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一场事故究竟能改变一个人多大?何涂不知道,只是在那片记忆中的火红之后,他所认识的沈清鸣彻彻底底地从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少年成长成了一个大人。不像以前那样黏着他,再也没叫过他涂涂,眼睛总是45度明媚忧伤,直男何涂在一次次的懊恼、碰壁和不甘心之后终于走上了大志青年勇于推倒大痣青年的不归路。 强强、HE、竹马 注:看名字便可知攻受,逆了的别怪我哈 更新时间:下午一点 内容标签:强强 青梅竹马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清鸣、何涂┃配角:夏询、陈淼、卫超┃其它:清明上河图 第一章:“杀人犯”沈清鸣 何涂的爱车前一天借给了他兄弟卫超,据说是他的青梅竹马周晓瞳周大小姐远洋留学回来了,作为对这对异地苦命鸳鸯的慰问,何涂特赦他可以借车一星期。当时答应的时候没想太多,直到第二天早上起来上班,何涂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又回到了早晚挤地铁的惊魂岁月。 好不容易在夹缝中求生存了八站路,何涂才瞅准了一个把手机放进兜里的少年,等那少年一离座,他就狠狠一屁股坐了下去。左手旁边的老大爷一看这年轻人恶狠狠的样子,惊吓地往旁边挪了好几下,直到他和何涂之间塞得下一小屁孩他才又惊魂未定地看了眼何涂,只是这年轻人打从落座后就一直心不在焉地看着他的右手边,压根就没注意到这边老大爷的动静。 何涂看的是他右手边的两兄妹,大的那个估计七八岁,小的那个估计只有四五岁,两兄妹的妈在一边玩着手机,没注意这两人的动静。哥哥眼红地瞅着妹妹手里的彩虹棒棒糖,多次从自己包里拿出一颗一样大小的棒棒糖又多次放回去。不管馋成咋样就是不吃自己的。何涂觉得有趣,小声对着哥哥咬耳朵:“为什么不吃呢?你妹妹的不是一样的吗?” “我的要留给林林!”说起这个小家伙似乎很兴奋,也不再垂涎自己妹妹的棒棒糖了,转过身很认真地跟何涂说,“林林说没吃过这么大的彩虹棒棒糖,我要留给他!” 看着小男孩郑重其事的样子,何涂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几年前的清鸣,那时候,沈清鸣也是有什么好东西都留给他,就算是自己都没吃过的东西,他也舍得一股脑儿扔给何涂,然后看着何涂狼吞虎咽的样子,沈清鸣就特别高兴,他曾经以为沈清鸣只是单纯地想看他像饿狼一样狠扑那些食物的挫样,不过现在他似乎可以理解那种心情了。有时候,看着自己在乎的人吃东西,也是件顶幸福的事…… …… 张茵家的宝贝疙瘩何涂是个小魔王,这是经过周边邻居强制认证的,绝对不参假。 在没上幼儿园之前,何涂还只是祸害身边的人,大家好歹都是街坊邻居,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犯不着跟个小孩子一般计较,就都由着他去了。可是自从上了幼儿园,张茵和何建国夫妻俩简直跳护城河的心都有了,才一个月不到,来讨说法的孩子家长都可以排成一个连了,估计照这样下去,一年绕地球一圈什么的真的不成问题。 何涂欺负的人不计其数,也不过就仗着自己比同年人长得剽悍一点就为所欲为,一下把毛毛虫放进同桌小方的铅笔盒里,一下又把墨水泼在了小花新买的裙子上。甚至有时候没事干,他还会勤劳地把杨老师上课用的粉笔掰成一段一段的,真叫人哭笑不得。 几个月后,班里那些孩子能欺负的都欺负过了,要上门的也已经都上门过了,虽说每次何涂都免不了被张茵一顿好打,可他是谁?从小就被他当过兵的爷爷熏陶着长大的,敌进我退,敌退我追的战略还不懂?没错,在张茵这母子俩的眼中,对方显然就是自己的阶级敌人。 沈清鸣就是在何涂这个恶贯满盈的家伙已经好几个月都找不到新的下手目标的时候转过来的。所以当杨老师在讲台上热情地介绍新同学时,何涂想当然地就在底下磨刀霍霍了。沈清鸣长着一张粉嫩粉嫩的娃娃脸,一看就是好欺负的! 何涂打错了如意算盘,这是此刻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他深刻体会到的。周围小伙伴都一副惊呆了的表情,因为几分钟前他们还有点胆战心惊地看着何涂像欺负他们一样把他的宝贝武器放进了新来的同学沈清鸣的书桌抽屉里。他们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地想还好这次遭殃的不是自己。可现在是什么状况?为什么哭的不是那个看起来很粉嫩的新朋友,而是这个以欺负人为乐的小恶魔? 而在何涂心里,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丢人不丢人这回事了,如果世上有后悔药,他肯定不会去招惹这个新来的沈清鸣。他本来只是想拿小强吓吓对方,哦,忘了说了,小强是只大号甲壳虫,何涂亲手抓的,已经陪伴了他个把月,只是现在他在考虑要不要给小强挖个坟,因为可恶的沈清鸣把它给肢解了!而且对方很好地诠释了什么叫“五马分尸”! “喂!”沈清鸣同学很无辜地戳了戳何涂的肩膀,“我不知道这是你的,我以为是它自己跑我抽屉里的。” 哭声戛然而止,何涂抬起头,用他那双通红的眼瞪着沈清鸣:“就算是它自己跑过来的你就可以杀了它吗?你这个杀人犯!” 彼时的何涂还不清楚“杀人犯”的确切意思,只是昨晚陪张茵看电视的时候,电视里有播到一个人杀死了另一个人,大人们管他叫杀人犯。所以他立马活学活用,甚至有点沾沾自喜自己不用杨老师教就新学了一个词。 杀人犯?沈清鸣皱了皱好看的眉,他只是发扬科研精神解剖了一只小虫子,何来杀人一说?他可以理解成那只虫子对何涂来说就像一个人一样吗?了解到这层涵义后,沈清鸣越发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 “要不,我让我爸爸去买只给你?你别哭了,爸爸说了,男儿有泪不轻弹。” 什么弹不弹的!何涂恶狠狠地想,这一天真是糟糕透了!先是事情往出乎意料的方向发展,小强被杀死了,然后他又被大家像看动物园的猩猩一样围观,现在又被沈清鸣这个坏蛋说教,人家指不定在心里把他笑成什么样了呢!他一声不响地站起来,抓了小强的尸体就跑,他要让小强入土为安。至于沈清鸣,他有的是办法整他! 晚上何涂家的饭桌上,何老爷子照旧早早吃完就去散步了,留下这一家子在桌上唠东家长西家短。 “他爸,你猜我今天在菜场碰见谁了?”张茵说话的空挡还不忘拿着筷子狠敲何涂的手背一下,因为这倒霉孩子又把刚勺进他碗里的芹菜给挑出来了。也不知道这熊孩子咋回事,就是不爱吃芹菜一类带纤维的蔬菜,就算她切得再小粒,他也能一粒一粒给你挑出来放桌上。 何建国看了眼嘟着嘴的何涂,颇有点幸灾乐祸,“难不成看见老相好了啊?” “这都说的什么话!”张茵没好气地瞪了眼自己丈夫,“我有没有老相好你还不清楚?想当年我一个黄花大闺女,硬是被你三言两语就拿下了。” “是是是,我的确赚大发了。”何建国把目光投向还在跟芹菜奋斗的何涂,“是不是呀?宝贝儿子?” 何涂用鼻子哼了一声,假装没听见。 “跟你说正经的,我们的老同学戴文倩你还记得不?” 何建国冥思苦想了一阵,“你说以前跟你很要好那个?诶,她之前不是不顾家里反对硬要跟那谁在一起吗?”具体那谁何建国是想不起来了,事隔多年,连涂涂都这么大了,也不怪他记不得人名,“难不成你今天碰见她了?” “可不是!” 早些年知识青年下乡,张茵何建国都在名单里面,跟他们一起的还有张茵的好姐妹戴文倩。戴文倩年轻时是个大美人,队里那时候追她的人很多,可人家硬是一个都看不上,偏偏就爱上了负责来接应他们的农村小伙沈军。 队里男人那时候总念叨着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可嫉妒归嫉妒,人家文倩铁了心要跟那沈军他们也没办法。 再说那戴文倩,放着好好的城里人不爱偏死心塌地地爱上了一个农村小伙就注定她今后的坎坷情路了。自己家里人强烈反对也就罢了,偏偏连沈军的家里人也看不上这个貌美如花的城里姑娘,还不是怕娶来做花瓶干不了粗活。 这件事演变到后来的结果是戴文倩彻底跟家里闹翻,她父亲甚至扬言当没生过这个女儿收场。 “说来也运气好,沈军早些年带着文倩出来闯荡,跟他兄弟合伙做生意,后来还真被他捞到了点钱。现在他们一个开了家服装店一个在中学当老师,小日子过得还挺不错。” 张茵看何涂好像没什么精神似的巴拉着饭米粒,特意加了一句:“听文倩说她跟沈军也生了个儿子,比我们涂涂小几个月,前段时间刚搬过来,现在也跟咱涂涂一个幼儿园。” “是吗?”说起这个何建国似乎一下兴致就来了,“他们儿子叫啥名啊,看看咱涂涂认识不?” “好像叫什么,沈清,哦,对,叫沈清鸣!” 认识?何止认识!那沈清鸣简直就是何涂的冤家! 前几天何涂扬言要整沈清鸣可不只是说说而已,他是真的付之以行动的,只是一次都没成功而已。 何涂先是把墨水泼在了沈清鸣的凳子上,想让他没地坐,站着听课。可沈清鸣硬是不恼不怒,自己搬着小板凳跑厕所去洗了。何涂又把沈清鸣的书包挂在了教室门外的树丫子上,心想这下该拿不到了吧,他就不信那沈清鸣爬树有他厉害。可何涂万万没想到那沈清鸣自己压根就没上树就给拿下来了。 何涂他们那时候的幼儿园还不像如今这么完善,整个学校融合了小学几个班,幼儿园,然后就是各课的老师一间简陋的办公室了。那时的沈清鸣就是仰着他漂亮的脸蛋,拉着一个高年级学生的衣角,央求着人家给他拿书包的。那男孩一看那书包的位置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帮沈清鸣拿下书包后还问他要不要帮他教训一下欺负他的混小子。沈清鸣摇了摇头说:“不用,妈妈说了要以德报怨。”那男孩也不小了,六年级的小伙愣是没听懂沈清鸣的意思,灰溜溜跑回去查成语词典去了。 事情到这个地步,何涂是真放弃欺负沈清鸣了。一是不敢,他怕上次那高年级的男生回来帮衬沈清鸣,何涂虽然以欺负人为乐,但自己有个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不该招惹的坚决不招惹。第二个原因嘛,那沈清鸣这人简直无趣透顶。一拳打下去像打在了海绵上,他给你不痛不痒地反弹回来,末了还给你加一句:“爸爸说了要怎样怎样,妈妈说了这样不好。” 总之,这不是何涂一直以来追求的刺激,索性就放过他好了。 同一时间,在沈清鸣家里,戴文倩也在跟一家子念叨今天的偶遇,并且还耳提面命地交代沈清鸣一定要好好跟何涂相处,不可以闹矛盾。相较于何涂的敷衍了事,沈清鸣可是记在了心里,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打从心里接收了何涂,不仅是因为上一代的牵连,更大一部分原因是,其实他还挺喜欢看何涂那气嘟嘟的脸的。 很长一段时间,两个小伙伴就维持了这种你不来招惹我我也不来为难你的微妙关系,说不上敌对,也说不上亲密。两人关系开始出现转机是在一次学校组织的秋游活动中。 第二章:快递背后的真相 当杨老师宣布这周大伙要跟着六年级的哥哥姐姐一起去秋游时全班立刻炸开了锅,那时候学校经费紧张,想申请一次这样的户外活动是相当不容易的。虽然很多东西都要自带,但这丝毫没减掉小朋友们的热情。 当车子带着大伙离开城市到达一个县城的小河滩时,就算那些相对沉稳的高年级学生也开始兴奋地叫嚷了。也不过就十几岁的年纪,能表现得多大人? 就地安顿好后老师们开始分组了,四个高年级分别带两个幼儿班的同学。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老师把何涂和沈清鸣分在了一组,跟他们一组的还有两个女孩子和两个男孩子。无巧不成书,那两个男孩子中的其中一个就是当初帮沈清鸣拿过书包的那位。 小伙伴们各自分派任务,女孩子负责洗菜,男孩子则去不远处的小树林捡干柴。何涂一马当先地冲在了最前面,其余几个只得追着他跑。很快,何涂就跑没影了,另外两个高年级男生本来还有点担心,不过拐了个弯就看到了那抹蓝色的身影。本来还打算上前教训几句,不过想想反正何涂在可见范围内,况且这边地势比较平,也不会出啥事,也就随他去了。 反倒是沈清鸣有点不放心,悄悄跟在了何涂后面,妈妈说了,要多照应她昔日好友的儿子。 走了几步,沈清鸣发现何涂忽然不动了,也没蹲下来捡柴,就那么笔挺挺地站着,时间过去一分钟,两分钟,沈清鸣终于忍不住上前去看个究竟。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何涂此刻正跟一条小蛇大眼瞪小眼,双方僵持着,任谁都没移动一步。 一听见后面有声音,何涂本能地就想往后转,要是可以的话他真想拔腿就跑。从他懂事开始,抓的昆虫不计其数,可像这种会攻击人的动物他只在动物世界里看见过,说不害怕是假的,可是他真怕他一动那小东西就立马立起身子咬过来。 “别动!是条草蛇,没毒。”沈清鸣捏了捏何涂的手心,硬是感觉到了何涂满手心的汗。 他举起刚刚捡的一根干柴,四两拨千斤地就把小蛇拨到了远处,晃眼,小蛇就窜进了树丛里。 直到眼睛里真的看不见那小东西何涂才缓过神来,他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清鸣问:“你都不怕吗?那个是蛇啊,会咬人的!”不是被他随随便便就杀掉的甲壳虫小强啊! “我爸爸的老家在农村,那里的林子里也有蛇,夏天很多。现在都过了立秋了,蛇要准备冬眠了,不过还是不要招惹它的好。” 沈清鸣的回答不清不楚,可何涂再不济也知道对方懂的东西远比他多得多,甚至可能比他们家隔壁上二年级的小胖还要懂得多。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跟沈清鸣之间那两个手臂张开都不止的差距了。 很多时候,因为一件小事,小朋友们会互不理睬,但同样因为一件小事,或许会让两个原本不甚要好的人成为莫逆之交。 何涂和沈清鸣便是如此。 因为沈清鸣的拨蛇相助,何涂打从心里认可了这个人,隔三差五地就去找沈清鸣玩。两家住得又近,这来来去去的,张茵简直把沈清鸣当成了半个儿子,经常当着何涂的面就哼哼唧唧自己怎么没这么好运能生个像沈清鸣一样懂事的儿子。而何涂每次只当他娘在放屁。 秋去冬来,转眼又到了夏季,距离两个小伙伴建立革命友谊已经过去了大半年。 这周周日,何涂约了沈清鸣去游泳馆,当然,两方家长说什么也不会放心两个加起来不过十几岁的孩子自己去这么危险的地方的。但戴文倩要给初三补习,沈军又要看店,两人实在抽不出空,只能把这重任交给了张茵。 张茵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交给两人一人一个游泳圈就了事了,但她也不敢离得太远,就在岸边看两个小子学游泳。 何涂看沈清鸣下水半天还穿着小背心就诧异了,哪个男孩子夏天游泳还穿件衣服的,不都该像他一样脱光光只留条小裤衩吗? 他怎么想的就怎么问了,可沈清鸣不管何涂怎么说就是不脱背心,扭扭捏捏的,何涂立马看不下去了,“你又不是女的,有什么不能看的!”话落就开始强盗一样强行给沈清鸣脱衣服。 只不过脱到一半就被沈清鸣胸前的大黑点给雷到了,他停止了自己的野蛮行径,小声对沈清鸣说:“诶,你不会昨天洗澡没洗干净吧?” 沈清鸣当时真想给他一个白眼,不过看何涂那张认真脸估计真以为他胸前的是脏东西又不免觉得好笑,“笨蛋,那是痔啦!” “痔?”何涂觉得自己又接触了个新字,“那是个什么东西?” 沈清鸣看了眼何涂干净的脸,确定找不到可以打比方的东西,只能拿不远处的张茵来二次教育,“就像姨眼角那颗东西一样啦!” 他妈?何涂看了眼张茵,接连被两个小家伙深情注视,张茵还以为自己脸上长了什么东西,急忙蹲下对着一池水挤眉弄眼。 “哈哈哈!”何涂看着他妈那傻样就忍不住开始狂笑,边笑还边拼命用自己的泳圈挤身边的沈清鸣,差点就把沈清鸣给挤到水里面去。 脑海中自己的笑声越来越模糊,耳畔的笑声却越来越清晰,何涂晃了晃了脑袋,这一晃,立马把自己从回忆拉到了现实。 正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是办公室新来的同事崔莱,典型的女汉子一个,一天不骂人家爹妈就不痛快,只见她一边抽风地笑一边在那骂人家老外,“这傻逼,太逗了,我明明报了345美元一吨的价,他竟然反复问我能不能便宜一点,他能支付的最大额度是2美元一公斤,哎呦,这人是眼瞎了还是真小学没毕业啊?” 旁边的同事本来还想跟她调侃几句,抬头一看隔了几张桌的何涂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俩,立马缩头乌龟一样缩回自己办公桌里去了。 何涂有时候也很郁闷,他大学毕业就来了这家外贸公司,现在三年多过去了他好歹混了个部门经理的职位。按理说都升职了怎么说都得有间独立的办公室吧,可他老板不知道怎么想的,只要你职位还没爬到总经理副总经理的位置,你就得老老实实给我呆在大办公室里和同事同舟共济同甘共苦同仇敌忾!害得他一点独立空间都没有。要不是看在这边工资高福利待遇好他早出去单干了。 大清早就开始多愁善感忆往昔峥嵘岁月什么的可不太好,何涂从桌上拿了包咖啡,准备去茶水间冲包咖啡提提神。 还没走进茶水间,何涂就听到了两个女同事在那闲话家常,果然,茶水间永远是偷懒的绝妙去处。 “你这条毛尼裙子在哪买的?感觉跟你的胸针很搭诶!” “就淘宝淘的,他家的衣服裙子都是搭配着胸针挂坠之类卖的,看上去都很搭,那老板眼光真的很好!” “哪家哪家?名字说给我听听,他家衣服贵不贵啊” “叫涂涂家,就涂改那个涂,他家衣服价格都挺OK的,买的人很多,而且每件都不重样。” “咳咳!”女人一讨论起衣服首饰来那真的会没休没止的,为了拯救他的咖啡,何涂觉得他还是出个声比较好。 “经理……”两位美女同事面面相觑,“你也来偷懒啊?啊,不,我是说你也来接水啊?”瞧,一不留神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吧。 “嗯,过来偷个懒,两位不介意移移尊架让我接个水吧?” 两位女同事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把大半个饮水机都挡住了,连忙后退一步让道,并且做好了拔腿就跑的准备。 就在她们慢慢挪到门口打算来个百米冲刺的时候,何涂在后面不咸不淡地来了句:“衣服不错,是我名字这个涂吗?” 他听见了?他果然是听见了啊!被赞美的女同事没有半点被帅经理夸奖的兴奋感,有的只是一脸我完蛋了我彻底完蛋了的崩溃表情。 直到两位女同事被他吓得滚回座位上班,何涂才端起手里的咖啡喝了一口,满嘴的苦涩感觉敌不上从心底冒出的无力感。 涂涂家? 沈清鸣,七年多了,你也该出现了吧…… 晚上回到家打开门,何涂眼前一亮,因为张茵女士今天穿了一身火红的毛尼裙,那身姿堪比十年前啊! 可是仔细一看尼玛哪里不对啊!虽然颜色和款式不一样,但这种风格绝对在哪见过,就连张茵胸前的胸针都透着一股熟悉感。 看见何涂,张茵献宝一样转了个圈,“儿子,怎么样,看看老妈昨天的淘宝成果。” 何涂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张嘴就是机关枪一样的一连串问题,“店名是不是叫涂涂家啊?他家东西是不是跟胸针挂坠的一起卖啊?是不是老板了解完您的尺寸之后帮您物色的啊?是不是价格还过得去啊?” 张茵被问得一愣一愣的,心里琢磨着难道昨天买的时候被何涂看见了? 而何涂此刻的想法是,如果让办公室那两个美女知道她们眼光跟个四十好几的大妈一样不知道作何感想? 不过他也承认自己老妈宝刀未老风韵犹存,把衣服穿出了另一种感觉,可见那家店老板的眼光的确是不错的。 张茵见何涂没半点兴趣,神神秘秘地从身后拿出另一个胸针说:“老板说这个是送我的,怎么样,漂亮吧?” 何涂斜着眼睛瞟了一眼,眼睛立刻瞪得比铜铃还大,“这不能够吧?就算我眼睛再瞎也看得出这颗大的是真钻啊!不会是建国同志偷偷买来送你的吧?” “我才没那么多闲钱,前几年给她买的那枚钻戒我都肉痛了好久。”听见声音的何建国立马跑出来撇清关系。 母子俩特鄙夷地看了何建国一眼,选择无视这号人物。 “真是钻石啊,这老板不是拿错东西了吧?”张茵边说边走到里屋,“我得看看那纸盒子还在不在。” 何涂事不关己地趴桌上开始吃饭,才没吃几口,张茵就大叫着出来了,差点没让他一口噎死。 “儿子,快看!” 何涂看张茵那热乎劲硬是没理由拒绝,拿起她手中的纸盒看了眼上面贴着的快递单,只一眼,何涂是真噎着了,开始狂咳不止。 因为寄件人那栏写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沈清鸣。 第三章:电梯情动 一个人到底要午夜梦回多少次,才能大抵摆脱那种沉浸于黑暗泥沼中的窒息感?——沈清鸣 何涂和沈清鸣上初中的时候电脑远没有现在普及,周末打游戏什么都是拿着一把钢镚去网吧进行的。虽然每次沈清鸣都以各种理由阻止何涂去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不过何涂总可以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沈清鸣并且还能把沈清鸣也拐带走。 沈清鸣每次去的活动都仅限于浏览网页逛逛贴吧看看电视,但何涂还是乐此不彼地把沈清鸣拉过去。他心里自然有他的小九九,有沈清鸣跟着张茵那边问起来何涂好拉个垫背的啊。 其实沈清鸣哪不知道何涂打的什么算盘,只是不说破罢了。 这周周末,沈清鸣照旧心甘情愿被何涂诱哄去了网吧,两人出来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山,何涂一反常态的一脸菜色。 “哎呦,我操,你是没看见刚刚坐我旁边那哥们啊。”何涂边推着沈清鸣往电梯口走边骂道,“一双臭脚丫子就那么晾在一边,鞋都不穿,都快熏死我了!要不是情况不允许,我是真想拿块遮羞布给他盖盖啊!” 沈清鸣不咸不淡地来了句:“该!” “呦呵!小鸣子,胆儿够肥了哈!竟然这么说你涂哥,看我整不死你!”何涂伸出魔爪就进攻沈清鸣胳肢窝,这是沈清鸣的死穴,百试百灵。 “哎呦,别闹!”沈清鸣一边按电梯一边还得对付身后不断骚扰的何涂,实在有够辛苦。 何涂紧贴着他后背的胸膛很暖,这在这个已经开始炎热的五月天并不见得有多舒服,他甚至都闻到了何涂身上淡淡的汗味。 他忽然一阵心神荡漾,因为这熟悉的少年气息。 何涂看了眼脸色突然有点怪异的沈清鸣,推了对方一把说:“想什么呐?” 沈清鸣傻愣愣地看了何涂一眼,压下刚刚从心底窜出来的那丝复杂情绪,勉强笑了笑说:“没什么,就是有点闷。” “说起闷,我也觉得,啊!”就在何涂说话的空挡,电梯忽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然后就陷入了一片黑暗,“我操!不会这么背吧!” 还是沈清鸣比较冷静,抹黑走上前去查看了一下指示灯,幸好,报警信号灯还是亮着的,他狂按了好几下,并且试着喊了几声,不过似乎没什么成效。 期间,何涂也试着使出吃奶的劲去掰电梯门呼救,可是电梯就是纹丝不动。喊了半天,两人都有点筋疲力尽,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鸣子,你说,会不会到明天早上都没人发现咱俩被困在里面啊?如果这样的话,我们会不会闷死?” “你电视剧看多了吧?”话虽这么说,沈清鸣还是抹黑找到何涂的手,像小时候一样捏了捏对方的手心。 人对黑暗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就算胆大如何涂,也开始有了一丝害怕,不过从手心传来的温度似乎给了他力量,让他知道身边还是有人在的。 坐了一会儿,何涂感觉实在有点无聊,目前的状况反正也出不去,干脆跟沈清鸣聊起了两人以前的事。 “你还记不记得六年级的时候有个女孩给你写了封情书,你愣是以为是我跟你开玩笑,把信扔给我了。想不想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沈清鸣想了想,脑海中似乎并没这段记忆。因为从幼儿园到初中,何涂对他的恶作剧举不胜举,没点轰动的,他还真记不住。 他不感兴趣地说:“不想知道。” 何涂:“……” 沈清鸣听何涂一句话噎在那里的样子瞬间心情很爽,难得好兴致地也开起了玩笑:“你总说我妈做的菜一级棒,每次来我家吃饭都把我妈夸得跟什么似的,但你有没发现你每次来吃饭我俩都被我爸打发去买酱油啊盐啊味精啊醋啊,你猜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虽然何涂也想以牙还牙的来一句不感兴趣,可嘴巴还是先于脑子做出了反应。 沈清鸣很欠扁地来了句:“不告诉你。” 何涂这次是真给气着了,手摸着黑找到了沈清鸣的胳肢窝,捏了一下算是威胁。 碰上这种情况,沈清鸣一向是很没底气的,立马道出实情:“因为我妈做的菜其实很难吃,每次掌勺的都是我爸。” “我操!”何涂给伤到了,“姨欺骗我感情!不对,合着你们全家一起欺骗我。我的小心肝啊,你为甚这么痛啊!” 沈清鸣:“……” 之后的时间俩人又聊了挺多,不过大多都是何涂的糗事,谁让他从小就这么混,偶尔挨挨刀也是应该的。 “上次那事,其实郑北川根本就跟我没仇,人家只是看你不顺眼,又看你跟我一条裤裆长大的,找个茬跟你打架罢了。我说你平时在学校能不别像只螃蟹一样横着走吗?” 要是平时何涂早开始哼哼了,这次竟反常的没半点动静。沈清鸣借着电梯夹缝那点微弱的光看了眼何涂。 刚刚还有点害怕见不到明天的的人,此刻正没心没肺地靠着沈清鸣的肩膀呼呼大睡呢。 世界仿佛一下子静了,黑暗的电梯只听得到两人交缠的呼吸声。 沈清鸣低下头,感觉到何涂喷在他鼻翼的呼吸,身体忽然一阵燥热。 其实相较于何涂今天在网吧的“偶遇”,沈清鸣这边也是有点状况的。两人今天去网吧的时候人很多,只有零星的几个位置,所以就分开行动。沈清鸣找了几圈终于找到个座位,旁边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只是他有点反应不过来的是,明明他坐下去的时候那兄弟还在看小文艺片,怎么他才开了个电脑登了个QQ刷了下网页的功夫,那边就变成动作片了呢? 赤裸的肌肤,交缠的男女,沈清鸣才看了一眼就如坐针毡。 他知道何涂那边肯定游戏正打得火热,才刚来就让人走实在不够意思,只能稍稍往旁边挪了挪把耳机戴起来开到最响,借以掩盖脑海中刚刚看到的画面。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我是圣人,我是圣人……”沈清鸣当时那念念有词的样子,活像练了XX功。 所以,对于自己身体莫明其妙的不正常,沈清鸣只当是下午在网吧被QJ了视觉的缘故。 时间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就在沈清鸣也有点昏昏欲睡的时候,门外终于传来了撬动电梯门的声音。 沈清鸣捏了捏何涂鼻子,夸张地大叫:“涂涂啊,快醒醒,起来上学去啦!” 而何涂也非常配合地嘟喃:“妈,天还没亮呢,让我再睡会儿。” 沈清鸣抬头看了看因为电梯门慢慢被打开而渗透进来的光,压低声音来最后一道惊雷:“那你就在电梯里慢慢睡吧,我就先出去了,拜拜了您内。” 何涂这才大梦初醒,一身气没处发只能迁怒刚给他们开了门的维修工:“想把我们憋死在里面啊?我们可是祖国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啊,就这么差点被你们弄萎了,你们对得起生你养你们的祖国母亲吗?哦,我的心啊,你……诶!诶!鸣子你轻点,别拽着我走,我说你呢!” 沈清鸣则在心里恨铁不成钢地想:再不拽你走人家都以为我们被关傻了!你这随时随地抽风的病得治啊!一定得治! 两人之前一直待在黑暗的环境下,出来的那一刻都以为是第二天早上了。所以抬起头看到当空的一轮圆月时都有点反应不过来,合着时间就过去了几小时,现在还是北京时间23:20。 本来能提前出来是挺兴奋的,但一想到怎么跟家里解释这个问题两个小伙伴瞬间头大了。不能说实情!何涂家还有个老人在呢,要是让他爷爷知道他们俩被困电梯数小时那还不得吓出心脏病啊! 唉,只能说玩游戏玩得忘了时间了,何涂已经预想到张茵该如何拿着鸡毛掸子往他身上招呼了。 第四章:逃避不是办法 有时候人们总是对自己的自制力太过自信,相信自己能按时完成作业,不会因为游戏玩物丧志;相信自己能吸取教训,不会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相信自己懂得分辨善恶美丑,不会屡次受骗上当,而事实上,他们往往会输给自己的自信。 沈清鸣便是如此。 而沈清鸣过分自负的地方是,相信自己前几天在电梯里内心莫明其妙的骚动只是因为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假想是不成立的,单看沈清鸣这些天的表现便可窥之一二。 他开始在课上开小差,眼睛不受控制地瞟向他的右后方。 何涂在上了初中之后猛蹿个子,原先沈清鸣跟他站一块就像两双胞胎,除了脸蛋不太像,个子身形什么的都像了个十成足。可两人上了初中之后个子一下就拉开了,沈清鸣还是像前几年一样每年拔高那么一点,而何涂那是抽着长,如今他整整比沈清鸣要高出大半个头。 因为这点个子的相差,沈清鸣跟何涂如今想当同桌就有点难了。 五月天的下午,学校的作息时间还没加上午睡这项,第一节课学生多半昏昏欲睡。像何涂这种一天睡到晚的就更不用说了。 沈清鸣尽管尽量克制自己往后看的频率,可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他不明白他怎么忽然对这个从幼儿园就一起长大的家伙感兴趣了。这几年,他对何涂已经熟得不能再熟,这家伙的各种恶习他也已经习以为常。到底是什么让他忽然不再能轻松面对何涂的笑脸,更加承受不住何涂对他无意的触碰? 沈清鸣低下头,开始强迫自己专注于课本,下午第一节课是语文课,今天正好讲到周敦颐的《爱莲说》: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予独爱,予独爱,沈清鸣忽然觉得这几个字是那么刺眼,连带着揪了他的心。 他开始逃避何涂,用各种方式避免亲密接触。 首先是上学,沈清鸣推说要晨读不再等何涂一道,再是放学回家,沈清鸣近期在准备数学竞赛,这成了很好的说辞,他跟何涂说要留下做题,让何涂先回家。 刚开始,何涂不疑有他,虽然已经习惯了做什么事都两人一起,但他明白人大了就该有自己的空间。沈清鸣各课成绩都很好,他不该拖了人家的脚步。可连双休日都抽不出空,每次不是做题,培训就是陪他老爸看店这就说不过去了。虽说他总把沈清鸣往不好的方向带,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他沈清鸣早该习惯才是。实在不该到现在了才开始翻然醒悟吧。 何涂才不管那么多,是兄弟就该抽出时间给他! 所以在忍了几个礼拜之后,何涂敲响了沈清鸣家的门。 只可惜,何涂保持敲门动作长达五分钟之久硬是没半个人出来,后来还是对门的顾奶奶出来何涂才得知沈清鸣一家出门旅游去了。 这可气坏了何涂,因为前一天晚上何涂打电话给沈清鸣对方还声称周末不能出去玩,要复习功课。 好你个沈清鸣,何涂恶狠狠地想,看你回来老子怎么收拾你! 何涂后来才发现,这狠话委实放早了一点,因为他连续一周都没看到沈清鸣。 沈清鸣请了一星期的假,沈军一家子趁着周末忙里抽闲出门旅游了一趟,回来的路上顺道去了趟沈军老家。沈军父母早些年不接受戴文倩,沈军只能带着戴文倩出来打拼,如今混得也有模有样了,可惜两老都已经不在世。 沈军还有个哥哥叫沈平,一直到三十多岁才娶上媳妇,弄得那两人的儿子反倒比沈清鸣小七八岁,如今还在上小学一年级。 村里的娃就知道田里山间的瞎蹦跶,沈清鸣是留下给他堂弟补课的。 其实真实的情况是,沈清鸣主动请缨留几天。沈军这儿子从小就懂事有主见,既然沈清鸣保证不会落下功课,请个几天的假又有什么关系,沈军夫妻俩就放心地先回去了。 沈清鸣其实是想放自己几天假,在城里,不管他用什么方法逃避,都不可能不见何涂。至少在这里能避他个几天,足够让他好好理理自己的感情了。 沈清鸣是个太理智的孩子,前几天他瞒着何涂自己去网吧查资料,收获甚微,那时候毕竟不像现在这么开放,能查到的资料实在有限。 但沈清鸣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何涂是他的兄弟,他不可能为了一己私欲破坏他们俩这么多年的感情,只能靠避着何涂几天先缓缓。 可逃避也不是办法啊,希望这次回去他跟何涂还能像以前一样吧,叼了根狗尾巴草坐在田间的沈清鸣想。 本以为能待够一星期的沈清鸣在第五日就被紧急召回。 何涂撞车了。 何涂也不知最近倒了什么霉,连续好几天见不到沈清鸣害得他憋着一股气不说,连骑个自行车都能思想跟身体脱轨撞上大石块。 这几天小区外面在修路,弄得路上坑坑洼洼的,何涂对自己的骑车技术一向挺自信就没往心里去,当然要不是他思想开小差也不至于看不见路上那么大块石头更何况旁边还竖了块“行人注意安全”的几个大字的警示牌。 不过好在何涂还没完全昏头,紧急情况下还知道护住头部。只是他的脚可就没那么好运了,熟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他那被石头磕断的脚,看样子得养好一阵才行了。 街里相亲的这种事一向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沈军夫妻就听闻了这个消息,他们知道的时候,这个撞车的小插曲已经来来去去好几个版本,最离谱的莫过于何涂被车撞了一条腿要废了。 这可急坏了夫妻俩,连忙紧急召回沈清鸣让他回来。还打电话小心措辞着问张茵是否真的像街坊说的那么严重。从张茵嘴里听到这个谣言的何涂差点被刚吃进嘴里的苹果噎死,他愤愤地想着要让他知道是谁这么咒他他一定撕烂对方的嘴。 沈清鸣紧赶慢赶地到医院时何涂已经无聊地在床上待了一天了,吃了就睡睡了就吃都快赶上猪的德行。本来何涂还想装作生气不理沈清鸣的,不过当他看到沈清鸣那张煞白的脸时很识时务地把自己前几天要教训沈清鸣的狠话抛在了脑后。 何涂嘿嘿笑了几声,心想,看沈清鸣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还是挺关心老子的嘛! 直到听见何涂的傻笑,沈清鸣才终于缓过神来,先前从电话里听到他爸妈不清不楚的形容真的恍如晴天霹雳,车祸,断脚这些都是太可怕的字眼,也是那时候沈清鸣才明白,喜欢他又怎么样?同性恋又怎么样?没有什么能比活着更重要。 看见何涂此刻笑得这么花枝招展,沈清鸣更是肯定了之前的想法,不过没一会儿,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凭什么他如此担惊受怕地一路风驰电掣赶过来对方却笑得如此得意? 沈清鸣拧了拧眉,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拿起何涂床边的苹果便开吃,边吃还边口齿不清地说:“怎么笑得这么傻逼?别是脑子磕坏了医生没查出来吧?” “放你娘,放你的狗屁!”何涂抢过沈清鸣手中的苹果,毫不客气地“咔嚓”一口咬了下去,同样含糊不清地损人,“好几天不出现,我以为你要在山里进化成猿人。” 看何涂毫不介意地吃着他吃过的苹果,沈清鸣嘴巴抽了抽,这神经大条的家伙啊。 “何涂同学!你是小学没毕业吗?凡是个人都知道我们是猿人进化而来的的,请问我要怎么进化成猿人?” “沈清鸣同学,你不知道你以前还处在猿人之前的状态吗?现在好不容易进化成猿人,再努力加把劲你就可以进化成人了。” “跟个猿人交流你真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为了能让你早日变成人类,吃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噗!” 不知谁起的头,两人终于相视而笑,前几日那点不慎清明的小纠结也就随着这笑声烟消云散了。 从那天后,沈清鸣义不容辞地当起了何涂的家教,每天带着课本往返于学校何涂家和自己家,可以说他在自己家的时间都远没在何涂家的长。张茵看何涂难得没像之前一样每天摆着张臭脸,也就乐得清闲只管烧饭做菜伺候这病患了。 眼见这天是越来越热了,何涂吵嚷着要喝冰绿豆粥,张茵对这祖宗的要求一向是有求必应的。特意赶早炖了一锅放冰箱里冰着,等沈清鸣傍晚家教完毕乘了两碗出来让俩人先解解渴。 何涂那碗早就被他抢过去狼吞虎咽了,张茵刚想把碗递给沈清鸣,就被刚进门的何建国一嗓子给吓得手一哆嗦,碗里的绿豆粥好巧不巧全部泼在了沈清鸣胸前。 “鬼吼鬼叫什么!”张茵狠狠刮了何建国一眼,“你看看,都泼在衣服上了,赶紧脱下姨帮你洗洗。” 被吼的何建国很委屈地看着一屋子人,他不过今天在菜场抢到一条又大又新鲜的鱼,炫耀都不让他炫耀一下了? 沈清鸣好笑地看着站在墙角画圈圈的何涂爸,躲着张茵伸向他衣服的魔爪安慰道:“姨,没事,回家就几步路,我回家洗也是一样的。” 张茵依旧不肯让步:“衣服上黏黏的多不舒服,赶紧换上涂涂的衣服姨帮你洗洗,你叔买了鱼,今天在这吃了再回去。” 沈清鸣固执地扯着被张茵抓着的衣角,笑得很是尴尬:“姨,真不用,我回家再脱。” “好了妈,就一点绿豆粥干嘛弄得这么紧张兮兮的,赶紧陪爸烧饭去,我肚子快饿扁了!”老早就看到沈清鸣求救的眼神了,何涂很是享受了一番才决定救场。 笑话!咱大痔兄沈清鸣自从幼儿班在他面前袒露胸脯被笑话了足足半天之后再也没在人前脱过衣服,就算是最炎热的夏天,小伙伴们都光着膀子的时候,沈清鸣也人模狗样的穿着他的格子衫白T恤招摇过市,真心热不死他!所以何涂是完全能理解沈清鸣一副小媳妇样的窘境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我看等你腿养好都可以赶上隔壁二胖了!” 河图脸一僵,狠狠瞪了眼在一旁偷笑的沈清鸣,这都什么事!好心助人奈何被人咒。天啊,你这般对我是哪般啊!地啊,你怎么忍心看着我难过! 好似听到了何涂内心唱戏般的呐喊,沈清鸣刻意憋着的笑声终于一发不可收拾地响了起来。 第五章:再相见 人这一辈子总是充满了无穷无尽的选择,你永远不知道,你这一步的决定会给下一步带来什么。或许是皆大欢喜的喜剧片,也有可能是留下深刻反思的悲剧片。——何涂 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中走过很多,那两个从小就显山露水的家伙也已经初具大人模样,街里乡亲的看见总会笑着说:“瞧这俩孩子,真是越长越俊俏了,将来肯定不愁娶不到媳妇。” 而被谈论的那两个也总是笑笑不置可否。 高三是倍感压抑的一年,就算捣蛋如何涂,也渐渐地沉静下心开始做题。书桌上永远是堆积如山的课本和试卷,老师们总是不厌其烦地每天扔下一大堆习题扬长而去。 他们总是反复强调自己布置的作业并不多,可也不想想每课加起来的数量已经远远超出一个人一天所能承受的量。 不思进取者有,通宵达旦者有,上课瞌睡者有,下课就桌伏倒者更甚。 墙上的离高考还有多少天永远在减少,而题是做不完的。 “回魂回魂!”沈清鸣举起手在何涂眼前晃了晃,他才做了一道题的功夫,这家伙竟然睁着眼睛开始神游了。 何涂郁闷地看了沈清鸣一眼,想发作又没精力,最后还是认命地低下头做题。 本来就算是高三,就算他最近也开始没完没了地投身于题海,他还是会抽出时间打打游戏的。现在已不比当年,以前是每周就盼着双休日能去网吧偷得浮生半日闲,现在家里都配备了电脑,设备齐全的,终于不用赶早去抢位置。 可是随着高考的临近,沈清鸣已经联合他爸妈严格限制了他的行动,每天只能用电脑一小时,而且仅限于学习使用,让他郁闷的呀,真想去撞南墙。 沈清鸣托着腮转着笔看着何涂,看他在草稿纸上画图,画完又觉不对懊恼地涂掉重画不免觉得好笑:“我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右手螺旋定理,用手摆一下就知道了。” “我笨行了吧,这个怎么就记不住我有什么办法?”某人少爷脾气上来干脆扔了笔罢工。 沈清鸣叹了一口气,认命地给他捡起笔开始手把手地教:“你看像这样用手心把笔握住,对,就这样,大拇指紧贴笔,现在大拇指的方向就是电流的方向,你的四根手指的指向就代表磁感线的环绕方向。”他捏了捏何涂的手背,“现在告诉我,磁感线是往里的还是往外的?” “往里的。” “好。”沈清鸣又给他换了种握法,“现在呢?书上这些剪头表示的是磁感线的环绕方向,就像你的四根手指一样,现在告诉我,电流是朝向哪里的?” “往下的!”某人似乎终于找到窍门,声音透着兴奋。 沈清鸣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不就结了嘛!接下去同类型的题多做几道就会了。” “那个,鸣子……” “怎么了?” 混蛋,别用你那无辜的眼神望着我,我会把持不住的。沈清鸣在内心哀嚎。 何涂用眼神指了指自己的手:“你这样握着我怎么写作业?” 沈清鸣脸腾得红了个通透,如果现在有个地洞他一定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钻进去的。 何涂看了眼脸色通红的沈清鸣,嘴里小声嘀咕:“脸红个什么劲,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沈清鸣张张嘴想说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高考还是随期而来,一大早张茵就在厨房忙活,又是煎蛋又是熬粥的,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早点,可张茵犹觉不够,直想使出十八般武艺把所有早点都来一遍。 何涂起来看到桌上的阵势险些吓一跳,嘴角抽了抽,笑着说道:“妈,你就不怕我考到一半拉肚子啊?” “呸呸呸!”张茵拿着锅铲跑出来狠瞪了何涂一眼,“少说这不吉利的。” 要是平常照张茵风风火火的性子,管她手里拿着的是什么,早招呼过来了,今天已经给足了何涂面子了。 何涂也能理解每逢高考家长这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心情,坐下挑了几样自己喜欢的早点就开吃,由得他娘折腾去。 很多高考生都会移驾去往别的学校,好在何涂他们运气好,留在本校考场,可考生众多,想在同一个考场是不可能了。 离开考还有半小时,沈清鸣还像个老妈子一样嘱咐何涂别忘了带好尺、2B铅笔、橡皮等文具,何涂忙笑着把他往外推:“好了,鸣子,别这么紧张,你们考场在西北区,你也好动身了。放心吧,你都压着我让我做了这么多题了,再考不好我真的要以死谢罪了。” “少胡说八道!” “好好好,赶紧滚吧。” “好好考。” “你也是,我还等着跟你念同一所大学呢!” 他们本来是可以念同一所大学的,高考分数出来后两人分差只有8分,就算不能选一样的专业,同一所学校那是绝对没问题了,可命运有时就是这般弄人,你永远不会知道他接下去会把你推向何处。 何涂站在一扇门前已经长达十分钟之久,这十分钟他的思绪百转千回,把各种可能的情况都过滤了一遍。要是开门的不是沈清鸣怎么办?要是只是凑巧是个同名同姓的人怎么办,这些他都可以一一应对,可最难办的却是他内心殷切期盼的结果,如果开门的是沈清鸣怎么办? 何涂随了他爸的个性,凡事都挺大度,做什么事都不会仔细去考虑个一二三。他人生中唯一一次深思熟虑是在七年前,可结果却让他丢失了他这辈子最好的兄弟。 这次他破天荒的在这扇门前琢磨这么久,实在不符合他的个性。 何涂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窝囊了啊?连个门铃都不敢按,你还是个男人吗你? 说做就做,前一秒还苦行僧般入定的某人开始大咧咧狂按门铃,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人欠了他多少钱呢! 屋里有人开了门,隔着铁门,里面的人问道:“你找谁?” 看见开门的人的瞬间,何涂就垮了一张脸,不过他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请问沈清鸣是住在这里吗?” “啊,你找鸣哥啊?”少女眼睛笑得弯弯的,忙把何涂请进屋,“鸣哥在里面打包东西呢,来,跟我来。” 就这几秒钟时间,何涂内心又是百转千回,这眉眼弯弯的漂亮女孩是谁?她跟鸣子又是什么关系?是女朋友?感觉又小了点。这女孩子看着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鸣子不会对还没发育的女孩子感兴趣吧? 少女把何涂领进屋就往里屋走了,何涂跟着她的脚步慢慢走过去,一边走一边打量这件两室一厅的房子,进门是厨房,里面打理得井井有条,可见主人是个很有条理的人。旁边是间浴室,可是关着门,要不然何涂真想往里瞅瞅洗脸用具什么的是不是只有一套的。正前方是两间卧室,何涂撇了撇嘴,这实在不像一个单身男人住的屋子。 拐了个弯就是客厅,倒不像寻常人家的客厅,这俨然是个小办公室,面对面两台电脑、打印机什么的一应俱全。地上放着几个空盒子,背对着他的男人正在打包快递。 领何涂进去的少女似乎是拍了一下男人的肩膀,男人转过身的时候侧脸正好对着何涂,一直高悬着一颗心的何涂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那张脸变得更加棱角分明,不像几年前一样看上去那么阴柔,但那确实是沈清鸣无疑。 彼时的何涂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完全没有思考一个问题,就一间十几平米的客厅,少女为什么不直接叫人告诉他有人来了,而是要走到沈清鸣身边拍了肩才告诉他。 “好久不见,鸣子。” 第六章:真相 沈清鸣抬起头看着站在客厅门口的何涂,初时的震惊、迷茫、惊喜最后都被淡漠取代。他站起身,嘴角很小幅度地牵扯了一下,介于客气和礼貌的态度:“何涂,好久不见。” 没有多少熟稔,就好像何涂跟他只是几年不见的老同学。 咋听到沈清鸣的称呼,何涂眉毛立马皱成了个“川”字,从小到大,沈清鸣从来没有连名带姓地称呼过他,他眯起眼打量着眼前的人,似乎在确认这还是不是他找了七年的那个人。 当年分别的时候正值高考结束,那时候虽然沈清鸣也已经拔高很多,但相较于何涂还是矮半个头。现如今,站在他眼前的男人已经跟他差不多高,两条修长的腿直挺挺立在那里,虽然不是那种魁梧的体形,但也没有当年那般瘦弱了。 沈清鸣大大方方地接收何涂的打量,思考了一阵,转过身对身后的少女说:“淼淼,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你先回去。” “可是……” 名叫陈淼的少女很是惊诧地看着他,因为刚刚这人还说今天恐怕得加班,怎么才见了个人的功夫就打发她走了? 只有她知道这些年沈清鸣有多孤僻,除了购买生活必需品,要么就是出差去跟厂家商量货的事宜,其他时间基本不会出门。这些年也没见有什么人来看过他,陈淼实在有些好奇她刚刚领进屋的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仿佛看出了陈淼的好奇心,沈清鸣难得笑了一下说:“行了,奶奶在家也需要照顾,你早点回去吧,哦,对了……”他往后指了指阳台,“明天过来给它买点狗粮,上次买的快吃完了。” 何涂顺着沈清鸣的手指看过去,这才发现阳台上还有只懒洋洋躺着的金毛,看见他们都看着它也只是摆了摆尾巴表示了一下友好。 “涂涂!”陈淼眯着眼很高兴地叫了一声,沈清鸣刚想打断她已来不急,只能尴尬地侧过身不敢直面何涂的眼睛。 何涂看着对面那只金毛听到“涂涂”两个字站起身更加卖力地摇起了尾巴才终于明白人家叫的根本不是自己,他狠狠抽了抽嘴角,还好还好,没有一冲动答应。 陈淼走过去跟金毛说了几句话后才站起身准备离开。 何涂清了清嗓子,很自然地问:“我是不是打扰你们工作了?没关系,我可以等你们工作完的。” 可惜背对着他的沈清鸣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反倒是正面着他的陈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弄得何涂有点摸不清楚状况。 陈淼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打了声招呼便走了,留下另外两个在房间里沉默了很久。 “要喝什么吗?我去给你倒。”最终还是沈清鸣率先打破沉默,抬起脚就往厨房走去。 “不用了。” 何涂想打断他,可惜沈清鸣置若罔闻,继续走他的路。 何涂抬起手拉住沈清鸣,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鸣子,我们好好谈谈。” 沈清鸣看着何涂严肃的脸笑了一下:“本来就要跟你好好聊聊,我们都这么多年没见了,可惜我不太会喝酒,不然一定跟你出去搓一顿。我先去倒杯水给你,晚饭留这边吃吧。” 话落挣开何涂的手就出了客厅,中间完全没有询问何涂的意思。 等沈清鸣把茶端上来,何涂已经重新整理了情绪,正蹲在阳台上跟金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何涂转过身半开玩笑地说:“鸣子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养只狗还要取跟我一样的名字,你就不怕万一那天再遇上我我找你算账吗?”还是,你已经打定了注意一辈子不再见我? 沈清鸣只是扯了扯嘴角:“叫着玩的,不用当真。” 何涂站起身,小心着措辞:“当年……” “不要跟我提当年!”沈清鸣忽然厉声打断何涂,话落才发现自己情绪有点失控,“对不起,当年的事我不想再提了。对了,姨跟叔还好吗?” 何涂皱眉看了眼沈清鸣,最终还是忍下什么都没问,语气有点酸溜溜地说:“都挺好的,要不是你把那个胸针放在快递盒里,我们也不会这么快找到你。” 沈清鸣这才恍然大悟,之前他看到张茵的订单的时候怀着忐忑的心情给她的快递加了点东西,这么多年过去了,何涂家一直没搬过家,也难怪沈清鸣能确认对方的确是当年跟他妈很要好的姐妹。 他原以为加点东西人家都会以为是送的,却没想到因为这层疏忽让他这个躲了七年的人轻易就暴露了出来。到底是对是错,沈清鸣现在已经不想去想了。 “那何大爷呢?身体还好吗?”小时候每次去何涂家,何涂的爷爷总是不在,要么就是散步去了,要么就是拿着象棋找棋友切磋去了,反正就是个闲不住的人。 何涂眼神黯了黯:“爷爷去世了。” “怎么会……”沈清鸣有点反应不过来,在他的印象中何大爷身子一直很硬朗,六七十岁的人也没那些老年人常有的心脏病高血压,有事没事还会去爬爬山,当年认识的人都说何大爷活个百来岁的都没什么问题,怎么这么快就…… 何涂低下头,声音很轻地说:“七年前就去世了。” 沈清鸣皱了皱眉,没有再说什么。 之后的时间里,俩人又聊了一会儿话,大多是目前的工作和生活,沈清鸣绝口不提以前的事。 何涂在提了几次未果后终于放弃了追问,或许那真的是他内心深处不可触碰的伤疤吧。 因为何涂的到来,沈清鸣原本的工作被打断,本来每天都要打包送出的快递也耽搁了。 还好何涂并没留下吃饭的意思,等快递员上门收件,饿着肚子整理了半天的沈清鸣终于打好了最后一张快递单。 沈清鸣不喜欢吃泡面一类打发肚子的食物,可能是早些年吃得太多的缘故,他现在一吃这些东西就习惯性胃疼。 就算是一个人,他还是去厨房做了饭炒了菜炖了汤。等东西都出锅已经晚上七点多了。 沈清鸣端着碗开始有一口没一口的吃饭,直到此刻闲下来他才开始整理纷乱了一天的思绪。 何涂的上门造访虽说是万万想不到的,可他内心还是有那么丁点希望,希望张茵会多个心眼看到他快递单上的签名。 何涂他们不会知道,现在他的所有快递单都是机打的,基本不会手写,他破天荒的举动根本就存了心。 七年了,他忍着不去打扰何涂一家,也不敢上门找,他怕他一去面对的将会是人去楼空的景象。如果何涂一家不在那边住了他该怎么办,不去至少还有一丝希望,去了可能什么希望都没了。 可是真正见到了又如何呢?今天何涂多次提起以前的事都被他三言两语地打断。一个连过去都无法面对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大放厥词地说这些年我真的好想你们? 沈清鸣放下碗抱住头,这顿饭是怎么都吃不下了。 一旁的金毛看见此状忙凑上前咬了咬沈清鸣的裤腿,一副没吃饱的样子。 沈清鸣蹲下身摸了摸金毛的头,叹了口气:“涂涂啊,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第二天一大早,陈淼又见到了昨天那个男人,站在沈清鸣家门前,手一直保持着按门铃的姿势。 何涂请了一星期的假,鉴于他一直可观的业绩,公司老总很潇洒地批了他的假。左右趁没人的时候还特别八卦地问他是不是被人甩了?因为何涂请假理由那栏很刺激人地写着:心情不好,无心工作。 他到希望被人甩,别看何涂现在一表人才,有一定的经济基础,其实他在感情这块根本就是个二百五。大学的时候他同寝室的室友除了卫超其他两个那女朋友是换了又换,可就他一点动静也没有。 卫超好心给他介绍了几个,一般处不了多久就得分,因为何涂这人实在太不开窍了! 女朋友跟他夜逛情人湖说冷他骂人家出门怎么不多穿点,女朋友说早上不想出门买早饭他说那买堆泡面在宿舍泡吧,女朋友说你们工科男是不是特别不懂浪漫他说怎么会结果第二天送了对方一杯自己实验室做的彩色结晶体。 卫超在接收了一次又一次地抱怨后终于放弃了自己的同情心,跟着那些女生一起骂,何涂这空有皮囊没有情调不懂浪漫的臭男人,让他一辈子单身去吧! 大学毕业了之后何涂把全部热情都投入了工作,张茵曾经不止一次给他介绍女孩让他去相亲,何涂都以工作不稳定来打发,如今三年过去了还是同样的理由,张茵都听腻了干脆就不催他了,爱咋地咋地吧。 “你找鸣哥吗?”陈淼酝酿了一下情绪还是走上了楼梯,边笑着让何涂等一下边开了门,把何涂请进屋后很自然地去厨房倒水。 何涂皱了皱眉走到客厅门口,在看见沈清鸣果然坐在电脑前面后脾气一下就上来了:“他妈的鸣子你不想见我就直说,没必要缩在屋子里面!” 他半个小时前就来了,按了半天的门铃都没人开门,他本来以为没人在的,可就在他转身打算下楼梯的时候听到屋里传来了热水烧开的声音。这臭小子一定在,他当时是这么想的,看你能晾我多久。 所以在被晾了半小时又发现昨天那个少女竟然有沈清鸣家的钥匙后他大少爷脾气一下就上来了。 可是对面的人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在何涂打断走过去再骂一顿的时候,有人拉住了他。 陈淼一直拉着何涂到房门外关上门,才放开紧拽着何涂衣服的手,眼睛再也不像之前那么笑眯眯,反而有点冰冷。 何涂一愣刚想发作,就被陈淼接下去的话惊呆了。 仿佛晴天一个霹雳,劈得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陈淼说:“我不管你是鸣哥以前认识的什么人,但请不要再来打扰他了,我实在不希望听到你像刚刚那样吼他,虽然他什么都听不见。” 第七章:噩梦 高考结束按照惯例肯定是撕书、通宵放纵的,何涂他们也不能免俗,当天晚上就聚集了一帮人去KTV唱歌。终于摆脱那些没完没了的习题,所有人都疯了个彻底,酒过三巡之后,有霸占着麦克风声嘶力竭地喊着的,有躲在小角落你侬我侬的,也有继续放开了胆摇骰子喝酒的。 连从来都滴酒不沾的沈清鸣也被灌趴下了。 何涂不得不腾出手照顾自己的兄弟,以防他忽然起来发酒疯。 到凌晨二三点,所有人都趴下了,没醉的也困得不行,沙发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 何涂刚想站起身去洗手间洗把脸,一直枕着他大腿的沈清鸣忽然皱着眉喊热,边喊还边胡乱扯自己的衣服。正值六月天,沈清鸣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短袖,被他这么一扯,大半个肩膀都露了出来。 屋里好歹还有女生,为了注意影响,何涂很自然地就去帮他拉好衣服,等他抬起头的时候,看见沈清鸣正直溜溜对着他,人有点恍恍惚惚的,不知道是醉着还是清醒着。 “唔。”何涂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沈清鸣忽然抬起手压住了他的脖子就开始狂吻。这是个毫无章法不顾一切的吻,这吻释放了沈清鸣憋了多年的情感,带着毁灭性的侵略感。何涂在最初的手足无措后终于狠下心狠推了沈清鸣一把,压低声音吼了一句:“操,鸣子你干嘛呢!” 被吼的那个人被何涂这么一下狠推反倒闭了眼睡了下去,弄得何涂想发作又不好发作,只能狠瞪了沈清鸣一眼抬脚走出了房间,出去前还故意手劲很大的关了门,存心不让这一屋子的人好眠。 其余的人只是迷蒙中乱骂了一句继续睡他们的觉,黑暗中只有沈清鸣慢慢睁开了眼睛,此刻他的眼里哪有半分醉意。 其实在被何涂那么大的手劲推了一把后沈清鸣就已经醒了,只是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何涂,只能继续装睡,当成刚刚只是酒后乱性。 可是,经过这激烈一吻,他跟何涂的关系真的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沈清鸣一连几天没看到何涂,他有点担心是不是那晚KTV自己疯狂的举动把何涂给吓到了,他思考着等下见了何涂该怎么开口。是的,此刻他就在何涂家门口,可却没那个胆量敲开这扇门。 “这不是鸣鸣吗?怵在家门口干什么,找涂涂吗?”刚买了菜回来的何建国在楼梯口就看到了呆愣着的沈清鸣,有点摸不着头脑地想这孩子怎么一副犯了错的模样? 沈清鸣这才发现已经走到他身边的何建国,斟酌着开口:“叔,涂涂在家吗?” “这小子啊。”何建国边开门把沈清鸣让进去边说,“在网上找了些什么驴友,骑个破车旅游去了,他没跟你说吗?” 沈清鸣拼命控制着自己颤抖的语气:“他什么时候出发的?” “就昨天,我还以为他跟你一块的呢。来,进来,我买了西瓜,吃点再回去。” “不了,叔。”沈清鸣摇了摇头,“我忽然想到我爸刚让我出来买瓶醋,我先去超市一趟。” 话落沈清鸣就跑了出去,完全不顾何建国在后面喊着让他把什么东西带回去。 沈清鸣跑了很久,直到彻底看不见何涂家的房子他才停下来,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喘息。他知道何涂在躲着他,不然不会连出去旅游都不跟他说。 他突然间惊慌失措起来,因为他意识到,他似乎真的要失去这个兄弟了…… 沈清鸣恍恍惚惚地走到超市里,他的确是出来买东西的,沈军看他这几天一直没精打采的就想做顿他最喜欢的荠菜饺子给他吃,面团擀到一半才发现家里的醋没了,所以才打发他出来买醋。 他只是顺道想去看一下何涂,没料到却是这个结果。 沈清鸣走到超市买调料的货架,拿了瓶酱油都尤不自知,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收银的大姐还以为这小伙子病了,一个劲地问他要不要紧,沈清鸣勉强笑笑,抓紧时间结了账,现在他只想早点回家躺在自己家的床上什么都不想地睡上一觉,也许睡一觉心里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可惜老天爷并没给他这个机会,等他慢吞吞走到自己家楼下的空地的时候,才一下子醒悟刚刚双耳此起彼伏的救护车声嘈杂的人声是怎么回事。 记忆中家的位置,此刻正被一大片火焰吞噬着。浓浓的黑烟从里面冒出来,火警们正在紧急组织救火。周围是刚聚集起来的熟悉的街坊,沈清鸣甚至能清楚地听到他们在议论着什么。 “啪”,手里买错的酱油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沈清鸣疯了一般冲向了那片刺眼的火红。 可冲到一半就被人整个抱住,任他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那人的桎梏。 “放开我!我爸妈还在里面,快放开我!”那个记忆中理智的少年终于崩溃般哭喊起来,拼命捶打着拦住他的人。 “鸣鸣,你冷静点!火警已经进去了,你现在进去很危险!” 即使何建国是个身强力壮的大人,此刻也得使出全身的劲才能勉强拉住拼命往前冲的沈清鸣。 失去理智的人是很可怕的,就在何建国愣神的功夫,沈清鸣就挣脱了他往楼道跑去。 “鸣鸣!” “啪”的一声脆响,终于让发了疯般的少年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张茵含泪举着手,摸上那被她狠心扇了一巴掌的脸,终于忍不住抱着沈清鸣痛哭出声:“孩子啊!我的孩子啊!” 人终究还是没抢救过来。 张茵后来才听说似乎是瓦斯爆炸,当时戴文倩和沈军两人都在厨房做饭,戴文倩虽然不太会烧饭,但一般只要她有空都会帮沈军打个下手。老式的房子很容易着火,好在大火抢救及时不至于把整栋房子都烧起来。 只是,那两人是真的去了。全身大面积烧伤,加上被爆炸炸的大大小小的伤口,连张茵夫妇都看不下去闭上了眼。 只有沈清鸣一直大睁着眼睛,似乎是想留下最后的记忆。 事发后三天,张茵家帮衬着给沈军夫妻弄了火葬。 沈军的大哥也带着妻子从老家赶过来给自己的弟弟送终。 当初跟戴文倩断绝父女关系的戴老先生也大老远赶过来,一看见自己从未见过的孙子就老泪纵横,哭喊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 被他紧紧抱着的沈清鸣,只是木然地站着,对周遭的哭喊声充耳不闻,仿佛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可苦了这孩子了。”张茵边抹泪边对身边的何建国说,“怎么样,涂涂还是联系不上吗?” 何建国叹了一口气:“手机一直联系不上,你说这种时候如果咱儿子在鸣鸣也好有个人跟他说说话啊,唉。” 张茵拉了拉何建国的衣服,压低声音说:“老何,咱认鸣鸣当儿子吧。” 何建国当然明白张茵的意思,如今沈军夫妻都不在了,总要有个人来照顾沈清鸣,可如今两方家长都在,他们也不好强出头,“还是问问鸣鸣的意思吧。” 沈清鸣冷静地跟着家人一起办完了他爸妈的丧事,这段时间没地方住,张茵就让他睡在何涂的房间。 房间里还有那人的气息,可却再也温暖不了沈清鸣。 夜半时分,压抑的哭声从何涂房间传出来,本想进门安慰的张茵被何建国一把拉住,何建国摇了摇头:“让他哭吧,哭过就好受些了,一直憋着会憋坏他的。” 此刻的何涂正兴奋地跟人在野外看星星,一伙人骑了好几天的车终于到达目的地,这是个离何涂居住的城市有几百公里的小山村。他们搭了帐篷,吃着从外面带来的食物,有着别样的满足感。 一直到很晚何涂都兴奋地没有睡着,和他同一帐篷的也是个姓沈的家伙,不过相较于沈清鸣,这家伙可身材魁梧的多。 可能是同样姓沈的缘故,何涂很容易就想到了沈清鸣,想到了前几日的那个吻。 “沈凌,你听没听说过同性恋?”枕着手臂的何涂很自然的问出了口。 “这有什么。”一旁的沈凌嗤之以鼻,“我表哥就是。” “啊?那他家人不反对吗?”何涂激动地转过头,险些扭到自己脖子。 “我舅妈都快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屁点用都没有,我表哥铁了心不跟女人过,还扬言我舅妈如果再逼他他就去自杀。我舅妈最疼表哥了,哪还敢再管,就由着他去了。你问这个做什么,不会是……” “没有没有。”何涂矢口否认,“是我一个兄弟,好像有这方面的趋势。” “那你还是劝劝你那兄弟吧,毕竟这社会,同性恋是不被主流所认可的,会过得很辛苦很辛苦。我表哥虽然蛮横无理,可即使如他也劝我不要走他的路。” “哦。”何涂低低应了一声,清鸣他,是真的对他有意思吧?这样的他,他又怎么怪罪得下来。 不想了不想了,何涂用手蒙住眼,等回去再说吧,万一是他理解错了呢。 沈清鸣面对了人生中的一个重大选择。 一边是最近才相认的外公,一边是老实憨厚的沈平一家,一边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何建国夫妇。 沈清鸣最终选择了他的大伯沈平,不管外公如今对他怎样,他始终还是清楚当年他是怎么赶他母亲出门的,他不是记仇,只是心里始终还是搁着一根刺。他想留在张茵身边,可他知道虽然何涂近几日不在,但他迟早会回来,沈清鸣不知道到时候他该以何种面目去面对何涂。 所以他选择了跟随沈军,虽然是去农村,但他可以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不用仰仗他人过活。 沈清鸣当时不知道,就是他再三思虑的这个选择,为他带来了长达七年的噩梦。 第八章:旧事 “不可能的。”何涂仿佛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鸣子昨天还跟我好好的说着话呢,你现在竟然告诉我他听不见?” 陈淼往后靠了靠墙,脸色有点苍白,何涂发现少女不笑的时候,那双眼睛根本就不像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里面有太多不符合她年龄的沉重。 “那你有没有注意到只要你不是正视着他说话他都不会回答你呢?” 经陈淼一提醒,很多被何涂忽略的情景再次在他脑海中浮现。昨天开门的是陈淼,沈清鸣是在被她拍了肩之后才发现何涂的;聊天的过程中只要何涂低着头或者脸朝向别处,沈清鸣都不会接他的话;昨天陈淼走后房里有接到过一通电话,可响了很久沈清鸣都没接,在何涂提醒后沈清鸣只是走过去把电话挂了;还有今天早上,他那么大的嗓门都没让沈清鸣转过身,这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指向一个结果,眼前的少女说的很可能是真的。 “我认识鸣哥是在三年前。”也不知怎么搞的,陈淼忽然想跟眼前的男人说说她的故事,或许有些话真的憋在心里太久了,以至于连人家是沈清鸣什么人都没搞清楚就开始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个全。 “你根本没法想象当时的我是怎么的。我是个孤儿,是被我奶奶捡的,也不知道是我的亲生父亲还是母亲把我丢在了一个垃圾桶旁边,我奶奶正好拾破烂经过就收留了我。” 何涂听着陈淼像说着别人的故事一样语气平淡地讲着自己的出生,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何涂从小就是个幸福的孩子,不愁吃不愁穿的,整天就想着怎么欺负别人,他实在无法体会这种从小就被抛弃的痛苦。 陈淼抬起头对何涂笑了笑:“没法想象吧?现在我好歹看着还有点女孩子的样子,三年前第一次见到鸣哥的时候那根本就是个假小子。” 从陈淼后来的讲述中何涂才知道,沈清鸣如何拯救了这个女孩子。 那天陈淼蹲在自动取款机旁边酝酿着人生中第一件坏事。她已经连续饿了好几天,之前她还能跟奶奶拾拾破烂为生,可就在前一天,奶奶为了捡马路护栏外面的一个矿泉水瓶摔了下去,还好旁边有条河路比较泥泞,如果下面的路再险恶一点,陈淼真的没法想象结果会怎样。 陈淼守株待兔了好几个小时,她不敢明目张胆地跑到自动取款机里面去抢钱,只能在外面看看有哪个白痴走出来还会数钱的。 沈清鸣就是陈淼口中的白痴。 倒不是他站在路上还数着一大把钱,只是他没有任何危机意识地把钱塞进了后腰袋。 然后就是陈淼所说的看似弱不禁风的沈清鸣在后面狂追了她七条街。 后来就在陈淼以为她已经甩脱了沈清鸣,走进自家门口的时候,却看到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正笑眯眯地站在她面前。 “我见过你。” 陈淼没想到沈清鸣第一句话不是管她要钱而是很自信地说他见过她。 原来陈淼的奶奶每天傍晚都会去沈清鸣家楼下的垃圾桶翻塑料瓶,而他每次从窗户里面往外看都会看见一个穿着一身旧衣服戴着红领巾的小女孩帮着老人一起找瓶子。 沈清鸣已经连着好几天没看到那个老人和小女孩了,现在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慌乱的家伙,又打量了一下四周破烂的房子,心里有了个大概。 他只是微笑着摸了摸了陈淼的头,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陈淼心情沉重地跟了沈清鸣一路,一方面她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不对的,虽然此刻走在她前面的人没计较她抢了钱,但她知道自己犯了事。一个弱者,一旦走上违法的道路他就不再是个弱者,再没有任何立场让别人可怜。 可,一想起断了脚躺在床上的奶奶,她还是倔强得不想还钱。 沈清鸣终于停下脚步,似乎是思考了一阵才转身朝后招了招手,陈淼听话地走上前,她甚至不敢抬头看对方的眼睛。 只听沈清鸣轻轻说:“你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说话,我耳朵听不见声音,只能读唇语。” 看陈淼惊愕地抬起头,沈清鸣才继续说:“几年前我最困难的时候全身只有不到一百块钱,可是我还是靠着自己的双手去挣钱,从来没动过歪脑筋。因为我始终相信,只有干干净净的钱才不会给自己带来噩梦。孩子,现在的你比我当时好多了,至少你的耳朵听得见,身体没有任何残疾。我相信你可以走出困境的,是吗?” 陈淼当时衾着泪拼命点头,就是沈清鸣当年的宽恕,才让陈淼不至于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所以,这个除了奶奶以外陈淼最亲的亲人,她是怎么都不会让他受委屈的。 何涂沉默了好几分钟,在听到陈淼说沈清鸣全身只有不到一百块钱,双耳失聪的时候他的心狠狠揪在了一起。他不清楚沈清鸣是怎么熬过来的,可如果是他,在经历了痛失双亲,双耳失聪后恐怕会一蹶不振吧。 所以此刻他是多么庆幸,庆幸沈清鸣现在还好好的,好好的在距他一墙之隔的屋里。 两个人都各怀心事地在门外站了好几分钟,直到身后传来开门声,两人才有点恍过神来。 沈清鸣探出头看见何涂跟陈淼神情紧张地立在那里不免有点想笑,他假意绷着一张脸:“我过来倒杯水看见你放在桌上的包就出来看看,淼淼,你又逃课!不要总是仗着你成绩好就为所欲为!” “天地良心!”陈淼忙喊冤,“今天学校放假!” “是吗?”沈清鸣怀疑地看着陈淼,这家伙十句话有九句话是假的,他信她才有鬼! “当然是真的!”陈淼越说越没底气,忙把手指向身旁的何涂,“不信你问他,今天是那什么节是吧?” 沈清鸣用手撑着门扉,斜着眼看何涂:“今天是那什么什么节,所以你也不用上班是吧?” “是,是啊。”何涂干笑了两声,他之前怎么会觉得沈清鸣脾气没怎么变?看他这皮笑肉不笑的功力,连他都有点挡不住啊。 沈清鸣懒得再跟这两个人扯,拉开门就往里屋走,还不忘轻飘飘地来一句:“进来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俩小偷在我门前徘徊。” 而被他嫌弃的两人却在后面嘀咕。 “你确定这是你说的那个救你于水深火热,用自身经验感化你的人?” “这么多年来我也一直深表怀疑,唉,老男人啦,你多多体谅。” “你好像把我也骂进去了。” “哦?是吗?呵呵呵呵,你一定是听岔了。” 不过两人嘀咕的同时又有点庆幸,还好沈清鸣什么都没问,不然还真没法解释两个认识不过一天的人竟然吹着冷风在外面谈心。 其实在见到何涂的时候沈清鸣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会再次踏上那块熟悉的土地。 记忆中衍生那片火海的地方如今已经被拆迁,不再是房屋,而是一条通向主城区的马路,何涂家就在这条马路后面。 那栋他小时候不知道去过几次的房子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可人却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人。 何涂时不时转过身对他笑笑,只有这个记忆中的人,还保留着原有的温暖,可这温暖,已经不是他能企及的了。 张茵对沈清鸣的到来表示了十足的热情,用何涂的话说,从他出生到现在都没见张茵笑得这么开心过,所以也不能怪他总说自己不是亲生的。 一阵久别重逢的嘘寒问暖后,张茵和何涂跑去厨房做饭,沈清鸣则留下来跟何建国下棋。 “总算盼到你回来啦。”何建国感叹了一声,“不然我家这臭小子可得搅得我们一辈子不安宁啊。” 沈清鸣动了一步棋,有点奇怪地问:“何涂又做什么蠢事了?” “这小子啊。”何建国干脆也不下棋了,端起茶喝了一口,“当年你走后三天他才骑着那辆破自行车回来,一听说你的事狠狠跟我们发了一通脾气,怪我们不留住你。” “当年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怎么能怪得了你们,这家伙简直太胡闹!” 何建国叹了一口气:“其实他说的又何尝不对,我们的确考虑了各种因素没强留你,这一别就是七年啊!” 沈清鸣眼角犯酸,低哑着嗓音叫了一声:“叔。” “看我!”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一下又感情泛滥,何建国忙调整情绪,“你姨刚还说不要提以前的事我还在这跟你唠叨,来来,留着脑子,咱俩继续下棋。我记得你这小子以前棋艺可是很高超的,让叔看看退步没。” 沈清鸣笑着说:“以前是叔让着我才总能跟您平局,现在大了,叔可别再让我了。” “好说好说。” 等到沈清鸣这边一盘棋厮杀完,何涂已经帮着张茵把满满一桌菜摆上了桌,看他爸满面愁容的样子,料想肯定输了。他苦大仇深地数落沈清鸣也不懂让让老人,心里却在偷乐。终于有个人来收拾收拾这自大的老家伙了,天知道,每次他跟他爸下棋都会被骂得狗血淋头,说他榆木脑袋,不懂变通,以至于何涂一见何建国拿棋盘就躲着走。 今天沈清鸣终于帮他报了仇,何涂忙招呼他落座,还殷勤地帮他摆好碗筷,一副奴隶样。 沈清鸣只是笑笑,并没揭穿何涂的幸灾乐祸。 张茵此刻端着一盘东西风风火火地出来,把站着的何涂挤到一边说:“来来,最后一盘压轴,我知道鸣鸣最喜欢吃了。” 沈清鸣满脸的笑意一下僵在了脸上。 因为张茵端出来的,是盘饺子。 不过很快他就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满面春风地跟张茵说:“谢谢姨。” “这孩子,跟我道什么谢。”张茵招呼何涂父子坐下,自己则坐在沈清鸣旁边拼命给他夹菜,很快,沈清鸣碗里的菜就堆得比碗还高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饭,张茵时不时地问沈清鸣几个问题,沈清鸣也都一一应答。 只是当问到沈清鸣现在有没有女朋友时沈清鸣隔了好一会儿也没声响。何涂这才注意到沈清鸣此刻正低着头跟他碗里的菜奋斗着。 他忙在下面捏了沈清鸣一把,状似不经意地对牢沈清鸣的眼睛说:“妈你不要每次见个男人就问这种问题好吗,鸣子这么帅的人还怕没人追啊。”话落还朝沈清鸣眨了眨眼。 张茵没好气地抱怨:“还不是你小子总让人不省心,再过个两三年就要三十了,还没个女朋友。” “诶,妈!”何涂一副又来了的表情,“不要总是把这么丢脸的事挂在嘴边嘛!” 张茵抽出手狠狠打了一下何涂的头:“你还知道丢脸啊!” 何涂忙护住头喊道:“女侠饶命啊!” 沈清鸣看着这对从小就打打闹闹的母子,忽然没来由的一阵心酸。 结婚,生子,孝敬父母,这才是何涂该走的路,沈清鸣,你真的好醒醒了。 叙旧完后,沈清鸣婉拒了张茵留宿的建议,执意要回去。 张茵看他这么坚持也就没再劝,只是交代何涂送送沈清鸣。 何涂二话没说,拿了车钥匙就拉着沈清鸣出了门。不管沈清鸣怎么强调可以自己打车,何涂都充耳不闻,把沈清鸣塞进车后就消失在了张茵他们的视线中。 两人在车上相对无言了很久,直到碰上第一个红绿灯,沈清鸣才把视线从车窗外转过来问:“你知道我耳朵听不见吧?” 何涂转过头,直视着沈清鸣的眼睛回答说:“是。” “鸣子……” “行了,什么都不用说了。”沈清鸣挥了挥手,转过头面朝窗户。隔了好久,等何涂重新启动车,低哑的嗓音才从对面传过来。 “何涂,我们以后,不要再见了。” 第九章:“疯猴子”夏询 一阵尖锐的刹车声。 何涂拎过沈清鸣的衣领,表情有点狰狞:“你说什么?” 沈清鸣只是眼神冷淡地看着何涂,像看着个陌生人:“我说我们以后不要再见了!叔跟姨那儿你帮我说一声,就说我出远门了。” 何涂的心如坠冰窖:“沈清鸣,你清不清楚你在说什么?我们找了你七年,从知道你不在你大伯那边就一直找,一直找,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你竟然说不要见面了,你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吗?”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呢?”压抑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我一见到你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就会想到我爸我妈,想起那场大火,想起所有被我刻意遗忘的过去。” “对了,姨今天有端饺子给我吃吧?”沈清鸣悲极反笑,“你知不知道,我爸妈死之前正好在帮我煮饺子,说起来,这还是七年来我第一次吃饺子呢。” “鸣子……”何涂的手终于放开了沈清鸣的衣领,满脸不可置信。 “开车吧。”仿佛累极,沈清鸣说下这句话后就再也没开口。 一直把车开到沈清鸣家楼下,车上的两个人就一直沉默着,谁也没打破这份沉静。 沈清鸣打开车门,最后转过身看了眼何涂,就头也不会地往楼道口走去。 似乎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何涂忙打开车门,朝不远处的身影喊道:“鸣子!” “鸣鸣!” 同样的叫喊从对面传过来,何涂一愣,停住了自己的脚步。 昏暗的路灯下只见一个高大消瘦的身影从对面跑过来,一把抱住沈清鸣,声音透着兴奋:“鸣鸣,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好几个小时了。” 沈清鸣挣扎了半天才从男人的怀抱中挣脱出来:“阿询?你怎么来了?” 夏询才不管旁边有没有人,继续厚颜无耻地贴上来,逮住沈清鸣的脸就“吧唧”亲了一口,语调轻松地说:“我想你了。” 沈清鸣暂且没“看清”夏询说了什么,不远处的何涂先跳脚了,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来,压抑着怒气问道:“鸣子,这是谁?” 似乎这时候才注意到一旁的何涂,夏询耐人寻味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好像想到什么似的叫道:“啊,是你!” 何涂疑惑地看了夏询一眼问:“你见过我?” 夏询语调轻松地说:“没见过面,但我在鸣鸣那边看过你的照片,你是鸣鸣的前男友!” 何涂腾得涨红了脸,此刻的他无比庆幸现在路灯昏暗,对面的两人看不见他的表情,而沈清鸣似乎也没看清楚对方的男人说了多么让人尴尬的事情。 还没等何涂恍过神来,夏询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你好,前任,我是鸣鸣的现男友。” 何涂的表情一下就凝固了,他求证般把视线转到了沈清鸣身上,而沈清鸣只是任由夏询半抱着,神情未置可否。 何涂最终什么也没问,交代了一声便开车走了。 夏询看着渐渐消失的那抹银色,牵了牵嘴角,随即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跟沈清鸣嬉皮笑脸:“鸣鸣,咱快回去,我饿死了!” 沈清鸣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等不到我不会打电话吗?我虽然听不见但震动还是感觉得到的。” 夏询挠了挠头:“这不想给你个惊喜嘛!” “得了吧。”沈清鸣鼻孔朝天,“从认识你开始,你给我的惊吓多过惊喜。” 夏询立马垮了脸:“鸣鸣……” 沈清鸣扯了扯夏询的俊脸:“不是饿了吗?还不走?” “走走走,快走!”狗皮膏药再度贴了上来。 沈清鸣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任由夏询拉拉扯扯地朝家走去。 认识夏询,是在四年前。 那时候沈清鸣还没搬来B市,每天为了生计忙忙碌碌,服务员、搬砖工、快递员,几乎所有能赚钱的活他都做过。 他极力想摆脱前两年的困境,也想趁早挣够钱回B市,虽然,那里有着很多不好的回忆,但那毕竟是生他养他的地方,他想离那个人近一点,再近一点。 说来他跟夏询的相识也是很俗套的情节,黑帮少爷被人追杀,路过的打工少年逞强去救人却被挨了一刀,好在最后警察接到报案及时救了两人。然后黑帮少爷就死缠烂打地赖上他了。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奇怪,要是在七年前,沈清鸣是绝不会想到这辈子还能跟电视中那些充满传奇色彩的黑帮扯上关系的。 沈清鸣把一碗刚烧好的面放到夏询面前,拉开椅子坐下,随口问道:“你把生意渐渐转到这边你爸也同意?” 夏询仿佛饿死鬼投胎一样“咝溜”了好几口面才抬起头回答道:“老爷子早去美国逍遥自在去了,哪会管这些闲事。” “那你哥呢,也不管吗?”沈清鸣可不会忘记当年追着夏询砍砍杀杀的可是夏安的手下。 夏询停止了自己吃面的动作,扯了扯嘴角不屑道:“夏安吗?我很期待他的动作。” 沈清鸣皱了皱眉看着夏询:“这里不比H市,治安相对严谨,你怎么这么想不开把生意转来这边?” 夏询委屈地嘟喃:“还不是因为你!三年前没声没息地就回了这里,既然你想生活在这个城市,我只能舍命陪君子地过来陪你了。” 沈清鸣表情有点尴尬:“阿询,我……” “知道你还没忘了那个人!”夏询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不管多久我都等,鸣鸣,别拒绝我。” 看着夏询期待的眼睛,沈清鸣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交代他厨房还有面就逃也似的跑去浴室洗澡去了。 直到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夏询才收敛了自己一脸期待的表情,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鸣鸣,我夏询这辈子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第二天一大早,沈清鸣就苦大仇深地看着在他房里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个人,要是有那臂力,他真想一左一右把两人扔出去。 有时候沈清鸣还真的不得不承认这世界真的是有天生的冤家存在的。这几年夏询虽然人在H市,但每年总会抽空过来跟沈清鸣叙叙旧。 想起这两人刚认识就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沈清鸣就觉得好笑。 一个看不惯另一个的嬉皮笑脸,死缠烂打,一个看不惯另一个的没大没小,嚣张跋扈。 这不,今天陈淼一见到夏询,战争就开始了。 “这么大个人了还嚷着去游乐园,幼不幼稚?”陈淼不屑地冷哼。 夏询瞪着他那双大眼睛,怒极反笑:“陈淼小朋友,你才十五周岁都不到,别整天装大人。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陈淼咬牙切齿反驳:“装逼总比某些人永远长不大好,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整天不懂事地就知道瞎跑!” 夏询:“我这是劳逸结合好么!” 陈淼:“劳你妹夫!你怎么不说是偷懒呢?” 夏询:“不好意思啊,我没妹妹,说起来我的妹妹可不就是你吗?哎呦,妹妹啊,你怎么把你未来老公都骂进去了啊。” 陈淼:“鬼才是你妹妹!” “好啦!” 眼见两人越扯越远,沈清鸣终于看够了热闹出来打圆场,“不是说去游乐园吗?再不走太阳都要落山了。” 看夏询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陈淼忙急切地叫嚷:“鸣哥!你怎么总是迁就这个家伙呢?” 沈清鸣伸出手拍了下陈淼的头:“好啦,别闹了,你也一起去,别总是搞得自己像个小老太婆一样唠唠叨叨的,你这个年纪就该多出去玩玩。” 陈淼委屈地一撇嘴,小声嘟喃:“也不用去这么幼稚的地方啊。” 沈清鸣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 其实他哪不知道夏询的心思,每次夏询过来都会死缠烂打地让他放下手头的工作陪他出去玩,嘴上说得好像很感兴趣非去不可的样子,其实,他是想让自己多接触外面的事物,不要总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啊。 他虽然对夏询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但人家每次千里迢迢而来的好意他却也不忍心拒绝。 一直到站在人声鼎沸的游乐园,陈淼都一副死不情愿的样子。不过看沈清鸣脸上难得露出暖色也就不再继续跟夏询较劲了,有时候这疯猴子也不是一无是处。 就算身处如此嘈杂的地方,沈清鸣的世界也是安静的。这些年,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安静,只有在每次午夜梦回的时候,才会现实梦境地分不清楚,耳畔回想的都是记忆中那些模糊的声音。 此刻正在办公室给几个下属开会的何涂被自己手机的追命连环call给整得完全没了说话的兴致。 这几天何经理心情不好那是有目共睹的,周围整天都笼罩着一股黑气压,一般人轻易不敢接近。 此刻众人都无比庆幸自己提前关了机,要不然可有他们罪受的。 何涂按了接听键,压低声音警告:“你最好真有什么十万紧急的事,不然……” 办公室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好强的杀气! 这种时候也只有卫超这种二百五才会感觉不出来,依旧在电话那头隔着嘈杂的人声狂吼:“何涂,我看到你要找的人了!” 第十章:意乱情迷 尽管已经在电话里跟卫超解释了很多遍他要找的人已经见过了,可还是忍不住早早散会推掉工作大老远地赶到游乐园,何涂对这样的自己深感不齿。 特别是他此刻正充当着别人的电灯泡,努力寻找偶遇沈清鸣的机会的时候,他直觉自己疯了。 继回国之后,这还是周晓瞳第一次见何涂,从很早的时候就听卫超经常提起他这个要好的哥们,大学毕业三年多,很多同学都各奔东西,除了每年的同学会很少再有往来。而何涂跟卫超,一直没断了联系,也算是难得了。 趁着卫超去买水的空挡,周晓瞳随口问道:“我刚刚听阿超说你在找什么人?看他那神神叨叨的样子,又看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难道是劈腿的女朋友?” 何涂的眼立马瞪得比铜铃还大,内心无声抗议:谁失魂落魄啦?还有,国外回来的人想象力都这么丰富吗? 周晓瞳状似随意地挥了挥手说:“哎,你也别不承认,你现在的表情活像被戴了绿帽子。” 何涂终于咬牙切齿出声:“我真想在卫超那小子回来前拧断你的脖子!” “被我说中了?”周晓瞳高兴地拍了拍何涂的肩,装作语重心长的样子,“人嘛,要看开点啦,正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呢!” 何涂此刻真有掐死眼前这女人的冲动,也不知道卫超什么眼光,竟然会从小就喜欢这么个神经病! 周晓瞳还在一边继续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何涂的忍耐力终于到了极限,不过是破坏了你们的二人约会嘛,用得着这么损他吗? 唉,他算了领教周晓瞳的一张嘴了,他还是夹尾巴走吧。 就在何涂转身准备回去的时候,身形一下就僵住了,因为沈清鸣就在他身后,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表情有点不解和困惑,在他看见何涂身后的周晓瞳时似乎又透出一丝了然。 “鸣子,她不是……”何涂刚想解释,耳边就奏起了三重奏。 “鸣哥,水!” “晓瞳,喝水!” “鸣鸣,喝我的,淼丫头上完厕所没洗手!” 夏询的声音尤为响亮,立马迎来了周围一群人的侧目。 夏询挺了挺胸迎接众人的目光,陈淼那边还没骂出口,沈清鸣先给了他一个爆栗:“没个正经!” 夏询嘿嘿傻笑了一声,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而陈淼则在一旁冷哼,疯猴子活该! 只有何涂,眼里泛起浓雾,自始至终就看着沈清鸣。 原来,那是他跟沈清鸣才有的相处方式。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人之间竟陌生成这样了,是他的错吗?是他当年一声不吭地远去才造成了今天这种局面吗? 何涂不知道,沈清鸣也许是清楚的,可他不愿意说。 难得不用创造偶遇机会碰巧撞上,卫超忙提议大家可以一起玩,之后一起吃个饭交流交流感情。 几个人各怀心事地站在一处,没人同意也没人支持。 卫超向来自来熟,厚颜无耻地说道:“没人说话我就当都答应了啊。” 话落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推着人就走。周晓瞳在旁边给了他好几个白眼他都当没看见。 人们总崇尚酒逢知己千杯少,饭桌酒桌好说话,卫超原先想的和乐融融把酒言欢促膝长谈的画面一个也没出现。菜上来后就个管个猛吃,连一向活跃的夏询也没了声音,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卫超求救般把目光投向了周晓瞳,而他亲爱的女朋友只是鼻孔朝天假装没看见,哼!谁叫你刚刚无视我,活该了吧。 最终还是陈淼忍不住啐了一句:“又不是出殡,一个个哑巴了啊?” 卫超感动得差点就热泪盈眶了,看看!看看!这么多大人还不及人小姑娘懂事。 夏询知道坐陈淼旁边的沈清鸣肯定没看见她说了什么,只能代替他的职责帮着教育陈淼:“丫头,别总是生啊死的挂在嘴边,小心你鸣哥回去抽你屁屁。” “你这疯猴子少危言耸听。”话落才发现气势有点弱,陈淼忙又加了一句,“还有啊,别总是叫我丫头,平白低了好几个辈份。” 疯猴子?卫超几个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称呼,都有点忍俊不禁。对夏询左看右看的,嗯,越看越像只猴子。 而夏询只能在一旁腹诽:看什么看!老子这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好吧! 就此,众人这才打开了话茬,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起来。 饭过一半,夏询才有点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件事,他忙转身捏了捏沈清鸣的脸,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问道:“鸣鸣,你这第几杯了?” 沈清鸣皱了皱眉想了想,回答道:“三杯。” 话落,头就“咚”的一声砸在了夏询的肩上。 夏询扶额一副又来了的表情,忙向众人招呼了一声,扶着沈清鸣叫上陈淼就打算回家。 路过何涂身边的时候,何涂终于坐不住站起来问道:“要不我送鸣子回去?” 夏询停了停脚步,眼神有点挑衅:“不用,我跟鸣鸣住一起。” 直到那三人离去很久,何涂都一直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仿佛成了座雕像,最后还是卫超强拉着他坐下他才有点回过神来。 而坐在一边始终未发一言的周晓瞳,眼中却闪过一丝了然。 夏询先开车送陈淼回了家,陈淼刚开始还不同意让喝醉了酒的沈清鸣跟夏询独处,这些年她是清楚沈清鸣的性向的,而夏询对沈清鸣的那点心思她也很清楚。 如果说刚开始还有那么点不敢确定,那么现在的她却可以百分之百肯定了。 看陈淼到了自家门口还不肯下车,夏询终于一反常态地叹了口气问:“丫头,你在担心什么?” 是啊,她在担心什么? 她看得出来沈清鸣对夏询没那种意思,虽然他对夏询的胡搅蛮缠保持了一种纵容的态度,可她也清楚,那和沈清鸣对她的纵容一样,只有兄妹情谊,不参杂半点其它的成分。 可夏询这些年对沈清鸣的付出她也看在眼里,虽然她总跟夏询吵,可也只有被她当成亲人的人她才会这么放肆,不过是想让夏询成熟一点好照顾沈清鸣罢了。 仿佛下定决心般,陈淼拉开了车门,临走之前的一句话差点让夏询握不住方向盘。 “那什么,疯猴子,对有些不开窍的顽固分子,生米煮成熟饭什么的也是可以的。” 直到看到那抹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夏询才转过身看着副驾驶座的沈清鸣,语调温柔地说道:“鸣鸣啊,你这妹妹实在是有点早熟啊。” 把沈清鸣扶到房间后夏询本想走人的,可又怕沈清鸣半夜睡着不舒服,就想帮他换身睡衣。 反正房间开着空调,冻不死。 某人自说自话的就开始动手脱衣服,好在沈清鸣羽绒服里面只穿了件衬衣,脱起来不太费劲。 等夏询把沈清鸣的上半身脱得精光,他才注意到沈清鸣胸前的那道疤。 夏询目光温柔的注视着那道疤,没错,这就是当年沈清鸣为救他被刺的地方,可夏询不知道,那个地方原先是有颗痔的。 “亲一下不过分吧?” 某人开始自言自语。 话落就不管不顾地亲上了那道疤。 夏询高看了自己的自制力,不管是谁,爱了几年的人此刻这么安静地躺在面前都不会忍得住什么都不干的,况且还是像夏询这种多年求而不得的人。 很快浅尝辄止的吻就不再能满足他,他的吻一点一点蔓延开来,一直到沈清鸣的脖子才停下来,低低喘了一口气,张嘴就咬了上去。 “嗯。”睡梦中的沈清鸣因为这充满着侵略性的一咬闷哼了一声,似乎有转醒的趋势。 夏询的吻并没有停止,手也开始不老实地去解沈清鸣的裤腰带。 就在此时,突兀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夏询一愣,而沈清鸣也渐渐转醒,慢慢睁开了眼睛。 沈清鸣虽然听不见,手机却一直是随身携带的,就算听不到手机铃声,可被他刻意调过紧贴着裤子口袋的强烈震动他还是感觉得到的。 所以在手机响了不过几秒之后他就彻底清醒了,眼睛直愣愣地对着此刻压在他身上充满情欲的夏询。 想象中的狂风暴雨并没有来临,沈清鸣只是皱了皱眉,声音因为喝了酒有点沙哑:“出去。” “鸣子……” 夏询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换来了沈清鸣更加嫌恶的怒斥:“出去!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 夏询咬了咬牙,他有这个能力强要了眼前的男人,不管他看起来再怎么瘦弱,可毕竟是黑道世家,如果没点底子他不可能活到今天。 可最终他什么也没做,只是交代了一句好好休息就走出了房门。对于沈清鸣,他始终不舍得用对付其他人的方式来对付他啊。 直到对面房间传来关门声,沈清鸣才终于松了口气般摊在了床上,此刻他无比感谢这个到现在还没挂掉电话的人。 从口袋中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沈清鸣本来有点放松的面孔一下又紧张了起来,表情活像被抓奸在床一样不自在。 第十一章:心慌 “什么事?”挂掉电话,沈清鸣发了条短信过去。 短信铃声几乎是立马就响了起来,可见对方有多急切。 “你醒了啊?我就是想看看你到家没?” 沈清鸣单手枕着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才又回道:“不醒也被你的电话震醒了,我看你是成心不让我睡觉。” 虽然这句话在沈清鸣眼中不算什么,可隔了大半个城市的何涂房里却传来了一阵傻笑声。出来倒水正巧路过的何建国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没把嘴里的水给喷出来。 何涂:“过了这么多年,酒量还是一样的烂啊!” 沈清鸣眯眼恶狠狠回复:“你应该庆幸我这次没拿你开刷!” 等到短信发出去好几秒沈清鸣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发了什么,手忙脚乱地打算点删除,可发出去的短信犹如泼出去的水,哪是他想删除就能删除的。 沈清鸣懊恼地把自己埋在枕头里,这不变相承认自己当年根本没醉嘛! 何涂在收到沈清鸣的短信时明显一愣,说实话,打从他们再次相见,沈清鸣很少会用这种口吻跟他说话。 虽然表面上没有说得太直接,但沈清鸣潜意识的话他还是听得出来的,无非就是让他趁早混蛋,然后老死不相往来之类的。 所以在看到这条明显带着熟稔语气的短信时,何涂直觉沈清鸣还没清醒。 “你不会不是鸣子吧?” 某人异想天开地想到了一种可能,沈清鸣差点一口老血吐在床上。 不过很快他就配合地换了语气:“嗯,我是夏询,鸣鸣在睡觉。” 笑话,别人都为你的过失找到借口了,傻子才不用。 何涂笑着摇了摇头,他只是不知道怎么接沈清鸣的话罢了,毕竟当年那个吻是导致他们关系骤变的直接原因,这时候提起它,还不知道明天某人清醒之后会用什么伤人的行为来欲盖弥彰呢。 而那,不是他想看到的。 何涂最终也没拆穿沈清鸣的谎言,只是隔了一会儿才回复道:“早点休息。” 嗯。 沈清鸣对着天花板无声地应了一句。 第二天早上,沈清鸣顶着头乱发起床,经过对面房间的时候看见房门虚掩着,就推进去看了看。 被子很整齐地放在床上,房间也很整洁。 沈清鸣知道如果夏询那小子昨晚睡在这里,房间肯定会像狗窝一样乱的,可见那人根本就没睡过。 他昏昏沉沉地走进浴室,心想着,这样也好,省得两人见了尴尬,过几天那家伙想开了就会回来了。 所以,对接下来几天都没见到夏询,沈清鸣就没太在意。 这天,何涂家来了个不速之客。 下班回家刚打开门,何涂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在何建国夫妇X光扫射下略显局促的陈淼。 他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谁知他还没跨上前一步,陈淼就如蒙大赦般一个箭步冲过来,拉着他就往外走。 何涂就在他爸妈好奇得要杀死一只猫的目光下被扯出了房门。 “你怎么知道我家的?鸣子跟你说的?” “嗯。”陈淼明显心不在焉,“上次鸣哥亲手写快递单的时候我问过他,他说是个旧识。我能想到的旧识也就你了,就翻了快递的底单出来看。” 何涂反倒对她口中的亲手比较感兴趣,难不成沈清鸣以前都不是自己写的?按照这样的逻辑来看,他是不是可以认为沈清鸣是故意留下自己的笔记的? “咱先不讨论这个了。”陈淼着急地打断了何涂越来越发散的思维,“我找你是想问一下鸣哥最近这几天有没有联系过你?” “怎么回事?”听陈淼这么说,何涂也严肃了起来,“我最后一次跟他联系应该在三天前,就我们一起吃饭那个晚上。” 听见何涂的话,陈淼一下有点失望,不过还是跟何涂说了实情:“鸣哥前天说去C市看看新的那批货,说好昨天回来的,可一直到今天也没看见他人影,打电话也一直关机。我有点担心,就想打电话问问夏询,可那疯猴子电话一直打不通,所以,我就想到了你。” 虽然不想往那方面猜测,可也并不是全无可能,何涂皱了皱眉问道:“他们俩会不会一起出门然后有什么事耽搁了?” “不会。”陈淼很肯定地摇了摇头,“是我送鸣哥去的车站,夏询没跟着他一块,我当时问过鸣哥,鸣哥说他出去办事了,大概过几天才会回来。” 听见沈清鸣没跟夏询一块,何涂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那,会不会是鸣子在那边有什么事给耽搁了呢?” “以前不管有什么事他都会先通知我的,根本不会像这次这样一点声响都没有。”陈淼紧张兮兮地拉住何涂的衣袖,“你说鸣哥会不会出事了?” “我呸你个乌鸦嘴!”何涂狠狠给了陈淼一个爆栗,“别总是好的不想想坏的。” 话虽这么说,何涂还是朝陈淼伸了伸手。 “干嘛?”陈淼困惑地扬了扬眉。 何涂一副败给你的表情:“地址啊笨蛋,C市离这里也就几个小时的路,我开车去看看。” “啊?”某人思维明显有点滞后。 何涂干脆拎着人就往小区停车场走,虽然动作有点粗鲁,语气倒是少有的温柔:“我先把你送回去看看鸣子回来没,如果没回来我再去C市看看,你别担心。” 而被他扯得踉踉跄跄的陈淼难得没抱怨一声,开始陷入了另一番沉思。 如果夏询那疯猴子有这人一半稳重就好了。 何涂此刻开着车在路上疾驰,手按着腹部,表情有点小纠结。不吃晚饭就赶路的后果是,才过了两个小时胃就开始抗议了。 可是现在他在高速上,周围不是山就是树的,只能到下个休息站去买点吃的了。 眼睛东瞟西瞟的忽然发现车座旁边的架子上有几颗巧克力,某人眼睛一下就亮闪闪了,心里琢磨着估计是上次把车借给卫超时那两人留下的。 几颗巧克力下肚,何涂的胃才稍微好受点,打开收音机,连调了几个台都是模模糊糊的声音,何涂刚想关掉它,里面的声音却突然清晰了起来。 “今天傍晚18时许,我省C市祈山区发生泥石流,造成多幢房子倒塌,目前灾害已造成3人死亡7人受伤,据悉,受伤群众除一外地游客其余皆是本地村民……” 听着电台里主持人的报导,何涂没来由地一阵心慌,C市?沈清鸣,你可别正好抽风去旅什么游啊。 仿佛是应景似的,突兀的手机铃声在车内响了起来。 看着来电号码显示的是几个小时前刚存进去的陈淼的手机号码,何涂竟然抗拒得不想去接,仿佛手机里住了什么吃人的妖怪。 “主人主人,那家伙又来电话了!” 电话铃声丝毫没有停歇的趋势,何涂认命地带上耳机按了接听键。 “喂?” “喂,何涂哥,你现在到哪了?鸣哥已经回来了,你快回来吧。” “你说什么?”何涂挖了挖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陈淼似乎开了免提,沈清鸣有点疲惫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过来。 “你问他到哪了,如果离得比较远就先找个地方住一晚再回来,开夜车不安全。” “何涂哥……” “嗯,我听到了。”何涂打断了陈淼接下去要说的话,“我没开多远,现在就过来,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喂?喂?” 陈淼转过身,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会不会生气了,让他大晚上的赶来赶去。” 沈清鸣皱了皱眉,没回答陈淼的问题。 本来打算昨天就回来的,可原先定的那批货出了点问题,他就多留了一天,想发个短信跟陈淼说一下才想起来他的手机早在去的那天就被偷了。 反正左右就迟了一天沈清鸣就没太当回事,没想到陈淼竟然给他来这一出,这下反倒弄得不好收场了。 三个小时后,沈清鸣刚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就隐约感觉有亮光从大门那边传过来,然后大门被缓缓推开。 沈清鸣原先以为是陈淼忘了什么东西回来拿,可当他看到何涂那张因为寒风吹得有点苍白的脸时表情一下有点愣怔,脑子像是卡壳一样不会转了。 第十二章:同床共枕 “你怎么会……”穿着身睡衣的某人忽然就局促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何涂顺手关了门,揉了揉被冻得有点僵掉的脸才回答道:“我看你房间还亮着灯就上来看看。” “哦。”沈清鸣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本来还想循序渐进的何涂因为这不温不火的“哦”字一下没忍住脾气臭骂出声:“哦你个大头鬼啊哦,快给老子做点吃的,饿死我了!” “啊?”本来就有点秀逗的脑子现在是彻底停止运转了。 何涂以实际行动表达自己的需求,推着沈清鸣就往厨房走,边走边抱怨:“我这开了几个小时的车啥都没吃,虽然吧没接到你,但精神可嘉,你好歹犒劳犒劳我嘛。” 背对着何涂的沈清鸣虽然啥都没听到,不过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转过身的时候眉眼挑了挑,似乎是想啰嗦几句。 “停!”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意图,何涂忙挥手打断,“等我吃点东西再教训我。” 看得出的确是饿极了。 沈清鸣终于法外开恩没再说什么,转过身去冰箱找食材,结果翻了半天只找到一个番茄,某人有点不好意思地举着手里的番茄问:“面吃吗?” “吃吃!”何涂狂热地点了点头,他都饿得想啃生番茄了。 沈清鸣看着何涂那对着生番茄也能如饥似渴的目光,转过身很没道德得裂开了嘴,等约莫觉得自己控制得了情绪了才又说道:“客厅桌子上有我今天带回来的C市的特产,你可以先吃一点。” “不早说。”何涂丢下这句话就疾步而去。 他是真饿惨了,本来今天中午因为一笔订单就没怎么吃东西,结果傍晚又饿着肚子来回连开了接近五个小时的车。如果不是那几颗巧克力,何涂估计他现在连臭骂人的力气也没了。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何涂以光速消灭了沈清鸣带回来的一大堆吃的,又连吃了两碗面才挺着肚子满足地摊在了椅子上。 亲眼见证此番情景的沈清鸣之后才后悔自己怎么没拍下这历史性的一刻。 等沈清鸣这边把厨房整理好,何涂那边也差不多恢复了元气,他皱着眉看着墙上的挂钟,午夜一点,还真是不早了。 沈清鸣把一套干净的睡衣递到何涂面前说:“时间也不早了,这么晚回去姨她们也担心,洗完澡睡隔壁那间房吧。” 看何涂接过睡衣,沈清鸣才打着哈欠往自己房间走去:“早点休息。” 折腾了一天,沈清鸣也累得够呛,几乎是拖着身体爬上了床,倒头就睡。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沈清鸣想。虽然不想再有牵扯,可毕竟是为了他何涂才如此奔波,总不好再说出伤人的话,那样连他自己都于心不忍。 沈清鸣睡眠一向不好,当年因为某些原因耳朵失聪开始他就一直被噩梦缠身,熊熊的大火,爆裂的鞭炮声,还有那些熟悉的人声总会在他噩梦中走马观花般出现。 等他再次全身冷汗地惊醒时赫然发现自己床上多了一个人。 沈清鸣打开床头灯看了眼此刻大刺刺躺在他床上的何涂,再好的修养也抛得一干二净,他狠踢了何涂一脚,满脸暴风雨要来临的前奏。 何涂睡眼朦胧地睁开眼睛,看了眼一旁一脸怒容的沈清鸣,非但没半点罪恶感,反倒先发制人地说:“那房间都是那个人的味道,要睡你自己睡去!” 趁沈清鸣愣神的功夫,何涂又大刺刺躺下了,大有雷打不动的趋势。 沈清鸣无奈,最终只是拉过被子给自己盖上,继续睡觉。 或许是实在太累,又或许是身边有那么一个人,一直到早上沈清鸣都没再发恶梦。 第二天,两人难得心平气和地坐一张桌子吃了顿早饭。 何涂临走的时候,沈清鸣想着反正要出去买菜就顺道送了送人,等打发走那位欲言又止的家伙后,沈清鸣裹了裹衣服,双手哈了口气才向反方向走去。 或许是受天气的影响,路上行人并不多,走了几步,沈清鸣忽然皱了皱眉,因为他意识到,后面似乎有什么人在跟着他。不要问他为什么他耳朵听不见还能有这种警觉性,人的潜能是无穷的,一个感官受到限制,其它感官会更加卖力地为这具身体服务。 沈清鸣自认从小到大从来没什么仇家,唯一可能惹上麻烦的也就只有夏询了。 想起夏询,他这才意识到已经好几天没见过这个人了,以夏询死皮赖脸的程度,不可能因为那天的事就躲着好几天不见他,唯一的可能是,那人出事了。 果然,后面的人见沈清鸣逐渐放慢了脚步也就不躲躲藏藏了,四个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上前堵住了沈清鸣的去路。 “沈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为首的一个相对长得魁梧的男人上前一步说道,态度不见得有多强硬,可沈清鸣悲催地意识到这四个人围成了一个角,把所有能逃跑的方向都堵住了。 见退无可退,沈清鸣干脆开门见山:“是谁?夏询还是夏安?” 为首那男人似乎是惊讶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一板一眼地回答道:“询少爷和安少爷在一处,您很快就能见到他。” 沈清鸣眉皱得更深了,看这样子,多半是夏安扣住了阿询,只是他猜不透夏安找他这个局外人是想做什么。 沈清鸣乖乖跟着那伙人上了车,虽然他刚刚只要吼一嗓子就能引来路人,可一来他不清楚夏询现在的情况,需要去一探究竟,二来他清楚夏安是个怎样的人,如果他不乖乖就范,很可能连累其他人。 忘了围巾回来取的何涂正巧看见沈清鸣在四个彪形大汉地簇拥下上了一辆黑色路虎,就在他呆愣的当口,车子已经往对面街道急驶而去。 何涂也只是呆愣了一会儿,忙发动引擎追了上去。 黑色路虎在一个路口停了车,沈清鸣被带着七弯八拐地进了一个庭院。庭院正中间有棵大槐树,槐树底下一个年轻人正背对着他躺在躺椅里晒太阳。 看那身形,沈清鸣恍惚以为自己看见了夏询,不过很快,他便否定了这个猜测。 夏询极畏寒,还没入冬就能裹大衣,绝不会像眼前这位一样,大冬天的还只穿了一套中山装。 似乎是听见背后的声音,躺椅里的男人转过身轻笑着打招呼:“沈先生,三年未见,别来无恙啊。” 沈清鸣对天翻了个白眼,夏安这人吧,虽说身形声音什么的,都跟夏询像了个十成足,可唯独这说话的腔调,两人简直天差地别。 夏询快人快语,心里藏不了事,想到什么就会说出来,也不怕人尴尬,可反观夏安,说句话都得耍腔弄势半天,仿佛一句话不过个四五六遍就出不了口似的。 见沈清鸣这边没反应,夏安也不生气,吩咐手下搬来一张椅子在他对面,示意沈清鸣坐下跟他谈。 沈清鸣也不落座,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夏安,那张酷似夏询的脸上有一道很明显的刀疤。 夏询夏安并非亲兄弟,据说夏询家那老头子夏严松年轻时非常乱来,放着帮里的事情不管成天花天酒地,把夏询他爷爷活活气出了心脏病。 也许是为了惩罚他的不孝,一直到夏严松三十多岁,夏询他妈也只生了个女儿。 夏严松没办法,只能领了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生的儿子进门。这可气坏了家里那位正主,整天闹得鸡飞狗跳的要和夏严松离婚。 夏严松虽然人比较混,可疼家里那位是出了名的,好说歹说地把人给哄踏实了,只要夏询他妈生下儿子,整个夏家都是他的。 要不怎么说该来的始终会来呢,没过半年,夏询他妈就怀了夏询,只不过生夏询的时候大出血,没抢救过来。 同一天,夏严松欢天喜地地迎来了儿子,悲痛欲绝地送走了妻子。 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夏询,临时被抱来充当替身的夏安,或许这两人的对立,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 而沈清鸣此刻打量的那道刀疤,就是夏安当年设计追杀夏询的代价。夏询当年当着所有人的面划破了他哥哥的脸,没有人站出来说一句话,足可见他的被溺爱程度。 夏安见沈清鸣充满敌意的眼神也不恼,反而语重心长地说:“我这弟弟啊,别的什么都好,就一点,对你太上心了,这不,这次栽跟头了吧。” 沈清鸣插在衣服口袋里的手在听到栽跟头时很微弱地抖了下,不过轻易被他控制住了,他装作很不耐烦的样子:“有话说有屁放,夏安,我看你是已经忘了你脸上的疤是从哪儿来的了。” 夏安似乎是嗤笑了一声:“沈先生,我就是记得太清楚才会有眼下这种把你请来的客气行径。小询这人吧,对他这个哥哥实在太够意思了,我不表达一下我的感激之情怎么对得起他给我的这道疤?” 沈清鸣皱了皱眉,这男人,从来就不甘屈于人下,这些年的按兵不动只是在酝酿一场更大的阴谋。夏询当年因为自己的不忍心始终还是留下了祸患。 就在两人都默不作声地用眼神较量时,一个清亮的男声从庭院门口传来:“安少,这人鬼鬼祟祟地在大门口偷听,我正巧路过就帮你带进来了。” 第十三章:药片 进来的是个一身休闲装的男人,身材匀称,称得上是阳光健气的。只见他也没使上多大力气,后面的人就被他扯得一路踉踉跄跄的险些站不稳脚跟。 沈清鸣目瞪口呆地看着来人……后面的男人,用眼神杀过去:你这白痴怎么过来了? 何涂哭丧着脸:这不担心你嘛,谁知道还没现身就被一过路打酱油的给抓了! 沈清鸣继续瞪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出息! 何涂挑了挑眉:要不你来试试?这男人力气不是一般的大,我怀疑他属牛的。 眼见两人当没人似的眉目传情,夏安终于看不下去了,轻咳了一声,有点挑衅地说:“沈先生刚还怕我欺负我弟弟,老实说,一直不把他当回事的可不就是你么?” 看沈清鸣即刻僵了脸色,夏安才好心情地跟来人打了声招呼,然后又莫明其妙地拍了两声手掌。 掌声刚落,正厅那边就有两个夏安的手下架着一个男人走出来。 尽管那个男人低垂着脸,沈清鸣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他一个剑步冲上去扶住夏询,才几天不见,这个人就瘦了整整一圈。 压着沈清鸣的那双手臂仿佛脱力般完全使不上劲,可即使在昏迷中夏询似乎也感受到了沈清鸣的气息,整个人都压了上去。 沈清鸣稳稳扶着夏询,转过身有点恼怒地问庭院中间那个男人:“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夏安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这可得问问沈先生,您是怎么了我们小询,让他既是借酒消愁,又是精神抑郁的。这不,这几天要靠镇定剂才能好好睡一觉呢。” 沈清鸣用怀疑地眼神看了夏安一眼,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半扶着夏询,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何涂就打算离开。 可人才刚走到庭院中间,夏安就在后面慢悠悠地开口:“怎么?沈先生以为我今天请你过来只是让你来带走小询的?” “你还想干嘛啊!”何涂不满地瞪了眼夏安,他发现此人比夏询更让人火大。 背对着夏安的沈清鸣感觉到何涂的怒气,也大致猜到了什么。 夏安打量了一眼何涂,似乎是扯了下嘴角才又把目光对向沈清鸣:“沈先生,小询给过你一个内壁刻有夏字的白金戒指是吗?只要你把那个交出来就可以走了。” 沈清鸣望过去的目光透出一丝了然,原来夏安要的是这个。 内壁刻有“夏”字的白金戒指是夏家的信物,只有每一代的接班人才能拥有。沈清鸣乍听夏询说起这个的时候只觉得天雷滚滚。信物什么的他只觉得在武侠小说中才会出现,现实生活中还当真有这种东西。 所以在夏询说出要把这东西给他时他是百般推辞,坚决不能接收这种太有寓意的东西。 于是夏询就折中地提出了让沈清鸣保管一下的法子。 夏询当时理由多冠冕堂皇啊,什么放在自己身边不安全,沈清鸣不是夏家人没人会怀疑在他身上,况且又不是送需要的时候还会回来取。 总之,经不住夏询的软磨硬泡,沈清鸣很快就丢盔弃甲。 而此刻,对于这么贵重的物品,沈清鸣也只是象征性地犹豫了一下,就半拉开衣服拉链,把挂在胸前的戒指摘下来抛给了夏安。 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在无法确保能全身而退的情况下,还是识时务一点比较好。 “沈先生果然比我这个弟弟懂事多了。”夏安玩味地转着小指上的戒指,并对一旁的手下斜了斜眼。 手下会意,忙递上一瓶像药片一样的东西。 “这是小询的家庭医生给他开的药。”夏安走上前把药瓶递给沈清鸣,“你也知道,小询他对你什么心思,这次他可真整出病来了。” 看出沈清鸣的怀疑眼神,夏安忙举双手保证,虽然看似吊儿郎当,不过难得语气带了点认真:“沈先生是不是想说我哪有这么好心?啧啧,不管怎么说小询都是我弟弟,最近他睡眠质量不好,我让医生开了点镇定片,你回去之后记得让他服用啊。” 沈清鸣也懒得再跟他啰嗦,抓了药瓶就走人,不过毕竟身上挂了个油瓶,没走几步就被何涂追上了。 何涂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两人塞进车子后座就扬长而去,一直到接近闹市区,他才有点惊魂未定转过身问道:“这小子来头好像不小啊?” 沈清鸣把夏询靠在他肩上的头固定了一下才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真那么有本事就不会这么容易被夏安下套了。” “这不求爱不得借酒消愁被人乘虚而入么。”夏询带点沙哑的声音从沈清鸣肩膀上传过来,弄得前排座位上的何涂明显一愣,感情这小子早醒了。 可是这说的话嘛,何涂实在不爱听,就自动过滤了。 看见何涂朝他肩膀的方向努了努嘴,沈清鸣也大致猜到了什么情况,不过他始终未发一言,心里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夏询也就特别安分守己继续装睡,不过在何涂转过身重新启动车后,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送两人到沈清鸣家楼下后何涂也不知道自己存的什么心,没拒绝沈清鸣让他上去喝口茶的提议,悠哉悠哉地跟着两人上了楼,等沈清鸣去厨房烧水的空挡,忙掏出手机给他助理发了条短信,大意是有事耽搁,晚点再过去。 夏询一回来就摊在沙发上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只是没坐一会儿就开始浑身发抖,不停地冒冷汗。 何涂本来好好地坐在那儿,一抬头看夏询那副不对劲的样子就有点发愣,心想这人该不是真被折磨出什么病了吧,瞧这一脸要死不活的样子。 正巧沈清鸣刚烧好水过来,看见夏询这状况也顾不上给何涂泡茶了,放下水壶手就探上了夏询的额头:“阿询你怎么回事?怎么一脸汗?是不是发烧了?” “没。”夏询勉强笑笑,“我就是这几天没休息好,人有点不舒服。” 手上的温度有点烫人,沈清鸣征询着夏询的意思:“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真不用。”夏询的回答有点急切,“夏安给你的药呢?我吃几片就可以了。” 沈清鸣满脸不解:“可那不是镇定片吗?吃发烧也有效?” 夏询解释:“这药有助眠成分,我睡上一觉就没事了。” 那瓶药被沈清鸣放在了他刚脱掉的外套口袋里,趁着沈清鸣去取的时候夏询才松了口气般闭上了眼。 目睹这一切的何涂什么也没说,只是等夏询吃了几片药,沈清鸣把他送回房的时候鬼使神差地拿了一片瓶里的药用纸巾包着放进了口袋里。 等沈清鸣出来,何涂装着没事人的样子喝了几口自己泡的茶就打了声招呼走了。 本来何涂还想把前一天陈淼给他的钥匙还给沈清鸣,可一想这样一来自己就没法随时进出了。反正沈清鸣没问他要钥匙,某人就自作主张地当对方默认他私藏的事了。 何涂开车先是去了一趟研究院,把他之前藏口袋里的东西扔给了许石炎。 许石炎是何涂大学的学长,何涂当初弄毕业论文的导师是个不管事的主,把所有事情都扔给了自己的徒弟许石炎,这就算是直接把何涂扔给了许石炎。 好在许石炎虽然嘴巴损点人倒是挺上道,帮着何涂又是测数据又是改论文的,一来二去的何涂就亲哥一样叫了,特别是后来何涂论文拿了双A,那就更是奠定了两人哥俩好的关系。 只不过后来许石炎读完研后直接去了研究院,而何涂去了外企,两人的联系才慢慢变少了。 许石炎穿着个白大褂正在实验室喝茶,看见进门的何涂明显一愣,张嘴就笑:“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何涂嬉皮笑脸:“一阵西伯利亚冷风。” “哦。”许石炎点点头,“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找我什么事?” 何涂掏出口袋里的药片,看那皱成一团的纸巾许石炎还以为是什么宝贝,结果打开一看是这玩意立马垮了脸。 何涂厚着脸皮说:“帮我检测一下里面什么玩意。” 许石炎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还能什么东西,春药呗。” “操,春你妹啊!”何涂吹胡子瞪眼,当然他有胡可吹的话,“我说正经的,帮我看看里面都有些啥。” “我说的是正经的啊。”许石炎半开玩笑,不过看何涂越来越黑的脸,好歹还是忍住了继续开玩笑的冲动,“你这不急吧?我下午帮你测,现在手头还有点东西没处理完。” “行。”何涂点点头,“那我这东西就交给你啦,回头给我电话啊实验兄。” 话落就挥挥手准备走人。 许石炎对他这称呼已经习以为常,等人差不多走到门口才高喊了一声:“如果是春药我就不给你电话了!” 然后看着何涂在刚进门的同事异样的目光中一个趔趄,某人才高兴地眯起了眼睛。 电话差不多是在下午三点的时候打到何涂手机上的,许石炎难得没用那不正经的口吻,不过也没显得多少严肃:“你上午给我的那玩意哪来的?那里面有吗啡成分。” “吗啡?”何涂似乎觉得这个词有点熟悉,不过暂时脑袋中想不出个所以然。 许石炎似乎是轻笑了一声:“你说要是让咱导师知道你们一个个如今的状态,会不会直接从地中海式发型进化成秃子?” 何涂听着许石炎的玩笑话却感觉自己忽然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忽然想到,吗啡这东西似乎有样东西里面有。 而那样东西,似乎叫,罂粟。 第十四章:毒瘾 何涂真正自己体验了一把什么叫风驰电掣。 下午挂了许石炎的电话他就着急忙慌地给沈清鸣发了条短信,可越想越不对劲。 办公室里那些同事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老大像得了痔疮一样在椅子上坐立不安的,最后干脆一拍大腿就跑出去了。 沈清鸣家在城西,何涂工作的地方在城东,本来要一个小时的车程硬是被何涂缩成了二十分钟,不过这还要庆幸还没到下班的点,路上没怎么堵。不然何涂肯定空有兔子的身躯却只能跑出乌龟的速度。 拿钥匙开门的时候手都是哆嗦的,就怕夏询那疯子有个万一连累沈清鸣。不过等门打开的时候何涂是彻底傻眼了。 沈清鸣整个跪坐在夏询身上,衣服凌乱,眉眼凶狠。而夏询也好不到哪里去,整张脸都被迫跟地毯做着亲密接触。 仿佛是有感觉似的,沈清鸣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何涂,一向不怎么吐脏话的人这时候也忍不住开了先河,张嘴就骂:“我操,傻愣着干啥!快过来帮把手!” 看何涂没什么反应,沈清鸣又骂上了:“我说你他妈得了失心疯了?” 何涂这时候才听清沈清鸣的话,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上前一步把两人扶起来,指着夏询说:“我疯没疯我不知道,不过这家伙估计快了。” 被他指着的夏询这时候反倒安静了,不知道是不是怕被何涂这个情敌看见他难看的样子,没了刚刚跟沈清鸣拼命的架势,转到一边黯然神伤去了。 沈清鸣用手指擦了擦刚刚跟夏询厮打中扯破的嘴角,人也安静下来了,他侧过头压低了声音问何涂:“怎么回事?你刚刚只说让我不要给他吃药,也没跟我说具体原因,我正寻思着把东西藏起来的时候他就上来跟我抢了,怎么,药有问题?” 何涂皱着眉点点头,用口型告诉沈清鸣:“这是毒品。” 沈清鸣本来就大的眼睛此刻仿佛是要瞪出来了一样,何涂都差用手去兜了,就怕那两颗眼珠子脱离本体,来个自由落体。 沈清鸣酝酿了一肚子火气转过身正待发作,结果就看到本来好好站在那里的夏询此刻整个人歪在了墙壁上,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脸色潮红,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颓废之气。 夏询对着沈清鸣,目光甚至带上了一丝哀求:“鸣鸣,把药给我。” 沈清鸣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绝地摇了摇头,一副跟夏询死磕到底的架势。 眼见着夏询又要上前一步动用武力,何涂这边刚想动作,手还没抬起来就只看到一抹残影,然后夏询就跪地上去了。 沈清鸣踹的那一脚还真重啊,比起昨晚在床上踹何涂的那一脚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何涂嘴角抽搐地看着这没一会儿功夫又到地上去的夏询,简直要鞠一把同情的眼泪。他倒不知道这几年沈清鸣人没怎么长壮实,这踹人的功夫倒是练的炉火纯青。 看夏询捂着腹部蹲在地上,沈清鸣反倒有点不知所措了,他踹人一向不知轻重,也不知道伤到什么要害没有。 其实夏询因为这一脚身体反倒舒服了一点,之前全身像千万只蚂蚁爬过一样瘙痒难耐,现在因为这剧痛反而把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自己的腹部。 可是没过一会儿,等那阵剧痛缓过,全身又开始止不住地抽搐,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眼看夏询神智越渐迷糊,摇摇晃晃地都快去撞墙了,何涂忙上前一步拉着人就往浴室走,到了浴室后把人一扔,拧开阀门举着喷头兜头就浇了上去。 尽管屋里有空调开着还算暖和,可愣是谁在12月份这种天气被浇得满脸满身的冷水也会经不住冻得浑身哆嗦的,特别还是夏询这种特别怕冷的人。 可不管他怎么挣扎何涂压着他的手就是死不松开,沈清鸣几次想踏进来都被何涂斜着眼睛瞪回去。 因为夏询的不配合,何涂身上也没一处干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何涂觉得约莫差不多了就关了阀门,此时夏询已经眼泪鼻涕齐齐上阵了,全然没了以前帅气逼人的样子。 看夏询那副傻样,何涂反而幸灾乐祸地嘴角上扬,全然不知自己也是一身狼狈。 被这冷水一浇,好歹压住了夏询刚上来的瘾头。知道何涂的用意,夏询难得没发脾气。 只是报复性地在里面洗了好久的热水澡,成心让何涂在外面受冻。 沈清鸣心疼地给何涂吹着头发,而何涂则抱着团被子专心打着喷嚏。 见沈清鸣吹得差不多了,何涂才转过身说:“明天我去医院弄点药,配合着药把他的毒给戒了,那东西千万别给他碰了。” 沈清鸣点了点头,他知道何涂现在嗓子一定难受,还是不要逼得他再说话了。 之后趁着何涂洗完澡沈清鸣赶紧蹲厨房去做了饭。 夏询说是没什么胃口喝了碗粥就早早去睡了。 留何涂两人相对无言地吃了饭。 一个是嗓子沙哑难受,一个是见着对方难受心里怪心疼的。 晚上何涂想当然的没有回去,执意要帮沈清鸣看着夏询,夏询现在就是个不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毒瘾就犯了,可不能由着他自己折腾。 沈清鸣哪肯依,何涂自个儿都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还指望他来看人?可也拗不过何涂的固执,最终决定一个人守前半夜一个人守后半夜。 夜半时分,沈清鸣轻手轻脚地走进夏询那屋,等看清椅子上那位的时候,嘴角止不住地抽搐。 心想着果然靠不住,吃了药还能强撑着不睡那真神了,显然何涂没那功力,已经闭了眼会周公去了。 沈清鸣摇了摇头,捡起滑落了一半的被子给何涂盖上,神色倒是越发温柔。 等他观赏完何涂的睡姿侧过身去看床上那位时,愣被那双直勾勾对着自己的眼吓了一跳,感情夏询早就醒了,正饶有兴趣地看着沈清鸣的举动。 沈清鸣脸上浮现尴尬之色,压低声音问了一句:“醒了?” 夏询默不作声地看着沈清鸣,直看得他耳朵根都要红起来才揶揄道:“要不我把房间让给你们?也省得我这电灯泡瓦数太高。” 沈清鸣瞪了眼夏询,笑骂:“没个正经。” 看沈清鸣拉了把椅子坐下,夏询才又接着开口:“明天我出国一趟。” 沈清鸣皱了皱眉没说话,夏询当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趁着现在还清醒,干脆一次性交代完毕:“明天会有我的手下来接我,你放心,这次出去我是想把这毒给戒了,也省得再麻烦你。” “我们之间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话落又想到什么似的,沈清鸣忙问道,“夏安那边呢?他会轻易放你走?还有你出国是要去找你爸吗?” 夏询摇了摇头:“找他做什么,而且老头子现在多半在夏安的监视之下。我要趁着他现在还沉静在得到一切的喜悦当中走人,等过段时间再回来给他个迎头痛击。” “啊?”沈清鸣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已经把你的戒指给了夏安。”言下之意就是,你拿什么跟人家斗? “你啊。”夏询冲动地抬起手想摸沈清鸣的头,只不过被他不着痕迹地躲开了,夏询只能尴尬地收回自己的手,轻咳了一声:“所以我说你太单纯了,你以为我这几年为什么把生意慢慢转到这边来?” 沈清鸣随即瞪圆了眼,感情什么追他是假,转移势力才是真吧。 看对面何涂皱着眉动了动但并未转醒,夏询压低了声音,反正沈清鸣听人说话看的是嘴形,他也没必要说得太响。 “你恐怕不知道,老头子早厌倦了那种刀头舔血的日子,没出国以前一直想让我把帮派洗白,可他也知道,这帮派从成立之初开始经历了太多年,不是说洗白就能洗白得了的。” 夏询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得很慢,仿佛是为了让沈清鸣更好地看清他说了什么。 “那你转过来的这些生意……” 夏询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喝了口水才又接着说:“那些都是些正经生意,已经完全脱离了帮派,所以就算是夏安拿着那戒指也动不了分毫。”话落他似乎是笑了笑,有点小得意,“其实不止这里,各地我都有转移一点资产,夏安最终能拿到的也不过是个烂摊子罢了。” 沈清鸣也跟着扯了扯嘴角:“看样子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原以为夏安是条按兵不动随时等着扑上来的蛇,没想到他眼前这只分明是只狐狸,根本不安常理出牌。 夏询贼笑一声:“现在才发现我也很聪明,会不会后悔没跟了我?” 沈清鸣对天翻了个白眼,说出的话相当打击人:“是我不要你,别搞反了。” 话落也不管夏询装腔作势地作抽泣状,拉开椅子就打算走人。 夏询忙探过身抓住沈清鸣的手臂:“这家伙你不管了,就随他睡这里?” 沈清鸣调侃道:“有个伴不挺好的么?” 听他这么说夏询反而不闹了,有点挑衅地说:“你就不怕我跟他孤男寡男的共处一室擦出点火花什么的,嗯?” “放心,要搞也不会跟你搞!” 充满嫌弃的沙哑声音从旁边响起,夏询一愣,忙向沙发那边看过去,何涂正黑着张脸没好气地瞪着他呢。 第十五章:失恋 第二天,夏询的手下早早就来接这位大少爷走了,走之前夏询把沈清鸣拉到一边,语气很是认真的交代,这算是他大发慈悲给何涂的一个月,如果一个月后他回来沈清鸣还单着,就别怪他不给人家机会了。 沈清鸣当然不负众望地给了夏询一脚打断了他的大言不惭。 可这会儿一个人待着厨房煎着鸡蛋又不免陷入了深思。 本来沈清鸣料想自己跟何涂经过上次的争吵之后不太会有特别多的来往。可这几天所以事都挤在了一块让他有点措手不及。他猜不准何涂的心思,如果只是几年没见想重温以前的兄弟情谊何涂完全不必做到如此,不用三更半夜还跑过来关心他生活,更不用为了他连工作都不顾飙车过来只是为了确定夏询的状况。 说他自作多情也好,庸人自扰也罢,沈清鸣总觉得再一次相见之后,何涂给他的感觉变了,那种参杂着另一种味道的关心,似乎是他从初中确定喜欢何涂开始就惯有的,淡淡的,带着点小心翼翼的。 喜欢? 沈清鸣感觉自己疯了。 怎么会是喜欢?沈清鸣自我唾弃地狠狠用那只空着的左手敲了自己脑袋一记,你自己是变态死同性恋就觉得全世界都是了? 沈清鸣还在那边做着思想斗争,后面却忽然有只手环了上来,吓得他把手上握的锅铲都给扔了。 手忙脚乱地关了火把鸡蛋抄起来放在盘内,沈清鸣才转过身看着紧贴他站着的何涂,环在身上的手已经收走了,快得让人以为刚刚那一下只是错觉。 今天凌晨这人发了点烧,被沈清鸣硬逼着吃了点退烧药后雷打不动地睡着了,就连夏询大清早故意制造噪音都没把何涂吵醒。 何涂此刻脸上还有没休息好的倦容,但更多的却是尴尬。他也不知道刚刚怎么就昏了头,看见沈清鸣背对着他在厨房做饭,有微弱的阳光从开着的窗户那边设进来,照着他有点毛绒绒的头发。 对面的男人似乎在纠结什么事情,手里的盐罐子加了一次又一次也没发觉,他第一次觉得沈清鸣这人也有犯二的时候,可身体却被什么驱使着走上前,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环上了沈清鸣的腰。 “醒了?” 沈清鸣没事人一样端着盘子从厨房里走出去,过了一会儿又进来把微波炉里热的牛奶倒出来,看何涂还傻愣着就用空着的手肘撞了撞他的手臂:“愣着干什么,不饿啊你?” “哦。”何涂后知后觉地跟着沈清鸣出了厨房,坐下来的时候抬头偷偷看了眼沈清鸣,看那个家伙正没心没肺地喝着牛奶他就不知道哪来的一股无名火,用筷子夹着荷包蛋狠咬了一口。 下一秒,何涂的脸就成了猪肝色。他怎么忘了沈清鸣刚刚加了那么多的盐,这是要齁死人的节奏啊! 何涂一口气把杯子里的牛奶喝完才稍微拯救了自己差点死于非命的味蕾。他抬起头刚想损沈清鸣几句,却见对方没事人一样嚼着鸡蛋喝着牛奶,他的嘴巴彻底张成了O形。 刚才何涂可看得分明,沈清鸣两个鸡蛋是一起煎的,没道理一个盐成这样一个一点事没有。 敢情这无动于衷都是装出来的。 何涂饶有兴趣地看着细嚼慢咽的沈清鸣,等沈清鸣发现对面坐着的何涂笑得有点不怀好意的时候他已经把整个鸡蛋都吃了,某人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嘴里那股简直要齁死人的味道。 沈清鸣装作很淡定地喝了口牛奶,然后抓起桌上刚在楼下买的包子就开始狼吞虎咽,边吃还边口齿不清地说:“哎你还别说,楼下包子还挺不错的,你吃个试试。” 直笑得何涂差点背过气去。 接下去两人接近大半个月没见面,一来接近年关,何涂忙着做工作总结,就没上门去找沈清鸣,二来经过上次那个不经意的拥抱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这个他珍之重之的兄弟。 何涂边打着一份合同边琢磨着他是该给沈清鸣发个短信呢还是亲自过去一趟。因为张茵已经耳提面命地跟他交代了很多遍让沈清鸣除夕来家里吃饭。 虽说这离过年还有一个多礼拜,张茵是早就开始张罗了,每天一大早就拉着何建国出去,城东城北地瞎转悠说是去置办年货。有一次何涂去他家杂物间取东西,被一个东西拌了一下险些摔倒,定睛一看竟然是个木头做的摇摇椅。问过张茵才知道这是她为未来孙子准备的,何涂听了简直哭笑不得。 他这不靠谱老娘什么时候靠谱了那还就奇怪了。 “老大?”崔莱见叫了好几声对方都没反应干脆大着胆子在何涂面前晃了晃手,何涂这才回过神来。 “什么事?”某人装模作样地皱了皱眉敲了几个字才问道。 崔莱心里一声我靠,老大太会装了,表面却很恭敬地说:“就是我之前发的货被扣关了,怎么办啊?” 要不是现在大中午的办公室的人都一窝蜂出去吃饭了,她也不会来打扰何涂的神游。 做这行不是那么容易的,老员工霸占着客户源从来不会跟人分享,要是你你会愿意把钱白白送给别人?所以他们这些新员工只能自己挖掘客户,这次这个单子是她好不容易拿下的,邮件不知道来回发了多少封,远洋电话也打了好几个,那个印度阿三还一个劲地砍价,好不容易一切都落实了吧货又被海关扣了,真正是一把辛酸泪。 何涂挑了挑眉:“我之前培训讲的你都从屁眼里拉出来了?遇到扣关怎么办你不知道?” 崔莱撇了撇嘴,真是既粗俗又恶俗。 何涂也懒得多费口舌,抄起桌上的笔记就扔了过去:“这是我刚进这家公司记的东西,你有事没事看看。” 崔莱笑逐颜开地接了笔记,老大三年多就混上这个位置,这可是人家几年的经验之谈,她可得好好看看。 刚道了谢打算离开,何涂却忽然把她叫住了。 “那个……”对面的男人忽然变得吞吞吐吐的,“问你个问题?” 崔莱一阵恶寒,心道我靠这怎么回事,这幅扭扭捏捏的样子绝逼不是她们那个骂起人来活像吃了炸药一样的老大啊。 “在什么情况下一个人会去拥抱一个同性?” “啊?”崔莱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您说同性?不是异性?” 何涂咬了咬牙:“说了同性!” 崔莱有点奇怪地看了何涂一眼说:“情况很多啊,大到久别重逢,生死离别,小到赢了场球赛或是中了什么奖,同性之间拥抱不挺平常的吗?” 是啊,就算是生活中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两个人都可能抱作一团,可关键是,他那天是无缘无故地就想去拥抱沈清鸣。要非说理由的话,那天沈清鸣站着煎蛋的样子是他一直以来模拟的恋人大清早给自己心爱的人做饭的画面,所以他忍不住荷尔蒙爆发? 何涂晃了晃脑袋,他真是越来越不了解自己了。 何涂最终还是没去沈清鸣家,只是发了个短信问他除夕来不来家里吃饭,说太后娘娘终日念叨着你对你甚是想念云云。 沈清鸣也没明着答应,只是发了个笑脸过来当作回答。 何涂洗了个澡回房间才看见沈清鸣回的短信,也不知道哪来的火,扔了手里擦头发的毛巾指着手机就开骂:“卖你妹的萌!” 正巧从他房门走过的何建国吓得一个趔趄,心里感叹着他这儿子最近真是喜怒无常,不会是恋爱了吧? 何涂吹完头发就把自己扔在了自己那张大床上,刚想给沈清鸣回个抠鼻屎的表情过去就接到了卫超的电话。 刚接起来就听到对面很响亮地打了个酒嗝,伴随着卫超不清不楚的吼叫:“何涂,出来陪我喝酒!” 何涂嫌弃地皱了皱眉,仿佛闻到了卫超一身的酒气:“你自己喝吧,喝死你!” 卫超扯着大嗓门一声惊雷:“你来不来?你不来我就去自杀,你个负心汉!” “我操你大爷!”何涂骂完这句就挂了电话。 等何涂开车赶过去时大排档已经坐满了人。 这是他们母校后门有名的垃圾街,这时候正值晚自习下课,来吃夜宵的人很多。说起垃圾街可能每个高校附近都有,烧烤、兰州拉面、麻辣烫、沙县那都是必需品。 上大学的时候他们兄弟几个就经常来这家大排档,老板是个有着啤酒肚的中年人,人很随气,老板娘虽然不怎么会说话可每次见他们来菜都会多放点。这还不是吸引他们经常来的原因,关键是这边的菜料很足,吃上去带感,一口下去,尤有余香。就算是何涂和卫超后来上了班,两人也经常过来。 何涂冲正烤着串的老板笑了笑打了声招呼才向角落那个霸占着一张桌子的人走去。 才刚一落座,卫超就像是闻着人气息一样抬起头对何涂傻笑了一声:“你,嗝,来啦?负心汉……” 看旁边那桌集体投来好奇的眼光,何涂恨不得立马摔桌子走人。可他知道卫超这人吧不是心里实在压着事一般是不会喝成这样的,要不然何涂也不会大晚上的跑过来跟他吹冷风。 何涂给自己点了根烟才慢悠悠开口:“有啥事不开心的说出来让兄弟乐呵乐呵。” “我失恋了!” 第十六章:你的痣呢 “我说兄弟,我是不是特没用啊?”不等何涂开口,卫超又接着说,“我跟她从小一起长大,二十几年的感情还比不上一个才认识不到一个月的男人,你说我他妈……他妈……” 卫超开了半天没打开啤酒盖,干脆也不用酒起子了,直接拿了酒瓶就咬,把嘴里的酒盖一吐就开始整瓶吹。 何涂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没劝也没陪着一起喝。 他跟周晓瞳总共也就见过一次面,老实说除了说话有点没头没脑之外他也没感觉出别的。哪知世事无常,才个把月人家就跟自己公司的老板好上了,也难怪卫超会气成这样。 当真是验证了那句秀恩爱分得快啊。 卫超已经喝得脸红脖子粗了,嘴里却一刻没停着,左一句贱女人又一句臭男人的,活像泼妇骂街。 何涂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再听下去真得疯了,他看了看周围渐渐散去的人,心里思量着要不直接把人送回家得了,也省得他继续跟这耗着。 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意图,对面正耍着酒疯的男人立刻把矛头对准了他:“涂涂啊,咱俩都是可怜人,都是被人家抛弃的,来,咱这对难兄难弟来喝一杯。” 何涂立马怒了:“谁他妈被抛弃了?” “啊?”卫超晃了晃脑袋,“你不是被那个叫沈清鸣的男人给甩了吗,晓瞳,不对,那贱女人跟我说的,你也别怕被哥知道,哥不会嫌弃你喜欢男人的。”话落还当真哥俩好地拍了拍何涂的肩。 拜卫超的大嗓门所赐,剩下那几个没走的也识相地收拾东西走人了,摊上就只剩了何涂卫超还有老板一家子。 何涂此刻虽然很想跳起来骂一句你才被甩你全家都被甩,可到底还是忍住了,好男人就该沉得住气,不跟醉鬼一般见识。 卫超拍完何涂的肩就像堆烂泥一样摊在了桌子上,大有跟桌子不舍不弃,纠缠到死的架势。 何涂把嘴里的第五根烟灭掉,架起卫超的胳膊就往外走,当然走之前还得应付一下老板的关心。 直到把卫超扔进他家的沙发,何涂才算是吐了一口浊气。 卫超租的房子有点小,一眼就能看见房间的布局。何涂走去卫生间拿了个脸盆出来放在卫超头边,以防他半夜想吐,又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等做完这些,他才抓起丢在桌上的车钥匙向外走去。 也到了该摊牌的时候了,连卫超他们那种好了二十多年的都这么轻易分手,他又该拿什么去赌沈清鸣跟他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临近年关,因为打折,店里的生意超前火爆,沈清鸣一直忙到晚上十点半才收拾了东西准备洗个热水澡。 等他洗完澡出来看见正从门外进来的何涂时着实一愣,沈清鸣笑了笑,带了丝调侃成分:“怎么你每次都是掐分算秒地来看我出浴么?” 何涂没说话,看着沈清鸣的目光深沉,似乎带了点平时没有的东西。 沈清鸣走上前一步,马上就闻到了何涂身上浓重的酒味,他吸了吸鼻子问:“你喝酒了?” 对啊,他怎么没想到还可以用这招呢,何涂想。 刚刚还很清醒的人马上就装作喝醉了酒呈东倒西歪状。 沈清鸣很是嫌弃地皱了皱眉,手却很自然的扶住了何涂的腰,边带着人往卧室走边问道:“老实说啊,你今天到底是来干嘛的?不会就是上我这儿来耍个酒疯吧?” “不是。” “那是?”沈清鸣完全没意识到这个醉鬼此刻似乎有点过于清醒。 “我是来验证一个问题的。” 炽热的唇随即贴了上来,带着点试探和小心翼翼,沈清鸣被吻得有点懵,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何涂压在了卧室的门板上。 沈清鸣微微推开何涂,眯了眯眼:“你确定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何涂舔了舔唇,没有比现在更清楚的了,他已经完全明白了自己的内心,这二十几年来的任何时候都没有此刻一样想得到一个人。 沈清鸣的眼神黯了黯,咬牙吐出一句:“这是你自找的。” 然后立刻反客为主地吻上了何涂尤带着水色的唇瓣。 两人边吻边进了身后的卧室,沈清鸣还记得顺手关了门。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有点长,等到两人都气喘吁吁地放开彼此时,被压抑的情欲终于破体而出,像火一样炙烤着彼此的内心。分开的唇瓣再次焦灼地粘在一起,空气里到处都弥漫着雄性荷尔蒙的味道。 何涂沉浸在从未体验过的另类快感中,等他回过神时才发现他跟沈清鸣的体位有点,那么,不合常理。 为什么被压在床上的是他! 他趁着沈清鸣吻得忘神的时候伸手打开了床头灯,并在沈清鸣眯眼适应骤亮的光时企图来个反压。 可惜计划落空,沈清鸣不知哪来的力气,把他整个人都压得死死的。 “鸣子,你……” 沈清鸣用手指点了点何涂的嘴唇,语带诱哄地说:“涂涂,你知道我喜欢了你多少年吗?” 似乎也没打算等何涂的回答,沈清鸣接着说:“我从初中开始喜欢你,现在十多年过去了我还依然爱着你,所以,你是不是该补偿我一下?” 何涂满脑子还是沈清鸣刚刚的那句从初中开始喜欢你,所以听到后面的疑问句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 “那么……”沈清鸣轻笑了一声,手已经不老实地伸张了何涂下面那个从未被人踏足过的领地,“就用这个来补偿我吧。” “喂喂!鸣子你干嘛?!” “我操,你轻点……” “操,你是真想弄死我吧……” 杀猪一样的叫声很快被唇舌交缠的声音淹没,沈清鸣在一次次的冲撞中恶狠狠地想,不管你今天因为什么突然开窍,我都不会再让你有机会开口说不。 沈清鸣一大早就醒了,看着睡在他身旁的何涂总感觉一切都不太真实。他没想到真的会有一天,当他早上睁开眼就能看到这个他爱了十多年的人安静的睡颜。 手不自觉抚上何涂的脸,脖子刚伸过去打算来个早安吻,身体动到一半却前进不了了。沈清鸣悲催地发现何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此刻正用膝盖抵着他的肚子。 何涂皮笑肉不笑地睨了眼沈清鸣,一大早起来就火药味十足:“沈清鸣,你个衣冠禽兽!” “涂涂。”沈清鸣嬉皮笑脸地往前探了探身体,“是你自己说要补偿我的,你不能完事了就赖账啊。” “我那是……那是……”何涂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身边的男人可没再给他找理由的机会,使了个巧劲就再次把人压在了身下。 经过昨天那一夜,何涂哪还有力气跟沈清鸣闹,挣扎了一下就放弃了。 清晨的微光从没掩牢的窗帘那边照进来,楼下已经有老人谈笑着打招呼,沈清鸣微微撑起身体,想好好看看何涂的脸。 何涂有点变扭地把目光从沈清鸣的脸上移开,下一秒,脸色有点僵地问:“鸣子,你胸前的痔呢?” 昨天两人做的时候太投入再加上只开了一盏床头灯,何涂就没太注意沈清鸣的上半身,好吧他承认,他俩都太专注于下半身的交流了。 此刻虽然有窗帘半掩着,但屋里已经大亮,沈清鸣胸前那个刀疤就越加明显了。何涂没记错,那颗承载了他们记忆的痔已经不见了。 沈清鸣顺着何涂的目光低头看了看,不甚在意地说:“哦,这个,当初为了救夏询挨的,当时伤口有点深,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伤口是没事了,可沈清鸣却有事了。因为何涂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抬起脚就给他踹下了床。 沈清鸣呲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此刻他无比庆幸自己装修房子的时候铺了地毯,不然就何涂这没轻没重地踹法,他非死即残。好吧他也许忘了,自己也是踹人的一把好手。 “我说你是想谋杀亲夫啊?” 何涂铁青着脸没作答,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怒气从何而来,一方面是有点担心,就沈清鸣胸前的疤来看当时情况一定很凶险,可他却如此轻描淡写。另一方面,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他吃醋了,因为那个有着他们记忆的地方被沈清鸣跟另一个男人的印记磨灭了。 仿佛知道何涂心中所想,沈清鸣穿着条睡裤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等何涂再抬头的时候,被他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因为沈清鸣不知道从哪找了只马克笔,在胸前那个疤上画了个大黑点,然后某人就腆着脸扑上来,贼笑着问:“这样可以了吗?” 何涂的回答很直接,勾住沈清鸣的脖子就吻了上去。就在俩人吻得难舍难分,又要上演让人脸红心跳的戏码时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伴随着敲门声的还有一大一小的人声。 “鸣哥你在里面吗?” “爸爸,航航要进来喽。” 第十七章:出柜 陈淼知道沈清鸣听不见,敲个门纯当是意思意思。 不过此刻她却无比庆幸自己意思了一下,至少留了点时间给里面那两个家伙把自己捂严实。 虽然这边露一支胳膊那边露一条腿的有碍瞻观,但好歹关键部分都打码,不会太突兀。 沈清鸣脖子僵硬地转过身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陈淼,意思再明显不过。 就这一会儿功夫,陈淼感觉自己已经被凌迟了千百万遍,忙拉着身边的小孩往外走去。 不过四五岁的小孩哪懂这些,看见沈清鸣还在床上躺着,闫航上前一步就想爬上床:“航航要跟爸爸一起睡。” 身下的人已经连踹了自己好几脚了,沈清鸣忍着痛微微笑:“航航乖,爸爸马上就起床,你先陪淼淼姐去玩会儿电脑好吗?” 小家伙似乎很听沈清鸣的话,乖巧地点了点头就跟着陈淼出去了。 等房门再度被关上,沈清鸣才算是松了口气。 不过还没等他心跳平复,旁边何涂就皱着眉阴测测开口:“爸爸?沈清鸣,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解释?” 看何涂一脸好像被始乱终弃的样子沈清鸣就特别高兴,他故意装作很深沉的样子说:“其实吧,有件事我一直没敢跟你提……” 刻意吊胃口的语气显然让何涂有点紧张,脸皮都绷紧了。就怕从沈清鸣口中得知他已经结过婚了,还有个儿子。其实仔细想想也不是没可能,毕竟他都离开了这么多年。 看何涂一下就暗淡了的目光沈清鸣哪敢再开玩笑,忙急着解释:“那孩子叫闫航,住淼淼家隔壁,他爸是个缉毒警察,早些年因公殉职了。他妈带着他隐姓埋名地来这个城市生活,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就管我叫爸爸,可能我跟他爸长得有点像吧。我看那孩子实在可怜,就由着他那么叫了。” “行了。”何涂推了推还压在他身上的沈清鸣,“我只不过随口问问,你别这么紧张。”刚刚还紧张的一脸菜色的到底是哪边的哪位啊! 看何涂确实没追究的意思沈清鸣才算是松了口气。接下去的时间两人各自穿衣服,谁都没开口说话,毕竟这种事被人撞见,身为当事人,还是挺不好意思的。 何涂把衣服都穿好才走到沈清鸣身后,沈清鸣正在拉衣服拉链,随即就被何涂环上来的手弄得动弹不得。 沈清鸣看了眼试衣镜,背后的男人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鸣子,能告诉我你耳朵是为什么听不见的吗?” 怀里的人除了最开始的时候身体有点僵,之后就一直趋于沉默,就在何涂以为今天是问不出什么结果的时候沈清鸣开口了。 “其实也没什么,那年我跟着我大伯回去,那边是农村,死了人有烧七的习俗,三七的时候比较隆重,很多亲朋好友都过来了。我堂弟那会儿非吵着要放炮,我大伯拗不过他就给了他个玩玩。不巧的是那个鞭炮正好有点问题,我堂弟点了引线之后好像有点走火,禁不住烫就随手扔了。” “我那时候在干嘛呢?”沈清鸣抿嘴想了一下,“哦,我那段时间精神不太好,那会儿正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发呆。鞭炮过来的时候我还是有点意识的,忙背了身趴在了地上。不过还是不太走运,第一声响就在我耳朵边上。当时所有人都吓呆了,因为我额头淌血的样子实在有点像要随我爸妈而去。” “鸣子……”何涂的表情有点歉疚,似乎是因为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没事。”沈清鸣腾出一只手拍了拍何涂的手臂,“以前总觉得这是我一辈子的梦魇,如果可以真想一辈子都不要再提起,可真正说出来,又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时所有人都只看到了沈清鸣表面那个可怖的伤口,谁也没注意他的耳朵,就连沈清鸣也因为那段时间过得实在太压抑而忽视了自己极速下降的听力,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为时已晚,两只耳朵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沈清鸣曾经尝试过戴助听器,可那东西一戴上去耳朵里就都是没完没了的嗡鸣声,沈清鸣在尝试了几次未果后还是放弃了。 “我不想没日没夜都活在我大伯和大妈愧疚的目光中,也不想看到那个以前死命粘着我后来发生了事连话都不敢跟我说的堂弟,所以还没待足一个月我就离家出走了。” 何涂抱着沈清鸣的手臂紧了紧,“怪不得我去找你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 沈清鸣愣了愣:“你找过我?” 说起这个何涂也有点伤感,“我那时骑游回来就知道了你的事,本来想立马过去找你的,可问过我爸妈才知道他俩忘了问你大伯家的地址。我焦头烂额了半个多月才从你们家隔壁赵大爷那儿知道了地址。等我赶过去的时候你已经不在那儿了。” 当时何涂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找了沈清鸣近两个月,要不是何大爷忽然发病撒手而去何涂可能还会继续找。当然这些他没打算告诉沈清鸣,眼前这个人的命运已经够坎坷的了,他不想再给他添堵。 沈清鸣眨眨眼:“看样子我们当年错过了。” 何涂吻了吻沈清鸣侧脸:“以后都不会再错过了。” 房间里满是温情的气氛,不过很快便被敲门声再次打断,房门外的人假意咳了几声才开口:“那个鸣哥,你们再不出来航航估计又要进来了。” 何涂没好气地连翻几个白眼,沈清鸣听不见,陈淼的话明显就是对他说的。 唉,这件事给他一个教训,以后躲在房间干点啥事的一定得锁门,不然就太糟心了! 张茵发现自家儿子这几天有点怪,虽说临近年末单位有点忙是应该的,可也不至于忙到夜不归宿,好几天不见人影吧。 张茵跟何建国一合计,加上这段时间何涂的表现,老两口得出一个结论:何涂绝对是有女朋友了。 可有女朋友是值得高兴的事干嘛藏着掖着?老两口经过反复商讨再次得出一个结论:可能何涂还处在暗恋阶段不好意思跟他们提。 于是乎,抱着这个想法的张茵在杂物间又翻出之前那个快递盒,找出上面写着的联系号码就拨了出去。鸣鸣跟自家儿子关系这么铁,兴许知道些什么也说不定。 电话隔了好久才接通,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张茵本来以为拨错了号想着挂掉重打一遍,不过对方倒是先开口了。 陈淼礼貌询问:“您好,这边是涂涂家,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 因为这个号码只有沈清鸣开的淘宝店会用到,陈淼想当然地认为打电话的是店里的顾客。 张茵没想到沈清鸣的生意做得这么大的竟然还有客服小姐,听见对方问她忙回答说:“你们老板是叫沈清鸣吗?请问我可以跟他通会儿话吗?” “请问您是哪位?如果是淘宝上的事问我也是一样的。”以前也有过打电话直接找沈清鸣的,陈淼应付起来已经得心应手。 见对方没否认,张茵料想自己没打错电话,就乐呵呵地说:“我是他姨,找他有点事,要不你给我他手机号也一样的。” 话说到这里陈淼才开始有点警觉性,照理说她认识沈清鸣的时间也不短了,实在没听说他还有个姨。她看了眼来电显示的是本地的号码,一个猜想忽然在脑海中形成。 她礼貌的让对方稍等一下,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楼上客厅,还好她正好在楼下,花费时间也不是太长。 沈清鸣正在跟买家聊天,被陈淼死命一拍险些三魂吓掉七魄,不过没等他恍过劲陈淼便指着电话用口型告诉他:“好像是你丈母娘来电话了。” 沈清鸣的手一个哆嗦,差点把一个发怒的表情给买家扔过去。 他忙在电脑上打了一行字,大意是让陈淼开免提他来接电话,陈淼帮着打对方大意说了什么。 等沈清鸣再接起电话的时候张茵都快忍不住挂电话了。 张茵先是啰嗦了几句,让沈清鸣年三十别忘了去家里吃饭,然后才支支吾吾地打听何涂的事。 在听到张茵问何涂是不是暗恋什么人时陈淼打字的手都有点抖。不过好在沈清鸣非常淡定,只说让张茵别担心,到了适当的时候何涂会跟他们说,这种事情也急不得。 张茵细想一下也是,又交代了沈清鸣几句,要了他手机号之后就打算挂电话,临挂之前还笑着说沈清鸣真厉害,打着电话还能噼里啪啦打字。 直到确定对方挂了电话,陈淼才一脸汗地转过身,斟酌着说:“你们的事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何涂哥的爸妈呀?” 沈清鸣皱了皱眉:“还有几天就过年了,想先让二老好好过个年再说。” 陈淼理解地笑笑:“如果到时候谈不拢可以拉我去当说客的。” 沈清鸣伸出手揉了揉陈淼的头发:“你跟着瞎参合个什么劲。” 陈淼表情很受伤:“虽然我能力有限但以我这段时间潜心研究耽美小说来看,开导开导老一辈思想的人还是没问题的。” “陈三水同学,你一天到晚都在研究什么鬼东西?!” 沈清鸣本以为他跟何涂的出柜虽说不会惊天动地但好歹也会闹得鸡飞狗跳啥啥的。他甚至已经做好了长期奋战的准备,毕竟他现在头上没人不用担心,可何涂那儿不一样,是从小看着他们长大的二老,光想想就觉得他们同意的概率实在是微乎其微。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接下去这整个事情都透着一丝戏剧性。 何涂前一夜公司举办了年终晚会,吃完饭搞完活动后他就被拉着去赶各个场,一圈下来连多走一步路都是做梦更惶恐半夜开车回去。 好在提前跟沈清鸣说了晚上可能回不去,何涂便心安理得地睡了公司给开的包间。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头还是有点昏,这幅样子回家肯定免不了被张茵唠叨,何涂就想着先去沈清鸣那儿休息一下。 打开门的时候沈清鸣正弯腰打扫卫生,身上穿着一套浅灰色的家居服,整个人看上去特别舒服。 何涂看着看着嘴角止不住上扬,上前一步就把人抱了个满怀,沈清鸣手里的扫把也因为他的突然袭击掉在了地上。 沈清鸣转过身看着一脸笑的何涂,没好气地推推他:“身上都是酒味,快去洗洗。” 何涂直接凑上去就亲:“先香一个。” 沈清鸣一边躲一边讨饶:“快别闹了,我这正扫地呢。” 何涂哪管这个,身子越贴越紧,大有不亲到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就在沈清鸣放弃挣扎打算给何涂啃几口的时候,后面一个颤抖的声音忽然响起,何涂刚有点抬起的欲望立马给吓回去了。 “你们在干什么?!” 尾声 张茵前一天打完电话后总觉得有空得来看看沈清鸣住的地方,这不趁着今天正好来这边买家具就顺道过来看看。 照着纸上的地址找到这栋楼,爬上楼梯后发现房门虚掩着就走了进去,哪知道一进门就看到一个有点眼熟的背影,而那个背影的主人正压着沈清鸣意图不轨。 张茵本来以为是哪个不要好的欺负他们家鸣鸣,等她看清那个人的侧脸时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看何涂转过身一副被雷劈的表情张茵就气不打一处来,抄起沈清鸣丢在地上的扫把就开打,边打边骂:“你个畜生!你竟然对鸣鸣做这种事,我打死你!” 等何建国抽了根烟慢悠悠地从楼下上来时房间里因为何涂的逃窜张茵的追打沈清鸣的劝架已经弄得一团遭,此刻张茵正拿了个扫把在沙发上歇气,而另外两个则默契地跪在地上等待下一轮暴风雨。 了解完事情的前因始末后何建国没像沈清鸣想的一样大发雷霆,反而拉了何涂沈清鸣起来开始数落张茵,“我说就为这事你就让俩孩子给你下跪啊?你不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啊?” 张茵横眉冷对:“我还不是为了你们老何家的香火!再说又不是我让他们跪的。” 何建国笑眯眯的:“你前阵子不是说咱儿子这么多年都不找女朋友可能身体方面有问题吗?怎么还提香火不香火的?” 张茵没好气地抱怨:“我那是假设你听不出来啊,现在看他精力这么旺盛,还欺负鸣鸣,有问题才出鬼了!” 何涂一脸菜色地嘟囔:“我哪有……” “你闭嘴!” 张茵何建国难得统一战线。 何涂委屈地看着沈清鸣,用眼神抱怨:亲爱的,他们都怀疑我不能人道了竟然还不许我反驳几句。 沈清鸣则有点错愣地瞧瞧这个又看看那个,实在有点不清楚状况,这就算完了?这跟他的想象也差太远了吧。 沈清鸣后来才知道何建国之所以这么淡定是何涂提前有给他打过预防针,说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何涂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何建国说他爱上了一个男人不巧那个男人他们都认识。然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成功让何建国潸然泪下决定跟他们统一战线对付张茵。 于是乎,接下去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本来爷俩还纠结着怎么跟张茵开这个口,没成想被张茵撞上了,那就正好,省得还得动脑筋想这些弯弯绕绕。 而沈清鸣的想法是: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瞧这接受能力,真是害他白紧张了这么多天。 大年三十,张茵一早就在厨房忙忙碌碌,何涂沈清鸣也没闲着,一个洗菜一个切菜,间或小打小闹一番。 沈清鸣正在切土豆丝,口袋里的手机振了几下,见抽不出手就让何涂拿出来给他看看。 何涂把手伸进沈清鸣口袋拿出手机,顺便吃了一下豆腐,才给手机解了锁。 短信是夏询发的,说人在楼下让沈清鸣赶紧下去。 沈清鸣还想着让何涂回一句他不在家紧接着就又收到一条短信。 ——忘了加一个字,我在你们家楼下。 沈清鸣和何涂不约而同地透过厨房的窗户往下看,楼下停了辆宾利,站在车旁边的人正笑着同他们打招呼。 沈清鸣二话没说放下菜刀就出门了,何涂刚想尾随其后就被张茵叫住问了一句:“那是你朋友?” 何涂冷哼一声:“鬼才是我朋友!” 张茵点点头:“既然是鸣鸣朋友你跟着下去瞎搅合个什么劲,赶紧帮我把肉馅剁了,等下还得揉肉丸子。” 何涂幽怨地看了他娘一眼,得,这绝对是沈清鸣的亲妈。 沈清鸣走下楼往对面看了一眼,夏询整个人已经焕然一新,头发不再稍长得能遮耳,剪成了平头,看上去精神多了,人长壮实了不少,不过怕冷的毛病依旧没好,裹了件大衣在跺脚。 看见沈清鸣,夏询依旧是没心没肺地笑。 待走近几步,沈清鸣握起拳头给了夏询肩膀一拳,笑着问:“都好了?” 夏询安静受了这拳,“不好哪敢出现啊,不过还是晚了一步,那家伙总算还是开窍了。” 沈清鸣点点头开起玩笑:“不是你说了给一个月吗?再不开窍我都要考虑霸王硬上弓了。” 夏询撇撇嘴:“敢情我这么没市场啊?” 沈清鸣不答反问:“你说呢?” 夏询忙投降:“行,就你有市场。今天我过来呢是想亲口跟你说一声,新年快乐啊鸣鸣。” 话落就伸出手,不要脸地来一句:“爱的抱抱。” 不过沈清鸣却真的抱了上去,贴着夏询耳朵说:“谢谢你,还有,祝你幸福。” 在楼上看着这一切的何涂手上剁陷的刀噼啪作响,仿佛把砧板上的肉当成了某人不规矩的手,那叫一剁一个狠。 张茵抬头看了眼马上就骂开了:“叫你剁肉没叫你剁板!” 等沈清鸣上楼何涂已经被张茵赶出了厨房,沈清鸣只能摇摇头挽了袖子进去帮忙。 傍晚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年夜饭,饭后全家争着洗碗,看俩儿子这么积极,何建国乐得清闲,走客厅看电视去了。 张茵则拿出了十字绣,最近她迷上了绣十字绣,趁春节联欢晚会还没开始忙拿出来绣几针。 何涂洗完碗出来看张茵面前铺着一大块布和一堆线就笑着问这次绣的是什么。 后一脚出来的沈清鸣则事不关己地退到了何建国身边,嘴角却偷偷扬起。 张茵手上没停,抬头特鄙夷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对另一边的沈清鸣抱怨:“你说你怎么看上了这么笨的人,连个清明上河图都不认识。” 沈清鸣还没回答何涂先叫开了:“有你这么偏心的妈吗?等等,你刚刚说这个叫什么?” 似乎是怕何涂听不见似的,张茵又大声说了一遍:“说了清明上河图!” 那母子两接下去说的什么沈清鸣没仔细看了,窗外绚烂的烟花已经绽放,新的一年马上就要来了。 或许以后的人生还会有很多的艰辛和困难,面对更多压力的他们可能会争吵会妥协,可这有什么关系呢?至少眼前这一刻,他们是幸福的。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