾崇峰的作用就显得举足轻重。 就在初秋,村民们都忙着摘茶,顾崇峰这个挂牌村长的日子也就格外清闲悠哉,这天正搂着小狐狸睡午觉,就听到突然有人大喊村长。 顾崇峰对于村长这个称呼还是不太敏感,直到霸王寨外面呼喊声越来越嘈杂,才恍然意识到那是在喊自己。 “村长,外面来了个大官,正在往您家这个方向来!”有个村民在顾崇峰刚在二层楼上露个脑袋,就急吼吼地把事情交代了。 顾崇峰愣了一愣,先是想到了韵亲王,后又觉得不对,那家伙已经死了,可除了韵亲王,自己哪还认识什么大官?难道又是原寨主的仇人? 小狐狸想了想问,“会不会是县令?” 以前顾崇峰确实跟龙王县县令稍稍有点关系,不说县令吃饱了撑的来这山旮旯干嘛,难道村民口中的大官就是指县令?这也不像啊,好歹都是见过皇亲国戚的人了。 有耳尖的村民听到小狐狸的问题,立即摇摇头说,“不是县令,光开道的锣就敲了十一下,比县令可多多了!” 顾崇峰对官员出门在外敲多少声锣没什么感觉,倒是小狐狸脸色忽地变了,惊道,“十一下?” “怎么?”顾崇峰惊讶道。 “可能不太好,”小狐狸沉着脸说,“只有一品大员和钦差大臣出行时才鸣锣十一响,来这里的恐怕是钦差大臣。” 顾崇峰摸摸下巴,想到埋伏在树林里的士兵,会不会这位钦差大臣跟这事有些联系?他突然笑了笑,一把搂住小狐狸的肩膀说,“管他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倒要看看这钦差大臣什么来头!”反正已经杀了一个韵亲王,就不怕再多杀个钦差大臣。 霸王寨的四人泡了茶,做了小点心,在大堂里吃喝聊天,顺便等着那位钦差大臣,其他村民们既然已经将话传到了就离开了,不过他们没走多远,拿着锄头擀面杖之类的玩意儿躲在树林里,都想着若是寨主跟人干起来了,也能及时冲上去帮忙,在自己地盘还能让村长受了欺负去? 大概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听到了锣鼓喧天的声音远远传来,又过了半时辰,终于在寨子外面那条大路上看到一顶八人抬的枣红色坐轿。 前后护卫随从大约几十人,几十人里居然还有几个丫鬟,还有一波穿着稀奇古怪的衣服,脸上画着超级诡异的花纹的人,剩下的护卫也都是一看就没经历过大场面的小菜鸟,这种队伍,钦差大臣也敢敲锣打鼓地往这个到处都是土匪的山窝窝里闯,这份勇气着实让顾崇峰惊叹。 队伍很快停下,寨子里四人一眨不眨地盯着外面,都想看看从轿子里出来的会是个什么样艺高人胆大或者就是脑子不够用的家伙。 从轿子里走下来一人,那人才露出一双腿,小狐狸就低声道,“怎么这么熟?” 顾崇峰也迷茫了,“确实。” 李文才惊呼,“那不是?!” 毛力问,“谁呀?” 51、结局 陈添丁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地再次踏上这片土地,还是以为皇上办事的身份。 相比于当初从这个村子里懦弱又绝望地走出去的小豆芽菜,才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他再次出现在大家眼前,已经是一位器宇轩昂志得意满的青年。 陈添丁理了理衣服,大踏步走向霸王寨,若说当初他离开时除了悲凉和绝望,这个村子唯一给过他温暖的地方,就是这个他从来不愿与之为伍的霸王寨,也是唯一给他勇气的地方——只要想着还欠寨主三百两银子,他就不得不勇敢地活下去。 顾崇峰四个完全愣了,谁能想到当初那个黯然离开蔫吧的咸鱼,如今突然翻身成了钦差大臣。 身后的手下原本要跟着陈添丁,被他挥手阻止进入寨子,都在外面等着,那群护卫虽然菜鸟,但对陈添丁还是赤胆忠心的,一看到他要独自进入狼窝,不由捏了把冷汗,担忧道,“大人……” “没事。”陈添丁心意已决,说什么都不愿他们跟着。 顾崇峰瞧着这孩子慢慢走过来,心里琢磨着若他真变成了对头,要怎么做才好。 陈添丁一走进屋里,什么话也没说,率先把大门给关上,然后才扭过头来视线从顾崇峰身上扫到小狐狸再到毛力,一一打量后又回到顾崇峰身上。 他很紧张,而且激动,深深吸了口气才稍稍冷静下来,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一卷明黄色的圣旨,拿出时手抖得险些把圣旨丢到地上。 不论他现在是多厉害的人物,一到了顾崇峰面前,瞬间又现行成那只可怜巴巴的少年。 陈添丁展开圣旨,顾崇峰笑道,“不会还要我跪着接旨吧?” “不不不。”陈添丁摇头,对于他而言,天地君亲师行跪礼再正常不过,但寨主这样的人,他想也知道没可能。他把圣旨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合起来,也不废话,直接说,“这圣旨是我的,圣上让我来缉拿你们归案……” 话没说完,毛力噌地跳起来,怒目瞪着他,虽然是恩人陈来福的儿子,但若敢威胁老大和狐仙,那是万万要解决掉的。 陈添丁骇了一跳,立马安抚毛力道,“毛力叔息怒!寨主对我有恩,我自然不会做这恩将仇报的事。” “毛力,”顾崇峰叹一口气说,“别急,等他说完。” 陈添丁点点头,见毛力重新坐回去,继续道,“寨子附近还埋伏了一支禁卫军,圣上是让我领着他们把你们抓回去。其实我早就知道飞龙寨已经替寨主当了替罪羊,但圣上一直不死心,寨主可知道为什么?” 顾崇峰摇头。 “自古人皆怕死,尤其位高权重者,”陈添丁道,“寨主,你可能没发现,几年前你被处死的时候已经年近中年,但几年后,你不仅没有变老,反而更加年轻。” 顾崇峰心想,老子本来就这么年轻有为帅气聪明。 “原本死而复生就是传奇,又拥有如此驻颜之术,圣上心动不已,即便飞龙寨的人顶替了你们,传言你已死,但复生一次难保不会有第二次,所以那支禁卫军一直守在这里。”陈添丁继续说,“我来是协助禁卫军调查事情的真相,然后……如果你真的出现,就把你抓回去。” “你要抓我?”顾崇峰眉头一挑。 “当然不,”陈添丁立即表明自己立场,“听闻霸王寨不干净,圣上特地请了一组法师陪同,说是要过来捉妖。寨主,我们就随意一点,形式办完之后,我领着禁卫军回去,你再也不是寨主,是水潭村的村长,一直都是。” “禁卫军啊?”顾崇峰想到埋伏在树林里那一群人,“要是被杀光了怎么办?” “什么?”陈添丁一下子急了,“怎么会?” 顾崇峰耸肩。 “好吧,”陈添丁仔细地盯着顾崇峰看,又皱眉思索了一会,缓缓道,“那就霸王寨寨主与禁卫军全军覆灭。” 几人在屋子里商量完怎么隐瞒身份,怎么欺骗皇帝,陈添丁把那群脸上鬼画符的法师请过来,说是做法事,把藏匿在霸王寨的鬼魂抓住。 那群神棍毕竟是皇帝请来的,围着火盆跳大神跳的十分传神且一本正经,李文才看的津津有味。 快结束时,陈添丁领着一队人离开,离开前说,“寨主,等我禀报完圣上,就请辞回乡,当龙王县的县令,到时候谁也动不了你们。” “嘿嘿,那最好。”顾崇峰笑道,真没想到当初随手一帮忙,就有了这么强大的靠山,果真好心有好报啊。突然想起什么来,顾崇峰叫道,“添丁!” “嗯?”陈添丁扭头。 “你还欠我三百两吧?”顾崇峰问,“啥时候还?”现在不像当初那么财大气粗,没办法,他还有一家子要养。 陈添丁脸一红,他虽运气不错,得以被举荐继而得圣上重用,可他骨子里忠厚老实的为官之道就注定了他一辈子就只能当个清官,别说三百两,就是三十两,那也没有啊! “那个……”陈添丁小声道,“等我慢慢还行吗?” “行啊!”顾崇峰大笑,“等你当了县令,每年俸禄分我一半就行。” 小狐狸看着陈添丁离去的背影,站到他身边,顾崇峰立即搂住他的腰肢,笑眯眯地说,“以后的日子会更好的,你说是不是?” “是,”小狐狸亲了一口他的脸说,“会越来越好,顾村长。”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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