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辞(穿越)下+番外——苏景闲
苏景闲  发于:2014年08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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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回程

 姬辞将毕方带回九庭的时候,再次引来了无数神兽的围观。当然,这一次不是围观姬辞,而是“探望”毕方。 “勉——”毕方,你怎么变成这样惨烈的模样了?这是帝江比较温和的问候。更多的神兽表示, “毕方,你是被谁捉去烤火鸟了吗?吃了是不是大补啊?” “毕方,你这么瘦一点,肉都没有一口,你把自己烤熟了装盘子里放本座面前,本座都不屑尝一口啊,谁这么没有品位?” 姬辞站在一边沉默地站着,听着一群活了千万年的神兽老妖怪在那里“安慰”毕方,突然觉得他们的口才其实还是很不错的,或许是因为他们平时一个个都去睡觉了,以至于自己一直都没有发现他们一个个都是话唠。 “吾只是出了点意外,你们这群老不死的都给我滚开!”毕方十分羞恼地吼了一句,奈何他过于虚弱,虽然努力想要增强自己的气势,但是引着长颈干嚎的模样还引得了一众神兽的嘲笑。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毕方。”一阵水汽传来,文瑶突然从走廊边缓缓走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但是眼里却满是幸灾乐祸。 文瑶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袖,“我说毕方,要不我再给你加点水儿,来个水煮独角鸟怎么样?”说着用袖子遮住自己的鼻子,“这是什么烧焦了的味道,真是难闻。”说着一脸嫌弃。 毕方看着文瑶的表情快要喷出火来。他们两个认识了近万年,但是见面除了冷嘲热讽打架斗殴之外,就没有做过其他的事儿。 如今毕方看着文瑶一身蓝衣地站在自己面前,只觉恨得全身都要冒出火焰一般。 “陆吾。”姬辞退到角落,低声唤了一声陆吾。 白衣白发的陆吾瞬间出现在姬辞面前,“主上安好。” “嗯,我走了几天?”姬辞看了看不远处被神兽围着的毕方,又将视线落到了陆吾的身上。神兽地界时间流速与人世不太一致,所以姬辞不清楚按照人世的时间来算,自己已经走了多久。 “半月。”陆吾答道,“一共十六天。” “嗯,毕方就交给你了,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姬辞点点头又说道,“我先走了。” 陆吾行礼道,“恭送主上。”姬辞“嗯”了一声,转身便离开了九庭。 陆吾看了看一身是伤都还在和文瑶争执的毕方,突然抚了抚额头,把他们两个放在一起,真的好吗主上? 姬辞回到华庭的时候,屋内只有纪瑚与克里斯的气息。姬辞在更衣室换上了亚麻衬衫,又套上一件浅色的外套就下了楼。克里斯对姬辞常常突然出现在房中已经很习惯了,十分淡定地行礼道,“小少爷,下午好。”他穿着一件燕尾服,带着一副金丝眼镜,显得十分严谨。 “下午好。”姬辞点点头,“深深在办公室吗?”姬辞在沙发边坐下来,自己端了一杯果汁小口地喝着,一边问道。 自己不在的话,现在这个时间深深应该在工作吧? “三少现在在学校,今天学校教授找三少有事情。”克里斯看了看座钟显示的时间,随后对姬辞说道,“三少两点到的学校,应该会在五点回办公室。” “现在刚好三点……”姬辞看了看时间,对克里斯说道,“我去学校找他吧,你帮我备车。”克里斯应了声是便出去了。 姬辞坐上宾利的时候,觉得车厢里到处都是云深的气息。撑着下巴看着窗外,一边有些发神地想,要是深深突然在学校看见我,会不会很开心很惊喜呢?想着想着就笑了出来,见到深深,真好。 姬辞下了车,循着上一次和云深一起走过的路往宿舍楼走去。走到图书馆附近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姬辞转身,就看见两个女生正往自己这边走过来。 姬辞看了看,其中一个比较面熟,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叫姬菀吧?上次姬家家主带来的那个女生,想要和云深订婚的那个。 想到这里,姬辞的眼神微微冷了下来。对于他们,姬辞有些下意识地排斥。 姬菀有些胆怯,但是妹妹一直抓着自己的手不放,让她稍微有了一点勇气。她因为是长女,一直就被管教地极为严格,性格也不像妹妹那样开朗外向。 她们两个都在燕大上学,从图书馆出来,姬菀就看见独自一人走在林荫道上的姬辞,有些愣神。妹妹姬漪注意到了她的不正常,一问才知道,那就是姬辞。 “小妹,别去……”姬菀挣扎了两下,但是姬漪就是不放手。姬菀很想告诉妹妹那天自己和爷爷遇见的事情,但是爷爷警告过自己,一定半个字都不能透露,想了想,姬菀还是闭上了嘴。 这里是学校,不管怎样,姬辞都不会像上一次那样拿出长剑吧?想到这里,姬菀又有些犹豫了。 “他怎么就不让你嫁给云深啊?我姐姐又不是配不上云家三少!就算他是祀灵师又如何,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帮你去问清楚!”说着就拉着姬菀走了过去。 “堂哥!”姬漪声音很欢快地喊了一句,拉着姬菀的手站在他的面前,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姬辞,显得很是乖巧可爱。 “我没有妹妹。”姬辞有些冷淡地回答,说着准备走开。 “堂哥,我们兄妹十几年没有见面,堂哥也不能不认我们是吧?表示友好,我和姐姐请堂哥吃东西?”她没有因为姬辞的冷淡而生气,依然笑语盈盈地看着姬辞,像是丝毫不介意哥哥性格冷淡的妹妹一样。 “你想说什么?”姬辞有些不悦地看着姬漪,视线扫过姬菀,就发现她有些恐惧地低下头,被姬漪抓着的手也紧了紧。 “我只是想问问,为什么堂哥你不想让姐姐嫁给云深。”姬漪没有理会姐姐紧握着自己的手,脸上的笑意瞬间就淡了下去,十分执着地看着姬辞。 “需要理由吗?”姬辞嘴唇紧抿,他非常不喜欢听见别人说“嫁给云深”这几个字。 “需要。”姬漪语气坚定,扬着下巴看着姬辞,“就算你是祀灵师,也需要!不能因为你一个人的意见和喜好,就直接否决姐姐的婚事。” 姬辞看了看姬漪,又看了看一边一直低着头的姬菀,眼神有些嘲讽,“好。” 三人在不远处的小茶室坐了下来,幻境很清幽,店里也没有几个人。姬辞没有点任何东西,他十分随意地坐在椅子上,等对面的人开口,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让姐姐嫁给云深,是觉得我姐姐不配吗?”姬漪直接开口道。她不喜欢姐姐一脸怯弱的样子,过于懦弱。但是爷爷却很喜欢姐姐,说她这样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姬漪对姬菀算不上很喜欢,但是相比起自己这个姐姐,她更加讨厌姬辞。 “只是不想。”姬辞简单地吐出几个字,之后就没有再说话。 “你一直都是这样的态度吗?”姬漪皱着眉看着姬辞,说着又笑了笑,像是明白过来一样,“说的也是,你是祀灵师,本就不需要遵守什么礼节规则,所以,你根本就不会理解我们这些凡人的心情!” 她看着姬辞的表情有些讽刺,像是在嘲笑一般,“再说,你就这么直接地不让姐姐嫁给云三少,你就不怕云三少表面不在意,实际上心里生你气?要知道,并不是随便谁都能够和姬家嫡系联姻的。就算是再好的朋友,也不能干涉对方的婚事吧?你不用娶妻生子,但是云三少可是需要的呢。” 姬辞看着她的模样,又看了看表情紧张的姬菀,垂下眼睫没有说话。 但是不可否认,姬漪的话让他有些迷茫。是啊,自己注定一世孤星,但是云深确实要娶妻生子,传宗接代的,自己怎么能拉着他不放手呢? 姬辞放在桌下的手握成了拳,指节发白。 见姬辞盯着桌上的水杯没有开口,姬漪顿了顿继续说道,“或许你不知道,因为你,我和姐姐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拥有!”或许是因为多年埋藏在心底的情绪忍不住想要宣泄,见到姬辞,她有些忍不住,连声音都满是憎恨。 “我和姐姐以前都不叫这个名字。姐姐叫姬晚池,我叫姬漪池,但是自从你当了祀灵师之后,姬家所有人都要避讳你的名字!连发音相近的都不行。我们就因为名字里面有一个水池的池字,就必须改名。” 姬漪说起来有些愤怒,“你不就是祀灵师吗?为什么我们姬家要像供着祖宗一样供着你?我们都是人,为什么我们却要避讳你的名字?” 姬菀见姬漪越说越过分,有些着急地拉了拉姬漪的衣袖,看了看那姬辞面无表情的神色,心里有些紧张。 “姐姐,你别拦我,我都已经憋了十多年了。我们当年在燕山学校,后来他要过来上学,我们就必须转学。这是为什么?他姓姬,我们就不姓姬了?他只是三房的孩子,我们却是长房嫡系。难道就因为他是祀灵师?我们就要退避三舍?” “说完了?”姬辞看着姬菀两姐妹,慢悠悠地吐出这几个字,漆黑的眸子像是寒星一般。 “我们……”姬菀想要解释什么,但是看着姬辞冰冷的眼神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有些担忧地咬着下唇微微低下头。 “不管今天,你们找我是想要说什么,是问我理由也好,还是想要发泄心中的不满,现在也都说完了吧?就算没有说完,我也没有准备再听。” 说着站起身,他一半的面容隐在阴影里,带着令人惊讶的威严,“不管如何,不要再提关于云深的婚事,你们两个,谁想要嫁给他,都不行。”说着淡淡地看了一眼姬菀,直接走出了门。 姬菀看着姬辞纤瘦的背影,缓缓放开紧握的手心,才发现手心已经满是冷汗。 她沉默着低着头,全然不理会一边姬漪不满的低语,兀自出神。 姬辞站在宿舍楼旁的树下,抬头看了看,他甚至能够感觉到风中传来的属于云深的气息。让他想要去到他的身边,那是这世界上唯一令自己安心的地方。 姬辞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正准备上楼去找云深的时候,就看见云深走下了楼。云深看见姬辞呆呆地望着自己,缓缓笑开来,像是徐徐盛开的花朵。 姬辞看着不远处正朝着自己走来的云深,眼眶突然有了湿意。深深,我或许非常自私,但是,就算我一世坎坷,也要你和我一起。我会保护你,用我的生命,你一定不能离开我。 我已经,没办法忍受失去你的感觉了。 “迟迟,你回来了。”云深视线落在姬辞的身上没有移开一点,脚步迅速地去到姬辞的面前,笑容温和,翡翠色的眸子都要比平时亮了几分。他看着面前的姬辞,像是永远也看不够一般,带着想念与心疼。 “嗯。”姬辞不由自主地笑出来,手下意识地拉住云深的手,十指紧扣,“我回来了。” 云深吻了吻他的眉心,叹息着将他拢在怀里。我的迟迟,你终于回来了,没事就好。想着双臂收紧了一些,像是要将姬辞溶进自己的身体一般。 姬辞靠在云深的肩膀上,像是突然感觉到什么一般,眼神直直往一边看去,那里,正站着姬菀和姬漪。姬菀的表情有些慌乱,她下意识地错开姬辞的视线,拉着妹妹的手想要离开。姬漪却是满目愤恨,她看着拥抱着的两个人手握成拳,脸上俱是厌恶与不甘。 姬辞冷冷地看着他们,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他的视线像是实质一般,让她们遍体生寒。 姬菀想起那天姬辞架在爷爷脖子上的剑,突然脸色一白,不顾姬漪的挣扎拉着她迅速跑开了。 姬辞看着她们消失在视线范围内,缓缓垂下眼,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六十一、樱桃 “姬菀你放手!”姬漪使劲挣扎,但是不知道平时文文弱弱的姐姐怎么突然这么大力气,怎么挣也挣不开。因为跑了很远,姬漪喘着粗气,吼出来的声音有些哑。 发现已经跑出了很远,姬菀才停了下来,撑着膝盖喘气,脸上满是潮红。她平时都没有怎么运动,今天突然跑起来让她觉得喉咙和肺都有些难受。 “你看见没有?”呼吸平静下来后,姬漪有些紧张地问姬菀,像是在确定什么。 原本是她想要去找云深问清楚,不娶姬菀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姬辞的意思。只是没有想到刚一走到那里,就看见云深正在亲吻姬辞,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那绝对不会是一般的好朋友能够做出的事情。姬漪瞬间就明白过来,因为姬辞爱上了云深,所以才不同意云深娶姬菀,不,是娶所有的女人。 想到这里,姬漪的心里突然有些疯狂,无数的念头冒了出来,让她的呼吸都激动地颤抖起来。 “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姬菀站直身体,看着姬漪道,心里有些担心,但是脸上的表情十分坚决。不管刚刚自己看到了什么,绝对不能说出去一个字!她能够想象,要是姬辞和云深的事情说出去了,会出现怎样的状况。 姬辞实在不是一个任人拿捏的祀灵师,从那天他的态度来看就知道了。 只是现在需要担心的是自己这个妹妹,她实在是冲动了些。 “什么?”姬漪突然拔高了声音,瞪大眼睛看着脸色有些白的姬菀,“刚刚你明明和我一起看见他们抱在一起了!” 姬漪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一下子就变了,“哈,姬菀,你真是懦弱到了极点!真不知道爷爷怎么就喜欢你,还让你嫁给云深!” 姬菀觉得有些疲惫,她看着面前眼神带着谴责与鄙视的妹妹,想要解释什么,但是又住了口,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带着警告出口道,“你不要想用什么自认为高明的办法去把这件事抖出来,你真的会后悔的!姬辞他并不是良善之辈,我怕你会出事。” 姬菀说得很认真,她想要告诉妹妹,姬辞并不是一个好人,那天他将剑架到爷爷脖子上的时候,手都没有抖一下。她相信,要是爷爷再提一句婚事,那一剑肯定会刺下去。 “呵,姬菀你不敢,不要就以为我也不敢!”姬漪扬了扬下巴,看着姬菀有些鄙夷,绽放在嘴边的笑容像是浸满毒汁的果实,“喜欢上了男人,和云家三少有这等,你觉得,要是这件事宣扬出去了,到底会产生怎样的效果?他这个祀灵师,还做不做得成呢?” 姬漪想着事情的发展,突然就兴奋起来。 “姬漪!你疯了?”姬菀听着她的话紧张起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要是爷爷知道你……” “爷爷知道我什么?”姬漪一把甩开她的手,“那时候,爷爷知道了姬辞阻止你嫁给云深的原因,还会顾及我?那时候该担心的,是姬辞吧?谁知道他是只和云深有私情呢,还是秦与白修都被囊括在内?” “姬漪!这件事你做了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好处!对我们姬家没有一丁点的好处!难道你想害了全家吗?”姬菀想要劝阻她,这件事抖了出去,就算族里不惩罚她们,祀灵师也绝对会出手的! “你怕了?”姬漪看着姬菀,随即翘了翘嘴角,转身就离开了。 姬辞,我倒是想看看,作为祀灵师的你,要怎样才能解决这件事。至于云深,既然我们都无法得到,那么,你也别想得到! 云深替姬辞系好了安全带,趁机在他的耳垂上咬了一口,“迟迟想我吗?”热气扑在细腻的肌肤上,瞬间便浮起一层薄红。像是桃花玉石一般的润泽。 “恩。”姬辞点了点头,不自在地微微扭了扭头,小声说了个字,“想。” 云深笑着坐直身子,手握着姬辞的手轻轻揉捏,“迟迟回来了就好。这一次顺利吗?” “唔,顺利地有些诡异。”姬辞想了想回答道,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便用上了诡异这个词。 “诡异?” “嗯,赢得过于简单了。”姬辞看着云深思索的表情解释道,“一方面我实力确实增强了非常多,但是,这一次真的不像我想的那么艰难。” 姬辞分析道,“我不明白,背后的那个人设计了这么长时间,这么多的环节,才将我引到了厌火之丘,但是我面对的却只有金翅鸟一个敌人,很轻易地就打败了它。” 姬辞现在想起来依然有些不解,他不明白幕后那个人的心思到底是怎样的。 “会不会……只是想试探你的实力?因为对方不清楚你现在的实力到底如何,所以想要试探?”云深皱眉想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 “嗯,有可能。”姬辞点了点头,“我也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不管对方想要怎样动作,我小心防范着就好。”就算动用九庭的力量,也没办法找到重黎。 “好了,迟迟也累了吧?要不要休息一会儿?”云深看着他有些疲惫的模样,抚着他瘦削的肩膀声音柔和地问道。 “好。”姬辞听云深这么一说,才觉得四肢都很是疲惫,于是十分乖巧地点头,随即软软地趴到云深的大腿上,感觉云深的手正力道柔和的拍着自己的背,没一会儿便安心地沉入了睡眠。 云深看着渐渐睡熟了的姬辞,十分爱怜的亲了亲他的脸颊,看着他的睫毛随着呼吸不断起伏,微微笑起来。 回了家的前几天姬辞总是犯困,在厌火之地的时候还没有觉得,一回到家了,瞬间睡意就全都袭来了。云深看在姬辞一边吃早餐一边打瞌睡的模样,真是哭笑不得。 姬辞一手拿着一个银质雕花长勺,眼睛半闭着,整个头都向着装着早点的盘子落去,一点一点的样子像是小鸡在啄米一般。克里斯看了看姬辞,又看了看三少兴味盎然的表情,想要提醒姬辞的话就卡在了嘴边,嘴角有些不自觉地露出笑意。 现在的小少爷,像是还没长大的孩子。 姬辞手抓着勺子,下巴就撑在手背上。勺子的底部紧紧地抵着装着早点的餐盘,突然勺子一下子就“呲——”地往盘子的边缘滑了过去,十分准确地将盘中的一个樱桃戳出去好远。姬辞的下巴正好蹭到了盘里的一点奶油,下巴像是长出了一小戳的胡须一样。 姬辞抬起头,有些愣愣地看着飞出去的樱桃,眼神迷茫,完全就没有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 看到这里云深终于没有忍住笑了出来,这样的迟迟真是太可爱了!姬辞看了看云深满是笑意的脸,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盘子,脸一点一点地红了起来,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有些恼羞成怒地瞪着云深,“深深不许笑!你都不提醒我!”说着又很不好意思,有些央求道,“深深不要笑嘛……” 接着低着头用勺子搅拌着浓汤,小心地抬眼看了一眼云深,见他已经收敛了笑意开始吃饭了才舒了一口气。 于是视线又不由自主地往地上的樱桃看去,想着得找个机会把那个小樱桃捡起来才行…… 云深走的时候,姬辞踮着脚尖帮他系领带。系好后,云深弯着脖子凑到姬辞的唇边轻轻吻了吻,“先去睡觉吧,我会想你的,我可爱的小樱桃。”说着快速地开门走了出去,剩姬辞一个人开着他的背影跺脚。 坏深深! 姬辞送走了云深,一个人又打着哈欠上楼补觉去了,扑到软软的大床上,姬辞翻身用脚卷过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起来,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迷迷糊糊地还在嘟嚷着,“唔……我才不是小樱桃……” 姬辞一觉就睡到了下午三点,起来的时候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他坐在床边休息了一会儿,觉得思维清晰了一点才穿着睡衣下了楼,走到楼梯转角就看见克里斯和纪瑚都在客厅。 “三少打电话来问过您吃午饭没有,我说您还没有起床。”克里斯见姬辞揉着眼睛下来,敛了敛燕尾服说道,“桌上是三少吩咐为您做的点心,说您昨天晚上就闹着要吃了。” 姬辞揉眼睛的手僵硬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坐到了小桌边,握着勺子的手十分用力,心里咬牙切齿道,坏迟迟,被克里斯揭露出我缠着你要点心吃的事情真的好丢脸的! 姬辞用了茶点,一个人抱着白色抱枕坐在阳台上晒太阳,已经是冬天了,太阳暖暖的很是舒服,让他整个人都慵懒起来。姬辞把自己整个人都陷在椅子里,像是冬眠的小动物,只露出了巴掌大的小脸。 听见脚步声,姬辞闭着眼问道,“纪瑚,有事吗?”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像是染上了淡淡的金光。 “小少爷。”纪瑚走到姬辞三步远的地方恭敬地行礼。 “嗯,什么事?”姬辞睁开眼,伸了个懒腰看着纪瑚问道。 “您去厌火之丘后,云泽少爷来找过三少,后来三少去了云家,看样子情况并不太好,三少回来的时候表情有些沉重。”纪瑚低着头说道。 “云泽哥哥亲自过来的?后来云家还有什么消息吗?”姬辞视线落在从花架上垂下来的枝条上,因为是冬天的原因,上面已经没有了叶子,但是姬辞可以想象来年夏天的时候,必定又是绿意盎然。 深深回去肯定被施了很大的压力吧,但是自己回来了几天他却连提都没有提。他是怕自己担心吧?姬辞闭了闭眼睛,淡淡地说了一句,“嗯,我知道了。”说着顿了顿,“谢谢你,纪瑚。” “这是属下该做的。”纪瑚深深鞠躬,作为祀灵师的侍者,他所做的还远远不够。说完,微微抬头见姬辞闭着眼,便悄声了行礼离开了。 晚上云深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姬辞正趴在沙发上看画册,光着脚一晃一晃的。 云深将手里的包和外套递给一边等候的克里斯,脚步轻微地走到了姬辞的后面,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脚,感觉到手中的凉意,云深淡淡地皱了皱眉。 “啊,痒痒!”姬辞下意识地一蹬,但是心里知道是云深也没有怎么用力。 “迟迟不乖,都不穿鞋子。”云深说着挠了挠他的脚心,就听见姬辞又是一声大叫。 “我没有……唔痒深深——”说着就想要翻身坐起来,但是一只脚被云深握着,姬辞有些坐不稳,只好可怜兮兮地看着云深,双眼像是泛着水光。 云深看他可怜的样子放开他的脚,倾身上去吻了吻他,“我回来了。”声音落在姬辞的耳边像是最温柔的叹息。 姬辞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也亲了亲他的唇角,“嗯,辛苦了!”说着弯着眼笑了。云深捏了捏他的鼻子,一把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放到了餐桌边的椅子上,“来,迟迟陪我吃饭好不好?” 姬辞晃着白生生的脚,想了想把双脚都放到了云深的腿上,还调皮地将脚趾伸到他的衣服里面,“嗯嗯,暖和!” 云深拍了拍他的小腿,“调皮!” 吃了饭,姬辞穿着棉拖鞋跟着云深上楼,亚麻的白衬衫开口很大,能够很清晰地看见他的锁骨的形状,很是美好。 云深从浴室出来,换上了和姬辞同款的亚麻衬衫,将他抱起来放到膝上,“有什么心事吗?”两人相处了十几年,姬辞极为细微的变化云深都能够很轻易地感觉到,再有便是姬辞在他面前从来就藏不住事,就差没在脸上写上“快问我吧我有心事”几个字了。 姬辞依着他的肩膀,有些担忧地问,“深深为什么不告诉,回去云家见外公的事情啊?纪瑚下午给我说,云泽哥哥来找过你的。”他知道深深是不想让自己担心,但是他也想要和云深一起面对,不想让深深自己一个人难过。 “就是这件事?”云深看着怀里的迟迟有些不开心的表情,觉得心里暖暖的。 “嗯。”姬辞点点头,一双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云深。 “外公找我回去。”云深见他问了,也没有想要隐瞒什么,“想让我和你分开,但是我没有同意,所以就有些不愉快。”云深声音很缓慢,说地简单轻松,但是姬辞听得出,云深心里还是有些难受的,毕竟那是他的外公。 “爷爷还说什么了吗?”姬辞下意识地玩儿着他的手指问道。 “嗯,爷爷还说爸爸不应该同意我们。”说着顿了顿,“最后说,等我想通了才回去认错。”说到这里,云深语气不免有些低沉下来,抱着姬辞的手紧了紧。 姬辞听了眉心微微皱起,“要是外公一直都不原谅你怎么办?”姬辞并不觉得自己和云深在一起是错的,但是他知道这在别人眼里,似乎并不是那么正确。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原因,云深和外公的关系变得糟糕。 “好了迟迟,我会想办法的,迟迟不要担心。”云深伸手将他皱起的眉心抚平,带着温热的触感。姬辞盯着他的表情看了几秒,点了点头,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处,轻轻地“嗯”了一声。 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和你一起的。姬辞感受着他的气息,眼神坚毅。 半夜的时候,刺耳的电话铃突然响起,云深就着壁灯暖黄的光伸手将手机拿过来看了看,声音有些沙哑,“迟迟,你的电话,不认识的号码。”知道姬辞号码的人不超过十个,是谁这么晚还打电话过来? 六十二、姚黄 姬辞有些迷糊地伸手拿过手机,眼睛都没有睁开,“你好?”语气里带着睡意。 “魏紫?”姬辞一下子清醒过来,云深听见他叫出的名字,起身将房间的灯打开了。 姬辞的眼睛有些不适应突然亮起的灯光,轻轻揉了揉眼睛一边回答着魏紫的话,“嗯,我说过的话算数。”说着,云深就看见姬辞的表情严肃起来,连眸子的颜色都变了。 一手拿着手机,姬辞一边起身问道,“你们现在在哪里?我马上过来。”之后姬辞挂了电话,就看见云深已经帮自己将外套都拿了过来。 “很急吗?”云深帮姬辞将外衣扣好,看着他有些沉思的表情问道。 “嗯,姚黄被炎耆送回来了,受伤很严重。”姬辞语气有些沉重,他想起电话里魏紫说的,“炎耆将姚黄抓走,以此胁迫我引您去厌火之丘。半小时前姚黄突然出现在了我房子的客厅里,灵力已经无法支撑人形,化作了原身。” 姬辞整理好外套,踮脚亲了亲云深的唇角,“深深先睡吧,我去去就回。”说着转身唤了声毕方,过了一会儿就看见毕方出现在了卧室,一起的还有文瑶。 “主上。”毕方和文瑶齐道,之后毕方有些嫌恶地往旁边站了一些,像是嫌弃文瑶身上的味道一般。文瑶没有在意,很自然地也移动了一点,挨毕方更近了些。接着看了看毕方纠结的表情,满眼得意。 “走吧,牡丹一族的姚黄,被炎耆送回来了。”姬辞说着就走去了阳台。 “姚黄他……”毕方正想说姚黄的事找他干什么,突然反应过来,表情震撼地说道,“炎耆?主上,您说的是炎耆?” “就是炎耆。”姬辞回头看了他们两个一眼,“怎么,还不走?不走我叫帝江。” “要走!”文瑶赶紧应了一句,对一边的云深点点头便跟着姬辞消失了,阳台空荡荡的,只有浅色窗帘随风飞扬。 姬辞出现在魏紫家客厅的时候,就看见整个客厅的家具都已经不知道被移动到了哪里,地面上铺满了泥土,上面躺着一朵巨大的牡丹花。魏紫站在一边神色焦急,却又不敢有丝毫的动作。 感觉到灵力波动,魏紫猛地抬头,就看见姬辞站在那里,后面还跟着毕方和文瑶。 “祀灵师大人。”魏紫站起身,微微屈身行礼。他穿着一件浅紫色的丝质睡衣,衣摆拖在地上,上面满是脏污的泥土。但是他的气质依然高华,如盛放在子夜时分的牡丹。 “他怎么样了?”姬辞走近了看了看姚黄问道,魏紫侧身站到一边,视线没有移开分毫。眼中满是自责与心疼以及担忧。 “我让族人送来了尧光山的泥土,姚黄维持着原体,泥土应该有帮助。”魏紫的声音很低,但是没有失去镇静。 “是怎么回事?”姬辞蹲下身看了看姚黄,此时他艳丽的花瓣纷纷丧失了光泽,十分憔悴地落在泥土上,枝干也瘫软了一般无法支撑花朵的重量。整个牡丹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着。 姬辞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枝叶,发现真的只剩下一点灵力在支撑着灵脉不断裂,否则本体早已化为了灰烬。 “大约十年前,姚黄在尧光山失踪,族内没有谁察觉到。”魏紫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三年后,我接到一封信,让我夜半之时独自去后山。带走姚黄的人力量十分强大,我与姚黄两人的修为加起来或许还及不上他的十分之一。” “他长什么样子?”姬辞突然打断魏紫的叙述问道。此时他正低着头,手心有着轻柔的白光在缓慢地修复着姚黄的灵脉。 “他穿着一件火红的披风,五官与特征都辨识不清,但是他告诉我,他叫炎耆。”说道这个名字,魏紫似乎有些害怕。他紧了紧拳头,像是在隐忍着什么,“他让我按照他说的做,不然姚黄就会灰飞烟灭。” “所以你就进入星图,之后接近宋弯弯,再通过她找到我吗?”姬辞看了看他,神色清淡地问道。 “是的。” “为什么不直接找我?有毕方的消息,你很容易就能够通过九庭找到我。”姬辞继续问道。此时,因为灵力注入修复灵脉的原因,姚黄的枝叶渐渐有了绿意,花瓣的色泽也稍微亮了一些。 “因为这个。”沉默良久,魏紫缓缓张开一直紧握着的手,姬辞视线落在他的手上,就看见一朵黑色的火焰在他的手心缓缓燃烧着,带着阴冷的气息。 姬辞看着手心的火焰,瞳孔微缩,“炎耆做的?” “是的。”魏紫收回手,苦笑道,“我自己都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上黑暗的气息,更不要说九庭的众多神兽们了。所以我只能通过宋弯弯找您。” “嗯。”姬辞点了点头,明白了原因。随后看了一眼站在角落的文瑶和毕方说道,“毕方过来。” 毕方原本和文瑶在一边看热闹,同时相互瞪眼吵架。听见姬辞在叫他,有些疑惑地走到姬辞的身边,略不自在地看了看魏紫。 “姚黄力量为火性,我已经帮他修补好了灵脉,现在需要相应的力量帮他消融灵脉中凝滞的部分。这里就你和他的属性相同。”姬辞站起身对着毕方道,示意让他帮姚黄。 “我?”毕方有些惊讶地指了指自己,“主上……”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他们牡丹一族不对付…… “魏紫告诉了我你的行踪,怎么,你就不该报报恩?”姬辞直接站到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毕方。 “他不是被胁迫的嘛……”毕方有些不愿,自己重伤尚未痊愈,姚黄又是自己的宿敌,哪有牺牲自己帮助自己宿敌的啊? “怎么,不想去?”姬辞扬了扬下颌看着毕方,毕方只觉得身子下意识的一抖,心里有些纳闷,怎么突然觉得姬辞很像姬无央呢…… “我去我去!”毕方赶紧应道,随即走到魏紫面前,视线飘忽,“你也不用感谢我,是主上让我去救他的。好吧,我以前是经常去你们花园捣乱,这次,就当是我赔罪了。”说着走到了姚黄身边缓缓坐下,炎热的灵气渐渐溢出,连客厅的地板都有了热意。 文瑶看了看一脸专注的毕方,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姬辞,突然微微笑了起来。主上虽然比谁的表情都要冷漠,但是实际上心里还是好的。让毕方救了姚黄,他与牡丹一族数千年的仇怨也消解了不少,要是等毕方自己去修护关系,不知道又要等多少个千年了。 少一个敌人总是好的。不过看毕方那个傻愣的模样,肯定还以为主上是在逼他呢。 半小时后,毕方站了起来,脸上满是汗珠,皮肤有些苍白。而他身后的姚黄已经变成了人形,安静地躺在那里。 “好了,他自己能够吸收天地灵气了。”毕方直接用袖子擦了擦汗,对一边的魏紫说道,“你也不用担心了,他现在好着呢,我才是不好呢……”说着朝着文瑶走去,脚步有些摇晃。 魏紫对着毕方弯下腰,表示感谢。毕方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又对着姬辞说道,“主上,那我就先回去了。”说着整个身子考在了文瑶身上,他和文瑶虽然经常吵架,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们也是自上古起就已经认识的朋友了。 姬辞点了点头,随即就见毕方与文瑶消失在了原地。 毕方与文瑶走后,室内一片安静。 “关于炎耆,你还知道什么?”姬辞突然开口问道。 魏紫听见他问话,收回落在姚黄身上的视线说道,“我只见过他一次,之后他都是用帛书将接下来的任务告诉我,看完后帛书便会消失,我也没有再就见过他。” 魏紫仔细回忆着,“原本是说只要你去了厌火之丘,就会把姚黄送回来,但是我等了几天都没有等到姚黄回来。这几天我一直很担心,晚上的时候,突然感觉到非常强大的气息,出来便看见姚黄已经变成了原身躺在地上,房间里却再没有其它。” “把手伸出来。”姬辞突然说道。魏紫犹豫了一下,缓缓伸出了手。姬辞看了看那朵黑色火焰,声音带上了笑意,“寂灭,又有大餐了。” 寂灭听见召唤声,一下子窜了出来,亲昵地绕着姬辞转悠。 “这是——万灵寂灭?”魏紫震惊地看着绕着姬辞的长剑,这不是传说中的神剑吗?此时,他看着姬辞的眼神有些复杂,原来姬辞已经非常强大了,所以根本就不惧厌火之丘。 “你也认识?”姬辞看了魏紫一眼,又对着寂灭说道,“没想到知道你的这么多。”寂灭很是自豪的样子,又躺到姬辞的手心里,像是在撒娇。 “嗯,出来是让你吃东西的。”姬辞敲了敲剑柄,看着它无赖的样子有些叹息。寂灭没有和帝江他们一起玩儿过,怎么也变得这么爱撒娇了?姬辞看着寂灭,总有看着帝江和当康的错觉。 寂灭摇摇晃晃地起身,像是在观察自己的食物,随后有些兴奋起来。它漂浮在半空中,之后剑尖瞄准魏紫的手心,一下子就刺了下去。魏紫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随即紧紧咬住了嘴唇了。 寂灭被称为”万灵寂灭“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它锋利足以斩断世间万物,而无论是神兽还是妖魔,只要被他斩于剑下,绝无再生的可能。更不用说魏紫这样修为并不算强大高深的精怪了。 寂灭想来也是顾及着不能杀了魏紫,因此吸食地很缓慢。魏紫掌心的黑焰以肉眼可见的形态被寂灭缓慢地吸入了剑身。黑焰想要分散开来,但是寂灭却并不准备放了它们,丝毫不留地全部将他们吞噬了干净。 魏紫觉得体内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一寸一寸地脱离灵脉,疼痛难忍。但是他知道,唯有这样才能将这些黑焰全部都排出自己的体内。否则,自己依然是炎耆的傀儡。 黑焰消失后,寂灭摇摇晃晃地回到姬辞手里,蹭了两下就直接消失了。想来是去消化才吸收的强大黑暗力量去了。 魏紫的面色有些苍白,但是手心又如白玉一般,没有了印记。 “他应该快醒了,没有大碍,我就先走了。”姬辞看了看姚黄说道,随即想起了什么,“你最好带着他回去尧光山,那里灵气充裕,对他的恢复很有利。”说着对着魏紫点点头,轻轻念了法诀便离开了。 这时,一直沉静地躺在土壤上的姚黄突然动了动。魏紫急忙走过去,就看见姚黄已经睁开了眼睛。 “紫。”姚黄有些吃力地看了看周围,疑惑地问魏紫,“这里是哪里?我们不是在尧光山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魏紫听了他的话,有些惊讶,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在尧光山的那天吗?那么,这几年的记忆都被炎耆消掉了吗? 想了想,魏紫轻轻笑出来,神色很是温柔,“阿姚先睡一会儿,我马上就带你回尧光山,回去了,我再解释给你听。” 姚黄有些疑惑的看了看魏紫的神色,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想了想还是很顺从地闭上了眼睛,渐渐昏睡了过去。 魏紫小心翼翼地将姚黄抱起,灵力向四周袭去,随后整个房间里的东西都消失不见了,像是从来就没有人居住一般。魏紫低下头看了看姚黄,眼里带着疼惜,“所有的后果我都会承担,只要你好好地活着就好。”之后,魏紫与他怀中之人便消失在了空旷的室内。 六十三、接机 临近圣诞节的时候,佛罗伦萨的老克里斯打电话过来,说乔凡尼已经上了到京城的专机,会在下午五点的时候到达。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姬辞正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云深坐在黑色天鹅绒的高背椅上在书,听见克里斯说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姬辞,就看见他正兀自打着瞌睡,完全就不知道外界发生的事情。 “除了爸爸还有其他的人吗?”云深压低声音问道,任由姬辞摇摇晃晃的就是坏心眼地不叫醒他。克里斯看着云深的表情,突然觉得三少的恶趣味倾向越来越严重了。 “除了先生没有其他人了,接近年末,大少爷和二少爷都很忙碌。”克里斯站在云深三步远的地方,声音低沉严肃。 “嗯,你去备车吧,下午我和迟迟去接爸爸。”克里斯点了点头,行了礼便轻轻关上房门离开了。 云深低下头看了看姬辞的表情,发现他丝毫没有被自己和克里斯打扰到,手里拿着的书已经快要掉到地上去了,但是每当书要从手指滑下去的时候,他都会下意识地又握紧。 云深小心翼翼地抬手,非常轻微地捏住他的耳垂,随即凑过去,在他耳边说道,“迟迟,陆吾和凫傒来了。”说完,就看见姬辞气势瞬间变化,一下子坐直身子,表情也变得严肃威严起来,只是眼神还有些迷糊,有些茫然地看着云深。 云深看见他的模样没忍住笑了出来,姬辞环顾四周都没有看见陆吾和凫傒,有些不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睡意,“他们在哪里?”那迷迷瞪瞪的模样让云深很想把他揽到怀里好好的亲吻一番。 “在九庭。”云深神情镇定地回答了一句,笑容温和。姬辞盯着他的脸数秒,才反应过云深是在逗他,于是脸慢慢地红起来,然后非常直接地转过身,用后脑勺对着云深。 “迟迟……”云深从后面抱住他,手放在他的腰部轻轻地抚摸,姬辞忍不住轻轻颤抖。云深嘴唇凑近他的耳廓,声音带着气音,“他们没有来,爸爸要来了。” 姬辞一下子转过身来,腰还被云深的手臂环抱着,他挣扎了两下发现没用,便就着这个姿势说道,“爸爸?”这个称呼姬辞有些陌生,但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爸爸是远在佛罗伦萨的乔凡尼。 想到这里,姬辞有些无措地问道,“爸爸为什么会来?”他的眼睛睁得圆圆的,模样认真,表情还有些紧张。 “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吧?”云深往前靠了靠,轻轻咬了咬他的鼻尖,一脸笑意地看着姬辞。 姬辞听了愣了两秒,随即小声说道,“什么媳妇什么公婆啊……”越说越是越不好意思,连耳朵都红了起来,眼神也移到了一边。 “好吧,不是媳妇,但是我亲爱的迟迟,我们得准备去接爸爸了,下午五点就到。”云深一边用手摩擦着姬辞的下颌一边说道。 “什么?”姬辞一下子站起身,神情很是紧张,快速地看了眼座钟惊呼道,“已经下午三点了!”随即迅速地往更衣室冲去。跑到门口地时候又猛地停下来回身道,“深深,快来帮我找衣服!” 云深姿态闲适地站起身,优雅地行了一个宫廷礼,翡翠色的双眸像是最美丽的湖泊,只听他道,“遵命,我的王子殿下。”声音温柔而充满了蛊惑。 四点的时候,姬辞站在院子门口等云深。他穿着一件蓝宝石水貂大衣,黑色长筒手套皮革与丝绒的构造让他的手显得修长纤细。 姬辞站在寒风里,半张小脸被包裹在温暖绒毛中,一双眼睛认真地看着一步一步渐渐走近自己的云深,神色专注。此时的他像是落在雪地中的一颗蓝色水滴,透澈而清冷。 “不是让你去车里等吗?”云深走过去拉住他的手,一边将他带进车里一边说道。 “我又不冷……”姬辞眼睛圆滚滚地看着云深说道,一脸的理直气壮。云深无奈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我冷行吧?”姬辞听了弯着眼睛使劲儿点头,一脸赞同。 “爸爸为什么会突然过来啊?”凯迪拉克行使在去机场的路上,窗外一片雪白。姬辞拽着云深的手指神情有些忐忑。 这些年他养成的小习惯一直都没有改变,但是就是这样的小动作,让云深觉得分外熨帖,他喜欢姬辞勾着自己的手指的感觉,有一种无比亲密的触感。 “怎么,担心?”云深凑近姬辞亲了亲他的唇角,热气随着声音落到姬辞的肌肤上。 “没有……”姬辞小声地反驳,但是显得底气不足。他确实有些担心,上一次去佛罗伦萨的时候明明还没有这样的感觉,但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担忧,有些忐忑,连心跳似乎都要快了一些。 “好,迟迟当然没有。”云深十分宠爱地看着他,像是在安抚不安的小动物,但是唇边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止不住。 五辆凯迪拉克组成的车队停在机场的时候才刚到四点半。姬辞抬头看着机场高大的建筑,有些怀念地说道,“深深,上一次我们就是在这里送阿与离开的。”呼出的热气像是白雾一般,带着朦胧的烟雾感。 “嗯,等他回来了,我们来这里来接他。”云深将手搭在他的肩上,将他往自己的怀里拢了拢。姬辞看了看他,嘴角上扬,笑容像是冬日的阳光。 印着克洛斯兰家族巨大家徽的飞机停在专用停机坪的时候,姬辞的长发被飞旋的寒风扬起,他微微睁着眼睛专心地看着巨大机体。 之后机舱门打开,一身黑色手工大衣的乔凡尼出现在了阶梯上,他的身后站着一身黑色燕尾服的老克里斯。 乔凡尼看向姬辞和云深的方向,挥手做了一个手势。姬辞看着那个有些模糊的身影不自觉地笑起来,心里突然就平静下来,担忧也渐渐散去。 “爸爸。”云深和乔凡尼拥抱,就感觉到自己的眼眶中有了湿意。乔凡尼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深邃而带着慈爱与鼓励。 接着又张开双臂看着姬辞,嘴角带着含蓄的笑意。姬辞愣了两秒,之后上前两步抱住了乔凡尼,将脸靠到乔凡尼的胸口,觉得很是温暖。 “ci长大了。”乔凡尼对云深说道,看着姬辞的眼神中带着喜悦。姬辞转头看云深,表情疑惑。 “爸爸说你长大了。”云深解释道,接着就看见姬辞开心地笑起来,上前去挽住乔凡尼的手臂,带着不自觉的亲昵。 云深看到这里突然就有些心酸,迟迟从出生开始,就没有一个人可以让他称呼为“爸爸”,更没有人会夸奖他,会因为他的成长而喜悦。云深看着乔凡尼满脸笑意地注视着姬辞,心里突然就觉得意足了。 迟迟,没关系,我的爸爸就是你的爸爸。虽然我们都没有妈妈,但是我们有彼此。 车厢中,姬辞挨着乔凡尼坐在一边,云深一个人坐在对面。 “我有给ci带礼物,克莱尔和塞缪尔走之前让我一定要送到ci的手里。”乔凡尼指了指一边放着的黑色盒子,姬辞看过去,有些好奇。 云深将盒子拿过来递给姬辞,“两个哥哥给你的礼物,打开看看吧。” 姬辞低着头仔细地打开锁,抬起盒盖,就看见一块银白色的方形石块,上面有着一个清晰的手印。石块儿的角落还有一个签名。姬辞凑近去看,但是签名过于潦草实在没有看出来写的什么。 “这是缪尔哥哥的签名。”云深有些无语地将头扭到一边,很想大笑出来但是因为乔凡尼在只好忍住。果然应该说,缪尔很有想象力吗? “这是缪尔哥哥的手印?”姬辞一下子将盒子拿起来,眼睛瞪得圆圆地盯着石板。之后看了看云深,又看了看乔凡尼,表情迷茫。 乔凡尼见了盒中的礼物,也有些无法理解儿子的创意。说想着指了指另一个黑色的盒子,“克莱尔的礼物。”大儿子比起二儿子来说,应该还是要靠谱一点吧?但是心里也有些好奇盒子里面是什么。 姬辞小心地盖上盒盖,拿起另一个盒子,感觉有些沉,心里想着,难道莱尔哥哥也是石块儿么?打开就看见一套精致的木制玩具整齐地摆放在盒子里,姬辞有些震惊地拿起一个玩偶,发现玩偶身上的腰带竟然是碎钻镶嵌而成,光芒璀璨。它的四肢都能动,连表情都栩栩如生。 云深和乔凡尼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有些无奈,似乎克莱尔和塞缪尔的品位……都有些奇特。 收到两个礼物的姬辞很开心,十分认真地将盒子放好,表情满足。想了想又有些担忧地问云深,“深深,莱尔哥哥和缪尔哥哥都没有送你礼物,你会不会不开心?”想了想接着道,“你要是不开心的话,我把礼物分你一半好不好?” 云深听了手指轻抚他的脸颊,声音带着笑意,“不用,迟迟开心就好。”果然就不应该期待两个哥哥的礼物。云深突然想到,小时候莱尔哥哥好像给自己寄来过一组芭比娃娃…… 黑色加长宾利开到KL酒店的时候,姬辞透过泛着白雾的玻璃往外看了看,有些疑惑地问,“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爸爸今晚准备住在这里。”云深坐在两人的对面,简单地解释道。 “为什么爸爸不和我们一起住?”姬辞看了看乔凡尼,又对云深说道,“你给爸爸说,让他和我们一起住好不好?”话里不自觉地带上了撒娇。他很喜欢乔凡尼,让他有一种下意识想亲近的感觉。 乔凡尼听了云深的翻译,很认真地对着姬辞点了点头,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姬辞很享受乔凡尼手心温热的触感,不自觉地蹭了蹭。 在华庭和云深还有乔凡尼吃了晚饭,姬辞就开始打瞌睡,于是云深先带着姬辞去卧室睡觉,再次下楼的时候就看见乔凡尼正在翻看文件,老克里斯戴着黑色的手套静候在一边,整个客厅安静无声,有一种宁静的美好。 “ci睡了?”乔凡尼放下手中的文件,看着往自己这边走来的云深问道。他说着意大利语很有味道,语调缓慢而有着韵律感,像是大提琴的吟唱。 “嗯。”云深坐下来,接过老克里斯递过来的咖啡,“迟迟这段时间总是很嗜睡,他刚刚睡着之前还在念叨说明天要陪你。”说着也带上了笑意,想起迟迟睡眼朦胧的样子,总是心中不自觉的会带上怜爱。 “嗯,我很为你骄傲。”乔凡尼喝了一口热茶,十分认真地看着云深,碧绿色的眸子带着时间沉淀的质感,此时他就是一个慈爱的父亲,暖色的灯光淡化了他身上上位者的凌厉气息,“你能够坚持你所坚持的,并且为之努力,真的让我骄傲。” “谢谢爸爸。”云深看着父亲,心里慢慢轻松下来。这一段时间,因为外公的反对让他心中有些沉重,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让迟迟担心。见到父亲,突然就觉得安心了。 “你外公怎么说?”乔凡尼是知道云深回云家被责备了的,但是细节不是很清楚。其实他一开始就明白,自己儿子和姬辞的感情必定过不了这一关。云老先生是一个十分开明的家长,但是相应的,他作为一个大家族的族长,有着许多的坚持与固执。其中,维护家族的形象与利益十分的重要。所以,他必定不会同意云深和姬辞的感情,更不要说姬辞是一个祀灵师。 “外公说,等我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再去给他认错。”云深的声音带着沉重与疲惫。他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有些锋利,又有些倔强。 “我过几天会去拜访老先生。”沉默了一会儿乔凡尼说道,“或许,我也会被赶出门。”说着对着云深挑了挑眉毛,带着一点俏皮。 云深看着乔凡尼的模样笑了起来,“谢谢爸爸。” “不要谢我,我可什么都没有做。”说着不再看云深,拿起一边的文件继续看起来,表情严肃。但是云深很清楚地看见他的眼神里满是笑意。 ****** 【脑补小剧场】 迟迟:见家长什么的……真的太拙计了!o(>﹏<)o 深深:迟迟没关系,我爸爸和哥哥都非常的喜欢你……o(n_n)o~ 迟迟:但是还是会很忐忑呢……o(>﹏<)o 深深:我怎么没觉得你很忐忑……你和我爸更加像父子好不好……╮(╯_╰)╭ 迟迟:嗯嗯!读者终于不用担心我的婆媳关系啦!╮(╯▽╰)╭ 作者君:……我什么也不说了……下去码二更去!握爪!!! 六十四、父子 姬辞醒来的时候,发现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起来了。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身边的位置,感觉到床单上还有温热的感觉,云深应该还没有起多久。 姬辞穿着睡衣赤着脚出了卧室,一边下楼一边打着哈欠,眼泪溢从眼角溢出来,让整个世界都变得朦胧起来。突然感觉到两道目光注视着自己,他下意识地看过去,就看见乔凡尼坐在主位上,一边坐着的是云深。 而此时,他们两个人都抬头看着自己,眼中有着明显的笑意。 姬辞准备捂着嘴打哈欠的手就僵硬在了半空,愣了几秒,姬辞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着的小猪睡衣,瞬间就消失在了楼梯口。 姬辞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换成了一件白色亚麻衬衫,头发也梳得很整齐,表现的教养良好,不过一直都低着头不敢看乔凡尼。坐到椅子上,姬辞悄悄地瞪了一眼云深表达自己的不满—— 深深你都不提醒我要换衣服梳头发!爸爸在这里呢…… 乔凡尼看了看一直低着头吃东西的姬辞,又看了装作一脸淡然的云深,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说点儿什么?不然姬辞的脸真的都要低到餐盘里面去了。但是又觉得云深和姬辞这样的气氛还是很不错的,于是乔凡尼拿起勺子十分淡定地开始用餐。 一小时后,姬辞正坐在沙发上看乔凡尼这次带过来的画册,听见脚步声下意识抬头,一眼便有些愣住了。 乔凡尼和云深两人都穿着深色的手工西装,相同的翡翠色眸子显得很是沉静淡然。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下楼,似乎连脚步的频率都是一样的,姬辞觉得自己似乎看见了一种名叫“克洛斯兰”的气场。 想着姬辞干脆地合上画册,看他们两个一边走一边交谈,突然心里有一种幸福的感觉,至于这种感觉来自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但是现在的他,突然很想抱一抱云深。 发现姬辞一直盯着他们看,云深将注意力转移到姬辞身上,“怎么了迟迟?” 说着走过去,靠近姬辞说道,“今天我和爸爸要去办公室那边,你要不要一起去?”他的钻石袖扣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有一种张扬的奢华。 “爸爸也要去吗?”姬辞想了想答道,“嗯,我也一起去。”说着双眼有些期盼地看着云深,亮晶晶的。 乔凡尼看着两人的氛围,带着笑意开口调侃道,“我这个多余者就先出去了,你们两个可以继续过二人世界。”说着非常潇洒地挥了挥手便走出了门。 姬辞听了有些不好意思,手不由的抓住云深的衣角。 “爸爸已经出去了,迟迟有什么想说的啊?”云深离姬辞很近,声音温柔地问道。姬辞在沙发上跪坐着直起身子,双手环着云深的脖子,嘴唇凑到他的耳边说道,“想要抱抱。” 说完又觉得不好意思想要退后一点,结果云深环着他的腰让他紧紧贴着自己,姬辞甚至能够感觉到云深身上的体温。 “迟迟这是不好意思了?”说着轻轻打了打姬辞的屁股。姬辞身子轻轻一抖,声音也软了下来,像是云朵一样,“没有不好意思……” 接着又义正言辞地说道,“我们先出去了吧,爸爸在外面等着呢……”说完就自己下了沙发,飞快地往门口跑去,一边跑还一边洋洋得意地回头看了原地的云深一眼。 到集团大楼楼下的时候,前厅中已经有许多的人在等候着了。KL集团的管理层昨天就接到了通知,“太上皇”将会驾到,因此早早地便已经等在了门口。 KL的重心一直都在欧洲,因此不管是乔凡尼还是克莱尔通常都坐镇欧洲总部,很少会到京城来。于是这一次突然的视察,让不少人都有些心惊胆战。 车队整齐地停在门口,七辆车的车门同时打开,身穿黑衣的保镖训练有素地下了车,气势逼人。 从第三辆加长宾利上最先下来的是老克里斯,他带着雪白的手套,一身燕尾服。此时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扶住车门,微微躬身,表情严肃而恭谨。接着云深踏出了车门,站到了车门的另一边。 此时在场的人不由自主地摒住了呼吸,因为毋庸置疑,接下来下车的便是KL集团的统治者——乔凡尼·克洛斯兰。 就当众人以为乔凡尼下车后就准备进入大楼的时候,发现他突然向车厢里伸出了手。这时,一双带着黑色丝绒手套的手搭在了他的掌心,一个穿着白色亚麻衬衫的少年从车厢中走了出来,很自然地站在了他的身边,他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情绪。 一些人已经认出那就是三少曾带去办公室的少年,如今他又和乔凡尼一起出现,让众人都有些猜不出身份。 姬辞跟在乔凡尼的身后,十分淡定地忽视围观人群的目光,一路走向专用电梯。 他看着云深落后乔凡尼半步,他们两人身上都带着一种沉敛而肆意的气息。这里,是他们的王国,脚下,是他们的土地。他们就像是在巡视自己王国的王者,带着睥睨天下的霸气与高贵内敛的风范。 周围的人都恭敬地微微低着头,表示礼貌。姬辞突然觉得,之所以那么多的人想要走上金字塔的顶端,就是想要感觉这样的万人之上的感觉吗? 但是他却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太空旷,太寒冷。 姬辞突然快走了两步,十分隐蔽地拉了拉云深的衣角。云深的脚步没有停顿,却伸出了一只手握住了姬辞的手。姬辞感觉着隔着手套渗出的暖意,觉得心中像是有温暖的泉水缓缓流过。 上了顶楼后,云深和乔凡尼要去参加会议,姬辞便被带到了第一会议室旁边的休息室。 姬辞走进去就看见了透明的玻璃墙,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就浮现出上次上休息室中自己和云深的景象,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连身体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姬辞平复了呼吸,这才坐到沙发上,视线不由自主地看向云深。云深似有所觉一般也朝他看过来。姬辞觉得云深看过来的那一瞬间自己的心跳像是快了几下一般,让他下意识地手放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地方。 会议很长,姬辞原本在翻看从云深办公室拿过来的书,后来渐渐地就看着云深发起呆来。此时云深他双手交叠,背脊挺直,深色的手工西装让他身体的线条看起来非常的完美。他的眉眼沉静,很专注地在听着与会者的发言,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姬辞看着他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有些疼痛。那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两世,让他有这样的感觉的,只有云深。 云深总感觉有一道视线紧紧地落在自己身上,想来应该是姬辞,这么紧盯着自己,他现在一个人肯定很无聊吧?想着想着神色便柔和了下来。 这一场会议,说白了只是爸爸想要帮自己撑一撑场子罢了,是十分正式的表态。 几年前,自己已经逐步将整个集团的权利握在了自己的手里,而这一次便是爸爸以KL领导者的身份在表态:克莱尔依然是克洛斯兰家族的唯一继承人,但是洛伦佐·克洛斯兰亦是家族嫡系,他必定会掌握KL整个亚洲区的命脉。 而乔凡尼自己以及克莱尔对此都是持支持的态度的。 这也是在警告一些人,必须认清楚,到底谁才是效力的对象。 散会的时候,压抑的气氛渐渐消失。乔凡尼让追随云深的人都安了心,也给蠢蠢欲动的人予以警告。乔凡尼走在前面,云深跟在一边,身后是乔凡尼的首席特助和周昱。 云深一路将乔凡尼送到了前厅,乔凡尼拍了拍云深的肩膀,“如果我说先带ci回去的话你肯定是不愿意的,所以我就先回去了,晚上早一点回来,陪陪你孤独的老父亲吧。” “我记得您和朋友约好下午要去打高尔夫。”云深十分不留情面地拆穿乔凡尼,还附送温和微笑一枚,让乔凡尼看的牙疼。 他怎么觉得,自己最乖的小儿子正在不断地向着两个大儿子的模样靠拢?难道自己的三个儿子真的是恶魔吗?乔凡尼想了想,觉得其实姬辞才是最乖的。 乔凡尼最后对云深点了点头,带着首席特助与老克里斯上了车,车队缓缓离开,云深站在前厅的门口,一身气势凛然。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就看见姬辞晃着脚躺在沙发上看书,白色的亚麻衬衫让他显得很是纤细。他听见开门的声音一下子坐起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云深。 “怎么又不穿鞋子?”云深走过去直接蹲下身,动作轻柔地帮他穿上鞋袜。姬辞看着一身西装革履的云深半跪在地上为他穿袜子,表情有些怔愣。 我是何其有幸,才能得以有你的屈身宠爱。 傍晚的时候,云深便提前下班了,他还是想要回去多陪陪父亲。 姬辞揉了揉肚子,“希望今天厨师叔叔会做好吃的点心,好饿啊,我觉得我都可以吞下整只当康了。” 云深看他皱着的小脸,突然觉得迟迟有逆生长的趋势。小时候总是严肃的像一个大人,现在都已经长大了,却越来越像一个小孩子。 不过,确实得给厨师说说了,不要每顿都做那么多的甜食,迟迟蛀牙了怎么办…… 车快要到华庭的时候,姬辞突然扯了扯云深的衣袖。 “我好像发现了……”姬辞还没有说完,云深就看见一团粉红色的棉花糖状东西直接穿过玻璃窗进了车厢,异常欢快地撞到姬辞的怀里,扭着圆滚滚的身子叫了一声“勉——” 姬辞拽着它的尾巴将它提起来,“帝江,你怎么找到我的?” 帝江的小短腿在半空中乱蹬了几下,整个身子都摇晃起来。姬辞感觉了一下它的体重,“烛九阴是不是喂你吃太多了?怎么没多久不见就又长重了这么多?”看烛九阴的样子觉得他脾气挺不好的,不过看起来对帝江还是很好的。 “勉——”帝江挥了挥小短腿,想让姬辞把他放下来。身子一摇一摆的,像是大座钟的钟摆。 “有东西给我?”姬辞把帝江放到自己的腿上,戳了戳它软软的身子,“有什么给我啊?” 接着就见帝江的尾巴灵活地画了一个圈,随后尾巴尖就卷着一份丝帛。帝江有些可怜兮兮地用屁股对着姬辞,示意让他看丝帛。 姬辞打开来,就发现是陆吾的笔迹。 “陆吾说魏紫来信,姚黄的灵脉已经恢复了。”姬辞看完之后一边对云深说道,手指一边随意地画了几笔,又递给帝江。 云深点点头没有说话,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姬辞和帝江互动。 不知道是不是帝江又长重了的原因,四肢似乎没有那么灵活了。姬辞将拿着丝帛的手抬着,丝帛离帝江的尾巴尖有一点距离,它不断地想要用自己的尾巴将丝帛卷起来,但是又够不到,圆滚滚的身子不断的扭动,像是一个粉色的小陀螺。 “勉——”帝江十分可怜地叫了一声,像是在撒娇。姬辞想了想,用丝帛在帝江的尾巴尖那里打了一个蝴蝶结,很满意地摸了摸帝江的背夸奖道,“嗯嗯,帝江这样很可爱。” 于是帝江背着回信回去九庭之后,被九庭闲得慌的万千神兽集体围观了。 回去华庭别墅的时候,刚进屋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姬辞后知后觉的看了看云深,有些疑惑地坐到了他的旁边。 “爸爸,出什么事了吗?”云深看着乔凡尼的神情问道,一边看了看老克里斯,见老克里斯一脸镇定地站在那里,心里松了口气,明白应该不是大问题。 “你爸爸确实出事了。”乔凡尼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语气悲戚,又有些无奈地说道,“被你妈妈的爸爸指着鼻子骂了一顿算不算?” “爸爸遇见外公了?” “去打球,老先生就在旁边的休息室。”乔凡尼觉得,或许他出门之前应该找姬辞要一张可以让人变得幸运一点的护符之类的,这样也不会被云老先生堵在休息室门口教训了半小时。 好吧,虽然他只听懂了一点,但是云老先生的气势总让他想起自己的父亲,自己小时候逃课似乎也被这么骂过。 “那爸爸你……”云深想说爸爸你真的很倒霉,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爸爸被骂是因为自己的事情,还是不要火上浇油了。 于是把事情给一边的姬辞说了一遍,姬辞没有理解为什么乔凡尼见到云老先生会很倒霉,表情有些迷茫地在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 “不过看来,你外公怕是会一直坚持下去,他反对你和ci。”乔凡尼说着真的有些难过地说道,“并且他老人家说当年不应该让你的妈妈嫁给我。” 乔凡尼闭了闭眼睛,脸上的表情俱是怀念的温柔。 “但是我爱你的妈妈。”安静了很久,乔凡尼睁开眼看着云深,像是在寻找云深五官上与他母亲细微的相似点,从而与记忆中的女子相重合, “我一直都觉得,爱上你的母亲,并且娶她为妻,是我这一辈做得最好的事。”说着眼神都变得柔软起来,“所以我一直支持你去争取你自己想要的,我不希望在你老了的时候,因为这件事而抱憾终身。” 云深看着父亲的神色,无比认真地开口,“这一辈子遇见迟迟,并且决定爱他照顾他一辈子,是我此生最美好的事。”说完看了看身边坐着的少年,姬辞感觉他正在看自己,抬起头来,朝着他弯起嘴角微微笑了起来。 ****** 【脑补小剧场】 迟迟:深深~我今天又吃了好多好吃的点心~\(≧▽≦)/~ 深深:什么好吃的点心啊?(⊙o⊙)? 迟迟:甜甜的点心~o(≧v≦)o~~ 深深:过来我尝尝,你嘴巴甜不甜……╭(╯3╰)╮ 迟迟:呜呜~迟迟不要当点心……/(tot)/~~ 六十五、逝世 圣诞节的前一天,乔凡尼就准备动身回佛罗伦萨了。虽然现在在幕前的是克莱尔,但是作为KL集团和克洛斯兰家族的掌权者,他需要回去主持大局。而亚洲区这边,云深也需要主持年终会议,这是一种表态。 乔凡尼走的那天,姬辞抓着他的衣袖很久都没有放手,让乔凡尼有种自己又有了一个小儿子的错觉。不过看着姬辞眼眶泛红的样子,乔凡尼也有些不好受。 乔凡尼将手放在姬辞的肩上,缓慢地拍了两下,随后张来双臂抱了抱他。乔凡尼的怀抱宽广而温暖,让姬辞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要是自己的爸爸还活着,是不是也是这样呢?只要呆在他的旁边,就会有一种安心与温暖的感觉,他们的怀抱像是可以容纳天地一般,抵御世间一切的艰难与寒冷。 乔凡尼穿着长长的黑色风衣,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朝专机走去,直筒鹿皮长靴在地上留下深深浅浅的印子。他站在机舱门前,最后回身向着姬辞挥了挥手,笑容在寒风中依然温暖。 云深看着姬辞眼眶红红的样子,有些心疼地将他抱到怀里,挡住所有的风雪。他吻了吻姬辞的头顶,带着怜爱与叹息。 年末的几天,云深十分忙碌。无数的文件报表都放到了他的案前,姬辞开始习惯在办公室陪着云深,一个人严肃地工作,一个人静静地看书,安静美好。 而KL集团的成员们也逐渐习惯每次进到总裁办公室的时候都能看见有着黑色长发的清俊少年。自从那一天乔凡尼将他带进KL集团大厦的时候开始,所有人都明白,这个少年是整个克洛斯兰家族承认的人,因此没有人会因为他在办公室看书而提出任何的异议。 进入二月的时候,事务才渐渐没有那么繁忙,云深特地空出了整整一天用来休息。这一段时间他就像是精密仪器一般,指挥着整个KL高速运转着,周昱整个人都瘦了一圈,黑眼圈掩都掩不住,云深也顺便给他放了假。 云深是被脸上痒痒的触感弄醒的。 睡了一觉之后,他觉得全身都没有那么疲惫了,像是精力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中一般。意识回笼,云深感觉到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正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挠动。 云深猛然睁开眼,就看见姬辞正趴在自己的旁边,手里拿着一根白色的羽毛,脸上的表情像是受了惊吓一般,呆愣地看着自己。 云深有些危险地眯起眼,果然就看见姬辞起身想跑。云深迅速地伸出手臂抱住他的腰,“怎么,做了坏事就想跑?” “谁知道你会醒……”姬辞小声地嘟嚷到。今天他穿着小梅花鹿睡衣,是云深特地给他选的连身睡衣,穿起来像一只小梅花鹿,还有耳朵、犄角和尾巴。 “迟迟……”云深一下子将他按在床上,姬辞有些无措地看着云深的表情,下意识地觉得很危险。 “你……”说着脸就红起来了,连气息都急促了几分。 “我?我怎么了……”云深缓慢地低下头,两人的脸靠得很近,“怎么,迟迟以为我要怎么?”说着一只手探到姬辞的脖颈处,轻轻地抚摸起来。姬辞的皮肤很细腻,手感十分不错。 姬辞气息有些凌乱,“就是……”说着眼睛都有了水光,眼巴巴地看着云深,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就是什么?嗯?”云深继续逗他,看着他红红的模样很想咬上一口。姬辞咬了咬嘴唇,异常决绝地闭上眼,睫毛一颤一颤的,呼吸也紧张起来。 等了好久,姬辞还没有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的云深有什么动作,不解地睁开眼,就看见云深表情十分严肃地看着自己,但是眼神却满满的都是笑意。 姬辞一下子挣扎起来,“深深你是坏人——”他这才明白过来云深又在逗自己,脸都要烧起来了一样。 “我怎么坏了?”云深压着姬辞的手腕,用自己的腿压着姬辞的腿,整个将他制住了,声音带着蛊惑,“迟迟,我怎么坏了?嗯?” 说着将鼻子凑到了姬辞的脖颈处,深深吸了一口气,“是这样坏吗?”说着又抬起头,轻轻咬了咬姬辞的嘴唇,湿润的舌尖还轻轻舔舐了几下,“这样呢?” 姬辞怔怔地看着云深无比魅惑的模样,像是连思维都停止了一般。云深看见他呆呆的样子,有些无奈地咬了咬他的鼻子,“小呆子,这样都能走神?” 姬辞有些失神地看了云深,“我的心跳得好快啊……”说着还用自己的手握着云深的手去感觉自己心脏的跳动速度。 云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翻身躺到了一边,将姬辞放到了自己的身上,“嗯,感觉到了,迟迟的心跳的真的好快。”说着无比温柔地吻了吻姬辞的眉心,语气带着叹息,“我的迟迟……” 两人起床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姬辞裹着一件米白色羊毛毯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吃水果,不远处的餐桌边女佣正在摆放午餐。云深洗了澡下来,随意地穿了一件白衬衣,前三颗扣子都没有扣上,很是英俊的模样。 这时,姬辞放在沙发角落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阿修?”姬辞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语道,阿修怎么打电话给自己?以前他们一般都是打到云深的手机上的,因为他们都知道姬辞不喜欢用手机。 姬辞按了接听,“喂”之后便是长长的沉默。 云深一边下楼一边注意着姬辞,见他拿起电话后好久都没有发出声音,有些奇怪,便快走了几步。 在离姬辞三步远的地方,云深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因为他看见姬辞握在手里的橘子一下子滚落到了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但是他本人却没有任何的反应,像是怔住了一般。 姬辞微微低着头,拿着手机的手有些颤抖。云深上前握住他有些凉意的手,过了许久才听见他说了一句,“他要死了。”声音带着迷茫与无措。 五分钟后,云深和姬辞出门上了车,车队直奔白家主宅。姬辞靠着云深的肩膀,视线没有焦点。云深又打给白修才知道,姬辞口中的“他”,指的是白老先生白煜丞,白修说白老先生已经撑不了多久了,最后的遗愿就是见一见姬辞。 “其实他是我的外公。”一直沉默的姬辞突然说道,“我记得妈妈的样子,妈妈长得有一点像外公。”他的声音低缓,像是在思索什么一般。云深安静坐在他的身边没有说话。 “小时候,他总是让天枢带很多的吃的玩儿的进九庭,那些都是普通小孩子喜欢的东西。我都不知道他是到哪里去找了这么多的小礼物,还在每个礼物上都贴上小纸条——“送给我最可爱的小外孙”或者是“天气凉了要加衣服”之类的话。 我虽然不怎么喜欢但是全部都保存的很好。我很早的时候就感觉到,其余的长老看我的目光总是含着敬畏,只有白老先生,看我的时候让我觉得有一种温暖的感觉,那种目光就像他看着阿修的时候一样纯粹。” “白家一直都是书画传家,家族势力并没有其余几家那么大,所以虽然白家是妈妈的家族,但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让白家成为我的一大助力。不管是阿修,还是白老先生,他们都更加适合在案前泼墨作画,笔走游龙。权势纷争太过残忍,他们应付不过来。” 说着停顿了一会儿,嘴角微微动了动,“我还在想,等一切都平静下来之后,我就去白家,叫白老先生一声外公的……” 姬辞抬起头有些无措地看着云深,“可是阿修说,已经撑不了多久了……”说着,声音都颤抖起来。 云深心疼地亲吻着姬辞的眉心,觉得心中无比酸涩。迟迟虽然不爱说话,不爱表达,但是他心里,谁对他好,他心里都知道,都记得。对于白老先生,应该是寄托了他从小对于亲情与温暖的所有渴望吧? 可是如今,唯一一个让他感觉到亲情的长辈,也快要不行了。 姬辞下车的时候,就看见白修站在门口,一身白衣的他像是要和积雪融为一体一般。许久没见,他整个人都清瘦了很多,像是墨笔下的笔锋,清厉刚劲,柔而不折。 “走吧。”白修对着两人点了点头,淡淡地说了两个字。 白修从小和爷爷的感情就非常好,因为父母的工作很忙,他几乎就是跟着爷爷长大的。会说的第一句话是“爷爷”,写的第一个字就是“白”。 那时年纪还小的他,被爷爷带进了书房。白老先生给了他一支毛笔,指着桌上的宣纸与砚台道,“白修,这些东西陪了我们白家人千年,今天,爷爷将它们交给你。” “任凭他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书画双绝的白老先生握着孙子稚嫩的手,重重写下十三个大字。 三人走到白老先生的卧房外时,就看见白家的人都已经到齐了,全都聚集在房门外。白家的老管家尽心尽责地守着房门,没有白老先生的同意,任何人不准踏进一步。 见白修带着两个人进来,在场的白家人都明白过来那是谁,纷纷恭敬地让到了一边。姬辞走得有些急,根本就没有注意旁人的神色。 老管家看见三人走近,一直僵硬的身体这才松下来,“修少爷,小少爷,云三少,请进。”说着,缓缓打开了卧室的房门。 此时的白老先生,如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一般安静地躺在床上。他的脸上满是皱纹,头发苍白,看起来衰老了许多。 姬辞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安静地跪坐在床边。白老先生像是感觉到什么一般,睁开眼睛,看向姬辞所在的方向。 “你来了。”他的声音低哑,像是即将干涸的河道一般,已经没有了润泽。他看着姬辞安静的样子,缓缓笑了出来,眼神有些浑浊,却柔和无比。 他声音徐缓地说道,“这些年,我看着你从不爱说话的那么小的孩子,变成了现在威严的祀灵师,我真的很开心。我希望你能好好的,这样我下去见你外婆和你妈妈的时候,你外婆啊,也不会骂我了。” 说着闭了闭眼睛,像是在调整呼吸,良久才接着说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只有这么小,我当时就在想啊,这么小的孩子,是我白煜丞的外孙,可不能被别人欺负了去。 你长得很像你妈妈,眉眼都像,每次见你,我就像是见到了你妈妈小时候的样子。不过你妈妈小时候可淘气了,你的性子像你爸爸,很安静。 后来你被送到了姬家主宅,他们把你藏起来,不让任何人有机会见你。我担心你一个小孩子没爸没妈受欺负,去找姬家的家主姬展。但是啊,他说你是祀灵师,不能见外人。 再见你的时候,是在九庭。那时你站在水潭边,安静地在发呆,我走近了你都没有发现。你个子小小的,瘦瘦的,连表情都没有,也不会说话。我回去就掉了眼泪,是我没有照顾好你。我作为外公,没有尽到外公的责任。”说着停了下来,微微张开嘴巴吸着气。 姬辞看着无数的生气正在从他的身上消失,手紧紧地握成拳,指节泛白。 “我看着你一天一天长大,小小年纪就坐到了那个位子,却连怎么笑都不会。那时我常常晚上的时候都会梦见你妈妈和你外婆,她们都在责备我,说我没有照顾好你。”白老先生吸着气,声音更加低了,“但是我不但是一个人,我身后还有整个家族,我没办法,拿整个家族去冒险。” 这一次停顿了许久,白老先生才睁开眼,微微偏过头看着姬辞,声音低缓,却带着歉意与慈爱,“阿辞,我的外孙,你的一生只有三十年,你值得最好的,你应该是活地最快活的,不要去理会别人。你过得好,我,你外婆,你妈妈就心满意足了。” 说完,枯瘦的手颤抖着抬起,想要去触碰一下姬辞,手伸在半空的时候,却缓缓垂了下去。 姬辞低着头,手心都被抠出血来。他眼睁睁地看着生命之力从白老先生的身上消失不见,最后,没有了气息。 姬辞盯着白老先生满是褶皱的手背,睁大眼睛,任由眼泪滴落到地板上,溅起无数水迹。他觉得很冷,像是有无数的寒气从四周不断地渗进自己的身体里,血肉里,骨骼里。他的身体开始颤抖,嘴唇渐渐发白。 白修打开门走了出去,宣布白老先生已经去世。门外一片安静,房内也是沉寂无比。 云深轻轻地走到姬辞的身边,也和他一样跪下来。小心翼翼地抬起他的手,将他陷入血肉的指甲一点一点扳开,轻轻吻了吻,随后将他整个人抱进自己的怀里,轻轻拍抚着他的背。 姬辞将整个脑袋都埋在他的怀里,身体依然在不断地颤抖,渐渐的,有抽泣的声音在空气中蔓延,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姬辞一手抓着云深的衣服,声音沙哑,带着无措与伤悲,以及彷徨无助。他放任自己的眼泪不断地留下来,沾湿了云深的衣襟。他大声地哭泣,像是要将两世数十年所有的悲伤与压抑都哭出来一般。 记忆中的景象慢慢浮现在眼前,姬辞不断回忆起上一世子弹穿过云深的身体,满地鲜血的场景,自己死在祭台上时云深冲上来抱着自己的模样,还有姬幻死后全身被冰雪覆盖的样子,还有妈妈,还有爸爸…… 我只是不想一个人,真的有那么难吗?真的有那么难吗?真的……很难吗…… 云深紧紧地抱着他,眼泪顺着脸颊也流了下来,他拍抚着姬辞,耳边是姬辞嚎啕的大哭,带着压抑与发泄,已经惶恐。现在他才知道,听见姬辞的哭声,他到底会有多难过,到底心会有多痛。 房门外的白修听着屋内传来的哭声,站在原地闭上了眼,有泪水从眼角溢出,又很快地消失。他的眼眶微红,眼泪却一直都没有流出来。 在他的身后,是老管家严肃庄重的声音,“依已故白煜丞先生的遗志,任命白修为下一代族长,主持白氏一族所有家族事务,并继承白煜丞先生所以私人遗产。”说完,便离开去主持杂务去了。白氏一族家主逝世,必定会引起各方的动作,还有遗体告别仪式也要着手筹备了。 白修看着面前没有离开的白家人,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都先离开这里吧,有什么事情会通知大家。”说完,便转身进了白老先生的房间。 开了门,白修便看见姬辞跪坐在地上,被云深抱在怀里,看不清楚表情。但是空气中弥漫着的悲戚的气息,以及断断续续的哭声,让他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想要流下来。 白修走过去,很随意地坐到了两人的身边,声音轻柔,“爷爷一直都希望你开开心心的。” 说着顿了顿,带着微弱的笑意,“那时爷爷知道你去了云家,每次我从云家回来,他都会拉着我问你的事情。全都是你吃了些什么,睡了多久,笑了几次,说了几句话,都一件一件地问地清楚。” 说着淡淡笑起来,像是雪原上夜空中闪烁的星子,“那时候我还有些羡慕你,后来,爷爷告诉我说,他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两个人,一个是你的母亲,一个是你。 他看见在云深身边渐渐快乐起来的你,总是很开心。他说,你一辈子太短,来不及享受人世间的许多。但是云深让你知道了何为世间情爱,何为温暖安宁。爷爷一生就是一个文人,一身风骨,却又过于刚直。 这一生,爷爷他几乎问心无愧,但是他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只有你。” 姬辞从云深的怀里探出头来,睫毛湿湿的,眼睛鼻子也发红,眼睛还有些肿。他抽泣着看着白修,双手紧紧抓着云深的衣服,像是最后的依赖一般。 “我们都希望你能够幸福快乐,阿辞,你值得最好的。”白修擦了擦自己脸上的眼泪,目光专注地看着姬辞,像是冬日的阳光一般,温煦暖人。 姬辞他将自己缩在云深的怀里,神色带着一点恍然。他转头看了看床上躺着的白老先生,声音沙哑地轻轻地喊了一句——外公。 ****** 【脑补小剧场】 迟迟:我能说,开始写第一句话的时候,作者君就受不了,扯了纸巾擦了一下眼泪吗?╮(╯▽╰)╭ 深深:迟迟,作者君就在一边呢……-_-||| 迟迟:我能说写到脑补小剧场的上面一行字的时候,作者君面前已经有了一堆纸巾了吗?╮(╯▽╰)╭ 深深:虽然那些纸巾都有十几张了但是迟迟我们不能随意拿来说啊-_-! 迟迟:我能说,作者君虐点真的太低了好吧?╮(╯▽╰)╭ 深深:+1(⊙o⊙)! 迟迟:综上所述,作者君哭了,我哭了,深深哭了,阿修哭了,你哭没?╮(╯▽╰)╭ 六十六、毕业 白老先生下葬的时日已经是七天之后了,他作为白家的家主,骨灰被葬在了白氏一族的陵园。 入葬那天,天气还很冷,天空有些阴沉,阵阵寒风像是要将人的骨骼冻裂一般。白老先生的葬礼简单庄重,没有礼乐,只有简单的入葬仪式。来参加葬礼的只有白氏一族族人与各家嫡系以及他生前好友,人人着黑白二色的衣服,气氛肃穆。 白修作为白家嫡系孙与新任家主,双手捧着金丝楠木的骨灰盒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他穿着白色麻衣,面色苍白如纸。走在他身边的是同样一身白色麻衣的姬辞。 按照血缘与规矩,身为外姓孙的姬辞只能走送葬队伍的中间部分,但是因为他祀灵师的身份,没有人对他走在白修身边有什么异议。 他一身素白麻衣,头发用白玉发箍整齐地束起,表情清冷,冷漠的气息让无数想上前和他交谈的人都打消了念头。 原本纪瑚是不建议姬辞直接以祀灵师的身份参加送葬仪式的,但是姬辞坚持。他的想法很简单,外公生前没有听他叫一声外公,至少他入葬,他要去送送他。并且,白修年纪尚轻便继承了白家家主之位,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 白老先生已经去了,没有人能够在背后支持他,帮扶他,所有的艰难都需要他自己独自面对。 所以这一趟姬辞必须去,也算是直接表达自己的态度——祀灵师对白氏一族新任家主白修的支持。 想来,这样的行为也能让白家想要篡权的人隐忍一段时间,让白修有时间去布置自己的势力。大家族中权力的争斗从来都少不了,姬辞没办法帮他更多,但是不管是从外公选定白修为继承人这方面,还是出于自己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姬辞都愿意出面帮扶他一把。 冬日的清晨寒风凛冽,姬辞看了看身边脚步坚定的白修,有些担心。 自白老先生重病开始,他就开始着手处理家族事务,但是白老先生逝世后的这几天,事务过于繁杂,心怀不轨的人又各处使绊子,高强度的工作加上心中因为白老先生逝世的悲痛,让他的脸色十分苍白,眼眶下的黑眼圈很是明显。 “还是要多注意休息,表哥。”姬辞想了想说了一句。他一向就不善于安慰人,所以这时候,也只简单地说了这句话。白修听着姬辞那一声表哥,怔愣了一瞬,随即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他想起小时候外公总是告诉他,一定要照顾好姬辞,他是哥哥,姬辞是弟弟。现在,姬辞终于叫了一声表哥了,爷爷,你听见也一定会很开心吧? 白修对着姬辞笑了笑,“嗯,我会注意的。”说着两人继续往前走。 白氏一族的陵园建在山腰,自白氏一族第一代家主便已经葬在这里,千百年间数代世事变迁,但是陵园却都没有移动过。就算远在千里,也会将遗体葬回这里,因为这里葬着他们的先人,是他们的根。 葬礼进行的时候,姬辞和云深站在一边,抬头便看见云老先生。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盘口长衫,身后跟着的是云泽和云霆。 云老先生看了他们一眼,十分直接地将视线移开了。姬辞看了看一边云深的表情,紧紧地握住云深的手,想了想又捏了捏他的手指。 云深感觉到手心温热的触感,微微转头便看见姬辞有些担心的表情,于是小声地说了句,“没事。”姬辞又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表情,这才放下心来。 云泽看了看站在对面的云深和姬辞,想要对云老先生说什么,却还是没有开口。他看着爷爷肃穆的背影,默默地低下了头。看来,在这件事上,爷爷的态度是不会有任何改变的余地了。 轮到姬辞行跪礼的时候,原本就十分安静肃穆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起来。许多人都没有见过这一任的祀灵师,但是却早有耳闻。之前他处置了纪家家主与纪家嫡系两房,后又直接驱逐六大长老出九庭,让各家都渐渐看出,这位年纪尚小的祀灵师强硬的手腕儿与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 不难看出,他并不同于先代无作为的祀灵师们,他更加的强大,更加的直接。 姬辞走到墓碑前,没有理会四面汇聚在他身上的目光与各色的神情,十分认真地站在墓碑前深深鞠躬,白色的衣摆划到地上,沾染上了尘埃。 作为祀灵师,他无法下跪。此时,他唯有以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心中的尊重与悼念。 行了礼后,姬辞便准备离开了。走之前,姬辞缓步走到白修的面前,声音平淡却气势威严。他用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听见的声音说道,“作为白家家主,相信你不会辜负白老先生的期望。”说完便转身下了山。 黑色的长发与白色麻衣对比鲜明,让他的身形显得有些萧索。但是他每一步,却又像是带着千钧之势,让人见之心中畏然。 他并非是一个普通的少年,他更是一个强大的祀灵师。 坐上凯迪拉克,姬辞透过布满模糊水汽的车窗远远看着白氏陵园,眼神清冷,像是即将与世间的风雪化为一体一般。 外公,这一世,我再不会是一个人。我会活得开心,我不会去理会他人,我会抓紧云深的手,没有谁能够阻挡我。否则,遇神杀神,遇魔杀魔。 云深看着他满面寒霜的模样,轻柔地将他拉进自己的怀里,姬辞身上的寒气逐渐消减了许多。见姬辞缓缓地闭上双眼,云深这才吩咐司机开车回华庭。 盛夏六月,日光几乎要穿透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燕大礼堂里里外外俱是人群。姬辞坐在第一排的嘉宾席上,沉默地翻看着面前的校友录,侧脸沉静美好。 和两年前相比,已经十九岁的他五官更加精致,他的眉眼清淡,像是外物俱无法入得他的眼。黑色的头发刚刚及肩胛骨,依然习惯地用一个白玉发箍束起。他坐在那里,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 今天是云深、白修和纪洵三人的毕业典礼,姬辞早上的时候和云深一起来的学校,之后云深去后台准备之后的发言去了,姬辞没有跟去,早早地便坐在位置上等候典礼开始。 他心里很期待云深站在舞台中央的模样。 九点半,在所有学校领导与老师讲话完毕后,容纳着数千人的会场奇异地安静下来,像是共同在期待什么一般。 之后,云深迈着优雅而高贵的步子走到了舞台的中央,灯光打到他身上的时候,姬辞几乎能够听见周围人吸气的声音。 他一身西服,蓝宝石的袖口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奢华而低调。英俊的五官在灯光下有一种不经雕琢的纯粹感,像是夏日的阳光一般没有杂质。他闲适而庄重地站在那里,环视在场的所有人,翡翠色的眼睛无比明亮,像是轻易便可以渗入人的心湖。 最后他轻轻扬起了嘴角,开始了他的毕业演说。 “……我认为,真正的战士,就像是一把藏在鞘中的剑。尚在鞘中,沉敛,暗掩锋芒。一出鞘,便是锋芒毕露,一剑倾城。 ……沉默,让你能够听到更多的声音。而孤独,让你听到自己的内心。 学会像一个真正的男人那样,追求一种卓越的天性,追求生命的峥嵘气象。学会做一个从容的女人,微笑,缄默,心怀美好。学会享受世俗与高雅,内外兼修,寻找一种生命的从容,一种张扬的内敛。 ……我们,要拥有最从容的生活,与最遥远的梦想,即使天寒地冻,路远马亡。” 他的声音带着悦耳的磁性,语调迷人,他说完之后,姬辞觉得耳边尚有余音在回旋。礼堂沉寂了几秒,突然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云深点头致意,随后便从容地离开了舞台。他的背影坚定,若有光影浮动。 毕业典礼结束后,姬辞站在礼堂外等他。云深和白修还有纪洵出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的景象。 姬辞安静地站在一棵茂盛的树木下面,低垂着眼看着脚下斑驳的树影。他习惯穿样式简单的白色亚麻衬衫,黑色丝绸羊绒长裤贴合的剪裁让他的双腿分外修长。 他的皮肤特别白,在日光下像是会发光一般。眼珠和头发如墨晕染,长长的黑发落在肩上,掩住露出些微形状的锁骨。如此素净而直接的搭配,让他有一种令人心惊的美丽。 两年的时光在他的身上像是没有留下痕迹一般,他的眉宇间依然纯然清澈,气质清净,声音如清越泉水击石之声。最大的变化,便是他身高已经长到了一米八,不用再喝他讨厌的牛奶了。 此时,他像是感觉到了云深的气息一般,抬起头望向云深的方向,微微扬起了笑。 云深走过去,十分自然地拉住他的手,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走吧。” 姬辞点点头,又对一边走着的白修和纪洵淡淡笑了笑,想了想,“唔,恭喜毕业?”他表情带着询问,不确定应不应该这么说。 “我们是不是应该说谢谢?”纪洵对着姬辞扬了扬眉毛,笑容灿烂。 其实自从白老先生去世后,白修继任家主之位,就已经很少来学校了。纪家遭逢剧变,纪洵一下从一个普通的嫡系幼子变成了第一顺位继承人,巨大的差异让他开始接受高强度的继承人培养课程,学校也没有怎么再去。 他们的校园生活似乎在高三毕业那一年就已经结束,秦与去了部队,云深坐上了KL集团亚洲区负责人的位置,而他和白修,都已经背负起了自己的责任。 似乎很多都已经改变,但是如今,他们依然走在一起,没有让时间在他们之间生出间隙。 纪洵看着走在身边的兄弟,不由地笑了起来,愿我们年老之时,亦能如现在一般。 云深带着姬辞回家的时候,开门就发现帝江倒挂在门口,圆滚滚的身子摇摇晃晃。看见姬辞进来,小翅膀立刻快速扇动起来,像子弹一样撞到姬辞的怀里。 “勉——”他的前蹄放在姬辞的肩上,轻轻地拍打着。 “陆吾?”姬辞辨别着他的话,“现在吗?” “勉——”帝江赞同地叫了一声,在他的怀里扭动着身子。姬辞扭头看了看一边的云深,“我先去一趟九庭,可能要晚上才能回来。” 云深笑着“嗯”了一声,微微俯身亲了亲姬辞的唇角,“晚上等你吃晚餐。”姬辞也回吻了他,之后便和帝江一起消失不见了。 姬辞走后,云深沉默地坐到沙发上,拿起姬辞随手放在那里的书翻看起来,但是却久久都没有翻动一页。 “三少。”克里斯站到云深的旁边,微微鞠躬道,“纪瑚已经跟着小少爷去了九庭。”他依然恭敬,看着云深的眼神却含着担忧。 “嗯,怎么样?”云深的视线没有从书上移开。他看着书上淡淡的划线,似乎看见姬辞随意地拿着一支笔在涂抹,表情安宁。指腹缓缓一点一点地轻抚过那些笔迹,眼神如水般温柔。 “先生传来消息,医疗团队明天就会到京城。如果还是不行,先生会再去找人。” “明天就到吗?”云深手指下意识地轻敲着书页,沉思道,“明天就不要让迟迟来公司找我,我明天去阿修那里。你就安排让他们在那里等我就好。” 说着双眼沉着地看着克里斯,声音严肃,“记住,无论如何,不要让迟迟知道,我不想走漏一点风声。” ****** 【脑补小剧场】 九庭票选云深和迟迟到底谁是受…… 迟迟:没办法,我肯定是攻,我可是威武霸气的祀灵师大人!╮(╯▽╰)╭ 深深:可是结果……你是受……( ⊙ o ⊙ )! 迟迟:为什么!!!我是攻!!是攻!!!谁说我是受的?站出来!(╰_╯)# 九庭众神兽:祀灵师大人,没办法~我们可不敢得罪深深大人……╮(╯_╰)╭ 作者君:详情见第七章…… ——迟迟:深深,要是你不喜欢的话我就把他们赶出去! 六十七、无果 座钟敲响九下的时候,姬辞才风尘仆仆地回到了华庭。 云深正在阳台花架下等他,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古籍,书页都泛黄了。柔和的灯光与夜风中淡淡的花香,有一种让人心境平和的力量。 感觉到一阵轻柔的风,云深抬头就看见姬辞一身月白色曲裾站在阳台的中央,黑色的长发被夜风微微扬起,层层花影落到了他的曲裾上,像是绣上去的素雅暗纹。月光下,他整个人像是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一般。 见迟迟环顾四周寻找自己,云深不自觉地笑起来,放下手中的书起身朝姬辞走去。 姬辞看了看熟悉的景致和缓步朝自己走来的云深,低声自言自语道,“我就说我定位肯定没有错的。” 说着一脸笑意地对云深道,“我定位定的是‘深深的身边’,看来这个法诀很有用呢,以后不管在什么地方,我都能第一时间回到你身边。”姬辞长长的衣摆落在地上,像是从古画中走出来的少年。他的眼神很清澈,带着笑意,让云深的心情也轻快起来。 “嗯,迟迟很厉害。”说完就看见姬辞笑弯了眉眼,很享受的模样。云深抬手顺了顺他有些凌乱的长发,感觉到手心一阵凉意。迟迟应该是从很远的地方回来的吧?不然不会连头发上都沾染着这么重的水汽与凉意。 “嗯。”姬辞点点头,一手拉住云深往一边的竹椅走去,“我刚刚和凫傒一起去了一趟厌火之丘,那里变得很奇怪,像是地下的大火一下子蔓延到了地面上一般,整个厌火之丘全都烧了起来,戾气浓重的连里面修炼的炎火之精都全都被吞噬殆尽了。” 姬辞说着表情有些忧虑,拉着云深的手指下意识地轻轻摩擦。 这样被动的局面,让他心里有些焦躁。 “很严重吗?”云深将他抱到了怀里,用手指梳理着他的头发。 姬辞转头看着云深,不自觉地嘟了嘟嘴唇,“嗯,主要是很怪异,两年都没有出什么事了,厌火之丘却又突然出现这样的状况,总是得查清楚才行。” 说着扭过身双手环住云深的脖子,“深深,我明天还要去一趟九庭,可能要半夜才回来。” 说完又将耳朵贴在云深心脏的地方,听着他清晰的心跳声渐渐安心起来,慢慢地眼皮也有些沉重,不过还是强撑着精神说道,“明天白天都见不到深深,晚上深深陪我吃晚餐好不好,我要吃好吃的点心……还要樱桃的……”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变得轻微模糊起来。 云深微微低头看着他安静的睡颜,温柔的笑容渗出丝丝苦涩。 他紧紧抱着姬辞,下巴轻抵着他的头顶,缓缓磨蹭着,迟迟,我怎么能舍得你? 天刚亮的时候姬辞就起床了。他随意地穿着一只拖鞋进到浴室很快地洗了澡,顶着湿淋淋的头发就下了楼。 云深正在看报纸,面前是一杯浓浓的黑咖啡。听见脚步声抬头,就见他长发还滴着水,身后一路都是湿湿的脚印和头发滴落的水迹。有些无奈地对他招了招手,“迟迟,进浴室的时候都还有一只拖鞋,怎么出来的时候就变成赤着脚了?” 姬辞见云深招手,很是乖巧地坐到他面前,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云深。湿湿的头发黏在他的额头和脖子上,衬得皮肤格外白皙。 云深接过克里斯递来的长毛巾,细心地将姬辞的头发一点一点擦干,一边擦一边说道,“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头发都不擦就跑出来了?”虽然是责问,但是却带着无比的宠爱。 姬辞看着云深带着笑意的唇角,理直气壮地回答了一句,“因为深深在外面等我啊。”说着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 云深看着姬辞的眸子,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像是有一瞬间的晃神,随即又温柔地笑出来,“好,我帮迟迟擦头发。”姬辞依赖地把脸埋在云深的腿上,松松地环住了云深的腰,手掌却下意识地紧紧抓着他的衣服。 克里斯站在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两人的模样,眼眶突然就红了起来。他侧过身轻轻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随即敛下了所有的表情。 送姬辞出门后,云深在原地站了很久。 他的表情很沉寂,像是古井中的水一般。他突然记得自己第一次牵起迟迟的时候,他的手心冰冰凉凉的,睁着漆黑的大眼睛看着自己,什么情绪都没有。云深想着想着就扬起了嘴角,笑意微弱。 “三少。”身后传来克里斯严肃的声音,他穿着一身方格西服,气息沉静地站在那里,无可挑剔,“白修少爷说已经准备好了,您随时可以过去。”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地面上,没有看云深一眼。 “嗯,现在就走吧。”云深点点头,举步往大门走去,脚步坚定。 迟迟,不管我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我都不会放弃。因为,我无法舍下你。 云深上了宾利,或许是因为姬辞经常乘坐这辆车的原因,让云深觉得车内的气息十分熟悉。 宾利一路往白家的别院驶去,那是白老先生亲自设计的庭院,现在已经转到了白修的名下。平时并没有人住,所以云深和姬辞都没有去过。这一次之所以让医疗团队去那里,也是因为那里比较偏僻清净,行人很少。 在确定具体情况之前,云深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不管如何,他现在是KL亚洲区的实际掌权人。 “一会儿你就先回去吧,如果迟迟回家了或是去了公司,就立刻联系我。”云深对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克里斯说道。克里斯应了一声,看了看后视镜中的云深,之后又低下了头。 云深在庭院的台阶前下了车,就看见白修正站在门口等他。他很精瘦,气息也越发冷漠起来,像是雪原上盛开的白梅。白修见他往这边走过来便转身往里走,示意他跟上。 庭院的道路俱是青石板铺就,被雨水冲刷了半个世纪,已经有些深深浅浅的痕迹,有一种苍凉的味道。除了低沉的脚步声以及远处的鸟鸣,整个庭院安静无比。 “阿辞呢?”沉默了许久,白修才开口道。 “有事情出去了,晚上才回来。” 白修闻言停下脚步,“真的不准备告诉他吗?”他认真地看着云深,眼神有些不解,又有些担忧。 “暂时先不告诉。”云深摇摇头,笑容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你知道,自从白老先生去后,迟迟可以说把我视为了与这个世间唯一的羁绊。我不知道他在知晓我现在的情况后会怎样。况且,我自己都还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还是再等等吧。” “好,我会保密。”白修沉默了一下才点头道,“我只是觉得,或许普通人都没有办法的时候,阿辞身为祀灵师应该会有办法。”说完便没有开口,沉默地往庭院深处走去。 很是宽敞的房间已经布置成了诊疗室,医疗器械一应俱全。云深进去的时候就看见十七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手套的人站在里面,他们正在激烈地争论着什么。他们不同国籍不同年龄,但是他们都是国际上享有盛名的医学专家。 云深很镇静的躺到床上,对其中的一位医生点了点头,“开始吧。” 白修静静地站在隔音玻璃外,看着躺着白色床单上的云深,觉得心里慢慢涌起一阵恐慌。他将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深深地一口气,却还是感觉到了无比强烈的心跳。 他突然想起三十天前云深打电话给他的场景。那时他正在书房处理文件,听见手机响了便随意地按了接听。这个手机一直就只有云深他们几个人知道。 “阿修,你还记得我上次打电话告诉你,我已经有持续一周的轻微的眩晕感吗?”他听见电话另一边的云深这样说。 停下手中的笔,“记得,但是医师不是说没有任何问题吗?” “可是我从前天开始,已经咳血三次了。”电话里云深的语气非常镇静,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不好一般。 “医生怎么说。”他听见自己这样问。那时候,他突然就有很不好的预感,就像爷爷重病前那样的感觉,他握紧手中的手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还是和上次一样,没有任何问题。”停顿几秒后云深又补充了一句,“这次是全身检查,我让克里斯安排的专业医疗团队。” “确定?” “确定,全部都查了。”说着,却没有了后文。 电话两端是长时间的沉默。他脑中的念头纷乱,最后他靠到椅背上,声音镇定下来,“阿辞知道吗?” “迟迟还不知道,我想等确定了再告诉他。”自始至终,云深都过于镇定,镇定到有些异常。 白修看着云深的血液从细细的胶管流入玻璃管中,突然觉得鲜红的颜色很是刺眼,像是火焰一般烧灼着眼球。他看过云深所有的检验报告,但是无一不显示,云深的身体是正常的,没有一点病变的征兆。 可是事实是他每天都在咳血,并且次数在不断增多。这已经是第三个专业医疗团队了,每一个医生都断言云深身体没有问题,却都无法回答,云深为什么会咳血。 中午的时候,云深才从诊疗室出来,他的面色苍白,给人的感觉有些虚弱。 “我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云深轻轻抚了抚额头,想要缓解微微的头晕感,说着声音带着笑意,“我饿了阿修,可以吃午饭了吗?” 白修点点头,看着他有些晕眩的样子,默默地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 “如果这一次依然没有结果,就告诉阿辞吧。”白修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坐在对面的云深,语气有些沉重。 见云深没有说话,白修心里有些怒气,但是又忍了下来,“你不可能一直不告诉他,你咳血严重后,真的就能瞒得住?你和他每天在一起,这样的事情根本就瞒不住的!况且,你知道你对于阿辞的重要性。” “我知道。”良久,云深才缓缓吐出三个字,“我知道我对迟迟的重要性。”说着,紧紧抿着的嘴角都有些颤抖。 就是因为他太清楚,自己对于迟迟来说,就是这个世间唯一的羁绊。所以他不敢想,要是迟迟知道了自己的情况到底会有怎样的反应。 他发誓会让迟迟过的开心肆意,会好好照顾他的。 “我会帮你保密。”白修异常慎重地说道,他看着云深,眼神锋利如刃,“但是,如果真的没有办法治疗,我会去告诉阿辞。你可以认为我这是在威胁你。” “嗯,好。”云深看着明显在生气的白修笑了起来,“我知道的。”说着低下头为自己和白修缓缓地斟了满了茶。 下午两点的时候,结果就已经出来了。云深和白修坐在诊疗室里,空气中全是消毒水的味道。 “克洛斯兰先生,我们讨论后一致认为,这是一种新型的疾病,目前甚至未来半个世纪内都无法提出有效的理论。它似乎是破坏了您的免疫系统,并且正在不断地破坏您的脏器。 可是这种疾病的奇异之处在于,我们无法找到病位以及病因,我们只能根据您咳血的症状来推测,致病因素已经蔓延到了什么脏器。在这样的疾病面前,任何现代的医学与仪器都是无效的。” 最后遗憾地说了一句,“对此我们无能为力,深表歉意。” 因为说的是英文,白修在一边也听得清楚,他沉声问道,“检查结果是什么?” “一切正常。”刚才总结的医生回答到。这样的结果他们也非常疑惑,因为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从来都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甚至没有发现过相似的病型。 这已经不是罕见的疾病,而是无解。 “我知道了,辛苦你们了。”云深淡淡地开口,随即说道,“所有报酬都会汇入各位的账户,不过我不希望有任何有关的消息传出去,稍后我的管家将会让各位签署保密合同,希望各位配合。”说着便起身先一步离开了。 白修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地跟了出去。 走廊上的风铃在摇晃,发出十分清脆的声响。云深和白修并肩站在廊下,气氛安静。 “我叫阿与回来吧。”白修看着不远处的一丛绿竹,突然说了一句。 “好。”云深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云车呼啸着降落在九庭,带起云气流转。文瑶和毕方正在争执是圆月好看还是弯月美丽,见云车突然出现,下意识地停止了争论。 对视一眼,主上不是去厌火之丘了吗?为什么周身的气息带着这么浓重的煞气?还是主上的力量又增强了,因此他们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姬辞从云车上走下来,月光下的他表情清冷,气势威严,像是月神一般。凫傒收拢了翅膀,站在姬辞的身后。 “主上。”陆吾瞬间出现在姬辞三步远的地方,躬身行礼。 “我暂时布下了结界,你多注意一下厌火之丘,那里很奇怪。”姬辞对陆吾点点头之后吩咐道,接着又开口道,“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就立刻告诉我。” “是。”陆吾应下,月光如练,让他的白发像是镀上了银光。姬辞看了看一旁的毕方与文瑶,“陆吾,这段时间实在是辛苦你了。”毕方和文瑶闻言,十分默契地瞪了对方一眼,哼了一声。 “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来找我就好。”说着念动法诀,身影瞬间便消失在了九庭。月光下的九庭逐渐又恢复了宁静。 姬辞站在实地上就确定自己这一次是在书房,转身就看见坐在书案后的云深正抬头看着自己。他穿着棉质的灰色衬衣,木质的纽扣色泽还要深一些,这样的他显得很闲适。 “深深这么晚都还在看书吗?”姬辞身上凛冽的气息瞬间消失,语气也轻快起来,他走过去十分自然地坐到了云深的旁边,好奇地看着云深手里厚厚的典籍。 “嗯,迟迟不是让我等你吃晚餐吗?”说着捏了捏他的鼻子,“走吧,可不能把我的小馋猫迟迟饿坏了。” 姬辞站起身拉着云深的手,轻轻摇晃起来,“我才不是小馋猫!” “好,你是小樱桃,不是小馋猫。”云深回头看了姬辞一眼,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 下楼的时候,走在前面的云深身子突然晃了一下,整个人就要往楼梯下扑去。姬辞瞬间念动风诀堪堪将他扶住,急急地拉住了他。云深将喉间的腥气咽了下去,转身便看见迟迟满是担忧的神色。 “深深不舒服吗?”姬辞双眉皱在一起。他现在还是心有余悸,感觉云深差一点倒一下去的那一瞬间,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有一点。”云深点点头,“这两天都有些晕眩,但是医师说没有大碍。” “晕眩?”姬辞上前一步靠着云深,踮起脚尖将自己的额头紧紧贴着云深的,缓缓闭上了眼睛。这时云深感觉到有一种十分柔和温暖的力量从自己与姬辞额头相贴处传来,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力量正渐渐漫布到了四肢百骸。 良久,姬辞退后了半步,舒了一口气一般,“嗯,深深没事。”说着就又拉起云深的手向着餐厅走去,“但是平时要多吃一点,工作不要太忙了……” 云深一步一步跟着姬辞移动,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看着姬辞的背影,表情凝重。 ****** 【脑补小剧场】 迟迟:大家都表示,果然是后妈开虐的节奏~╮(╯▽╰)╭ 深深:而且被虐的还是我……(╯﹏╰) 迟迟:举爪!还有我!( ⊙o⊙ ) 深深:明明写的HE来着……╮(╯_╰)╭ 迟迟:就是就是(猛点头)( ⊙ o ⊙ )! 作者君:真的是HE!!真的!HE HE HE~o(>﹏<)o你们相信我!!! 六十八、食言 夜半时分总是很安静,能够很清晰地听见窗外夜风吹拂树叶的声音,偶尔还会有隐约的一声鸟鸣传来。 云深手臂环着姬辞,将他抱在自己的怀里,姬辞平缓的呼吸声就在他的耳边,清晰可闻。姬辞有些疲惫,趴在云深的胸口就早早地睡着了。 云深另一只手遮挡住着自己的眼睛,像是如此世界便陷于黑暗一般。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不断的快速衰弱下去,眼前发黑的时间会变长,胸口时常会有灼痛与闷胀的感觉,吃下去的东西会呕吐出来,甚至手指被划破了一个细小的伤口,一两天都不会愈合…… 这是进程在加快了吗?云深在黑夜中看着自己的掌心,最后像是失去了所以力气一般,垂落在了床上。 黑暗中,他的眼前不断浮现出许多的场景,他回忆着自己二十年的时光,发现一半的日子里都有着迟迟的存在。九岁那年的暮春遇见迟迟,到现在竟然已经十多年了。 原本还在想,若是迟迟只能活到三十七岁,那边陪他活到三十七岁吧。只是没有想到,自己怕是要食言了。 我一直都那么想要陪你走到生命的最后一秒,但是如今却发现,我已经无法活到那一天了。 黑暗里,云深的嘴角缓缓勾出微弱的笑意,带着涩然。沉默许久后,云深小心翼翼地侧过身子,用手臂支撑起自己的身体,缓缓俯下身在姬辞的眉心落下一吻,之后,他将自己的头靠在姬辞的脖颈处,整个世界瞬间都充满了姬辞的气息。 你总说你依赖着我,但是其实,我何尝不是依赖着你? 云深的呼吸贪婪而颤抖,迟迟……我的迟迟,若我不在了,你该怎么办…… 良久,云深动作轻缓地再次仰躺在姬辞的身边,感觉着四肢关节绵绵密密的刺痛感,将手握成拳,在指甲将要刺破肌肤的时候,又一下子松开手。若是手心留下指印,迟迟会担心的吧? 云深静静地躺着,像是冰针刺入关节的痛感让他感觉全身都泛起了强烈的冷意,但是奇怪的是,他自己的身体却依然是温热的。 云深等到身体的痛感渐渐消失后,缓缓偏过头,看着姬辞沉睡的样子,眼眶有些红,喉结不断地上下移动,但是表情却带着过于深沉的怜惜与心疼。 我的迟迟,云深手指抚上姬辞的脸,随即缓缓闭上了眼。 面前是四处飞溅的巨大石块,与延绵千里的大火,云深发现自己正漂浮在空中,有无数的石块从自己周围迅速地飞过,却没有伤到自己分毫。他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四周的场景,这不是他所知道的任何一个地方,那么,这是梦境吗? 这里的一切都非常地怪异,天幕是火一样的红色,其间有着无数的裂缝,各处流窜的气流带着异常灼热的气息。 自天幕的裂缝中还有无数巨大的石块落下,带着长长的焰尾,有的在半空的时候爆炸开来,变成无数细小的石头,朝着各处飞去。 云深低下头,就发现下面的土地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石块落地后瞬间就被火舌吞没,消失了踪迹。而火海中有许多的高大的巨石,如同海洋中的礁石与小岛屿一般,不过巨石表面灼热异常,通体火红,但是却没有燃烧着的火焰。 云深尝试移动身形,发现像是在现实中一样是可以走动的,于是他下意识地选择了一个方向行走。他相信这是在梦境,并且梦境结束了他就会离开,因此他并没有感觉惧怕。 行走在半空,云深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去九庭的时候,通过的那处断崖便是这般,明明面前只有空气云雾,但是脚下却像是有实物一般。 就在这时,巨大的气流卷着火球直直地往云深的方向冲来,云深瞳孔微缩,迅速地往一边闪避,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轻盈无比,竟然真的就避开了火球的袭击。有烈焰划过衣角,但是却无丝毫损伤。云深看着色泽如初的外衣,难道自己在这里是不会被伤到的吗? 就在这时,云深突然听见一声熟悉的叫声,“勉——” 云深猛地回神看过去,便看见一只巨大的神兽出现在不远处的岩石上,它全身鲜红,背上的翅膀如利刃一般,此时正不断地发出“勉——”的叫声。 云深确定,那确实就是帝江,只是要比平时看见的帝江身躯要大了数倍。如果帝江在这里,那……是不是迟迟也在这里? 云深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他开始四处寻找,但是除了烈焰飓风与四处飞溅的石块,没有在发现其他的存在。他有些泄气,只是奇异的梦境而已,迟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一步一步地靠近帝江,发现他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于是便漂浮在它的身边。 或许,在这里可以等到迟迟也说不定。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安静着的帝江突然长长地叫了一声,云深朝着帝江面对的方向看去,就发现火红的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水蓝色的圆圈,像是一扇门一般。这一刻,云深觉得自己的呼吸就快要停止了——会是迟迟吗? 数秒后,几个身影从水蓝色的门内走了出来,缓缓地朝着帝江行来。 云深专注地看着站在队伍最前面的那个身影,像是痴了一般,之后云深的表情渐渐沉了下来,那确实是姬辞,但是,又不是。 他们有着全然相同的面容,同样身着白色衣衫,黑发垂长,甚至垂着的双手手势都是一样的。 但是云深依然确定那不是姬辞。 姬辞在九庭下属与神兽面前,一直都是冷漠而威严的,他那时是高高在上的祀灵师。而在自己面前,却是单纯而无防备的。 可是如今自己面前的“姬辞”,让云深很是心惊。他的气势过于强大磅礴,如此安静地站在那里,却有着令整个星空旋转的力量。 他周身气息内敛,如浩瀚的大海一般能够容纳万物,些微的气息溢出,便足以让所以人臣服在地。 他和迟迟一样,面色清冷,眉宇间毫无情绪。但是,如果迟迟的清冷是因为没有欲求,性格冷淡,那么他,就是因为他藐视时间所有的存在,一切皆不入他的眼,他,便是天地间至高的存在一般。 四个穿着黑色衣袍的人跟在他的身后,带着肃杀的气息。长长的黑袍掩盖了所有,面目也无法分辨。 此时帝江安静地趴在地上,‘姬辞’经过他的身边时停下了脚步,一双墨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它。接着,帝江动了动身子,稍稍缩小了身形,挥起双翅飞了起来。‘姬辞’便举步继续前行,帝江跟在他的身侧,带着愉悦的气息。 云深在原地迟疑了一下,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一行人走过无数的火海灼浪,期间没有人说话,他们像是心中俱是明白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一路前行没有迟疑。云深跟在他们身侧,一直观察着“姬辞”,越来越发现他们并非是一个人。 他,只是和姬辞有着相同面容的人罢了。 最后,一行人走上了一处高台。站在高台的顶端,可以将天幕下的所有都收入眼帘一般。而最奇异的是,高台的上方有着一片湖,莹蓝色的湖水悬浮在空中,散发着淡淡的光彩,无比美丽。 四周俱是火焰纷乱,乱石横行,它却无比宁静,不起波澜。 ‘姬辞’缓缓走到湖水的正下方,莹蓝色的水光落在他的身上,白衣都被染成了水蓝色。他的长发突然一下子增长,被破空而来的风吹起,四处飞扬。此时他的双眸漆黑,像是没有星光的夜空,沉寂无光。 巨大的法阵从他的脚下开始扩散,广袖灌风,衣角飞扬。其余的四个人解下了身着的黑袍,露出了青赤白黑四种颜色。他们按照一种隐藏的顺序围绕着‘姬辞’站立,身上渐渐出现了带着四色的光。 “如此献祭,你们可甘愿?”姬辞的声音像是从无际的夜空传来,带着足以容纳天地的力量,让人心神俱震。云深听见五人回答,“吾等甘愿,献祭于君上。” 之后姬辞没有再说话。随着法阵的不断扩散,悬浮于半空的蓝色湖水有了波动,接着像是沙漏一般,逐渐有蓝色的水流缓缓流下,围绕着姬辞脚下的法阵不断流转。云深似乎都能够感觉到自己被包裹在温和而湿润的空气中,有一种安宁的奇异感觉。 “尔等将消散于天地,与大道万物相生,自此,受命于吾,行于三千。”随着话音地不断响起,姬辞的身侧像是有波纹荡开一般,周围四人的身影逐渐变得浅淡起来,最后消失在了原地。 自始至终,帝江都静候在一旁,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云深看着帝江,却感觉到它有一种悲伤的味道。 许久之后,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风消失了,姬辞闭着双眼站在原地,衣袍逐渐垂落下来,铺陈在地上。而整个空间此时都没有任何的声音。 “帝江,你与混沌共生,无尽的时光,你要怎么度过呢?”姬辞突然开口,声音清淡,没有起伏。帝江缓缓地向前走了两步,却又像是惧于什么一般停了下来,它沉默着没有发出声音,像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同样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姬辞脚步轻缓地走到了帝江的面前,身后的长发正一寸一寸缩短,又变成及腰的模样。这时,他的手中寒光一闪,云深就看见一把剑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寂灭?云深有些震惊地看着那把剑,他曾经在迟迟的手中见过这把剑,为什么此时又会出现在‘姬辞’的手中? 那么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是过去,还是未来? 姬辞的手指轻轻抚过剑身,长剑的冷光落在他的眼中,更是添了几分冷意。“这是用我的力量凝结而成的长剑,帝江,你说,若是它触碰到我的血液,会不会变得更加的锋利?” “勉——”帝江的声音有些急切,它踏前了半步,又生生退了回去,在犹豫着什么。 “你和我,认识多久了?”姬辞沉默良久,将视线从剑身移到了它的身上,表情稍稍温和了下来,“我第一个看见的生灵,便是你。” 接着说道,“如此也是圆满,我最后看见的一个生灵也是你,多好。” 说着举起长剑,猛地向自己的心口刺去。帝江发出极为尖利的声音,带着恐慌。整个空间的气息都像是停止了一般,云深看着长剑刺穿‘姬辞’的身体,只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撕裂了一般。 “帝江,既然厌倦,不如逝去。”姬辞的眸中像是有着微弱的星光,他看着不断哀鸣的帝江,轻轻说道,“我已为天地布下了天道法则,却已然无心再存于这世间。”说着缓缓闭上了双眼。 他的身体像是瞬间失去了支撑,缓缓跌落在地。姬辞的身形逐渐变得透明起来,像是水流一般。 长剑四周渐渐出现细小的旋风,绕着剑身不断地旋转,剑身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哭泣。帝江沉默地站在原地,之后缓缓地趴下身子,以守护的姿势静静卧在姬辞的身边。它的气息渐渐安宁起来,像是陷入了沉眠。 云深轻轻触到自己的脸颊,才发现指尖已满是眼泪。 突然,整个时空像是陷入了巨大的漩涡,四面的火焰与巨石都开始剧烈的旋转。云深感觉自己被束缚在了一个空间里,无法移动,随即陷入了黑暗。 云深睁开眼,出现在眼前的是姬辞焦急的神色。云深目光有些怔愣的看着姬辞,像是分不清今夕何夕。 “深深?”姬辞看着云深茫然的表情有些担心地喊道。 半夜的时候他感觉到心底传来无比浓烈的情绪,醒来便看见云深像是陷入了梦境一般,他的神色十分平静,但是全身却散发出了火焰一般的灼热气息。 姬辞用自己的灵力试探了他的经脉,但是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于是他只好守在一边,若是天亮之后还没有醒来,便带云深回去九庭。 幸好现在云深就醒了。 “迟迟?”云深的声音很是沙哑,他看着姬辞,像是终于确定了什么,眼神温和了下来,眼眶却渐渐红了。云深一只手支撑着身体缓缓地坐起来,将姬辞抱在怀里。 姬辞不知道云深梦见了什么,但是他能够感觉到云深现在的不安,于是十分安静地靠在他的怀里。 “迟迟……”云深低低的唤着,眼前却不断出现姬辞手持长剑刺入自己心口的场景。虽然知道那并非是迟迟,可是依然心痛如绞,带着不安于恐惧。 我不知道那样的场景是否曾经真实存在,甚至会不会在以后发生,但是我的迟迟……我的迟迟……想着却流下泪来。 姬辞感觉到自己脖颈处肌肤感觉到的湿热气息,心里一慌,深深哭了?他想要去看云深的表情,但是却被云深紧紧抱着,不能移动丝毫。 “迟迟乖,别动,让我抱抱……”云深的声音带着哽咽,却依然温柔。姬辞听了没有再动,抬起手环住云深的身体。两个人紧紧的抱在一起,云深却早已潸然泪下。 我的迟迟,不管我能够活多久,甚至我会先你而去,但是只要我在一天,我一定会护着你,宠着你,不会让你一个人。 ****** 【脑补小剧场】 深深:今天打雷了,迟迟怕不怕?(⊙o⊙) 迟迟:不怕不怕~我是攻我才不怕打雷!╮(╯▽╰)╭ 天空想起轰隆的声音—— 迟迟:啊——深深打雷了!!打雷了!!!~~o(>_<)o ~~ 围观的众人:这货真的是祀灵师?-_-||| 六十九、月夜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姬辞正在吃饼干,是厨房的厨师最新研发的口味,姬辞吃了很喜欢,抱着饼干盒子就不愿放下了。 “深深,是阿与诶。”姬辞站起身跑去开门,一边对云深说道。 云深看着他嘴里咬着饼干还小跑步的样子不由笑起来,“跑慢点儿,阿与在那里又不会跑。”说着站起身跟了上去。一边想着阿修两天前才说阿与要回来,这么快就到了? 姬辞打开门的时候,就看见秦与穿着一件宽大的篮球衣站在门口。他的皮肤被晒成了巧克力色,肌肉结实,像是蓄积着惊人的力量。他看着有些愣神的姬辞咧嘴笑了笑,“阿辞,爷回来了!”说着就往里望去,正好看见云深朝着自己走来。 他心里有些担忧,却依然像从前一样面色如常地走了进去。姬辞跟在他的身后,突然觉得秦与很像一个巨人,明明身高差不了太多,但是他长得好像一座小山丘,或者,很像丛林里的棕熊? 姬辞坐到云深的旁边,一边探究地看着秦与一边咬着饼干,吃得很是认真。秦与和云深说了几句,余光看着姬辞盯着自己发神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玩儿,“阿辞怎么像一个小仓鼠一样?”说着哈哈地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 “你才是仓鼠!”姬辞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十分顺口地说了一句,之后抱着饼干盒子递到秦与面前,一双眼睁得圆圆地看着秦与,“厉害的厨师大叔做的,非常好吃。” “阿辞是给我吃吗?”秦与看了看姬辞又看了看被做成小动物形状的饼干,笑着问了句,心里有些开心。 “给你看看而已。”姬辞眨着眼睛说得很是认真,然后自然地将抱着盒子的手收回来,从盒子里面拿了一块儿递到满脸笑意的云深嘴边,“深深吃。”接着再不看秦与一眼。 秦与摸了摸后脑勺,身子靠在沙发上,“阿辞,我也想吃。”他的坐姿很随意,但是周身没有丝毫的弱点,像是已经习惯了在随时随地都保持着高度戒备的状态。云深看了看坐在对面的秦与,眼神有些深沉。 阿与这两年,到底是去做了什么? 秦与离开的时候,只说自己和越凌都在执行秘密任务,因此他们也都没有追问。但是现在看来,这个任务怕是不简单吧。一般的军人,是不会有秦与这样的气势与状态的。云深视线扫过秦与胳膊上的伤痕,那些都是这几年留下的吗? “你也喜欢吃饼干?”姬辞有些疑惑地看着秦与,“大猩猩不是应该喜欢吃香蕉之类的吗?”说着还很奇怪地看着秦与,那样严肃的眼神让秦与都觉得自己到底是不是应该喜欢吃香蕉才对…… 不对,阿辞的意思是说,自己是大猩猩? 再看姬辞,就发现他已经笑倒在了云深的身上,身子一颤一颤的,笑容干净。秦与看着姬辞,妆模作样地重重地叹息了一口气,就发现他笑的更厉害了。 好吧,所以自己回来的第一天就娱乐到阿辞了吗?这个成果还不错。 一点半的时候,姬辞打着哈欠,抱着饼干盒子自己上楼睡午觉去了。走之前迷迷糊糊地亲了亲云深的唇角,又对着秦与随意地摇了摇手,眼睛都泛着泪,上楼的时候一摇一晃的样子让秦与都担心他会不会摔倒。 姬辞走了之后,剩下两人坐在客厅相对无言。秦与看着桌上的骨瓷茶杯,像是要看穿一个洞一样。云深看着他的表情站起身,“走吧,去书房说。”说完便先一步上楼了。 秦与看着云深的背影,也缓缓站了起来,身形高大,却带着凝滞。 关上书房的门,瞬间就像是隔绝了所有的声音。云深将书房内的两张椅子放到了窗边,有灿烂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设进来,落在室内的手工白羊毛毯上,光线中有细小的灰尘在浮动,添了几分暖意。 云深坐在椅子上,指了指身边的位置,“坐吧。”说着微微笑了笑,带着秦与熟悉的温和。 秦与扯了扯嘴角想要笑出来,嘴角却过于僵硬,最后这个笑容变成了略有些扭曲的表情。他沉默地坐了下来,看着云深在阳光下更加美丽的翡翠色眸子,有些失神。 他一回来就去找过白修和纪洵,他看着坐在日光下神色轻松的云深,浅浅地吸了一口气。 “还好吗?”秦与喉结上下移动,最后只说出了这样一句话,他自己都想要嘲笑这句话中的无力。 “还好。”云深收回看着窗外茂盛树木的视线,双眸像是夏日的清泉,带着安慰,“你们都不要太担心了。” 秦与看着他轻松带着慵懒的表情,有些犹豫地问了一句,“今天,吐了几次了?” “血吗?”云深反问了声,沉默了一下才缓缓回答到,“三次吧,还有一次迟迟在,就咽下去了,味道不怎么好。”他说得轻松,秦与的手却抓着凳子的扶手,青筋冒起。他像在压抑着什么,看着云深的眼神复杂。 良久,秦与才开口,“之后怎么办?”声音很压抑,像一把生了锈的刀刃砍在了石头上发出的声音。 云深看着窗外浓烈的日光,笑容有些虚浮,他的眼中映着窗外茂木的树林,如茵的绿草,以及高远的天空,但是那些又像是都没有在他的眼中。 他在这一瞬,像是隔绝于这个世界。 “我也不知道。”云深靠着椅背,“我也不知道,就想好好陪迟迟,和你们在一起,回去佛罗伦萨住一段时间,去见见外公。” 说着声音有些低,带着一种了悟,“阿与,如今我才发现,其实对于一个人来说,生命中重要的存在实在是太少了。就算我有一天消失在了这个世界,真正因为我不再存在而感到悲伤的人,何其之少。” “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秦与看着云深似乎透明的脸,声音带着微弱的鼻音。他觉得,子弹打到他胸口时的痛感,也及不上现在心里的疼半分。 从小他就发誓,一辈子都要顾着自己的兄弟,谁要是敢欺负他们,他就算是拼了也要去欺负回去。可是,不是说好老了也要一起喝酒的吗?为什么,却是这样的结果呢? 他突然觉得阳光过于刺眼,让他的双眼都有了些刺痛的感觉。用手掌挡了挡照设进来的光线,秦与很疑惑,为什么已经没有光线了,自己的双眼却还是那么酸涩,那么难过呢? “昨天又去检查了一次,还是没有结果。爸爸已经因为我的事情成立了一个实验研究室,现在还是一筹莫展。”说起这些,他的声音很淡,如细细流淌的水流,不惊不悲。 “迟迟每天和我在一起,也帮我检查过,但是没有发现任何的异状。”说着看着秦与,“人类的力量无法触碰,祀灵师也没有办法,所以,我已经没有在期待结果。” 他的语气没有悲伤,没有埋怨,却让秦与觉得自己的情绪渐渐被剧烈地搅动,心酸、苦涩、痛苦像是风暴一般,迅速地朝着自己袭来。 “阿与,你可要帮我保密,等我实在是瞒不住了,再告诉迟迟吧。”说道这个名字,他的眸中像是有星光闪烁一般,少了沉寂的感觉,最后说了一句,“晚知道一天,他也多快乐一天。” “不要再说了!”秦与突然站起来,像是一只发怒的狮子,浑身的气势像是即将破空的箭羽,但是慢慢地眼眶却红了起来,他大声吼着,“不要像交代遗言一样说这样的话!我不想听!” 吼完后,又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身形缓滞地蹲到了地上。他的手臂无力地搭在膝盖上,低着头,肩膀有些颤抖,有断断续续地哽咽声混着吼声传来。 “老子已经十几年没有掉一滴眼泪了,战场上被子弹打了几个血洞老子哼都不会哼一声……” 说着大声地吸了一口气,声音沙哑起来,如黯哑的哀鸣,“但是老子就见不得你这样,老子想到以后都见不到你了,他妈的眼泪就流下来了!他妈的……为什么啊……” 他一直低着头,断断续续地声音传来,像是勇者在高歌,却又被突如其来的飓风打断,只剩下旋转在风中的嘶吼。 云深看着他,缓缓闭上了眼。 室内除了秦与渐渐弱下来的沙哑吼声,再无其他。阳光依然温和,光影浮动,一簇一簇落到房间里,却再也照不进他们的世界,再也无法点亮他们的阴影。 姬辞醒来的时候,感觉着云深的气息迷迷糊糊地去找云深,最后在阳台的花架下找到了他和秦与。 夏日的傍晚还有着没有消散的热气,天边的红霞像是黑夜前最后的光明,绚烂如一。风吹动枝桠绿叶,有蜻蜓落在花枝上,休憩片刻后又飞走了。 姬辞赤着脚踩在阳台的瓷砖上,有温热的感觉从脚心传来。他坐到云深的身边,下意识地靠在他的身上,迷迷糊糊地又要睡过去了。 秦与看着姬辞穿着宽松的睡衣,眼睛都没有完全睁开,就这么像是找到最后的港湾一样躺倒云深的怀里,安安心心地再次睡去。突然心里像是被划开了一条口子,绵绵密密地疼痛感渗了出来。 如果没有了云深,阿辞要怎么办? 或许对于姬辞来说,整个世界,都及不上云深的万分之一。 天快黑下来的时候,姬辞才有了精神,平展着双臂站在换衣室里,任由云深帮他穿着衣服。 “我们去哪里?”姬辞看着正在帮自己扣着衣扣的云深问道。 “前几天阿修刚买下了一个小院子,在山顶,正好阿与回来了,说是一起去看看。”云深扣好扣子直起身子,捏了捏他的鼻尖,“小呆子,都要出门了,还不知道是要去哪里。” “跟着你又不会走丢。”姬辞满不在乎地说了一句,亲了亲云深的唇角,“快点换衣服深深,我先下去了,克里斯答应我今天晚上有点心吃的。”说着就跑到了门口,迅速地开门出去了。 云深看着姬辞关上了门,脚步声渐渐消失。有些沉默地转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良久,他抬手摸到了自己的唇角,深深吸了一口气。 正想去拿衣服时就突然感觉到喉中涌起的铁锈味儿,他皱了皱眉,极为自然地拿出放在身上的一条方格手帕,住嘴,渐渐有深红色的血液蔓延开来,将手帕浸湿。 云深走到洗手池前,接了一杯水漱口,又将手帕用黑色的袋子装起来丢到了角落。每隔几小时克里斯就会过来清理一次。 云深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才换了衣服下了楼。餐桌前,姬辞正小口小口地吃着点心,表情满足。 云深看着他的模样,眼里有些笑意。 云深、姬辞以及秦与三人上车的时候,已经是星辰渐现的时候了。宾利一路往着郊区驶去,窗外的霓虹色彩纷繁,随着离市区越来越远窗外的光亮渐渐变得昏暗起来。除了路灯的光,四面更多的是黑暗,与远山不甚清晰的浅浅勾画。 姬辞感受着从车窗吹进来的夜风,趴到云深的腿上,小声地询问,“表哥的小院子为什么要买到山顶去啊?” “阿修人不老,但是心已经苍老了。”一边的秦与迅速地接了一句,“他开始向往老人山水垂钓的生活。”他说话的语调像是在演讲一样。 姬辞听了想了想,“我还以为是因为在山顶可以一边吃烤肉一边看星星……” 车停在山顶别院的门口时,就看见白修和纪洵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姬辞下了车,深深吸了一口气,“我闻到草木的香味了。”他的眼睛很亮,有着连此时天空闪烁的星子都及不上的美丽。 “来了就进来吧。”白修推开木门,踏过高高的门槛走了进去。 院子仿造的是古代隐士贵族的山野别院,只有三间房,一间茶室,还有一个凉亭。但是后院的地方是一处宽阔的空地,一边种有花草,另一边是铺在地上的竹席,四面悬挂着灯笼。 这里临近山崖,有山风阵阵吹来,带着草木的味道,还有鸟叫虫鸣,远远看去,山下云雾缭绕,有着隐约可见的灯光。 而在头顶上空,是延绵璀璨的星河。 几人席地而坐,有人将食物端了上来,俱是清淡的菜品。 “这些都是在山间采摘的野菜菌类,很清爽。”白修解释道,之后看着表情有些嫌弃的秦与,“有些人不要总想着吃肉,偶尔也体会体会什么叫做高雅的情趣。” 秦与拿着筷子看了看盘中的食物,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郁闷地说道,“原本还以为有肉吃……”说着还是夹了菜。 姬辞很喜欢这样的口味,吃的很是开心,有些疑惑地看着秦与,“阿与,很好吃的啊,你为什么表情这么难过?” “你见过霸王龙吃草吗?或者见过小白兔吃肉吗?它们吃那些也很难过,阿辞,这是习性问题。”纪洵端着一杯米酒,弯着眼睛回答了一句。 这时,一阵肉香传来,秦与吸了吸鼻子,“我没有闻错吧?真的是肉?”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厨师身后跟着两个人,抬着一盘炙鹿肉。阵阵香气传来,让人食指大动。 见秦与直接用手撕扯嫩肉的模样,几人都笑着摇头。秦与喝了一口酒,“你们笑什么?人生不就应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吗?” 说着拿起手边的酒,给每人的酒杯里都倒满了,他举起酒坛,“我秦与,和云深,姬辞,白修,纪洵,一辈子都是同甘共苦的好兄弟!天地为证!”说着直接就着酒坛子喝了几口,他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盘腿坐下来,“你们,今天都给我喝了!不喝完不准去睡!”土匪的气质立显。 秦与肯放下酒坛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了,白修和纪洵一人扶着一边都扶不动,不是他太沉,而是他喝醉了喜欢一边唱歌一边转着圈打晃,挥着胳膊不让人扶。 “阿辞,有什么办法能让阿与自己回去房间睡觉吗?”白修无法,只好转身问一边坐在地上的姬辞。 姬辞的反应有些迟钝,他的脸红红的,眼神迷茫却很亮,他思考了近半分钟才明白过来白修说的什么意思。念了一个风诀,就看见秦与像是被松松地圈住了一般,摇摇晃晃地被推着朝卧室走去。 姬辞看秦与动了,下意识地看向云深,带着询问。 “嗯,迟迟做的很好。”说着抚了抚他的头发。姬辞的长发上沾染着夜露,带着凉意。 姬辞听懂了云深说的,有些开心的笑起来,趴到云深的肩上,身子软软的满是依赖。 “阿深,你也带阿辞去休息了吧,他应该不比阿与醉得轻……”只是一个表现出来了,精力充沛摇摇晃晃,一个表现地不明显,只知道傻笑。 云深点头,接着对姬辞道,“迟迟,我们回去了好不好?” 姬辞视线飘忽,一会儿才对上了云深的视线,“回去哪里?”他抓着云深胸前的衣服,仰着头眼睛睁得大大的,语调清晰,问的很认真。 “我们去睡觉了好不好?”云深很耐心地回答他,一手扶住他的腰担心他会摔倒。 “睡觉?”姬辞偏了偏头,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哦,睡觉啊,我知道。”说着将手环住云深的脖子,“我要抱抱睡。”说着蹭蹭云深,“好不好啊?” “嗯,好,迟迟想怎么睡怎么睡。”说着横抱起他,对一边的白修和纪洵点了点头,走进了一边的卧室。 姬辞在他怀里很安静,盯着云深的下颌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深将他放到了床上,细麻编成的席子质地柔软,还有着淡淡的植物香味。 姬辞坐着拍了拍一边的位置,眼睛弯弯的,“迟迟睡。”之后坐到自己拍打了的那个地方,指了指一边,“深深睡旁边。”说完偏着头看着云深,又说了一句,“深深睡。” 云深拉起他的手吻了吻,“我先去洗洗脸,一会儿就来。”正想转身离开,就感觉到一双手臂抱住了自己的腰,姬辞把脸靠在他的腰上,“深深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他的声音有些低,因为喝了酒还有些迷糊,但是云深却感觉到了其中的不安。 “迟迟怎么会这么想呢?”云深背对着他,声音温和地问。 “因为……深深经常不见,一会儿就不见了……”姬辞像是在思考,一会儿又接着说道,“晚上睡觉睡着睡着就不见了,看书的时候也悄悄不见了……常常都不见了……” 云深抬手放在了姬辞环着自己的手背上,笑容有些苦涩。迟迟一直都这么敏感,他早就发现自己有些时候在躲着他,但是却藏在心里不说吗? 云深将姬辞的手轻轻挪开,转身就看见他目光专注地看着自己。 “深深现在要去洗脸刷牙,迟迟要一起去吗?” “洗脸……刷牙?”姬辞缓慢地重复,之后猛点头,“要去。” 云深牵着他,去到了洗脸池边,用湿毛巾轻柔地擦着他的脸,姬辞像是看痴了一般看着云深。 最后又牵着他坐到了床边,姬辞才回过神一般,大声地说了一句,“深深好看。” 云深听了顿了顿正在解姬辞衣服扣子的手,有些无奈。迟迟喝醉了之后,比平时更像一个小孩子了。 换上了睡衣,姬辞拉着云深平躺在床上,正当云深想要关灯的时候,姬辞突然转身趴到了云深的身上,他将自己的脸靠近云深的脸,脸红红的,呼出的热气还带着米酒的香气。 云深听见姬辞清晰的声音,“深深,迟迟想和深深亲吻。” ****** 【脑补小剧场】 迟迟:深深,我们一起鄙视作者君,她又哭了……╮(╯▽╰)╭ 深深:……-_-||| 迟迟:这分明就是在自虐……( ⊙ o ⊙ )! 深深:迟迟,其实我的关注点在于:“迟迟想和深深亲吻”,是什么意思呢?( ⊙ o ⊙ ) 迟迟:……就是字面的意思嘛(捂脸……脸红……) 七十、知晓 姬辞的双眼异常明亮,睡衣有些凌乱,露出肩部和胸口大片的肌肤,此时他连肩膀的皮肤上都浮现出淡淡的粉色,水润的双唇微微嘟着看着云深,呼吸带着微醺的酒气。 云深轻轻抚摸着他滚烫的耳朵,眼里突然出现了淡淡的悲哀。 姬辞头有些晕,他迷迷糊糊地看着云深,有些疑惑,“深深为什么不说话啊。”说着一只手臂将身子撑起来了一点,用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戳着云深的脸,嘟嚷道,“深深睡着了吗?” 云深轻轻抓住他的手,声音像是山间流淌的泉水,“没有睡着,深深没有睡着。”说着将姬辞的手指放到唇边,轻轻咬了一口。 “深深咬我。”姬辞控诉道,又再次重复了一句,“迟迟想和深深亲吻。”像是在发小脾气一般,不高兴地在深深的身上扭了扭。 云深担心他摔下去,一只手去搂住他的腰,嘴里安抚道,“好,迟迟想怎么亲吻?”一边说一边轻轻抚摸着他纤细的腰,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哪种?”姬辞茫然地重复道,想了一会儿竟是满脸委屈的表情,“迟迟不知道……” 云深看着他要掉眼泪的模样,突然觉得很心酸。他是那样的依赖自己,除了自己,他不管在谁的面前都是那么冷冷清清的模样,此时却像是一个丢失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没关系,迟迟不知道没关系,深深知道。”云深抱着他坐起来,让他跨坐在自己的身上。 姬辞一手环着云深的脖子,呆呆地看着他,双腿夹着云深的腰,或许是这样的姿势让他觉得有一点不舒服,于是他磨蹭着挪动了坐的位置。 云深感觉到姬辞坐着的地方有些无奈,这应该不是故意的吧,迟迟怎么找地方这么准,一坐就坐到了那里。 “迟迟想亲吻吗?”云深压下身体涌起的燥热,尽量忽视身体某处的热胀感,看着姬辞迷茫的神色轻轻问道。 “嗯,迟迟想亲吻。”说着用舌尖舔了舔嘴唇,一边在云深的身上轻轻蹭着,像是在发泄身体上感觉到的热意。云深注视着他灿若星子的眼,缓缓地靠近,用自己的唇轻轻触碰着他的唇。不带一点情、欲,而是全然的怜惜。 云深突然觉得,在碰到他的唇的那一瞬间,像是全身都沉静下来,连血液都因为他的气息而变得温热,其实自己一生所求不多,这一生最为舍不得,便是迟迟,他不想让他一个人,如此孤寂地独自停留在这个世间。 似乎感觉到云深的不专心,姬辞刻意地用牙齿轻轻咬了咬云深的唇。云深感觉到唇上极为轻微的痛感笑了笑,气息一边,带着侵略性地用舌尖探开他的双唇,力道强硬地舔吻着。 姬辞身子软软地靠在云深的身上,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当云深的舌尖触碰到他的上颚时,云深发现姬辞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有些颤抖。 云深松开他一点,自己的气息也很急促,“我们换一个姿势好吗?”姬辞微张着唇呼吸,听见云深的话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压到了身下,属于云深的浓重气息侵袭而来。 “深深……”感觉着云深正亲吻着自己的脖颈,姬辞有些难耐地叫着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他的双腿不断地屈伸,像是在宣泄从身体深处不断涌出的热意。 云深沿着他的锁骨缓缓向下,微微吸住了他粉红的尖端,或许是力道大了些,姬辞的身子一下子蜷缩起来,发出小小的尖叫,“深深……唔……”那样酥麻的感觉让姬辞的眼角溢出眼泪,他喜欢这样的感觉,全身都在渴望着云深的抚慰,像是干旱已久的土地期望雨水一般。 云深感觉到舌尖处的突起已经变得僵硬,便用牙齿十分轻地咬了一下,便听见姬辞的喘息声更大了些。于是又用舌尖不断地摩擦着,另一只手极为缓慢地抚摸着姬辞的身体。 “深深……”姬辞小声地唤着他的名字,带着哭腔,“深深……我……爱你……” 云深的动作突然停了,他抬起头看着有些迷糊的姬辞,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般缓缓开口,“迟迟,你刚才说什么?” 他的语调有些颤抖,根本就无法抑制。他恍然听见了自己一声强过一声的心跳,期待而忐忑。 “我爱你,深深。”姬辞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他闭着眼,没看见在他说完后,一滴泪从云深的眼中落下,细麻的席子上烙下了滴滴水痕。 他看着躺在自己身下的姬辞,一只手撑在他的身边,另一只手抬起有些颤抖地伸向姬辞,却在即将触碰到他的时候,停在了半空。 迟迟,是否是上天让我在离开之前得偿所愿,才让我在今夜,听见这样的三个字。 我一直在等你,明白感情,明白什么是爱,等你对我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现在,我终于听到了,可是为什么却远远没有我自己所想象的那样开心呢?为什么更多的,却是惶恐与心痛。 云深将自己的唇靠在姬辞的耳边,面上的泪沾染到他的发上,声音细致温柔,“迟迟,我也爱你。这一生,我只爱你一个人。”说道最后,连气息都带上了悲伤的意味。 说完,云深将姬辞抱在怀里,揽着他的腰,没有再有所动作。姬辞也是累了,含含糊糊地说了几句,没一会儿云深的胸口处就传来了姬辞渐渐平静下来的呼吸。 空气中带着夜的凉意,已经淡淡的酒香,世界像是完全安静下来。 云深看着灯光下他安宁的睡颜,眼神像是水中的翡翠。 迟迟,我不能要了你,若我们再有了更深的牵绊,那么若是我走了,你该会有多悲伤?或许这只是我自己的自欺欺人,我害怕我拥有了你,就会开始憎恨命运,就会失去平静的心,变得不再像我自己。所以,就让我这样静静地抱着你,看着你,直到最后。这已经让我心满意足了。 迟迟,其实我是那样的胆小,那样的恐惧,我害怕死亡,害怕离开,害怕再也不能见面。我害怕若我走后,你终将会将我遗忘,我的存在会不断地缩小,在你心中的分量会不断地减轻。甚至会有其他的人介入你的生命,代替我的存在。 我担心,总有一天你会忘记我,忘记曾经有那么一个人,和你度过了数千个日夜。我惧怕因为我曾经存在过,你会在午夜梦回之后惊醒,你会在雷雨的夜里醒来,你会落泪,你会将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离,生命失去所有色彩…… 这样的胆小与恐惧,其实只是因为,我爱你。 我爱你,我的迟迟。 云深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像是在发誓一般轻声开口道,只要我尚有一息,这里,便是为你而跳。 天还没亮的时候,云深便醒了过来。他感觉自己全身都变得冷硬,稍微移动一点,骨头与骨头之间就像是两块石头在相互摩擦,疼痛难忍。云深一点一点地挪动着自己的双腿,活动着自己的十指,无比艰难。 当朝阳的光辉从窗口探入的时候,云深小心翼翼地起了床。他的动作僵硬,细看便会发现无数的冷汗正从他的额头与脖子流下来,最后没入衣衫。每走一步的动作像是被无限扩大一般,他甚至能够感觉体内血肉经脉的扭曲。 关上门的时候,云深回身看了看姬辞,就看见他抱着一团被子侧着身,长发凌乱地散落,睡的香甜。 一步一步移到后院,云深站在山崖边。清晨的风带着湿润的气息,猎猎风声在峭壁间回荡。云深望着崖下,那里有云烟似海,再下面,便是即将苏醒的城市。 这里的风景很好,或许古人所谓登高望远,便是去感知天地之博大,宇宙之浩渺,从而知道,自己于天地,谓之蝼蚁而已。感受到胸口越来越剧烈的闷痛,云深拿出手帕掩住嘴,浓重的血腥味散开来。云深看了手帕上的液体一眼,发现已经俱是黑色的血了。 将手帕放好,云深缓慢地呼吸着,缓和着胸口的闷痛。远处有鸟群飞过群山,又消失不见。站了近十分钟,云深感觉呼吸已经变得舒畅后才转身准备离开。回过身,云深看着不远处站着的人,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姬辞穿着单薄的睡衣站在离他大概十步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云深。 长发随着猛烈的山峰肆意地飞扬,他的双眸沉静地看着云深,像是湖底最深处的地方,不见天光,无波无浪。云深想要叫他的名字,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他将手里的手帕握紧,将手往身后藏了藏。 他不知道迟迟在自己身后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姬辞看着沉默的云深,缓缓地转身背对着他,一步一步地往着来时的路走去。他的衣服被风灌满,却更加显得纤瘦。未束的长发随着他的脚步轻轻摇动。云深看着他有些颤抖的肩膀,迟迟是在哭吗? “迟迟。”云深的声音不大,刚出口便被山风吹得破碎开来。但是姬辞停了下来,他站在原地没有回头,也没有动作。 “迟迟。”云深看着他的背影,“迟迟,连看我一眼,也不愿意了吗?”不知道是因为风声,还是云深声音不大的原因,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即将绷断的弓弦,再稍稍用力,便会彻底的断掉。 姬辞转过身,眼眶红红地看着云深。他紧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眼泪却蓄在眼眶里,摇摇欲坠。 “迟迟我……”云深吐出几个字,却再也说不下去了。解释什么?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是解释自己为什么自己会吐血?自己都不知道原因,又应该怎么解释? “你生病了吗?”姬辞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说着又很快否定自己的话,“不对,你不会生病的,明明我感觉了的,没有问题的啊……” 他的表情很挣扎,不断回忆着自己给云深检查的时候的感觉,确定真的没有一点问题,表情复杂。 “迟迟。”云深走过去,将他的手紧紧握住,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冰凉的脸颊,迟疑了很久,才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说道,“迟迟,我确实生病了,很严重的病。” 云深话音未落,就听见姬辞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紧紧反握住云深的手,一边哭一边小声地说,“我不要深深生病,我不要……不要深深生病……不要……” 云深把他抱在怀里,却除了拥抱之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面对姬辞,他第一次这样的手足无措。 终究是自己,让他哭了。 他看着姬辞赤着的双脚站在岩石上,双肩剧烈地抖动,耳边是他的哭声,以及含混不清的呢喃。 “深深……我心里好难过,真的好难过……好难过……”姬辞抽泣着,他想起外公死在自己面前的样子,想起上一世云深的鲜血流了满地的场景。 他觉得痛苦地感觉已经要将他的心脏撕裂掉了,一边大声地说道“我不要你死……不要……”似乎唯有这样,才能将他心中的恐惧驱赶。 云深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手臂的肌肉紧紧的绷着,云深想对他说迟迟不要怕,但是却已经开不了口。 因为他已经没办法承诺他,我不会死,我会陪着你。 感觉到喉间的铁锈味儿,云深想要咽下去,但是却无法控制地想要干呕。云深快速地推开姬辞,背过身俯下身子,暗红色的血从他嘴角流了出来,落在地面的岩石上,像岩石上的阴影,正在张开自己的爪牙。 姬辞踉跄了两步站在一边,睁大眼睛看着地面上的血迹,又看了看云深唇角的鲜血,怔愣了几秒,像是反应过来一般快速的走上前,用自己的衣袖不断地将云深唇角的血迹擦掉。 他的眼神十分专注近乎顽固,一点一点地努力将血迹擦干净,但是没一会儿,他的手却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动作的力道有些重,像是一直这样擦下去,就能够将所有的血迹都擦掉。 “迟迟。”云深轻轻握住姬辞的手,“迟迟,别擦了……” 姬辞的手动了动,没有挣开。他的视线从云深发红的嘴角慢慢往上,看着云深的眼睛,眼神那样的沉寂,眼泪一滴一滴地顺着眼角留下来,滴落到地上。 “深深会死吗?会离开迟迟吗?”姬辞轻轻地眨着眼睛,问的小心翼翼。他期待着云深的答案,却又十分恐惧。此时的他就像是玻璃娃娃,轻轻一摔就会碎裂。 云深沉默了,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于是他看见姬辞的脸上出现了茫然的表情,像是有些不理解。思考了几秒,姬辞突然将手心放在云深的头顶,云深感觉到渐渐漫布四肢百骸的暖意,知道他是在感觉自己的身体情况。 姬辞的眼紧紧闭着,十分认真地感觉,灵力缓慢细致地漫过每一寸血肉,每一处筋骨。最后他不确定地微微摇了摇头,再次检查了一遍。 最后,姬辞颓丧地垂下手臂,低着头,双眼闭着没有睁开,他的声音里带着对自己的深深厌恶,以及无措,“深深,我感觉不到……”他拥有此间最为纯厚的力量,他都没有办法治好云深,那到底还有谁可以? “迟迟,没关系的。”云深将他抱在怀里温和地安抚道。现在我依然和你在一起,我剩下的时光都会和你在一起,真的没关系…… 可是,真的没有关系吗?我是贪心的,我希望玫瑰日夜都有你的陪伴,每一秒都和你不分开。 “怎么会没关系!”姬辞突然挣开他的双臂,双眼通红,“怎么可能没关系!怎么可能……你会死的,深深,你会不见的……”说着,姬辞满眼恐惧地再次靠近云深,整个人都钻进他的怀里,不断重复着,“你会死的,会消失不见……可是我却治不好你……我治不好你……” 自天际的风不断吹来,姬辞的黑发飘落在云深的肩膀与脖颈上,像是最眷念的缠绵。风在山野间穿行,发出呜咽的声音,像是来自云端的哭泣。 ****** 【脑补小剧场】 迟迟:深深,刚刚哭了好久,流了好多眼泪,眼睛都肿了怎么办?我们在这里就不要煽情了吧╮(╯_╰)╭ 深深:……迟迟,我们在这里真的有煽情过吗?(⊙_⊙)? 迟迟:咦,真的没有吗?(⊙o⊙)? 深深:我一直都觉得,在这里你一直都是呆萌呆萌的形象来着……-_-||| 迟迟:……原来这样啊……那,我是萌神祀灵师大人!举爪的人可以来合影一张!辟邪挡灾增加姻缘桃花噢!哦也~↖(^w^)↗ 深深:已经不是呆萌了,迟迟,低头,你的节操已经碎成渣渣了。(╯﹏╰) 七十一、希望 云深牵着姬辞从山崖边回去的时候,就看见白修三人站在走廊的上面,表情有些焦急。他们看见云深牵着姬辞回来都松了一口气。早上起来没有看见云深也没有看见姬辞,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不免有些担心。不过看姬辞眼眶红红的样子,应该是已经知道了吧? 站在走廊上,几人都有些沉默,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好像现在的场景说什么都是无力的。 姬辞一直盯着云深的侧脸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们都还没有吃早餐吧?”白修打破沉静,问了句,“要不先去吃一点东西,其他的事情一会儿再说?” 云深点了点头,拉着姬辞跟着白修坐到了石桌边,又帮姬辞放好了碗筷。陶瓷盆盛着的米粥里面加入了不少的山珍,闻起来很是美味。 云深将竹筷放到了姬辞的手心,“迟迟,喝一点粥好吗?” 姬辞看了看面前的竹碗,又看了看一边坐着的云深,缓缓地点了点头,想了想对着云深笑了笑,“深深也吃。”但是笑容却过于苦涩了。 云深点头“嗯”了一声,“好,我们一起吃。” 秦与看着他们两个,只觉得眼眶有些刺痛感。他仰头看着天空,想要将眼角的泪水逼回去。 果然自己这次回来都变得爱哭了。 用完早餐,佣人将桌上的东西都收拾了下去,端上了花茶。一朵一朵盛放的花漂浮在水面上,带着清新的香气。像是浮世的幻影。 “我没有办法找出原因。”姬辞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语气有些低落。他的双手握着杯子,下意识地被子握地很紧。 听了他的话,白修三人对视了一眼,没有开口。开始的时候就知道姬辞没有感觉到云深身体出了问题,但是总是会有所期冀。可是如今,心里却更加沉重了。 秦与的嘴角紧紧地抿着,他拿起一杯茶,猛地灌到嘴里,却呛咳起来。他的眼角有泪水溢出了一点,不知道是因为呛到了,还是因为真的流泪了。 若是连祀灵师都已经没有了办法,那么,云深还能好吗?还真的……有救吗? “但是我一定会救你的。”姬辞抬头看着云深,眼神格外的坚定。他没有说的是,就算是用我自己的生命作为交换,我也会救你的,深深。 云深抓着他的手轻轻吻了吻,“嗯。”笑容温润如初。 从山顶别院离开后,姬辞直接让纪瑚开车去九庭。他趴到云深的大腿上,感觉着云深正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脖颈,觉得依赖而难过。 他只要想到云深正在忍受着如此的痛苦,就觉得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悲戚,那样的感觉让他想要发泄出来,不然真的会崩溃的。 感觉到他散发出来的强烈戾气,一直隐在洛书之中的寂灭突然出现在车厢中,在半空中摇摇晃晃地“看”着姬辞,发出低沉的嗡鸣。 姬辞坐起身子伸手,寂灭十分自觉地将自己的剑柄放在了姬辞的手中。它轻轻蹭了蹭姬辞的手心,像是在安慰他一般。 姬辞摸了摸剑身,眼里有些温和。寂灭从姬辞的手心慢慢漂浮起来,飞到他的脸颊边用剑柄轻轻地拍了拍姬辞的脸,随即就渐渐消失了。 “看吧,连寂灭都担心你了。”云深揽住姬辞,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看着他随着呼吸上下移动的眉睫,“迟迟,我最喜欢的就是你笑起来的样子,让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温暖了。” 姬辞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最后唇角缓缓地绽开笑容。 到九庭门口的时候,两人便下了车。自姬辞进入九庭结界的时候,陆吾便感觉到了姬辞的气息,早早地就站在了九庭的巨石旁等他。他的表情就像是和亘古不变的九庭一样,沉寂没有一丝波澜。 或许因为活了太久,度过了无数的时光,看尽了世事变迁,沧海桑田,已然失去了太多的所谓的感情与心情。 “主上。”陆吾对着姬辞行礼道,白色的头发从肩膀滑落。 “嗯。”姬辞应了一声,走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问跟在身后的陆吾,“你有没有感觉到深深的身上有什么负面气息?”开明兽喜欢光明的力量,憎恶所有的邪秽之气。自己感觉不到的,陆吾或许可以。 陆吾看了看站在姬辞身旁的云深,半分钟后摇了摇头,“没有感觉到任何的负面气息。”接着有些疑惑地问道,“出了什么事情吗?” 他知道云深在自家主上心中的重要程度,如果云深出了什么事,那么对主上的影响不可小觑。 “嗯。”姬辞想了想还是说道,“深深的身体在不断地衰弱,但是我也感觉不到任何的负面气息,人类的医学方法也束手无策。”说着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我先去天寰了。” 说完便着云深的手往天寰走去。陆吾站在他们的身后,看着姬辞的背影,默默地再次低下头。 姬辞在一边的书案上翻找了许久才找出了几本书,放在云深手边,“深深坐这里可以吗?我去翻翻典籍,看有没有类似的记载。”见云深点点头,姬辞倾身吻了吻他的唇角,笑容清浅。 接着站起身来,轻轻一挥衣袖,原本不大的书房中突然出现了一排一排的书架,数量庞大,远远看去几乎没有办法看清尽头在何处。 它们所在之处显得有些阴暗,像是有历史的沉重气息扑面而来。 “这就是天寰的藏书,只有祀灵师一个人能够打开结界,看见里面的内容,所以里面有很多历代祀灵师的手札笔记,以及杂七杂八的书籍。” 姬辞解释完,就走到了书架之间,回身道,“深深有什么事可以叫我,我在里面可以听见的。”说着就在排排书架之间消失了身影。 云深在姬辞离开后便坐回木椅上,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起来。 才翻看了几页,就听见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云深起身打开门,就看见白衣白发地陆吾站在门口,身边站着文瑶和另一个不认识的黑衣女子。 她的头发用长长的木钗盘起,面容清丽,表情带着倦意,一身黑衣让她的气息十分清冷。 “陆吾,你突然把吾自沉眠中叫醒,就是为了见他?”黑衣女子倚在一边的木柱边,几缕长发落在脸颊边轻轻摇动。她看了看云深,有些不满地对陆吾说道,之后又打了好几个哈欠。 她的动作十分自然,却带着天然的睥睨万物的神色,如一切皆不入眼,意态随风。 “好好好吾知道吾知道。”黑衣的女子见陆吾没有开口,有些无趣地开口,“知道了,这个人类是主上十分看重的人是吧?” 说完将云深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带着审视,接着对云深说道,“吾为女魃,被陆吾叫醒起来看看你。”语调里俱是浓浓的怨念。 这时,从陆吾的背后突然出现了一个粉红色的团子,它十分费力地站到陆吾的肩膀上,对着云深的方向尾巴一甩一甩的。 它四处找了找,但是都没有看见姬辞,于是一下子就没有了精神,趴在陆吾地肩上不再动弹。 “你好,我是云深。”云深温和地对女魃笑着打招呼。他听过女魃这个名字,自上古开始战斗力就十分高强,但是一直都在九庭沉睡着。姬辞也知道她却没有见过。 这时,帝江突然扇着小翅膀从陆吾的肩上飞了下来,窝到了云深的怀里,还很是亲昵地蹭了蹭。 云深看着怀中的帝江,突然想起在梦境中它最后在‘姬辞’身边沉睡的模样,不觉有些失神。 “陆吾,在他的身上吾感觉不到任何怪异的气息。”一直没有说话的文瑶突然开口道。从一开始他就站在陆吾身后,没有发出过什么声音。他今天依然一身湖绿长衫,但是表情却显得很是严肃,和平时的模样有些不一样。 “我也是。”女魃点了点头,脸上的睡意消散后表情显得很是清冷,语气平淡地开口道,“现在看来,应该也不是咒术的原因。” 陆吾之所以找来文瑶和女魃,就是因为他们一个擅长治疗,一个擅长咒术。如果人类的医学是没有用的,那么不外乎这两种情况。 但是现在却两种都不是。 陆吾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姬辞的声音从天寰的深处传来,“这样吗?” 随着轻微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姬辞突然出现在天寰之中,一步一步想着门口走来。 同时,女魃的双眸紧缩,变得更加漆黑,显得凝重异常。 “你是谁?”女魃看着不远处白衣黑发的少年,严肃地问道。她有些震惊与不可置信,但是表情又被浓重的疑惑所取代,看着姬辞的眼神十分复杂。 “我是姬辞。”姬辞对她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姬辞?”女魃低着头看着地上木板的纹路,缓缓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继而又抬起头,目光灼灼,“陆吾给吾说过你接受了姬无央的传承,但是吾却发现,你身上的气息过于怪异,若只有姬无央的力量,是不可能让吾有这样的感觉的。”说着像是陷入了沉思一般没有再说话。 “还是没有发现吗?”姬辞见女魃没有再说话,便看向陆吾问道。他的表情平静,但是心中依然很是失望。 “是的主上。”陆吾轻点下颌答道。开始的时候怀疑是咒术的原因,因为相比于其它因素来说,咒术的伤害程度是最为剧烈而不易被发觉的。 而九庭之中,女魃最为精通此道,因此陆吾直接去找到了正在沉睡的女魃。 只是没有想到依然猜错了,没有发现咒术的痕迹。 “谢谢你们。”沉默了一会儿姬辞才说道,“我再去藏书中找找,或许能发现什么。”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对趴在云深怀里的帝江说道,“帝江,你可以去帮我问一问烛九阴吗?” 帝江听见姬辞叫它,扇着翅膀在半空中旋转了几圈,很是欢脱,就听见一边女魃凉凉的声音,“吾睡了如此年月,醒来没想到帝江你依然是这般模样。” 帝江用屁股对着女魃,摇了摇尾巴不理会她,兀自钻到姬辞的怀里,“勉——”虽然它不喜欢烛九阴,但是它十分乐意帮姬辞和云深。 “谢谢帝江。”姬辞摸了摸它的脊背,“我先进去了。”之后将帝江放到陆吾的怀里,转身走进了天寰。 他身上沾染着古籍的气息,光线在他的背影中留下阴影,让他此时的气息显得有些沉默与疲惫。 姬辞的背影消失后,陆吾收回视线看向云深,“希望您能够康复,我们都会想办法的。”他的语气诚恳,“不仅是为了您,也是为了主上。”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文瑶见陆吾和女魃帝江都走了,对着云深笑了笑,“主上的深深,我会去找更好的方法的,你一定要撑到那个时候啊。”说着摇了摇手,也跟着离开了。 云深站在门口,看着暗色的湖面发了一会儿呆,接着转身进到了房间。又坐到了之前的位置,拿起书翻到没有看完的那一页,觉得心中突然就宁静下来。 他手里拿的是一本风物志,书页已经泛黄,还是线装本。上面画着彩色的插画,像是用植物的各色汁液涂抹而成,穿越过无数时光后依然带着植物的香气。 云深打开就发现上面有着好几种笔迹,应该是不同的祀灵师写下的。云深细细寻找,没一会儿就看见了姬辞的字迹,简洁有力,看着便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太阳即将下山的时候,姬辞才从藏书室出来,他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疲惫,但是很快又隐去了。他看见云深坐在窗边,有温暖的阳光从他的身后照进来,让他的侧脸染上了淡淡的红色,显得温暖非常。 感觉到姬辞的注视,云深从书页中抬起头来,眉眼沾染着笑意,“迟迟的笔记记得非常认真呢。”说着扬了扬手里的书。 看着他站在一边盯着自己发呆,云深有些无奈地又叫了一句“迟迟”,姬辞才“啊”了一声,“什么?”呆呆的样子很是可爱。 云深朝着他招了招手,“迟迟过来,我抱抱。”说完就看见姬辞的脸红了起来,移开视线不敢去看云深。但是还是慢慢地走了过去,坐到了云深的腿上,双臂环着他的脖子。 “深深,我好喜欢你呀。”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姬辞突然开口道。他的声音十分低,像是在说悄悄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是云深还是听的很清楚。 他说完就将自己的脑袋埋到了云深的胸前,只露出了一点点细白的肌肤。 “我也很喜欢迟迟。”云深吻了吻他的发际,声音轻缓,像是午夜里漂浮在空气中的琴音。 夕阳的余晖照到他们的身上,像是古旧的画卷。 姬辞闭着眼感觉着云深的气息,突然一下子坐直身子,双眸像是汇聚了无数的光点,他抓着云深的衣服,“深深,我突然想起谁或许能够救你了!” 他看着云深,缓缓笑开来,眼泪却一点一点地流下,泪珠反射着夕阳的暖光。 ****** 【脑补小剧场】 吃了午饭…… 迟迟:深深我嘴巴上面有油诶!(⊙v⊙) 于是……迟迟直接在云深的白衬衣上将嘴巴擦干净了,白衬衣上一片油渍…… 深深:……-_-||| 迟迟擦完了准备上楼,走了两步转身…… 迟迟:你真是太讨厌了!╮(╯▽╰)╭ 深深:……-_-||| 看着迟迟潇洒离开的背影,深深默了…… 七十二、松延 这时,姬辞突然从云深的身上下来,理了理衣服站在了一边。云深的疑惑还没有问出口,顺着姬辞的视线看去,就发现一个粉色的球状物一上一下摇摇晃晃地从湖面飞来。 帝江趴到云深身边的木桌上,伸直了尾巴,就看见它的尾巴尖儿上卷着一封信。 姬辞伸手拿下来,发现它不知道为什么晕晕乎乎地有些站不稳,翅膀安静地伏在背上,眼看着就要从桌子上面摔下去了。 姬辞一把把它抱在怀里,仔细地闻了闻,有些不确定地说道,“烛九阴给你喝酒了?” “勉——”帝江小声地叫了一声,像是还打了一个酒嗝,醉醺醺地在姬辞的怀里拱来拱去,尾巴一会儿完成圈一会儿打成结。 姬辞仔细看了才发现,它平时虽然也是粉色的,但是今天还要红了一些,温度也要高一些。 “烛九阴到底给你喝了多少酒?而且你都活了这么久了,竟然还会被灌醉?”姬辞看着帝江迷迷糊糊的样子忍不住数落,“他让你喝你就喝?还喝这么多……要是你喝醉了被剥皮了都不知道。” 说着把帝江举起来,与自己的视线平视,“我说的你记住没?” 帝江小短腿轻轻挥了挥,“勉——”十分迷糊柔弱地叫了一声,还带着有些委屈的尾音。 “帝江,我说的是真的,要是你真的被趁机关到什么地方去了怎么办?或者他把你煮了吃了怎么办?”姬辞看着帝江昏昏欲睡的模样有些焦急又有些无语。 余光看见云深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和帝江,有些奇怪地问,“深深,你的表情怎么这么奇怪?” “没什么。”云深忍住笑,他能说他现在才发现姬辞这么啰嗦吗?这个场景总让他觉得姬辞正在教育自己的孩子。 等姬辞收回视线再看向帝江的时候,就发现它已经睡着了。于是姬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嘴唇动了动还是忍住了没有开口。 果然真的好想一掌把帝江拍醒啊…… 姬辞坐下将帝江放到自己的腿上,打开它带回来的那张丝帛,只见上面潦草地写着几个字,“暂无策,有线索必将告知。”落款是一方印鉴,是烛九阴的标记,线条如他人一般,简朴清淡。 姬辞看完后手心突然燃起火焰,将丝帛烧成了灰烬。 “深深,你还记得上一次我离开三年的事情吗?”姬辞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 “记得。”云深点了点头,他当然记得,到现在,他都还能够想起那时的心情。 “我那时因为身体正在接受姬无央的改变,因此接近两年都无法移动。”说着慎重地说道,“那时一直照顾我的是松爷爷,他与先代祀灵师签有契约,因此我面临生死边缘的时候才直接去到了他那里修养。 我在想,他能够消除我身上的部分咒怨之气,想来应该能知道你生病的原因。” 只是不知道,松爷爷会不会帮自己。救自己是因为契约的存在,但是帮自己救云深的话,就已经不是他的分内之事了。 想到这里姬辞一下子站起来,将帝江放在云深的怀里,有些迟疑,“我不知道松爷爷能不能救你,或者有没有方法救你,但是总要试试的。我先进去看看签订契约时的名字是什么。”说着就快步走进了藏书室。 每一个名字都是具有魔力的。只要找到签订契约时的名字,姬辞本身又继承着契约之力,如此便能够找到松爷爷了。若是没有这样的联系,怕是根本就没办法再次去到松爷爷那里。 云深看着姬辞匆忙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趴在自己大腿上正睡得香甜的帝江,突然有一种自己和帝江都被迟迟留在家里的错觉。 这果然是错觉吧? 姬辞站在藏书室中,看着古卷上写着的名字,念动法诀,催动了自己体内的契约之力,就见古卷上“松延”两个字缓缓上升,在藏书室昏暗的光线中发出淡淡的金光。 没过一会儿,寂静的空间响起了熟悉的苍老的声音,“小祀灵师,找老朽所为何事啊?” “松爷爷,还好吗?”姬辞问道,或许是因为想起以前在小屋中时松爷爷的模样,连简单的问好都带上了笑意与愉悦。 “很好啊!”松爷爷的声音很洪亮,“小祀灵师,你现在力量可长进了不少啊!”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次是有事情想请您帮忙。”姬辞想了想,将云深的情况说了出来。不管如何,总要试一试才行。松爷爷能够知道咒怨之气的来历,或许能够得到线索。 “小祀灵师,你说的情况有些奇异。况且我没有亲眼看到,没办法妄下定论。”松爷爷的声音里带着沉思,“如果他足以信任,你将他带到我这里来吧。” “可以吗?”姬辞知道,松爷爷的所在是历代祀灵师的退路,是在临近死亡的时候最后生存下来的机会,这样至关重要的存在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你信任他,那我愿意也信任他。”说着一根松枝突然出现在姬辞身前的桌上,“带着他一起来我这里吧。”说着两人之间的联系便消失了。 姬辞看着眼前能够将自己和云深送到松爷爷那里的苍翠松枝,眼神渐渐坚定起来。这,是最后的希望了。若是还是不行,便是抵上我的性命,甚至万年功力也罢,我也要救深深,让他活下去。 姬辞和云深两人出现在木屋中时,松爷爷正坐在窗下的桌前喝着茶,袅袅白烟,满室茶香。 “小祀灵师来啦!”松爷爷抬头神情慈和地看着姬辞,接着又上下打量了一边站着的云深,眼底有着赞赏,“不错,气息纯净,不错不错。” “松爷爷,初次见您,我是云深,谢谢您对迟迟的照顾。”说着深深地鞠了躬。他的表情诚恳,有着对长辈的尊敬与感谢。 云深知道,若是没有松爷爷的存在,迟迟此时不会如此平安地站在自己身边,因此他对松爷爷很是感激。 “好了好了,你们先来尝尝我的茶,等一会儿啊,我去去就来。”说着指了指桌上的茶杯,接着就起身就先出了门。 姬辞和云深坐到窗前,能够看见窗外茂盛的树林,以及成群的飞鸟。 云深看了看整个房间,“迟迟就是在这里住了三年吗?”这间房的布局十分简单,却让人觉得很舒适。 云深看着屏风后的床铺,想着迟迟就是躺在这张床上近三年无法移动,突然心中就一阵心疼。 “是啊,那时候身体不能移动,就整天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已经熟悉到树上有多少树枝都清清楚楚了。”姬辞微微笑着道,像是那一段时间的所以痛苦与迷茫都已经随着时间而消失了,留下的,只有内心的平静。 云深握住姬辞的手,专注地看着他没有说话,手心的温度循着指尖传递着,姬辞反手回握住他,只觉得心中安静。 因为有你的存在,所以我什么都不惧怕。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房门再次打开来。松爷爷手里拿着一个白玉瓶绕过屏风进来,见姬辞和云深都看着自己手中的瓶子,表情有些得意。 “这可是我珍藏的松露啊,上次给小祀灵师用了两瓶,可是心疼的不行。”虽然嘴里说着心疼,但他的表情可是没有一点的不愿意,更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宝贝一般。 松爷爷坐到两人的对面,看着云深道,“上次小祀灵师过来,我便看出来他心里挂念着谁,这次见着你了,觉得他眼光还不错,嗯,不错。” 说着又加了一句,“比姬幻那小子要好多了。看上谁不好,看上昆吾山结界的梼杌,他是嫌自己死的还不够早吗?” 松爷爷话说的一点也不婉转,都是姬辞和云深都听得出他声音里带着的可惜与愤怒。 或许是因为见过太多祀灵师,了解他们来到这里的不同的原因。每一个逼近死亡的日夜,他都陪着他们度过。这些都让松爷爷对祀灵师就像长辈一样,不是契约的关系,而是另一种情感。 他会因为他们的成长变强而欣慰高兴,也会因为他们的受伤或执迷不悟而感到惋惜与生气。 “云深,喜欢上祀灵师,可不是谁都能坚持的。”松爷爷拿着一根透明的小棒搅拌着玉瓶中的松露,一边严肃地对云深说道,“你就不怕有一天会因为和祀灵师的关系而惹上杀身之祸吗?” 说着他看着云深的眼神锐利如刀,“或许你这一次所受到的痛苦,就是因为祀灵师。” 松爷爷的动作很缓慢,他看着云深的表情,声音带着若有若无的诱导。 “我知道。”云深坦然地直视松爷爷的视线,表情同样慎重。 “从最开始想要和迟迟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了。他是祀灵师,我是家族第三继承人,我们在一起肯定会遇见许多的阻力,来自亲人,朋友,甚至无关的旁人的误解。 我曾经想过,若是世人皆反对我和迟迟在一起,那么我会用绝对的实力让他们不能说出一句反对的话。或者说,他们中的大多数在我的生命中无足轻重,我不需要理会他们。而且,我相信我的亲人我的朋友都会理解我的感情。 或许是他已经面对过死亡的威胁,让他更加的坚定自己心中的想法,他很淡然地说道,“若是因为迟迟的原因,我将只拥有一半的寿命,同样也活不过四十岁,那我愿意和迟迟一同离开这个世界。 有时候我都在想,若是有一天迟迟在三十七岁的去世了,那么这个世界于我来说,到底还有多少值得眷念的?” 云深感觉到姬辞握着自己的手有些颤抖,于是轻轻地反握住他的,十指相扣。 接着有些嘲讽地说道,“至于子息,我还有两个哥哥,他们可以完成家族的延续。所以我的生命里,不需要有妻子或是孩子,只要有迟迟就应经足够了。” 他能够感受到松爷爷对待迟迟的关心与担忧,所以他愿意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告诉他。这些他其实都没有说出口过,但是他知道,就像是他自己明白迟迟的想法一样,迟迟也明白他。 松爷爷点点头没有说话,将白玉瓶的盖子盖上,表情慎重地说道,“我从小祀灵师那里了解了你的情况,但是我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原因,所以现在,我们要一点一点地去找寻让你衰竭的原因。” 说着桌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小木盘,上面有着旋转的纹路,整个盘子散发着淡淡的松香。 “小祀灵师,让他将鲜血盛在这个盘子里,半盘就行了。” 姬辞听了挽起云深的袖子,手指凝成细细的风刃,极为快速地从云深的腕上划去,瞬时鲜血溢了出来。 他看着血流的样子,有些担心地问云深,“深深痛不痛?”他已经非常快地划开伤口了,但是不知道深深感觉。云深看着他担忧的样子,用另一只手捏了捏他的鼻子,摇了摇头,“不痛。” 姬辞定定地盯着盛血的盘子,刚到了一半的位置便瞬间将云深的伤口愈合,看见肌肤又恢复了原样,他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松爷爷在一边看着,眼里满是笑意,有些戏谑地说道,“小祀灵师,当年你躺在床上这么久,骨头都快要碎完了都没有见你这么紧张。” 姬辞听出了他话里的调侃,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看着松木盘中的鲜血,眼里带着询问。 松爷爷也没有再笑他,从白玉瓶中小心翼翼地倒出了一点松露在盘中,之后又将自己小指指尖流出的一滴鲜血滴落到了盘中。 没一会儿,就看见盘中的松露突然像是被烧焦了一般,发出“呲呲”的响声,还有青色的烟雾冒出。而原本鲜红的血液也变成了暗紫色。 松爷爷看着盘中的景象很是严肃,观察了一会儿,又倒了一点松露进去,这一次松露还没有接触到盘中的血液就已经变得焦黑。 “你能够活到现在,也真的不容易。”松爷爷放下玉瓶看着云深,有些沉重地开口,“想来是因为你和小祀灵师朝夕相处了十多年,才让他身体中的灵气渐渐地影响到了你,让你体内的气息纯净。若是换成其余的凡人,怕是不出七日便会暴毙而亡了。” 姬辞紧张地看了云深一眼,又询问道,“松爷爷,可是我下了‘共噬’在他身上的。”若是遭遇到了这样强烈的伤害,不可能不会转移到自己身上的。 “共噬?”松爷爷有些惊讶地看着姬辞,“小祀灵师,你对自己还真是狠得下心。” 说着摇了摇头,又耐心地解释道,“若是谁一爪子下去把他的身体撕成了两半,你下的共噬肯定有用,会转移大部分的伤害到你身上,他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小祀灵师,他这次所遇见的,是‘承命’。” “承命?”姬辞有些疑惑地问道,“什么是承命?” “顾名思义,就是施术者用自己的命作为条件,以此下了咒术。因为施术者付出的代价过于巨大,因此咒术的力量才这样强烈。” “真的是咒术?但是我找过女魃,她并没有看出来有任何的咒术的痕迹。”姬辞手指轻轻敲击着木桌,他相信陆吾女魃他们都是不会欺骗自己的,这或许是从他上一世成为祀灵师的时候就有了的认知。 “女魃她只是施咒厉害,但是若说咒术法阵最厉害的,还是当年你身上咒怨之气的创造者,炎耆。”松爷爷的表情有些复杂,“我研究炎耆的咒术阵法已经太久了,到现在我都不得不赞叹,他在这方面已经到了无法超越的地步。 炎耆和女魃他们两人的段位真的相差太远。炎耆自上古的时候就已经是天地间最为强大的咒术者,这一次他肯狠下心用自己的命作为交换,施下此等咒术,天地间怕是已经无人能解了,包括他自己,亦是无法解开。” “为什么?”姬辞的声音紧绷,他的气息变得冷凝。云深在一边拉住他的手,“迟迟……”他心中也有些失望,但是或许是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有抱很大的希望,所以现在的心境依然平和。 “我还没有说完你急什么?”松爷爷一脸无奈地说道,“关心则乱关心则乱,你这已经不是乱了,是疯都疯了。” “那,有办法吗?”姬辞一只手握着云深的手,有些颤抖。他声音不自觉地带着威压,让坐在他对面的松爷爷都有些震惊。 没想到几年不见,他已经有了如此强大的力量。但是若是这样的力量对上炎耆,也没有全然的胜算啊。 想到这里,松爷爷有些担心。云深已经是他的软肋,而他自身人类的躯体又限制了他力量的迅速增长,若是以现在的状态,对上一直隐在暗处的敌人,怕是凶多吉少。 “办法是有的,但是没有办法根治,只能够暂时控制。但是至少也能让云深数十年内不必再受痛苦的折磨了。”松爷爷直接道,“小祀灵师,你知道羲月一族吧?” “羲月一族?”姬辞想了想,“可是长年守护在常羲诞月之地的羲月一族?” “嗯。”松爷爷点点头,“这一族已守护那里近万年,上古之时便立誓,守护常羲诞月之地与月之阴气。”说着看着姬辞,“若要控制住咒术的伤害,便需要去归月潭,于月出之时在其中沐浴七夜。不过这只是辅助而已,最重要的还是一个东西。” “是什么?”姬辞有些急切地问道。就算暂时不能治好云深,但是能够让云深免于痛苦也是好的。不管如何,他都会找到这件东西。 “这东西有些难以寻到。你可知道计蒙?”松爷爷看着姬辞激动又忐忑的表情,心里难掩叹息。心中有些牵挂的人,对祀灵师来说,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我知道,计蒙上古之时便已经陷入沉眠,无人知道他沉眠在什么地方。” “计蒙有七颗珠子,分别是两颗集天地烈炎之气的炎髓,两颗集阴寒之气的冰魄,三颗集生灵之气的灵源。此次需要的,便是两颗冰魄。” 话音刚落,松爷爷便看见姬辞的身子有些颤抖起来,他的双眸明亮,快速地拿出一个盒子递过来,“冰魄是否就是这一对?烛九阴说这是计蒙的宝物!” 松爷爷看着盒中的冰魄,也不得不赞叹世事巧合,笑着道,“就是这两颗。”如今看来,云深是有救了。 姬辞紧紧抓着装着冰魄的盒子,眼眶又红了起来。他吸了吸鼻子,有些狼狈地用手背擦去眼泪,看着云深,“深深,你终于没事了……”说着突然一下子大声哭了出来。 云深将他抱在怀里,便发现对面的松爷爷已经消失不见了。 “深深……呜呜……”姬辞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哭,云深听着他的哭声,自己眼圈也有些红。 终于有了希望。 ****** 【脑补小剧场】 迟迟:烛九阴!你为什么要灌醉帝江啊! 烛九阴:难道你们有听说过,酒后乱xing么?你说我灌醉他,是要干什么? 迟迟:真的吗?那我先回去了!我要去把深深灌醉!!! 烛九阴:…… 帝江:…… 七十三、姬释 从木屋离开的时候,松爷爷将两颗松脂给了姬辞和云深,“虽然我不希望你们能够用得上它,但是也算是保险起见吧。遇见致命的危险的时候,握住它默念我的名字,它就会将你们送到我这里来。” 姬辞和云深接下松脂,认真地点了点头。 “希望你们下次来的时候,就是来看望老朽,不要再出些什么妖蛾子事了。”说着不等他们开口,就随手一挥,两人便被送回九庭去了。 松爷爷看着两人消失的地方,眼里有些沉重。小祀灵师,希望你能够活下来,好好地活下来。 姬辞和云深再次出现在天寰的时候,就发现陆吾正等在门口。 “主上。”陆吾感觉到姬辞重新出现在天寰中的气息,恭敬地行礼道。 “辛苦了你。”或许是因为云深的事情终于有了解决的办法,而走之前松爷爷也帮云深抑制了体内的咒术之力,让他在短时间内不再承受痛苦的折磨,这让姬辞的语气都显得要轻松了些。 “这乃属下分内之事。”接着又说道,“白家家主通过纪瑚传话,希望您回来之后立刻去找他,说是有要事。” “嗯,我知道了。”姬辞点点头,想了想吩咐道,“我近日要去诞月之地,不知道需要耽搁多久,九庭中的日常事务你就代为处理了吧,若是有要事可以让青鸟来找我。” “是。”陆吾点头表示明白了。 他从姬辞的气息就能判断出来,这一次应该是找到了治疗云深的方法,不用推测也知道这一次去诞月之地应该就是为了云深。 想到这里,他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主上如此看重云深,若是云深出了什么事,或是真的去世,那么他都不敢想象主上会变成什么样子。 姬辞和云深走到九庭外的时候,就看见纪瑚等在门口。 “出了什么事?”两人上了车,姬辞直接问道。若是一般的事情,白修不会这么着急地让纪瑚通知陆吾。 “是关于您和三少的事情。”纪瑚一边开车一边回答道,“修少爷让我通知您,您和三少的事情,姬家有所动作了。” “有所动作?姬家?”姬辞眼睫微微下垂,语气里有着说不出的嘲讽,“他们想要怎么做?” “姬家家主姬展召集了几位前长老,并且向各家家主都下了请柬,邀请他们在今天中午的时候在姬家主宅商议要事。据情况分析,姬展应该是想要将你和三少的事情公开,并且姬漪和姬菀也会出现。”纪瑚的声音很克制,但是任谁都能够听出他的怒意与嘲笑。 自不量力,便是如此吧? “你一直等在这里吗?”姬辞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转而问道。 “是的,昨天的时候修少爷告诉了我这件事,我就到九庭来找您,但是陆吾说您不在,并且不确定您多久能回来,所以我就一直等在前庭。”纪瑚说的很平淡,只是解释一般。 他一直都以一个优秀的侍者的标准要求自己,可以说他陪着姬辞长大,比旁人更加的明白作为祀灵师的苦与痛。 姬辞点点头,“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他们应该也聚齐了吧?”说着笑了笑,“正好,一次说清楚,懒得我再出面。纪瑚,直接去姬家。”说道最后,语气也锐利起来。 纪瑚点点头,宾利变了方向,向着姬家主宅所在的方向驶去。 姬家主宅。 议事厅中,姬家家主姬展坐在主位,身后站着姬家继承人姬扬,以及姬菀和姬漪。 楠木椅分列两边,一边坐着天璇、天玑两人,玉衡与摇光没有依约前来,而天枢长老直接拒绝参加这一次的聚会。 另一边坐着的依次是秦、云、白、纪四家的家主,云泽、秦与与纪洵也分别以继承人的身份站在三家家主的身后。 “这次邀请各位前来,是想要商讨有关祀灵师的事情。”姬展端起手中的茶杯,缓缓地喝了一口茶。他今天身着深青色长衫,衣摆处绣着青竹。弹此时看着众人的神色严肃而慎重。 在场诸人没有说话,安静地等着他的下文。祀灵师自古出自姬家,能够说出“商讨祀灵师相关事宜”这样的话的,怕是也只有姬家家主了。就是不知道这一次他将各家家主聚集起来,到底是什么打算。 “在座的各位都知道,这一任祀灵师姬辞自六岁起,便住在了云家。云老先生,这是否是事实?”说着姬展直直地看向云老先生云济亭。 “确有此事。”云老先生点头道。他穿着玄黄色双排扣云纹外衣,手边拿着一根乌木杖。祀灵师住在云家这件事本就不是秘密,当年也是九庭长老与姬家没有反对的,因此并不需要过多的隐瞒。 “那么,老夫曾以姬家家主的身份去拜访云家家主,商议姬氏一族嫡系女姬菀与云深的婚事,可否是事实?”姬家家主继续问道。这一问题一出,让在座的几人都有些惊讶。 姬家家主是想要和云家联姻?甚至人选还是嫡系女姬菀。 可是云深虽然是姓云,但是谁都知道他只是云老先生的外孙,他家族的根基在欧洲,那么姬家为什么会选择云深而不是选择云泽?还是因为相较于云泽来说,云深的关系与祀灵师更加密切? 姬家与祀灵师姬辞不和的传闻不是一两天了,而姬辞驱逐长老的行为渐渐让大家都感觉到,这一任的祀灵师,除了与云家较为亲近外,几乎不接近任何家族。而他的手腕强硬,不受各方势力的影响。 如此看来,若是姬家想要拉近与祀灵师的关系,最为便捷的方法便是与云深订下婚约,而为了表达诚意,于是订婚的人选只能是嫡长女姬菀。 秦与与纪洵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有些担忧。姬家家主一来便以此事作为开场,这一次议事,怕是对云深和姬辞都有不利。 两人隐蔽地看向白修,发现他坐在椅子上镇定地喝着茶,毫无情绪的起伏。于是秦与与纪洵也各自垂下视线,没有再表现出情绪来。 “确有此事。”云老先生再次点头道,“当时我的回答是,云深的婚姻大事需要他的父亲的首肯,因此我建议姬老先生直接去找云深本人。” 云老先生也大致明白姬展打的什么主意了,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想要怎么收场。 “云老先生没有否认就好。”姬展说着又询问坐在一边的天璇与天玑,“老夫听闻,在祀灵师昏迷期间,众位长老去找云深要求面见祀灵师,结果不仅没有见到,云深还叫出了数人以枪支相对,可是事实?” 在场有几人听了心中有些惊讶,九庭长老的地位一向很高,因为他们身后代表的是九庭,几乎没有人敢对他们如此。 看来,要么就是云深自身实力已经让他不惧九庭,或者就是,祀灵师对他的支持。 “这确实是事实。”天玑点头,表情气愤,“当日十年祭祀即将开始,祀灵师昏迷不醒,吾等心中甚为担忧,想要去面见祀灵师,但是遭到了云深的阻止,险些丧命。” 白修看了看姬展满意的眼神,没有开口。他知道,以自己和姬辞云深的关系而言,现在说什么都只会对他们更为不利。只希望纪瑚那边早一点将消息告诉云深和姬辞。 “老夫心中一直都在犹豫,要不要将此事说出来。若是开口直言,怕是颜面无存,但是作为姬氏一族的族长,老夫有这个责任,将祀灵师姬辞的真正面目告诉各位。” 说着,姬展的表情十分的痛惜与遗憾,他有些沉重地开口,“当日老夫带着孙女姬菀去拜访云深,想要商谈婚事。男女婚事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老夫只是想要知道云深贤侄的想法,若是他另有钟意之人,老夫必定不会强人所难。” 说着,他看了看一边站着的姬菀,带着怜惜,“可怜我家姬菀,竟是被吓得半月都无法安眠。” “可是发生了何事?”一直闭着眼的天璇睁开眼问道,他的眉头皱成了“川”字,有些疑惑。 “老夫提及姬菀与云深的婚事,祀灵师却突然将长剑架到了老夫的脖子上。”他说着,表情痛心无比,“他的父母去得早,年纪还小的时候就被送去了九庭,身边也没有长辈教导,想来如此才会长成现在这般的性格与处事方法。” 秦与听了,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连他都已经听出姬展的言外之意,不就是说姬辞从小没人教吗?一边的纪洵悄悄地伸手握住秦与的拳头,他依然低着头看着脚下,眼神平淡。 秦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按捺下心中的怒火。现在不管心中有多愤怒,都不能表现出来,不然,便会成为他讨伐姬辞的借口。 “这可是目无尊长,暴虐成性!”一边的天玑突然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肃声道,“姬老先生,您可是他的亲爷爷,他竟然这样对您?况且姬菀小姐身为女子,又是他的姐姐,他竟然也敢当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 说着声音不断提高,“如此之人,我们怎能寄望于他,能够造福万民,保我九州?” 白修依然沉默不语,而资历最高的秦家老先生也默默地喝着茶,像是置身事外一般。一边的白老先生握着乌木杖,微微闭上了眼。 姬展看着没有反应的几人,心里有些嘲讽,如此怕事,怪不得千百年都只能屈居人下!若非用得着你们,老夫根本就不会正眼瞧你们一眼!虽然他心中甚为不屑,但面上依然表情沉重。 “老夫如今平安地坐在此处,想起当时的场景,依然是无比心寒。”姬展摇了摇头,“那一段时间,老夫每夜每夜地辗转难眠,原本以为他只是因为缺少长辈的教导而心性较为冲动,但是最让我震惊的,却还有其他的事情。” 见在场的人都看着自己,姬展对一直站在身后的姬菀和姬漪说道,“将你们那日的所见所闻再给在场的长辈们说一遍吧。”说完无比疲惫地闭上了眼。 姬菀和姬漪上前几步,对着在场的长辈行了礼,接着姬漪开了口。 “晚辈姬漪,这件事情三年前便一直埋藏在心底,原本以为再也不会说出口,但是目睹祀灵师的性情,让晚辈知道,晚辈有义务将真相公诸人前。” 说着像是鼓起勇气一般,“三年前,就在祀灵师拒绝姐姐姬菀和云深联姻之后的几日,晚辈与姐姐想要去问云深到底是为什么会拒绝姐姐。 在去的路上遇见了祀灵师。他十分直接地威胁我和姐姐,不要再妄想嫁给云深,不准再提与云深婚事相关的任何事情。 那时我心中不服气,想要再去问云深本人,结果便撞破了他们的秘密。” 姬漪低着头条理清晰地讲述着,没有人能够看见她的眼里满是兴奋与报复的快感。她突然想起爷爷所说的,一定不要表现出强烈的情绪,直接叙述就好,内容一定不要添油加醋,看见什么说什么就好。 于是姬漪冷静下来,语气带着淡淡的惊讶与失望,“我和姐姐走到云深的宿舍楼下,就看见云深和姬辞正拥抱在一起,十分亲密地接吻。 我们当时十分的震惊,这时祀灵师发现了我们,他看着我们的眼神像是将要将我们置于死地。因此我和姐姐迅速地逃开了。 我担心这件事情传出去后,我和姐姐将会面临死亡。所以一直都藏在心里没有说出来。可是如今,我必须说出来,否则我的良心会一直不安。” 姬菀站在一边一直低着头,她听见姬漪说完了,也开口道,“晚辈姬菀,妹妹姬漪说的都是事实,实乃我和妹妹两人亲眼目睹。” 说完,两人便又站到了姬展的身后。 白修看着坐在主位的姬展,眼里是沉思。姬展他应该知道,若是这件事情传了出来,对祀灵师的名誉是极大的损伤,甚至有可能姬辞作为祀灵师的品性与能否被信任都会遭到众人的质疑。那么,到底是什么让他有这样的胆量,将这件事说出来? 他真的不怕,姬家失去了祀灵师的信任从而一蹶不振吗? “所以今日,我在此提议,免去姬辞祀灵师之位。”见在座的人面上俱是惊讶与深思,姬展适时开口道。 “姬家家主,九庭需要祀灵师坐镇,十年祭祀虽然尚有几年但也需要祀灵师。若是此时免去了现任的祀灵师,九庭与祭祀大典又当如何? 况且,祀灵师并非人为任命,而是与天道直接签订契约。”秦老先生突然开口质问道。他心中对姬辞与云深的事情也很惊讶,他并不认为这件事是姬展捏造的,因为看自己孙子没有丝毫惊讶的表情就知道,这应该是事实了。 “祀灵师自古便出在姬家,若是没有继承人,老夫自然不会如此莽撞地提出这个意见。” 说着对门外静候的仆人吩咐道,“去将姬释带来吧。”此时他的表情依然威严,眼底却有了不易察觉的得意。 秦与与纪洵对视了一眼,都有些疑惑,这姬释又是谁?之前关于这个名字,没有传出任何的风声,想来定是姬家将所有的消息都隐藏起来了。不知为何,他们两人都有些不好的预感。 这一次,姬展真的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了。 没过多久,屋外便响起了很轻的脚步声。随着脚步声的靠近,众人最后看见一个穿着白色深衣的小男孩儿出现在了门口。他一步一步地走进众人的视线,表情平静,没有紧张忐忑,完全就不像这个年龄的小孩儿该有的模样。 看着这个小男孩儿,天璇与天玑突然觉得自己像是看见了当年的姬辞,他们都是如此的面无表情,眼神沉静,根本就不像一个孩子。 “孙儿姬释,向爷爷问安。”童声清脆,接着又向在座的长辈致意。他礼仪得当,显出了十分良好的教养。 “姬释,将你的手心张开,让两位长老看看吧。”姬展温和地说道,姬释一双漆黑的眼睛看向他,随后走到天玑与天璇的面前,缓缓地张开手。 “红莲印记?”天玑惊呼出来。他有些震惊地看向姬展,开始的时候姬展找到他,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但是根本就没有提到姬氏一族已经诞生了一个拥有红莲印记的孩子。难怪姬展当时如此的信心满满,姬释,当真是他最为有力的筹码。 “你确定?”白修端着茶杯的手一僵,猛地看向天玑,“你确定是红莲印记?” “确定。”天玑点头,“除了祀灵师,不会再有任何人的手上会出现红莲印记了。”说着,看着姬释的眼神里带着恭敬。 姬释没有再理会他们,他默默地站到了姬展的身旁,双眸清冷的神色,像极了姬辞小时候的模样。 “姬释乃我姬氏一族的嫡系,去年手心浮现了红莲印记。自古以来,都是现任的祀灵师到了三十岁后,我族中才会出现祀灵师继承人。 但是这一次,现任祀灵师姬辞方二十岁,却已经诞生了祀灵师的继承者,可见,天道亦不能容忍姬辞继续作为祀灵师存在下去。 下一任的祀灵师已经出现,因此我提议,由姬释继任祀灵师之位,免去姬辞祀灵师之职。” 姬释站在一边,表情没有一丝波动,他双眸像是古井一般,没有光亮,像是正在商议的事情与他没有丝毫的关系一般。 “祀灵师的继任,事关姬氏一族与九庭,以及天下人的利益,现在,这样的事情,应该与现任祀灵师商议才是。”云老先生说道,他握着乌木杖,表情有些沉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我们也无法多言。” “我也认为应当参考现任祀灵师的意见。”一直没有说话的纪家家主纪文开口道。他是在父亲与两个兄长被九庭关押后才匆匆继承了家主之位的,原本他不应该越过云家与秦家两家家主开口的,但是作为始终忠于祀灵师的家族,他认为自己必须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你们,是在找我吗?”姬辞冷淡的声音突然从屋外传来,接着就看见姬辞与云深两人进了议事厅。 姬辞环视室内,最后视线落在了站在姬展身边的小男孩儿身上。他的双眸微凝,不由自主地带上了杀意。 姬释也回望着他,双眸有了更深的冷意,随后又回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他定定地看着姬辞,心里默默地说道,你,便是姬辞吗? 姬辞收回视线,气息平静下来,随意地挥手,便凭空出现了两张椅子,正对着主位。 姬辞坐了下来,“找我什么事?” 云深看了看秦与三人,发现他们都有淡淡的担忧。 “姬辞,你来的正好。”姬展脸上的表情有些漫不经心。他看着姬辞的眼神带着恨意,姬辞带给他的耻辱,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姬展,谁允许你叫我的名字的?”姬辞眉眼清淡地看着他,周身却带着浓重的威压。霎时,整个议事厅都充满了来自姬辞的强烈的压迫感,其中姬展甚至感觉到有一股鲜血将要从嘴角溢出。 姬展压抑住自己喉间的腥味儿,低低地叫了一声“姬释”,但是姬释没有理会他,他正眼神专注地看着姬辞,像是在感觉着什么。 姬展心中因为姬释的不理睬有些怒意,但是还是忍住了。姬释是他手中的王牌,不能出现一点的差错。 数秒后,姬辞轻轻挥了挥手,室内众人瞬间感觉身体周围的压迫感消失了,不禁舒了一口气。 “说吧,找我什么事?”姬辞看着姬展,有些不耐地问道。他没有掩饰他对于姬展的厌恶,也不屑掩饰。 “姬氏一族已经出现了祀灵师继承人,而心性暴虐,目无尊长,肆意妄为的你,也应该让出位置了。当然,或许不做祀灵师了,你正好可以和云深双宿双栖了,是吧姬辞?” 姬展带着鄙夷的话音刚落,只听一阵剑啸,一把长剑直接钉到了姬展的耳旁,众人能够清楚地看见,被剑气斩断的一缕头发缓缓地飘落在地。 一时间,议事厅中安静无比,气氛紧张,甚至可以听见各自的呼吸声。 当每个人都注意着仍旧嗡鸣的长剑,惊讶于姬辞的行为时,没有人看见,姬释的眼里闪过一阵金光,带着笑意。 ****** 【脑补小剧场】 迟迟:脑残什么的,果然就是闹心啊~╮(╯▽╰)╭ 深深:但是他们有一句话说对了(⊙v⊙) 迟迟:什么?(⊙o⊙)? 深深:我们双宿双栖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翩翩飞吧╭(╯3╰)╮ 迟迟:你好肉麻好恶心……但是我好喜欢……╭(╯3╰)╮ 作者君:你们……要不要这么肉麻要不要这么恶心……-_-||| 迟迟&深深:不要用QY体说话好吗!!! 七十四、让位 “姬展,看来上次,你还是没有记住教训。”姬辞说完,众人就看见长剑像是有意识一样飞回到姬辞的手边,嗡鸣声带着阵阵寒气,直直地刺向众人的心底,唤起最深沉的恐惧。 “姬辞!你……”姬展指着姬辞的手有些颤抖,但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满脸愤恨地住了口。 “如此之人,怎能做祀灵师!”一边的天玑突然高声道,当然,如果忽略他声音中的恐惧的话,会更加有气势一些。 姬辞似有似无地看了天玑一眼,眼神像是仍带有明显的杀意。天玑只感觉背上的冷汗即将要浸透衣衫了,他的双腿有些抖,但是还是坚持站着。 如果不将姬释扶持上位,这一辈子他都别想再恢复长老的位置。 想到这里,天玑咽了咽口水,继续厉声说道,“姬辞,你的种种作为让我们无比失望。现今已经出现了祀灵师的继任者,你还是自觉的退位让贤吧。” 姬辞看了看姬展,又看了看站在一边安静无声的姬释,“祀灵师的继承者?”接着问道,“你们说的,是他?”纤长的手指直直指向的便是姬释。 “他的掌心已经浮现出了红莲印记,乃是天道选定的祀灵师继承人。”姬展的语气中有着隐约的得意,他看着姬辞,嘴角的肌肉自然的向上牵动,“所以天玑长老说的好,姬辞,你还是退位让贤吧。” “让?”姬辞有些嘲讽地看着姬展,语气莫测,“姬展,若是我不让呢?”他的神色带着莫名的情绪,像是讽刺,又像是嘲笑,但是独独没有不舍与愤怒。 接着姬辞没有理会姬展,直接对一边的姬释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自己是最清楚不过,当然,这位子我定会给你。”姬辞的眼神带着笑意,但是更深的却是警告。 刹那间,姬释只觉一股异常凌厉的气息朝着自己涌来,如同滔天巨浪。他知道这是姬辞在警告自己,让自己明白两人之间的力量差距。 姬释看着漫不经心的姬辞,突然觉得他知道所有的事情,但是却没有揭穿。 不,姬释抿紧嘴唇,不管如何,他必须要得到祀灵师的位置,必须。 姬辞说完便站起身,“姬释,不要动我护着的东西,若是你敢动一分一毫,不管是谁,都救不了你。”姬辞意有所指地说道。 接着转身直接拉住云深的手,背对着众人,微微侧过脸,“或许我需要再对你们说一遍,云深就是我的逆鳞,你们谁要是敢对他出手,我一定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此时,漂浮在他身边的寂灭长啸突起,剑气袭人。 离开姬家主宅,姬辞与云深上了宾利,直接回了华庭。 “迟迟为什么直接将祀灵师的位置让给了姬释?”云深看着陷入沉思的姬辞问道,他知道迟迟肯定有自己的理由,但是想来这样的行为肯定不只是自己疑惑,白修他们也难以理解吧?这样直接地将祀灵师的位置“让”给姬释,或者说交给姬展,真的没有关系? “他们想要这个位置我可以给,与其我与他们争夺这个位置,还不如我直接让出来。”姬辞看着云深,眼里有着寒意,“姬释的来历我只是有些猜测而已,绝不会像是姬展所认为的那样。 深深,姬释这个祀灵师所带给姬家的,绝对不会是好处。我们可以看看,他们的结果到底会如果。” 云深看着姬辞满脸的笑意,突然觉得迟迟恶毒起来也还是让自己心生欢喜。这就是坐山观虎斗吗?还是根本就不是老虎,而是看姬家如何地自食恶果? 想来,必是一出精彩的大戏。 两人刚回华庭不久,白修三人便到了。 “阿辞,你为什么轻轻松松地就把位置让给那个小鬼啊?我还以为你们要打一场呢!” 秦与一走到二楼就问道,很不能理解姬辞的做法,在他看来,祀灵师这个位置是属于姬辞的,怎么能轻易地让出去?就算要让出去,也先要把那个小鬼和那个老头子打一顿! 想到这里有些激动地揉了揉拳头,“阿辞,我们一起去把他们绑了吧,狠狠打一顿!”说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姬辞。 “你除了吃饭和打架,能想点儿别的吗?”纪洵踢了他一脚,有些嫌弃地说道。 秦与看了他一眼,笑着道,“不能。”这两个字出口,连一边站着的白修都笑了出来。阿与的脸皮真的是越来越厚了。 几人坐了下来,就听见姬辞说道,“就算我把这个称号让给他,他就真的成了祀灵师了?” 姬辞看着秦与恍然大悟的表情继续说道,“祀灵师并不是有一个称号就行了,自身的灵力与九庭的支持缺一不可,甚至还有各族各神兽的承认,这才是祀灵师。而九庭的支持,可不是那几个长老就能够代表的。” “那姬释,到底是不是祀灵师继承者?”白修问道,这也是他们无法想明白的事情,祀灵师自古出自姬氏一族,如今姬家推出了姬释作为祀灵师的继承者,那么这个继承者到底是真是伪?而姬辞如此直接地放掉了祀灵师的位置,肯定有自己的考量。 “不是。”姬辞摇摇头,“旁人并不知道,祀灵师和继任者之间一直都有着一种联系,双方都能够感知到这种力量。当年我和上一任祀灵师姬幻之间就有这样的感觉,但是和姬释,并没有。” 说着有些嘲讽,“不知道姬家到底是去哪里找来的人族与妖族的混血,直接让他用妖力在掌心凝成了红莲印记。” 几人都明白明白过来,姬释因为与姬辞同样的红莲印记而有了继承者的身份,只需要霸占住这个位置,等到日后有真正的继承者降生,便能够直接上位。 “可是如果到了祭祀的时间,没有真正的继任者降生怎么办?”白修眉头微微皱在一起,他觉得姬展过于冒险,要不就是他过于自负,那么,到底是有什么样的力量让他这样的信心满满,确定一定不会出现祭祀大典上没有祀灵师的窘境。 “先代祀灵师的手札上曾经记载过一种出现继任者的方法。”姬辞看着袅袅冒着热气的骨瓷杯,眼神带着寒意与思索,“杀了现任的祀灵师,或者在任祀灵师暴毙而亡,那么继承者就会在七天内出现。这也保证了祀灵师的传承。” “所以,或许已经有人承诺过姬展,在一定的时限内,迟迟一定会死。”云深顺着姬辞说下去,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摩擦着细滑的杯身,“姬展虽然自大,但是他在做事的时候总是思虑周密,所以这一次推出姬释这个筹码,肯定不会让自己在最后功亏一篑。” 几人都有些沉默,若是他们的猜测与推论都是成立的,那么姬辞将会面对的,便是死亡。 沉默良久,姬辞突然开口道,“我明天就会和深深启程离开京城,已经找到暂时控制深深身体恶化的方法了。”他看着几人又惊又喜的神色,眼里有了笑意。沉默的气氛一下就被打破,连空气都变得温暖起来。 “真的?”秦与一下子高呼起来,他看看姬辞又看看云深,“别他妈骗我!”他脸上是狂喜的表情,但是又有些难以置信。 “是真的,没有骗你们。”云深看着他的模样温和地说道,“虽然只是暂时控制,过程也有些复杂,但是真的有办法了。” 这时,白修突然站起来,极为迅速地转身走出了房间。 “别看了。”纪洵眼圈也有些红,他恶狠狠地对看着白修的背影满脸疑惑的秦与说道,“阿修出去哭了,等他哭完了就回来了。” 说着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眼里的泪意憋了回去。 “你们都是些爱哭鬼,这么高兴的事儿,你们哭什么?”秦与嘲笑地看着纪洵,表情有些得瑟。 “爱哭鬼?”纪洵斜睨了他一眼,“秦与,谁爱哭鬼啊?当初是谁知道阿深这么严重,嚎啕大哭,把路边的小孩都吓跑了?” “是谁都有可能就不可能是爷!”秦与斩钉截铁地说道,但是对上纪洵的眼神又有些躲闪,“是哭了,但是谁把小孩儿吓跑了?” 但是不管怎样,阿深,你没事了,真好。 过了近十分钟,白修才重新进来,除了眼中有淡淡的血丝外没有其他什么不同。他走过去沉默地抱紧了云深,没有说话。 或许沉默,便是此时心情的最好诠释。 临走的时候,姬辞嘱咐道,“我和深深离开这段时间你们就不要去理会姬家与姬释了,不管他们因为什么来找你们,都不要理会。 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会直接吩咐青鸟来告诉你们,除此之外的任何消息都不要相信。”姬辞有些沉着地说道,“有什么事情就来找纪瑚,他会帮你们的。” 三人点点头,他们都明白,祀灵师十分突然地更换,但是新任的祀灵师空有称呼却没有实权,想来总会有那么些人会找到自己三人的。 “嗯,你放心吧,这里有我们,你们就专心地治病,治好了就好好地回来。”纪洵刚说完,就听见秦与豪气无比的声音,“等你们回来了,我们再吃一次烤肉,给你们接风洗尘!”说到肉,他连眼睛都亮了起来。 纪洵又踹了秦与一脚,“有点儿出息行不?一天就知道肉!” 秦与摸着后脑勺嘿嘿笑了两声,也没有辩解。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姬辞就带着云深到了九庭。太阳刚从云海中升起,带着温暖的光芒。姬辞看着云深一侧的脸都染上了淡淡的红光,心里突然就觉得分外安心。 此时的九庭十分安静,帝江去了烛九阴那里,而当康的修为正处于一个突破期,因此仍旧在结界中沉睡着。到了后院,只有陆吾与凫傒等在那里。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密切监视着姬释。”姬辞严肃地吩咐着陆吾,陆吾点头应下。 对于九庭的神兽而言,只有继承了洛书之人才是真正的祀灵师,否则他们不会承认。 他们本是自上古便存世的神兽,在一定程度上服从祀灵师大部分是因为签订契约的缘故,他们拥有着世间至高的力量,除了祀灵师,他们根本就无须屈居人下。 “遵命,主上。”陆吾点头应下,“这一次还是您单独带云深去吗?” “嗯,这一次没办法乘坐云车,直接通过传送法阵去到诞月之地的边缘,再步行过去吧。”姬辞最后格外严峻地说道,“保护好九庭,遇见紧急的情况,我赋予你可以直接封闭九庭的权利。” 封闭九庭是需要祀灵师的认同的,因为姬释的出现,姬辞总有些不好的预感,他直觉这件事和重黎脱不了关系,但是深深的情况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所以,他直接就批准陆吾在紧急的情况下可以关闭九庭,不管是神兽妖魔还是人类都无法再出入其中。 陆吾与凫傒同时半跪在地,齐声道,“定不辱命,望主上此行顺利。”姬辞点点头,之后便握着云深的手离开了。 天寰。 “传送法阵的感觉不是很好,但是速度非常快,可以节约很多时间。”姬辞一边说着,手中出现了一个卷轴,他将其抛到半空,就看见卷轴自动打开来,出现了一副山水画。 “那上面画的便是诞月之地。”姬辞解释道,随后卷轴上面的图画渐渐从画纸上脱落,随后不断变大,落到了两人的脚下。 感觉到一瞬间极度的眩晕,云深再次睁开眼,便看见自己正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四面都是高大的树木,树干上还长有青苔,空气中带着湿润的气息与树木的芬芳,但是奇异的是,四周连鸟叫的声音都无法听到。 像是一个亘古安静的世界。 “这里便是诞月之地的附近,往深处走,便是羲月一族的领地了。” 姬辞看了看四周解释道,接着将准备好的厚外套披在了云深的身上,细心地将束带打结,又将扣子一颗一颗扣好,“这里聚集着世间最纯正的阴气,要是不阻隔的话,你还没有走到那里就已经冻伤了。” 说着踮着脚尖咬了云深的下巴一下,“我加了很多的法阵在这件衣服上的,千万不要脱下来。” “好,不脱下来。”云深拉了拉衣服,笑着点点头。自从姬辞知道自己可以治好后,连语气都要比以前轻松了许多。那段时间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但是云深知道,他的心里到底有多恐惧,多自责。 丛林之中四面都是古老的树木,地上长有各种各样的植物,视野之内根本就没有可以通行的路。 姬辞一手牵着云深的手,不再掩饰自己周身四溢的灵气与煞气,随后云深就发现,姬辞所到之处,所有的植物都像是有了意识一般,十分自觉地让出了一条可供两人通行的路来。 寂灭现出了剑身飞在姬辞的身边,像是十分喜欢这里的气息一般,在树枝之间飞来飞去,有时候还会用剑尖挂着几串野果送到姬辞与云深的面前,但是其中几乎都不能吃就是了。 “为什么这里要叫做诞月之地?”云深一边走一边问道,“这里是月亮诞生的地方吗?” “也可以这么说。”姬辞想了想解释道,“据古卷记载,一个名叫常羲的女神在这里诞下了月亮,从此月亮便是从这里升起。 据传这里自上古便被称为诞月之地,而此地是羲月一族的领地,他们世代守护着这里封存的月之阴气。” “月之阴气?”云深疑惑地问道。他看着四周,丛林密布,所见皆是他没有见过的植物。他们形态奇异,多数都散发着异香。 “嗯,其实月亮诞生之初只是一团气体,那便是最初的月之阴气。此后,每过一千年,月充盈后便会释放一次多余的月之阴气,这些阴气都被封存在诞月之地,由羲月一族守护着。月之阴气乃是世上至阴之气,力量极为惊人。” 姬辞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云深不断地走向丛林的深处,前方的植物纷纷让出了一条路,而身后的路又在他们走过之后缓缓合拢,无声无息。 云深发现,林中除了自己和姬辞的声音,以及寂灭发出的响声之外,再没有了其余的声音。这里,就像是一个失去了声音的世界,带着诡异的沉寂。 “诞月之地以及其周围有着极为强大的禁制,无关之人不可接近,只有祀灵师能够无视禁制的阻碍自由行走,因此这里才会这样的安静。” 姬辞看见云深疑惑的表情解释道,“其实我也没有见过羲月一族的人,据说他们所有的族人都美貌异常,如皎月之辉。” “他们终身都无法离开这里吗?”云深突然问道。 “嗯,他们一族的使命便是守护着月之阴气,因此万年,都无法踏出这里一步。别人进不来,他们也出不去,这里,便是他们全部的天地。”姬辞说着也有了些叹息。 或许就像是昆吾山的梼杌一样,终其一生只能困在结界中,再也不能接触外面的世界。 因为路途遥远,在诞月之地又无法使用移动的法诀,只能一步一步地行走。天渐渐黑下来的时候,云深和姬辞靠着一棵巨大的古树准备在这里休息。 古树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粗壮的根茎自地下冒出,方圆数十米都是它的根。姬辞和云深找到了一个可以容纳两人的空隙,在那里将火堆悬浮起来,火光温暖。 周围安静,没有了熟悉的鸟叫虫鸣,火焰燃烧的声音十分清晰。 “深深,你看,这里有着两个月亮。”姬辞指着天上,云深抬头,便看见天空中悬挂着两个明月,一圆一缺,却都同样的光芒柔和,在墨色的天幕中如玉石一般,让人见之悦然。 “很美。”云深将姬辞揽到自己的怀里,轻轻地抱着他,两人的头靠在一起,云深微微低头,就看见月的清辉全都落入了姬辞的双眸一般,让他心有悸动。 “嗯,深深,等我们找到了归月潭,阻止了你身体的恶化,我们就再在这里休息几天,看看双月的美丽好不好?据说每一个晚上两个月亮的景色都是不一样的。” “嗯,你说好就好,去哪里我都陪你。”云深低下头吻了吻姬辞的唇,气息温热。 或许是夜晚太安静,让两人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深深,你的心跳的好快!”姬辞认真地听着,十分惊讶地仰头看着云深说道。 云深有些无奈,拉着他的手放在他自己的胸口,“你自己感觉一下,你自己的还不是跳得很快。” 姬辞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只觉得掌心下的跃动越来越快,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云深的双眸在火光的映照下温柔缱绻,他专注地看着姬辞的面容,声音轻柔地像是怕惊扰了这宁静的夜,“迟迟,我可以吻你吗?” 姬辞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他沉默着没有回答,却十分主动地将自己的唇靠到了云深的唇上,那一刻,遮挡着双月的云被风拂开,月光如练,尘世安然。 火光悬浮在空中,古树巨大的枝干上映着两人紧紧相依的身影,像是早已融为了一体般。 ****** 【脑补小剧场】 深深:迟迟为什么不揍他们一顿呢?(⊙o⊙)? 迟迟:脑残什么的,残着残着就死了,好需要我动手么╮(╯▽╰)╭ 深深:好吧……虽然我不能理解什么叫残着残着就死了……( ⊙o⊙ )||| 迟迟:就是脑残到了一定程度 自然就死了……╮(╯▽╰)╭ 深深:虽然不懂,但觉得好贴切的赶脚~(╯▽╰) 七十五、诞月 第三天的时候,姬辞和云深两人才终于离开了边缘之地,到了作为界限的深渊前。 诞月之地是一处悬浮在半空的岛屿,下端如尖锐的锥形,四面有河流如玉带一般流下,落入岛屿下方的深渊中。从深渊边缘仰望,可以看见漂浮的岛屿上有着原野河川,上空还有云气缭绕,有如云端。 “诞月之地就在上面!”姬辞看着巨大的岛屿,一向平淡的语气中也有了波动,他紧紧抓着云深的手,指尖有些颤抖。 “我们应该怎么上去?”云深看着悬浮着的岛屿,又看了看满眼激动的姬辞,有些无奈地问道,说着伸手捏了捏姬辞的鼻尖,“还没上去呢,怎么就这么激动?” “你不激动,就不允许我激动啊?”姬辞小声地“哼”了一声,随即拉着云深走上前,周围的空气像是在辨识的姬辞的气息,之后,云深就看见在身前三步远的地方出现了一道白玉筑成的台阶,一直延绵到云端的岛屿之上。 “走吧,我们沿着玉阶上去,这是唯一能够通往诞月之地的路。”姬辞握住云深的手,先一步踏了上去。 两人走在云雾之间,看着逐渐变小的森林,才发现在其中穿行了三日的森林一直被笼罩在一个圆形的结界中,结界外的景象一片空白,而悬浮着的岛屿则是处于整个结界的中心。 这里,就像是单独的一个世界。 走到一半的时候,姬辞突然停下脚步,云深看向他,就发现他原本愉悦的表情在云雾之间突然泛起冷意。 “寂灭,你感觉到没有?”姬辞突然开口,他的身上带着全然的防备,握着云深的手紧了紧,隐蔽地将云深拉近自己。 寂灭在姬辞的身边晃了两圈,它停在半空像是在感觉着什么,最后低沉地嗡鸣了一声,连云深都能够感觉到它警戒的意味。 “深深,一会儿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将玄冰剑拿出来,我让你走的时候,你就打开这个卷轴直接离开。”姬辞递给云深一个小小的卷轴低声嘱咐道。他的气息沉静,有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两人都不知道上面到底有什么在等着他们,但是不管如何,诞月之地都非去不可。 那里是唯一的希望。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两人的面前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门,它不知是用什么材料构造而成,就像是镜子一般能够反射外面的景色,隔绝了门内的场景。 姬辞将手紧紧地贴到了门上,云深便看见门的表面渐渐出现了金色的文字,很像曾经在天寰中看见的古篆,但是云深莫名觉得,这样的文字似乎更加地古老。 良久,姬辞缓缓睁开眼,没一会儿就看见面前的大门缓缓打开来。无数的雾气从里面涌出,姬辞两步挡在了云深的身前,寂灭构筑出一个光罩将两人笼罩在里面。 雾气消散后,姬辞并没有离开光罩,而是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云深在他的身后,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云深涉险。 确定四周没有威胁之后,姬辞才将寂灭握在了手里,带着云深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诞月之地的景色和岛屿之下森林的景色完全不同,也全然不是在岛下所看见的样子。 这里的一切都是由透明的水晶状物组合而成,到处都是透明的巨石,站在远处便更够看见石后流淌的泉水。而最为神奇的是,两人脚下的土地并非是土壤,而是透明的水晶。低下头,便能够看清岛屿下的万丈深渊,其中若有云雾翻滚,即将吞噬一切。 “迟迟,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和森林一样,太过于安静了。”云深有些担忧地说道,他说话的声音被风声传出去很远,让这个岛屿显得有些诡异。 姬辞闻言抬手,手上的金光向着四方而去,之后,他的眉头渐渐皱紧,“确实很奇怪,我感觉不到任何有生命的东西,而在台阶上感受到的杀气也消失了。”寂灭在一边附和,它紧紧挨着两人,准备危险出现时随时行动。 “不管如何,先沿着这条大道往前走吧。”思考了一会儿,姬辞说道。既然来了这里,便一定要找到归月潭。 两人沿着笔直的大道走去,两边有清澈的泉水流淌,却没有声息。这样的场景比森林中更加的恐怖,让人觉得危险潜伏在暗处,却无法察觉。 姬辞的注意力非常集中,他拉着云深的手没有一点放松。 但是一直走到了道路的中央,姬辞都没有遇见一个羲月族的族人。整个岛屿安静地可怕,像是已经陷入了死亡的沉寂一般。 姬辞和云深所在的地方是四条道路的交汇处,道路两旁都有水流在流淌,按照方位来说,应该就是自岛屿流淌到深渊的四条河流。姬辞将诞月之地的地图拿了出来,看了看正北方,确定那里就是归月潭的方向。沿着这条路不断往前,应该就到了归月潭。 但是过于沉寂的气氛让姬辞有些迟疑。 来之前他曾经思考过若是羲月一族不欢迎外族人,并且攻击自己和云深应该怎么做,甚至连最坏的打算都想好了。可是没有想到,整个诞月之地像是无人岛一般。 “迟迟,我总觉得不对劲。”云深在一边说道,他皱着眉,抚了抚心口,“这里,感觉很压力,很危险的感觉。” 姬辞点点头,没有说话。最后,姬辞将寂灭放到云深的手里,闭上眼,冗长的法诀从他的口中念出,许久,才听见姬辞说道,“羲月一族,现。”耀眼的白色光圈自姬辞的脚下像四周散去,如波纹一般荡漾开。 姬辞睁开眼,有些沉重地说道,“诞月之地,已是空岛,羲月一族消失了。” 姬辞瞳孔微缩,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紧张起来。 作为诞月之地的守护者,羲月一族竟然全部消失了,这让他不得不震惊。可是因为他们一直在诞月之地避世不出,所以根本就没有人知道,羲月一族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们必定不会是搬离了诞月之地,因为他们的使命使得他们无法迁离这里。那么,还剩下一种可能就是,他们全族都已经消失了。 姬辞看着脚下浮动的云气,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羲月一族自身毁灭了,还是有其它力量介入,将其强制毁灭? 姬辞抬起头,“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去归月潭。” 云深见他严肃的神色,知道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于是简单地点了点头,跟上了姬辞的脚步。 两人在云雾中穿行,路上没有遇见任何的障碍。越走姬辞越觉得奇怪,若是羲月一族是被强制毁灭,那么为什么岛上没有任何的痕迹与气息? 十分顺利地到达道路尽头的时候,展现在云深和姬辞面前的便是一圆形深潭,潭水呈现浅蓝色,如天上明月一般。潭边竖着一块巨石,上面没有任何的字迹。 姬辞在四周都布下了结界,又将松爷爷给他的透明松脂放入水中,确定万无一失后才对云深道,“深深,等月上中天的时候你就进入潭水之中,我会在一边守着你的,不要担心。” 云深点头,将他拢在怀里,拍抚着他的脊背。他知道一路上姬辞都十分紧张,全身戒备,没有一点松懈。而更多的是,是他想要保护自己。 “嗯,没事的深深。”姬辞环着云深的腰,仰着头看着他,“一会儿你就可以去潭水之中了。”他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抚在云深的脸颊上,“深深,你一定要好起来。”说着,眼神带着脆弱与不顾一切的狠厉。 这世间,能够激起他的怒气的,便只有与云深相关之事。 云深吻了吻他的眉心,用手指梳理着他的头发,笑着点点头。 月上中天之时,双月交错于天幕之中,两轮明月重叠的影子落在归于谭的中心,使得归月潭的水散发着粼粼的光彩。 姬辞打开木盒,将两颗冰魄拿出,一颗放到了云深的口中,另一颗放到了云深的心口处。在其中一颗冰魄接触到云深的肌肤时,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融进了云深的心口,消失不见。 云深全身赤裸地进入归月潭中,冰寒的潭水瞬间将他全身包裹,但是口中的冰魄却散发出阵阵热量,心口处的暖意更是逐渐地温煦四肢百骸。让他渐渐感觉不到潭水的寒意刺骨了。 “还好吗?”姬辞站在潭边看着云深,有些担心。他相信松爷爷所说的,但是他害怕会出什么差错。 云深没办法说话,于是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很好。姬辞见了这才放松下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云深发现自己闭上眼之后,像是能够感觉到胸中的暖意与四周冰冷的寒意相互交错,不断洗涤着自己的经脉。 他甚至能够十分清晰地感觉到,体内有着暗红色的气体正在不断地被推离身体,想来那些便是松爷爷所说的“承命”。 姬辞注视着水中的云深,专心致志地感受着他的气息,发现他竟然逐渐地陷入沉眠。但是身体的气息却不断在净化,变得更加的纯净。难道是因为两个冰魄属于计蒙,是神物的原因吗? 但是姬辞能够确定,这样的方法确实能够帮到云深。因为不断有暗红色的物质出现在水中,使得云深像是浸在血池之中。 月光落在姬辞的身上,他的长发像是散发着淡淡地银光。 就在这时,离归月潭不远的地方传来了微弱的灵力波动。姬辞随手布下法阵将整个归月潭围住,保护着云深,随即手持寂灭转身,就看见原本空无一人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小型的漩涡,四周的空气都被翻卷在了其中。姬辞紧紧地盯着那里,没有放松戒备。 出人意料的是,最后出现在姬辞视线中的,是一个有着长而尖的耳朵的少女,她双翅将整个身体裹住,银色的长发像是帛锦一般覆盖着她的背部。她的身体很是透明,如同月下的泉水。 姬辞不确定地问道,“可是……羲月一族族人?”眼前的少女十分虚弱,但是在没有判定对方身份的情况下,姬辞没有贸然移动半步。 据古卷记载,羲月一族的族人身有双翼,身如月光所塑,容貌俊美。 匍匐在地的少女缓缓地动了动,最后虚弱地仰起头来看向姬辞,声音如玉石相击一般清越,“可是,九庭祀灵师?”她的双瞳一圆一缺,如天上的双月一般,她看着姬辞,表情带着希冀。 “我是九庭祀灵师。”说着轻轻念动法诀,在姬辞与少女的身上便出现了一根细线,那是契约之力的象征。 少女的双眸亮起来,像是漫天的星辰都落到了她的眸中,动人无比。她看着姬辞,“我是羲月一族羲芷,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说着眼神悲戚地看着姬辞,“诞月之地被攻破,月之阴气被释放,羲月一族……灭族。” 她说地十分艰难,连身体都快要化为虚无了,但是她还是坚持着看着姬辞,“族长消失前用法阵将我保护起来,希望我能将这个消息告诉九庭祀灵师。” “知不知道是谁?”姬辞看着羲芷,灵力随着细线灌注到羲芷的体内。羲芷感激地朝姬辞笑了笑,但是身体却没有停止改变。 她知道,自己身体中的力量早已消耗殆尽,还能结为形体只是因为族长留在法阵中的力量支撑着罢了。 “重黎。”羲芷在说出这个名字的瞬间双翅消失,整个身体内的灵力急速流失,“族长让我一定要告诉您,重黎现世,他的目标是您。”说着唇角含着笑意,之后化为了光点飞向天空。 姬辞看着天幕中的双月,喃喃道,“重黎……” 你我之间必有一战,这,便是你下的战帖吗? 云深醒来的时候,便看见姬辞正坐在潭边,双眼微闭,气息宁和。他轻轻动了动手臂,发出了轻微的水声。姬辞猛地睁开眼,就看见云深正笑看着自己。 “深深你醒了!”姬辞一下子站起身,惊喜地看着云深,说着嘟嚷道,“你都已经昏睡七个晚上了,这里就只有我一个人,就只好冥想了。” 云深扶着水潭边站了起来,有无数的水珠从他的肌肤上滴落下来,带着反射着淡淡的月光,美丽诱人。“真的感觉好多了。”云深用满是水意的手戳了戳姬辞气鼓鼓的脸颊,“好了,迟迟不要不高兴了,我不是已经醒过来陪你了吗?” 姬辞慢悠悠地哼了一声,但是很明显就能够听出来他声音里的喜悦。他看着云深,用手轻轻抚了抚云深的心口处,语气小心翼翼地,“真的好了啊?” “嗯,真的好了。”云深看着他的表情笑了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变成琉璃娃娃了?他那种小心翼翼想要触碰又担心会弄坏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我也觉得肯定会好的……”姬辞声音低低软软的,云深一把反握住他的手臂,一拉,姬辞整个人毫无防备地被云深拉入了水潭之中。 水很冷,姬辞正想用法诀将自己与潭水隔开,就感觉云深吻住了自己的唇,有一个温暖的东西被渡到了自己的嘴里。冰魄?感觉到暖意,姬辞有些惊讶地看着云深,发现他正闭着眼,面容在水中像是发着光一般。 姬辞有些怔愣地看着云深,觉得耳膜都要被自己的心跳声震破了。 这一刻,云深像是月神一般,皎如明月。 姬辞回抱住他,发现他的身体依然温暖,这才安心下来。 就在姬辞沉溺在云深柔和的亲吻中时,突然感觉到云深的双手紧紧抱着自己,一只手已经伸进了自己的衣服内,姬辞瞬间反应过来云深想要做什么,不禁脸有些红。 在这里真的好吗?虽然这里没有人,可是没有遮挡姬辞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有些别扭。 云深将他抵在水潭边,让姬辞整个人都紧紧地贴着自己,两人温热的体温渐渐合在了一起。水面倒映着天幕上的双月,像是紧紧靠在一起的两人一般。 “深深……”姬辞感觉到云深的嘴唇从自己的唇上移开,这才喘着气喊了一声,因为口中还有着冰魄,让他的声音有些迷糊,带着缠绵的意味。没想到的是之后云深直接咬住了他的肩部,敏感的地方被他的牙齿缓慢斯磨,让姬辞忍不住低低地叫了出来。 云深一手直接握住了姬辞的前段,感觉到它在自己的手中缓缓变大,便旋转着揉捏起来。 他此刻无法像以前那样,缓慢柔和得爱、抚着姬辞,他心底的渴望叫嚣着,让他急切起来。 姬辞无力地靠着潭边喘着气,他的身子完全没有了力气,意识也有些迷糊,感官的刺激被无限放大,他能够感觉到云深牙齿的力量,感觉到他的手的温热,他的呼吸的急促,这些都让姬辞变得混乱起来。 云深紧紧地贴着姬辞的肌肤,感觉自己全身的热量都汇集到了身下,但是他忍着没有动。不管如何,在自己完全痊愈之前,他不能要了迟迟。 想到这里,云深的手动作更加快速,本就瘫软的姬辞神志模糊地发出了声音,他模糊喊着云深的名字,带着无法控制的快意。 “迟迟,记住这样的感觉……”云深靠在他的耳边说道,“我,是谁?” “深深……”姬辞下意识地喊出来,“深深……是深深……”说着带上了难耐的哭腔。他的喘息随着身下的动作频率不断变换着深浅,带着浓重的鼻音。 云深已经知道他的临界点在哪里,于是在最后一下的时候,直接松了手。姬辞只感觉到温暖的触感突然消失,随后便是猛地蔓延到全身的快、感。他觉得四肢都失去了活动的能力,任由自己瘫软在水中,神思茫然。 云深坐到了潭边,将他从水里抱了出来,又用衣服裹住,不让他受凉。 过了许久,姬辞才逐渐的恢复过来。他有些无力地靠着云深,“深深是坏人……” “真的是坏人?嗯?”说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姬辞,“不舒服吗?” “不是……”姬辞马上否定道,随即低下头,“舒服……”视线躲到了一边。 “好啦,来把衣服穿上。”云深说着让他面对着自己,帮他穿着衣服。只是在穿裤子的时候不经意地将视线掠过那里,姬辞全身瞬间僵硬了一下,耳尖都有些发红。 两人穿好衣服后,坐到了离水潭不远的巨石上。 “深深,我们尽快赶回九庭去吧,我担心出来太久会发生什么变故。”姬辞的语气有些沉重,他想起羲芷说的那些话,又联想到突然出现的姬释,已经基本确定,重黎和姬释必定有关系。就是因为这样,姬辞想要快一点回去。 云深点点头,“嗯,好,我和迟迟一起回去。” 第二天清晨,两人便离开了诞月之地,再一次进入了森林中。按照来时的路,这一次只用了两天的时间便走出了森林。刚离开诞月之地边缘的结界,一只青鸟便落在了姬辞和云深的面前。 “主上,陆吾让我转告您,速去从极渊,从极渊守护者九璎已被斩于长刃之下!” ****** 【脑部小剧场】 办公室,深深给迟迟打电话…… 深深:迟迟,起床没有啊?O(n_n)O 迟迟:我才不懒呢,我已经起来很久很久了╮(╯▽╰)╭ 深深:真的吗?( ⊙o⊙?) 迟迟:真的真的!( ⊙ o ⊙ )! 深深:那你低头,告诉我你裤子上的图案是什么?(⊙o⊙)…… 迟迟:小熊……( ⊙o⊙ ) 深深:……╭(╯^╰)╮ 迟迟:……/(tot)/~~ 作者君:穿着小熊睡衣还没有起床的迟迟,面对深深,你的反应能稍微快一点点点点吗?╮(╯﹏╰)╭ 七十六、宣战 姬辞看了站在一边的云深一眼,手下意识握紧他的。 “详细情况。”姬辞的声音像是含着冰渣一般,他盯着远处的山岚雾绕,眉头紧紧皱起。 只听青鸟回答道,“主上进入诞月之地中已有半月有余,第五天的时候,位于天寰的子母阵突然爆发出红光,随即母阵破裂,陆吾大人派属下来此等候您,向您禀报,从极渊从外被攻破,守护者黑龙九璎被斩。” 从极渊门外一直就设有子阵,母阵在天寰之中,若从极渊出现异动,母阵则会有所感应。只是没有想到,这一次阵法竟会直接破裂了。 青鸟在叙述时,声音中亦带着惊恐与不安。从极渊历来便是祀灵师所掌管的囚牢,由黑龙九璎日夜驻守,关押着上古到现在的无数凶兽邪魔。而从极渊一直都是只进不出,它的门是单向的,连祀灵师都没有办法打开。 可是现在,它的门被打开了。青鸟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满脸严肃的姬辞,随即又迅速地低下头。心里一边想着自己只是负责传信的青鸟,只希望主上能够平复这场灾难。 想到这里,他的心境才稍稍平静下来。 “还有什么?”母阵直接破裂,黑龙被斩,那么,囚禁在其中的神兽妖魔也逃脱了吧? “陆吾大人无法进入从极渊,但是母阵残余的景象中出现了黑龙被长剑斩断,部分囚徒逃离的景象。” 姬辞听了没有说话,像是一直在沉思一般。许久才说道,“嗯,好,你先回去吧。告诉陆吾,我去一趟从极渊之后就回九庭,辛苦你了。”青鸟闻言鞠躬行礼,之后便消失不见了。 青鸟走后,姬辞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两人的手指相握,云深却能够感觉到他手心的冷汗与僵硬。姬辞转过头对着云深扯了扯嘴角,有些茫然的笑容却掩不住脸色的沉重。 姬辞有些自嘲地想,自己上一世过的太安稳,才会在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的时候掩不住心底微微的恐惧吧?当时如此坚定地答应姬无央自己会杀了重黎,可是,真的能够做到吗? 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暖意,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握着的拳头紧了又松,再睁眼时已经是眼神坚定。不管如何也必须全力应战,深深和九庭都还需要他。若是现在就示弱了,那见到重黎怎么办? “帝江。”话音刚落,帝江便出现在了姬辞的面前。他扇着翅膀停在半空中,用自己的屁股对着姬辞,尾巴尖上卷着一张纸条,示意姬辞打开来看。 姬辞取下来打开,就看见上面有些凌乱地用古篆写着——帝江想要告诉姬辞,不要担心,不管怎么样帝江都会帮你的,落款是烛九阴。 “这是烛九阴的亲笔?”姬辞合上纸条,唇角带着笑意问帝江。 “勉——”帝江有些不好意思地表示,我不会写字,所以就只好让烛九阴帮我写了! “谢谢帝江。”姬辞收好纸条,伸手扯了扯它的尾巴,“也谢谢烛九阴。” “勉——”帝江撒娇地叫了一声,显得很是开心。它决定下次去找烛九阴的时候要好好谢谢他,这个方法果然让主上很开心呢!原来烛九阴这么聪明啊! 姬辞看着他开心的模样轻轻抚摸着它的背,“帝江可以帮我把深深送回九庭吗?我要去一趟从极渊。”说着看向云深。 “迟迟不用担心我,去做你要做的事情吧。”他的笑容依然温暖,像是能够抚平姬辞心中所有的不安与焦躁。 重黎的出现,虽然是姬辞从幻境中出来开始便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事情了,但是如今他真的就出现了,还是让姬辞觉得有一些焦虑,因为对手的强大与莫测。 此时的感觉,像是满是迷雾的清晨,两军对垒于阵前,铠甲泛冷,马嘶黯哑,安静肃穆却杀意重重。 姬辞看着云深道,“我很快就回来。”不管如何,这一战必有生死胜负,如果战局是从现在正式开始,那么,我迎战。 帝江用短短的前腿拍了拍姬辞的肩膀,像是在鼓励他,之后飞到了云深的怀里趴着,乖巧地像一个小动物的幼崽。一大一小的视线都落在了姬辞身上,很是专注。 云深抱着帝江,带着信任与担忧,“我们等你回来。” “勉——”帝江叫了一声,之后一阵风卷起,云深和帝江便消失在了姬辞的眼前。 姬辞感应着云深所在的位置,发现他此时已经回到九庭了,于是双手结印,晦涩的法诀缓缓出口。此时四面的风都像是已经停止了,一阵黑气自虚空中逐渐席卷而来,将姬辞紧紧包裹住,随后,姬辞便消失在了原地。 姬辞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便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幽深的洞穴,不见天光,逼仄而幽长。这是他第二次来到从极渊了,第一次是在他很小的时候,那时姬幻还在世,特意带着他来了一次从极渊。 他想起那时候姬幻就站在洞穴中,声音带着笑意,“姬辞,要是以后有人让你十分生气,你就将他丢到这里来,这里可是进来了就出不去了,连祀灵师都无法开启大门,所以这里很安全。 不过你要记住,这个洞穴是通往从极渊的唯一之路,若你的心性不稳,很容易被困在幻境中无法离开,你懂吗?” 那时候姬辞年纪还很小,他四周的墙壁上没有出现任何的景象,可是那时姬幻素来带着冷淡的笑意的脸,却满是挣扎与悲伤,还有着淡淡的愤恨。 “你为什么要看墙壁上的景象?不是说很危险吗?”姬辞不懂,为什么姬幻教自己的和他自己做的不一样。 “因为那里有我怀念的人,让我痛苦无比,却又割舍不下。”姬幻的声音奇异得温柔下来,姬辞看着他,满是疑惑。 如今,姬辞站在洞穴中,看着四面的墙壁,发现上面多数都是云深死亡的场景——子弹从他的身体中穿过,溅起鲜血。姬辞现在终于理解,为什么明知危险却还是要看了,因为看了,才会知道自己心中最为深沉的恐惧是什么,才会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只是不知道,姬幻看见的又是什么。 姬辞沿着洞穴不断的往前,最后到达了洞穴的最深处。那里有着一处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圆台,它是这个空间中唯一的光亮。姬辞缓步站在圆台之上,清淡的声音传出很远,“九璎。” 声音带着召唤之力在黑暗中不断回荡,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不仅肉身已灭,连灵魄都没有一丝残留了吗?姬辞看着空旷的黑色空间,眉眼低垂,诞月之地被攻破,羲月一族灭亡,月之阴气释放了。而现在九璎被杀,从极渊也被打开了。 想到这里,姬辞闭上了眼,重黎他必定不是如姬无央所说那样单单想要毁灭祀灵师那么简单,若是面对区区祀灵师,他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想来,他应该是有更大的野心才对。 姬辞勾起嘴角,带着冷嘲,所谓的对姬无央的爱与占有欲,更多的,其实是因为姬无央阻挠了自己的路吧?不过现在,重黎,你也阻了我的路。 “回溯。”姬辞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原本漆黑的空间突然出现了清晰的景象,利用回溯的力量让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再次出现。 其中,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影背对着姬辞,九璎正在大声地咆哮着什么。随后,长刃剑光一闪,九璎龙身便被斩为了两段,重重地落到了地上。 黑色斗篷的人手持的并不是普通的长刃,姬辞看得很清楚,一剑斩下后,九璎的灵脉俱裂,灵魄瞬间消失。而长刃在黑暗中散发着暗光,如果没有猜错,黑龙的所有力量都被长刃吸收了吧? 那人像是知道姬辞将会回溯场景观看一般,他回过身来对着姬辞的方向笑了笑,兜帽下森白的下巴带着渗人的寒意,意味不明。 这便是重黎吗?姬辞死死地盯着幻象中的人影,双眼变成了漆黑的模样,隐约出现了姬无央的气息。 “重黎……”低缓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中响起,带着杀意。 平息了心中涌起的恨意,姬辞知道这是姬无央残留在自己体内的感情。随后,姬辞用自己的鲜血在空中写下了法诀,瞬息后,姬辞的面前便出现了一面刻满了奇异纹路的石墙,他能够感受到其中流转的高深的灵力,但是却无法参透分毫。 姬幻曾经讲解到,从极渊的石墙上有着无数的光点,一个光点便代表着一个囚徒。若是光点变为了灰色,那么便是表明已经顺应天道化为了灰烬,若是变成了红光,就是没有自然消逝,但是已经不在从极渊了。 在所有的认知里,从极渊都是不可能逃离的,但是姬辞看着面前的墙壁,发现上面俱是红色光点,以及少数的灰色光点。 可不可以理解为,没有跟随重黎逃出从极渊的,都已经被杀身亡了?不过若是重黎麾下有着这样的力量,那么九庭面对的,必是一场苦战。没有人知道从极渊中到底关押着多少的囚徒,而他们的力量又到底存在于何种境界。 姬辞站在圆台上沉默了很久,黑暗的世界亘古静谧,幽蓝的光落在他的身上,泛着冷意。 九庭。 姬辞出现在后院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寻常,空气中混杂着各种各样的气息,有些熟悉,但是大部分都非常陌生。一眼扫去,便发现不仅陆吾和凫傒在,连英招、毕方、女魃以及无数从没有出现过的神兽都聚集在了院中。他们多数是从沉睡中醒来,脸上还带着睡意。 “感觉到月之阴气突然出现,又听说从极渊被攻破了,吾等都从沉眠中醒来,听候差遣。”英招见姬辞出现,双袖轻扬,拢于身前,向着姬辞点头致意。他一身青衣,比起上次来气息要凌厉了很多。 “我离开诞月之地后去了一趟从极渊。”到了这样的时候,姬辞也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这一次我们的敌人,是重黎。” 听到这个名字,气氛突然就沉默了下来。显然,在场的都知道重黎到底是谁。 “重黎?”英招眯了眯眼睛,“姬无央的那个老情人?”他的话里带着讽刺,“姬无央都不在了,怎么,他又想抓谁?” 当年重黎囚禁了姬无央,最后姬无央戴着拷链自杀而亡的事情,不少神兽还记忆犹新。只是没想到,姬无央都已经消失了,但是重黎竟然又再次出现。 “我看不是想抓谁吧?”一边一身黑衣的女魃凉凉地接了一句,她的眼神很冷,但是依然看得出她对重黎的厌恶,“不过他不是据说已经消失了吗,怎么又出来祸害了?” “按照姬无央的意思,重黎应该是之前都在沉眠之中,不久前才苏醒过来的。”姬辞想起在洛书幻境中姬无央告诉自己的话推测到。姬无央消失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是明明重黎尚在沉睡,为什么大家却都认为重黎已经消失了? “主上,月之阴气与从极渊的事情都是重黎造成的吗?”陆吾在一边问道。月之阴气被泻的时候,几乎九庭沉眠的所有神兽都醒了过来。如此纯净浓郁到了极致的阴气,也只有可能是诞月之地封印的月阴,但是除了祀灵师,没有谁能够进入诞月之地的结界中。 之后没过多久,从极渊被攻破,九庭众人确定,这是敌对一方出手了。不过诞月之地与从极渊,真是大手笔! “是的。”姬辞点头,“羲月一族最后的族人告诉我,是重黎直接将他们一族全灭,而回溯从极渊的场景,也是重黎。”说着随手在空中画了起来,寥寥几笔,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影出现在了半空。 “重黎!”神兽中不知道是谁惊呼了一声,女魃看着勾勒出的影像,“画得不错,这注定是一场恶战,我先回去了,休息之后才有力气。”说着看向姬辞,“有什么事就叫我的名字,我会回应您的召唤的。”之后便消失不见了。 傍晚的时候,姬辞站在天寰的屋檐下,看着平静的湖面发呆。 “主上还在为重黎的事情烦恼吗?”陆吾站在他的身后,视线落在姬辞月白色的衣袍上。 “陆吾,”姬辞低低地喊了一声,垂下眉睫,“他的力量,如何?” 陆吾沉默了许久才说道,“万神寂灭后,重黎是上古时期力量最为强大的邪魔,拥有统御世间一切黑暗物质的力量。姬无央尚在世间时,在修为上也远远及不上他。可以说,在他全盛时期,他是世间作为强大的存在。” “那么我们的胜算,有多少?”姬辞的声音很镇静,他的语气没有波澜,连看着湖面的眼神都没有什么情绪。 “属下尚且不知他的力量处于什么情况,无法妄下定论。”陆吾停顿了一下,“不过,重黎再加上从极渊的邪魔,我们的胜算,很小。” 姬辞嘴角缓缓勾起,“很小……吗?” ****** 【脑补小剧场】 帝江:谢谢烛阴帮忙写的信!!!好厉害!☆▽☆ 烛九阴:嗯,你想不想学写字?我可以教你。(╯^╰) 帝江:好啊好啊!o(≧v≦)o~~ 烛九阴:来,照着这个写…… 回到九庭后,帝江用尾巴卷着纸条去找姬辞…… 帝江:烛九阴教我写的字!~\(≧▽≦)/~ 迟迟:……【打开一看——帝江爱烛九阴,向天地立誓!】 帝江:写的好吧写的好吧~~\(≧▽≦)/~ 迟迟:……-_-||| 终于赶到的作者君默默吐槽:果然没文化 真可怕…… 七十七、之初 坐在回华庭的车上,姬辞看着窗外,五光十色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让他的神色显得迷糊不清。窗外是俗世的纷乱繁华,但是车厢中却依然是寂静无声。他看着不断后退的景色,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纪瑚,你说要是没有遇见云深,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听见姬辞的声音,纪瑚从后视镜里看去,就发现姬辞视线一直落在窗外,他的眼里映照着整个世界的风景,却又什么都没有放在眼里。 “我只知道您在遇见三少后,有了生气。”纪瑚看着前面拥拥堵堵的道路,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说道。 “生气?”姬辞小声地重复了一声,生气吗? “是的。”纪瑚点了点头,想了想说道,“之前,您就像是一个把自己全然封闭起来一般,没有什么能够影响到您,您也不会将什么放在心里。每一天,都重复着同样的事情,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 但是遇见三少后,您的世界多了许多的色彩,您会有开心和不开心的情绪,您会因为三少的事情而发怒,虽然很多的时候您还是对许多的事情都漠不关心,但是不管怎么样,三少都成了您与这个世界联系的纽带。” “嗯。”姬辞听后没有说话,沉默半晌才又开口道,“我爱他。”这三个字,他说的云淡风轻,甚至没办法感觉到这三个字所代表的浓烈的感情,可是纪瑚知道,既然说出了这三个字,那么主上他必定会用所有去扞卫这三个字。 之后,车厢彻底的安静下来。姬辞看着窗外有无数的人在匆忙地行走,有灯火辉煌的广场,有各式的店铺,有在争吵的人,也有牵着父母的手的小孩儿。 但是一瞬间,姬辞却突然觉得这些对于自己来说,都是那样的不真实。 就像纪瑚说的那样,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足迹,几乎都有着云深的踪影。 其实,对自己来说,世界里,就只有一个云深罢了。 车停在华庭的门口,姬辞下了车,仰头看着高高的雕花大门,深深现在在做什么呢?他现在才知道,原来思念一个人的感觉是那样的美好。 一步一步走进去,姬辞看着路灯下修剪整齐的植物,看着弯弯曲曲的小道,看着不远处有着灯光的房屋,觉得心中所有不安地情绪都渐渐地平缓下去。 不管自己在什么地方,也不管自己在做什么,都会有一个叫做家的地方在这里,都会有一盏灯亮着。 姬辞不自觉地笑了笑,他加快脚步朝着灯光的方向走去。夜风在他的身后轻轻吹拂,带着缱绻的意味。 云深穿着一件白色的开襟白衬衫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红茶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克里斯安静地站在他的旁边,视线落在地毯上,沉默犹如雕塑。 听见开门的声音,云深一下子回过神来,他的视线下意识地移向门边,就看见姬辞走了进来。他没有任何的不同,脸上是和往常一样的神色,连步伐的频率都是一样的。 “深深。”姬辞走过去,发现云深一直都有些出神地看着自己,有些奇怪,抬起手在云深的眼前挥了挥,“深深回神啦。” 云深一把拉住他不断摇动的手,感觉到他的手心带着淡淡的凉意,“调皮。”说着将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嘴边咬了一口,又问道,“迟迟饿不饿?” “不饿。”姬辞很迅速地回答了一声,一下子坐到了云深的大腿上,回吻了他一下,问一边站着的克里斯,“深深吃晚饭了吗?” “三少还没有用晚餐。”克里斯微微笑着回答道,十分刻意地错开了云深的视线,装作没有看懂他眼神表达的意思。 “深深不乖。”姬辞皱着眉不赞同地看着云深,“走吧,我陪你去吃饭,不吃饭身体会不好的。”姬辞学着云深的样子捏了捏他的脸颊,一下子从云深的身上下来,拉起他的一只手往餐桌边走去。 云深看着拉着自己的姬辞有些无可奈何,但还是跟着他走了过去。 通常姬辞都是孩子气的,但是偶尔又会像是一个唠叨的大人,比如现在。 姬辞将筷子放到云深的手里,一边絮絮叨叨地说道,“你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不能不吃早餐晚餐,黑咖啡要少喝一点……” “迟迟要走吗?”云深的视线落在手中的筷子上,突然打断姬辞的话。 姬辞沉默了一下才回答道,“嗯,情况有些不好,应该要忙碌很久吧。”姬辞听得出云深声音里的不安,但是重黎来势汹汹,他必须应对,否则,他无法保全自己和云深,更无法保护九庭。 “有危险吗?”云深直直地看向姬辞,他知道姬辞的力量已经很强大,可是他隐约觉得姬辞这次的敌人不容小觑,因此他心中莫名地很是不安。 “有。”姬辞点点头,就看见云深的双眸颜色变深了些,果然还是让深深担心了啊?姬辞放下自己手中的汤匙,伸手握住云深的手,“确实有危险,因为我不知道敌人的力量到底如何,可是深深放心,我一定努力地保护好自己,不会让你担心的。”姬辞目光坚定。 “真的吗?”云深看着姬辞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摩擦着,“那你答应我,绝对不能有事。”他的语气很轻,却带着固执,固执地让姬辞承诺,绝对不会有事。 “我答应你,一定不会有事。” 听姬辞这样说,云深才扬起了嘴角,看起来轻松了些。 “迟迟……”叹息了一声,云深将他拉到自己的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脊背,“你要好好的,我等你回来。”姬辞贪婪地呼吸着属于云深的气息,觉得即便就此沉眠,他也甘愿。 过了一会儿,姬辞才开口道,“深深,这一次的对手是上古邪魔重黎。他曾经与首代祀灵师相爱,并且囚禁了姬无央。所以这一次,我担心他会伤害你。”姬辞双手环着云深的脖子,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那迟迟希望我怎么做?”云深眉眼温和而信任地看着姬辞,手轻轻抚着他的墨发。 “还记得十几年前,我曾经去昆吾山修补过结界吗?”姬辞突然问道,云深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得。 “我想送你去那里。”姬辞看着云深说道,见云深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姬辞解释道,“昆吾山中住的是梼杌,我相信他会保护你。” 其实心里,姬辞并不像将云深送过去,但是他知道,一旦自己和重黎开战,那么京城已经不再安全,就算回去佛罗伦萨,姬辞也不敢保证教皇的势力能够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保护云深。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云深送离京城,等事情平息之后再回来。 这样一来,若是自己真的有什么差错,他也能够不受到波及。按照重黎的性格,云深肯定是最容易被重黎盯上的人了。 “好,我相信迟迟。”云深没有再问,他相信姬辞的判断。 “深深,我一定会很快就去的接你的。”说完,眼眶却一下子红了起来。他有些狼狈的侧过脸,但是眼泪去却已经流了下来。 不管是因为什么不得已要将云深送到这么遥远的地方,姬辞还是会担心,会舍不得。 云深将他揽到自己的怀里,“好了迟迟不要担心,你做好你要做的事,我会等着你的。”面对即将到来的离别,云深心中也很难受。但是他知道,自己面对姬辞所面对的世界,根本就没有应对的能力,因此他选择让姬辞不担心。 “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云深一点一点地擦掉姬辞落下的泪,笑道,“都是这么多神兽的主上了,怎么还爱哭?嗯?” 姬辞不满地反驳道,“谁说主上就不能哭?呜呜我就是要哭……”说着说着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云深哭笑不得地看着姬辞,只好继续给他擦着眼泪,“好好好,迟迟想哭就哭……” 等姬辞哭完了,云深用温毛巾帮姬辞将脸擦干净,“小时候都从来不掉眼泪的,怎么现在长大了还喜欢掉眼泪?”擦完之后将手中的毛巾递给一边的克里斯,轻轻捏了捏姬辞的鼻尖。 “我才不爱哭!”姬辞吸了吸鼻子不满道,全然没有了祀灵师威严的模样。云深看着他倔强的模样没有再说话,眼里只有疼爱,像是温暖的泉水,能够驱走世间所有的寒意。 夜半,姬辞听着黑暗中云深平稳的呼吸声,看着天花板有些发呆。 他不知道自己将云深送到昆吾山去的决定对不对,但是相对于九庭甚至其他地方来说,那里已经比较安全了。 那是当年天道布下的结界,并且里面住着这么多的妖魔,若是重黎想要强行破开结界,肯定还是需要花大力气的。 其实姬辞最想的还是想将云深留在九庭,可是一旦开战,九庭必定不再安全。而这一次和重黎的较量,他自己其实没有很大的胜算。 姬辞缓缓地侧过头,就看见云深的五官在夜色中隐约可见。他的鼻梁很高,眼窝比东方人要深很多,让他的眼神看起来总是让人心生暖意。 姬辞专注地看着云深,双唇轻启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深深,我爱你。”之后,姬辞小心翼翼地躺下来,挨着云深缓缓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云深和姬辞上了车,姬辞就找好了位置趴到云深身上睡着了,像一只即将要冬眠的小松鼠。原本云深想的是等他睡醒了中午再过来找他,但是姬辞很固执地要和云深一起去办公室,不然就不放心。 车开到一半的时候,马路上突然拥堵起来,长长的车队延绵很远。云深看着文件,姬辞正趴在他的大腿上睡得很香。 这时,云深突然发现了不对,玻璃隔绝了车外的声音,但是街道上的人却像是在奔逃一般,脸上带着惊恐的表情。云深又看了看前方没有丝毫动静的车队,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迟迟醒醒。”云深一边注意着窗外的情景,一边叫醒了姬辞。姬辞眼神有些迷糊地抬起头,发现云深凝重的表情的时候一下子清醒过来,“深深怎么了?” “你看。”云深突然紧紧盯着窗外,指了指不远处大楼外墙玻璃上映照出的巨大身影。姬辞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下子就认了出来,“伏枭?” 说完打开车门,一边回头对云深说道,“深深你不要出来,我一会儿就回来。”话音刚落便不见了踪影。 姬辞站在街道中央抬头看着天空中巨大的身影,到底是怎么回事,伏枭出现在我的附近,竟然都没有一点感觉!而整个京城的结界也没有反应,看来自己是真的忽视了许多的细节。 此时他的身边俱是争相逃命的人群,街道上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尖叫与孩童的啼哭。 姬辞在关上车门的瞬间设下了结界,只要云深不从里面打开车门就不会有事。此时他看向自东南方而来的巨鸟,周身的气息一变,再看时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姬辞乘风站在了半空中,看着向着自己冲过来的伏枭,面色镇静。伏枭乃上古凶兽,全身乌黑,形如巨鸟,生有双足,长喙弯曲如长弓。它感觉到了属于祀灵师的气息,飞快地朝着姬辞的方向扑来,带着强劲的风声。 姬辞双手划圆,直接将自己和伏枭圈到了一个透明的空间中,以免伤及他人。 “祀灵师……”伏枭看着姬辞临空而立的模样兴奋起来,它的双翼猛地合拢,一阵旋风朝着姬辞袭来。姬辞嘴角勾起冷笑,挥手一道劲风,便将强烈的风力粉碎。 接着,姬辞的身形突然化作残影,再出现时,他手中持着的寂灭已经将伏枭的头砍了下来。 巨大的头颅滚出去很远,寂灭的剑身上沾染着鲜血,而伏枭的眼睛大大地睁着,像是难以置信一般。 姬辞挥了挥长剑,将上面的血珠抖落,随即站在原地对着虚空说道,“重黎,三日之后,拘缨之地。”说完便将伏枭的尸体震为了粉末。 ****** 【脑补小剧场】 迟迟:知道我为什么把你送到梼杌那里去吗?(⊙o⊙) 深深:不是因为很安全吗?(⊙o⊙)? 迟迟:少年你too young too simple!╮(╯▽╰)╭ 深深:那到底是为什么啊?(⊙o⊙)? 迟迟:因为梼杌深爱着姬幻,这样的话,你们朝夕相处,他的内心也不会对你迸发出火花!╮(╯▽╰)╭ 深深:……-_-|||好厉害的感觉…… 作者君:呜呜这两天卡文卡的好厉害……各种卡卡卡卡卡……泪流 七十八、送别 姬辞回到车里的时候,身上的戾气还没有消褪,他的眼神冰冷,全身气息像是凝滞了一般。 云深有些担心地看着他,“迟迟没事吧?”他只看见姬辞突然悬浮到半空中,之后便没有了身影。他很担心,可是他记得姬辞走之前说的,让他不要离开车内。他知道自己在这方面帮不上忙,出去也只能添乱。 姬辞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他坐在座位上,缓缓地平复着呼吸,四溢的气息渐渐收敛了回去,回复到了平时的模样。 窗外已经逐步恢复了正常,由于伏枭的尸体已经消失,因此并没有继续引起巨大的恐慌。拥堵的道路终于松动,车队继续前行。姬辞一手抓着云深的手,表情缓和了下来。 “刚刚看见的大鸟是伏枭,上古的妖兽,但是并不怎么厉害。”姬辞对云深解释道,“想来只是重黎随意派出来引起混乱的吧。” 姬辞知道,自从极渊中出来的邪魔妖兽必定不会这么快就派出来,那些都是重黎的王牌。 “嗯,没事就好。”云深听后吻了吻他的眉心,带着安抚。他不知道姬辞将会在自己不在的时候面对多少这样的战斗,也不知道他的身上会沾染到多少冰冷的气息,但是至少自己现在还在,至少还能够拥抱他,让他感觉温暖。 姬辞靠在云深的怀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车队一路行驶到KL的大门前,云深便看见一身西装革履的周昱等在门口。 云深和姬辞并排走向大厅,周昱落后他们两步走跟后面。 “什么事?”听见云深这么问,周昱抬头道,“云老先生在第一会客室,来了已经有半小时了。”因为知道云深和云老先生的关系现在不是很好,因此早上看见云老先生的时候周昱还有些惊讶,这才早早地等在门口,提前告诉云深这个消息。 云深听后的脚步一顿,随即点点头,“嗯我知道了,辛苦你了。”说完便走进了专用电梯,一路往顶层而去。 见姬辞有些担心地看着自己,云深用拇指抚了抚他的脸颊,“没什么的,不要担心,一会儿你先去我的办公室等我好不好?” 姬辞点点头,想说什么但是又没有开口。 到达顶层之后,姬辞踮起脚尖轻轻吻了吻云深的唇角,随即沉默地去了办公室的方向。 云深站在第一会客室的门口,门上镶嵌着透明的玻璃,可以通过它看见里面的场景。 云老先生坐在沙发上,旁边站着的是云霆。虽然年岁已高,但是云老先生的身体一直都还不错,很久以前他就说过,在云泽能够独当一面之前他是不会倒下的,他必须是云家最为坚固的城墙。 云深轻轻敲了门,之后拧动把手走了进去。 云老先生听见开门的声音没有动,直到云深走到了他的面前,这才抬眼看他。 “外公安好。”云深就像以前一样行礼道,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神色尊敬。 云老先生看着眼前一身黑色西服的云深,神色复杂。当年那个连中文都说不清楚的小孩儿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事业,有了自己的生活,他已经成长为一个优秀的人。 老友聚会的时候,旁人无不羡慕,他有着两个如此优秀的孙子,还有着这么让人赞叹的外孙。 偶尔还会有人开玩笑说要将自己的孙女嫁给云深,看看能不能成好姻缘。 每每遇见这些,云老先生都只能婉转地拒绝,别人都只道云深父亲的家族已经有了人选,但是他又怎么能说,真正的原因是云深他爱上了别人,那个人还是祀灵师? 想到这里,云老先生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是神色平静。 “你只道我是因为什么来找你。”云老先生看着不动声色的云深,声音低缓,带着年老的沙哑。 “是。”云深点头应道。他知道外公的意思,这一次直接来办公室,其实应该是想要避开姬辞吧? “我再问你一句,你是真的打定主意和他在一起吗?”云老先生语气带着叹息。若是没有这段感情,云深现在应该也已经有了谈婚论嫁的对象了吧? “我坚持。”云深看着云老先生,目光没有丝毫的闪躲。他明白自己的心,也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没有办法放下姬辞。 “你或许比我还清楚,最近有大事发生。而这些,作为祀灵师的他都必须去面对,而你,作为他最为亲近的人,很有可能会被卷到其中。”说着也有些担忧,“你在那些存在的面前,几乎没有力量能够保护自己,阿深。” 如今,他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因为自己的外孙即将面临未知的危险而感到无比的忧心。 “抱歉,外公。”沉默良久,云深才缓慢却坚决地说道。他知道外公的担心,他担心因为爱上一个男人而让自己受到他人异样的目光,担心自己因为爱上一个祀灵师而命运会被改变,担心自己身为人类受到伤害甚至没有办法反抗…… 这些他都懂,他也都想过,可是,现在,他已经没有办法放开自己的手了。 “好,我知道了。”云老先生站起来,依然康健的身躯却有了些佝偻,他伸出满是皱纹的手,拍了拍云深的肩膀,“照顾好自己,不要受伤。”说完,看着云深,有些松弛的嘴角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再开口。 看那天在姬展面前这样维护云深的姬辞,云老先生突然想起他们小时候姬辞和云深相处的模样,有些恍然。 只希望姬辞能够保护好云深。 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择的,他无法干涉与强行改变云深自己的选择,那么只希望他不要后悔,不要受到伤害。 “外公保重,注意身体。”云深感觉到肩上的触感,突然双眼有些涩意,他的喉结动了动,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沙哑。 “我知道,,就先走了。”说完没有再看云深,自始至终没有开口说话的云霆对着云深点了点头,上前两步帮云老先生打开了会客室的门,扶着他走向了电梯口。 云深站在原地,看着云老先生和云泽的身影消失,分不清心中的情绪。 日光从玻璃窗外映照进来,有成群的飞鸟经过,带起一片残影。 办公室。 姬辞坐在习惯坐着的沙发上,面前站着的是陆吾和凫傒,以及一身黑衣的女魃。 “伏枭这次出现在京城我们都没有察觉。”凫傒率先开口道,“是您将他斩首之后寂灭所迸发出的气息才让我们有所感知。” 应姬辞的召唤出现在这里,他们三人就知道这次姬辞找他们是为了什么事。伏枭出现,但是却没有任何的警示,这足以让人担忧。 “属下和女魃研究,应该是因为伏枭的身上被覆上了某种法阵,导致它通过京城的结界时没有被发现,而且那个法阵应该还直接掩饰了它的气息。”陆吾白色的长发未束,零散地披在他的肩背上。 “我也是这样觉得的,京城的防御阵法过于陈旧,已经用了几百年了,存在着许多缺陷也是正常的。想来炎耆便是利用这些缺陷,让伏枭进来了。” 自上一次云深身上中了“承命”而她自己却没有感觉出来后,这段时间女魃很是认真地去研究了炎耆的法阵,也不得不赞叹他的智计卓然,不过这却激起了女魃的好胜心。 “我和重黎约定好了三日后在拘缨之地,在此之前我会去修补京城的法阵,不求能够防住炎耆一类的邪魔妖兽,至少如伏枭一类的可以阻挡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们也要多注意京城的动静。” 姬辞手指轻敲着桌面,带着沉思,“明天晚上我会去九庭,你们回去安排一下吧。” 陆吾三人应下便消失了。若三日之后便要去往拘缨之地,那么需要商讨部署的事情还有很多。 上古神兽大都好战,在大部分都陷入沉睡之后,才出现了之前表面上十分“太平”的局面。但是这一次月之阴气被释放,从极渊被攻破,无数沉睡的神兽都醒了过来,这样的场面让陆吾有些头疼。 三人走后,姬辞面前出现了一张略显透明的地图,一侧用古篆写着“拘缨之地”与“宵明烛光之地”几个大字。姬辞凝视着用细线勾勒的山河,眼里出现了些微的茫然与不解。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确定应该在哪里迎战重黎,但是“拘缨之地”四个字十分奇异地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几乎不受控制的,姬辞便说出了这句话。 就像是有什么力量在默默地提醒着他一般。 姬辞看着地图上的山水,并没有熟悉的感觉,那么到底是为什么,自己会突然说出这个地名? 这时,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随后办公室的门便被打开了,云深走了进来。 见姬辞抬起头看着自己,云深笑了笑,“外公已经离开了。” 姬辞想问外公有没有骂你,但是想到其实这些事情都是自己造成的,于是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开口。 “迟迟不用自责的。”看着姬辞的表情云深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一定以为现在的情况都是因为他自己的原因吧? 云深坐到姬辞的旁边,“这是我自己选择的,况且当年是我牵着你的手,把你带回家的。所以我应该对你负责,是吧?”他的眼神温暖,看着姬辞的眸子里满是笑意。 姬辞没有说话,只是将自己的头靠在他的胸口,感觉着他的心跳,最后闭上了眼睛。 当年,我跟着你回家,便已经走上了和前世完全不同的路。这一世,我与你的命运轨迹相互交错,不管是命定也好,还是我强求来的也罢,既然我已经认定,便不会让任何人将其拆分,我发誓。 下午的时候,云深便将所有的事务都安排好了。之前已经将姬辞的计划告诉了乔凡尼和正在英国的克莱尔,他们都支持姬辞的做法,因为云深不知道将要离开多久,于是克莱尔将自己的特助直接派过来暂时接手云深的事务,云深回来之后再交接工作就好。 大部分的事情周昱都是清楚的,因此这次的任务交接很轻松,只是事务繁杂,完成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 云深从会议室离开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就看见姬辞躺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薄薄的毯子被他随意地搭在身上,已经滑下去一大半了。 云深走过去动作轻柔地将他抱起来,他知道这几天晚上姬辞一直睡得不好,有时候脸上总会不自觉的显露出倦色,现在这样都睡着了,应该是十分疲惫了吧? 云深抱着他离开办公室,就看见周昱正好往电梯口走去,云深轻轻点了点头。周昱看了眼被云深抱在怀里的姬辞,下意识地就放轻了脚步。 跟随了云深这么久,他也看出了端倪,但是他并没有什么想法。对于自己来说,云深只是自己工作的上司,其余的便没有什么多余的关系了。 一同走进电梯,周昱一直看着不断变化的楼层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电梯门在地下车库打开的时候,姬辞轻轻地动了动,手下意识地抓住了云深的衣服,这是他在家睡觉的时候的习惯。 云深看着他睡得很沉的模样心里有些好笑,迟迟这是以为自己正在卧室的床上睡着吗?但是这样的迟迟,真的让他心生爱怜。 一路将姬辞从办公室抱到卧室的床上,云深的手臂也有些酸麻。姬辞在床上翻了身,抓到了一个枕头,下意识地抱在怀里,身体弓起,像是在母体中的姿势一样。 云深帮他盖上被子,轻轻抚了抚他额角,随即离开了卧室,转身轻声地关上了门。 走到楼下,就看见纪瑚和克里斯两人都在。 “怎么了?”见他们有话要说的样子,云深坐到沙发上问道。 “您将会离开很长一段时间吗?”克里斯问道。 “嗯,暂时还不知道具体的时间,我的想法是这段时间我不在这里,迟迟也应该不会回来,所以想问问你要不要先回去佛罗伦萨,老克里斯肯定也很想你。”云深看着克里斯,诚恳地说道。 因为自己一直不在佛罗伦萨的原因,克里斯除了每年会回去城堡那边半个月之外都在这边照顾着自己的日常起居。因此云深就想趁着这段时间让他回去休息一段时间,另外想来佛罗伦萨也安全不少。 克里斯听后思索了半分钟才点头,“等您走后我再启程。”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照顾好云深,因此在他的心里,云深永远都被放在第一位。 “我会在克里斯离开这段时间留在华庭。”一边的纪瑚接着说道,这也是最开始的想法。 若是云深离开后,姬辞肯定会将这里封闭起来,那么必定会需要一个人驻守。纪瑚虽然身为祀灵师的侍者,但是他并没有灵力。九庭的事情有陆吾帮衬,因此纪瑚便决定自己留在华庭。 “我应该明天就会离开。”云深想到姬辞的话,若是之前迟迟说道三天后便要去拘缨之地的话,明天自己应该就会去昆吾山了。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姬辞是被云深叫醒的。他的双眼迷迷糊糊地看着云深,呆呆的样子像是还没有醒过来。 “迟迟起床啦!”云深捏了捏他的鼻子喊道。姬辞抬手抓住云深的手,有些茫然的看着他的手指,渐渐回过神来。 “我怎么在这里?”他明明记得自己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为什么睁开眼却突然在卧室了? 看着姬辞茫然的模样,云深笑了出来,“迟迟,你睡得真像一只小猪!” 看着姬辞更加茫然的表情,云深解释道,“昨天你在办公室睡着了,我就把你抱回来了,所以你现在才会突然出现在卧室的床上。” 姬辞想了想才明白过来,似有所悟一般点了点头,“这样啊……” 那模样让云深再次忍不住笑了。 吃过早饭,姬辞便带着云深去了九庭的天寰,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云深到底去了什么地方,而天寰除了祀灵师和陆吾不会再有人能够不经过允许进来。 还是像上次一样,姬辞直接找出了昆吾山的卷轴,一阵晕眩后,云深和姬辞便来到了昆吾山的结界旁。 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荒凉贫瘠,寸草不生。 “深深,你将玄冰剑拿出来。”姬辞拉了拉云深的衣袖。玄冰剑和梼杌本身有着联系,可以当做媒介。 云深点点头,将玄冰剑握在手里,姬辞伸手在剑身上轻轻划过,浅淡的光芒随即缓缓消失。 没多久,就看见离他们七步远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紫色的漩涡。姬辞拉起云深的手走进了漩涡之中,之后便和漩涡一同消失在了原地。 ****** 【脑补小剧场】 迟迟:我才不是小猪呢~哼(ˉ(∞)ˉ)唧 深深:好,你不是小猪,那你是什么?O(n_n)O~ 迟迟:我是奥特曼!~\(≧▽≦)/~ 深深:为什么你会是奥特曼?好奇怪……(⊙o⊙)? 迟迟:我去研究了一下我自己的名字,我叫迟迟,就是很迟很迟的意思。奥特曼,就是“嗷,特慢!”不就会很迟很迟吗?所以迟迟=奥特曼!╮(╯▽╰)╭ 深深:……-_-|||果然冬天已经到了,好冷…… 七十九、前夕 依然是上一次姬辞去过的那个宫殿,梼杌身着紫金宽袖大袍,斜倚在黑晶座椅上看着他们,让姬辞突然觉得,与自己上次见到他的时候相比,他似乎都没有什么改变。 “又见面了啊。”梼杌声音散漫,紫色的眸子在昏暗的大殿中显得很是惑人。他的身形一动,突然出现在了云深的面前,“这就是你想要我帮你保护一段时间的人吗?”他饶有兴致地看着云深,像是在观察他有什么特异之处一般。 姬辞微微皱眉,很是直接地挡在云深的面前,声音有些不悦,“看够了没?” 姬辞这样直接的行为让梼杌微微一愣,随即大笑起来,一手指着姬辞道,“没想到你有这么强的占有欲!真实看不出来啊!” 说着将自己的脸凑近姬辞又很快移开,“怎么,我多看两眼还会出什么事不成?”他眼眶下的血痕像是有血液在流动一般,让他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危险。 云深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名叫梼杌的人,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气势非常强烈,有一种刻在骨子里的狂妄不羁。他不是很明白姬辞为什么会让他在这段时间保护自己,但是云深相信,姬辞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不过很奇怪的是,虽然他邪气很重,但是自己却完全没有紧张或者恐惧感,这说明他对自己完全没有恶意吗? “嗯,会出事。”姬辞表情严肃地回答了一句,随后说道,“他是云深,这段时间就拜托你了。”这句话他说的很是诚恳,说完握着云深的手,看着他的神情郑重,“深深,要是中途出了什么问题,不管是大是小,都马上来找我。” 梼杌目光沉凝地看着姬辞不放心的模样,缓缓笑了出来,“嗯,我答应你,我会保护好他。”说着转身往黑晶座椅走去,长长的紫色衣摆拖在地上,不知为何,姬辞突然觉得他的背影带着莫名的萧瑟。 “当年我没有保护好他,现在,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的。”他坐在椅子上,一手撑着下巴,有些怀念又有些感慨,“我和他没有好的结果,或许我们也没有你们这么坚持,所以,我是不是可以将自己未完成的梦寄托在你的身上呢,姬辞?” 他看着空荡荡的大殿,明明是在对着姬辞说话,但是却又如同自言自语一般。 姬辞突然就明白过来,他是想念姬幻了吧。 良久,梼杌站了起来,发梢扫过脸颊,微微遮挡住了眼下的血痕,“你放心去和重黎打吧,你的情人我会给你照顾好,你得胜归来,我就完好无损地将他交还于你。”说着低下头嘴角微微勾起,带着苦涩的味道。 幻,若当年我们能够再坚持一些,是不是也能够像他们一样,坦然地十指相扣? 只是,已经来不及了。 两人跟着梼杌一路走到了姬幻曾经的房间附近,一路上云深的神情都很淡然,就连经过昆吾山的白骨之海也没有恐惧的神色。梼杌看着他的眼神有些赞赏,作为一个人类,有着这样的胆量与勇气已经很不错了。 “你一去这么久,就不怕他在这里太无聊?”梼杌走在前面,一边问道跟在后面的姬辞。 “我帮他带了很多的东西的。”姬辞想了想说道,“而且我选择你这里就是因为这里的时间流速和外面的世界不一样,上次我就发现,昆吾山一日,便是世间一月,所以对深深来说,我很快就能来接他离开。” 梼杌停下脚步回身看了他一眼,“好吧,你还真是细心。”说着手心出现了一串钥匙,将面前的大门打开来,“以前姬幻就是住在隔壁,所以这里算是整个昆吾山非常安全的地方了,也不会有谁过来打扰。”说着让到一边让两人进去。 “深深喜欢这里吗?”姬辞看了看还算舒适的装饰,知道梼杌确实是花了心思的,也难为他一个凶兽还来考虑人的习惯问题。 “嗯,很不错。”云深点点头,随即对站在一边的梼杌说道,“谢谢,麻烦了。” 梼杌扬着下巴,眼里有一点不自然,很是潇洒地摆了摆手,“既然答应姬辞了,自然应该做好。”很少有人会给他说谢谢,这两个字实在是让他有些不适应。 不过被人感谢的滋味,好像还不错! 姬辞打量了一下屋内的摆设,随即走到了一个木制的书架前,将带过来的厚厚一大叠书籍画册以及其他的东西都摆在了上面,没一会儿便摆满了一面墙。 梼杌看着突然多出来的东西有些无语,“他只来呆一会儿,你带这么多东西来做什么?” “我担心他一个人无聊。”姬辞头也没回地说了一句,继续整理东西。虽然云深的身体中带着自己的精血,一般的妖兽都不敢接近他,并且也有梼杌在。但是一想到云深要一个人在这里住这么久,姬辞想着就心里有些不舒服。 接着,姬辞拿出了被缩小的画架,一边说道,“深深,你要是无聊了可以画画,哦,还带了钢琴过来的。”说着轻轻摆手,云深就看见家里琴房里的钢琴出现在了这里。 梼杌看着多出来的东西,已经有些目瞪口呆了。这真的不是来这里长住吗?但是看着姬辞理所当然又很是认真的表情,他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 果然祀灵师的思维是没办法理解的吗? 云深看着姬辞认真的模样,不由地笑了出来。这样被人关心的感觉真的很好。 不过自己最多也只在这里住几个晚上,迟迟,真的没必要拿这么多东西…… 走的时候,姬辞站在门口看着云深,眼神可怜兮兮的。“深深,我真的走了。”他拽着云深的衣袖,声音低低的,像一只小动物。 梼杌在一边看着,突然觉得这样的祀灵师真的能够把重黎打败吗?或者,眼前这个正在对一个人类撒娇的人,真的就是传说中的祀灵师吗? 云深捏了捏他的鼻子,“好啦迟迟,你早一点去,就早一点过来接我好不好?”姬辞轻轻点了点头,依依不舍地靠到云深的怀里。 “我会很快来接你的,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就联系我,或者实在没有办法,就去松爷爷那里。” “好,迟迟快去吧,已经快要一个小时了,陆吾他们都在九庭等你。” 姬辞点了点头,最后对着梼杌摆了摆手就消失在了原地。 云深看了看突然变得空荡荡的怀抱,有些怔愣。在怀中的温度突然消失的那一瞬间,他猛然有一种心疼的感觉。迟迟,你刚一走,我却已经开始想念你了。 梼杌看着站在原地没有动的云深,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散漫,“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我的王国?” 云深回过神来,看着梼杌的眼中有着温和的笑意,“如此,却之不恭。” 姬辞再次回到华庭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明日,便是与重黎定下的三日之期。姬辞看了看窗外明亮的日光,身上的衣服突然变成了月白色的袿衣。他的长发被风束起,一身的装扮像是即将步上祭台的模样。 姬辞下了楼,就看见纪瑚正在擦拭餐桌上的银器。听见轻缓的脚步声,纪瑚抬头就看见一身袿衣的姬辞走了下来。 “主上。”纪瑚低头道,今天他没有再穿着整洁的西服,而是一身淡青色曲裾,显得气息更加的温和了。 “我将要封闭这里了,你确定要留下吗?”姬辞最后确认到。 “是的。”纪瑚点点头,表示自己确定要留下来。 “好吧,我在二楼的转角处设下了传送结界,如果有什么危险你可以直接从结界去往九庭,陆吾在那里。”姬辞见纪瑚点头,便没有再说话。 他拿出一张对折起来的纸扔向上方,就看见纸上出现了一个法阵,它依托着姬辞的灵力不断蔓延,随后整个房间的墙壁上都出现了细密的金色纹路。 姬辞闭上双眼感觉到整个房子都已经处于法阵中了,这才将画在纸上的阵眼印在了地上,随着姬辞口念法诀,纸片上的阵眼图形逐渐隐没消失,只剩下一张白纸落在地上。 “我先走了。”将白纸握在手中,姬辞对纪瑚说道。 “愿主上得胜归来!”纪瑚深深地弯下了腰,语气恭敬。 姬辞消失在了他眼前之后,纪瑚看着窗外明亮的日光,缓慢地直起身,心里默默地说道,主上,您一定要平安地回来。 姬辞出现在天寰之中的时候,就看见陆吾手中正拿着一张丝帛,神色带着思索,难得有些苦恼的模样。 “如何了?”姬辞坐到了书案后,淡淡地问道。 “除了正在修为关键时期的神兽外,其余的神兽都已经准备好出战。各地界的神兽与各族族长也都发来玉简,若需要必当相助。”陆吾将手中的名单递给了姬辞。 “嗯,注意九庭一定要守护好。”姬辞看完之后将写满了名字的丝帛放到了手边,“今晚夜半时分的时候就前往拘缨之地吧。”带着这么多的神兽前往拘缨之地,夜晚是最好的掩护。 陆吾一一应下,见姬辞站起身往门外走去,便跟在了他的身后。他的视线一直落在没有杂质的袿衣上,表情清淡,眼神专注。 姬辞踏着湖面缓缓行走的时候,就看见一向清冷的九庭一改往日的气氛,显得有些拥挤。沉睡在九庭结界中的众多神兽都苏醒过来,其中许多姬辞都只是见过名字与图像,却没有见过真身。 数条应龙挥着双翅自姬辞头顶上空掠过,带起阵阵雨气,而靠着树干站立的女魃随手一挥,方圆百米的水汽全部消失,空气都带着灼热。 古卷记载,九庭八百万神兽镇守,其实经历了这么长的时间,已经有许多的神兽彻底沉寂或是寂灭后与天地灵气相通,消散于无形。但是如今还存在的,数目也不能小觑。 姬辞走着走着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拉扯自己的衣摆,低头就看见一只长得很像树懒却有着双翅的小家伙对着自己低低地叫唤。姬辞蹲下身将他抱起来,“你是长右吗?” 话音刚落,就听见他“右——右——”地叫了起来,很是享受姬辞身上纯然的气息的模样。这时鹿蜀跑了过来,蹄子落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声音,“长右过来,不是才说要去找帝江吗?” 长右在姬辞的怀里探出小小的脑袋,看了看鹿蜀,之后又缩了回去,小声地叫了一声。 “又不去了?”鹿蜀歪了歪头,“真的不去了?”长右的身形太小,鹿蜀每次看见他自己在神兽堆里跑来跑去的时候都担心他会被踩到,这才到处找他。 这时,帝江的声音突然传来,他飞快地扇着小翅膀,一下子落到姬辞的手臂上,然后很是蛮横地用自己滚圆滚圆的身子将长右挤了下去,还故作凶狠地叫了一声。 长右在快要接近地面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一般,将翅膀伸了出来,一扇一扇的飞了起来,对着趴在姬辞怀里的帝江欢快地叫了起来。 帝江完全没有搭理他,直接将前蹄放在姬辞的肩上,语气轻快,“勉——” 这时,一阵极为强大的压迫感袭来,众神兽让开路来。姬辞看过去,便发现烛九阴一身黑袍正朝着自己走过来。当然,他的视线并没有看向姬辞,而是落在了他怀里的帝江身上。虽然依然是面无表情的神情,但是姬辞就莫名的觉得他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帝江,过来。”烛九阴的声音很冷,他看着帝江粘着姬辞的模样似乎很是不悦。帝江用屁股对着烛九阴,连叫都没有叫一声,显然是不想理睬他的。 烛九阴有些生气,周身的气息都变得冷了些。一边飞在半空的长右看了看烛九阴,又看了看帝江,突然往后飞了一点,随后身形突然变大,庞大的身躯周身弥漫着黑色的气息,全然没有了刚才幼小的模样。 他声音低沉地对着烛九阴吼了一声,带着敌意。烛九阴打量着长右,没有说话,继续盯着趴在姬辞怀里的帝江,“帝江,过来。” 这时,一边的长右突然变成了人形,他长长的头发披散着,背上的翅膀并没有收回。他长相十分俊美,一双如墨色渲染的眼此时正不悦地看着烛九阴,悦耳的声音带着轻嘲,“帝江不想理会你。” 说着走到姬辞面前,对他点了点头,随后对帝江说道,“帝江,我们不理他,他好凶。” 烛九阴有些不耐烦地直接说道,“帝江,再不过来我就回去了。”帝江一听,像是戳到命门了一般,一下子就飞了起来,很是不舍地蹭了蹭姬辞,又用尾巴对着长右摇了摇,心不甘情不愿地飞到了烛九阴的怀里,小模样很是委屈。 “帝江你是找他过来帮忙的吗?没关系我也可以的!”一边的长右看着帝江被胁迫的样子有些着急地喊道。 “你?”烛九阴一手放在帝江的背上轻轻抚着,有些嘲笑地看着长右,“你确定你打得过我?”说着转身就走了。只留下长右在原地咬着嘴唇,自己生自己的气。 姬辞沉默着看完,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这真的是在战前,而不是众神兽许多年没有见而一起回忆从前,亲友相见,而仇人解决恩怨? 姬辞突然就明白为什么陆吾的表情会这么的苦恼了。 走了一圈之后,姬辞对有哪些神兽将会去拘缨之地有了大致的印象,不得不承认,先代祀灵师设计出无数的结界容纳各神兽沉眠是十分正确的,若是让他们随意地沉睡在各处,或是聚在一起,他们惊人的破坏力说不定会将天都震塌了吧? 姬辞十分不能明白,为什么的所有神兽之间都像是有着说不完的恩怨,难道是因为他们活了太久的原因? 不过他们的战斗力确实很强就是了。 姬家主宅书房。 “爷爷,如今是祀灵师和那位大人之间的斗争,我们确实没有必要去搅和了。”姬漪看着闭着眼沉思的姬展忍不住开口说道。 自从她在众人面前直接指出了姬辞和云深的事情,姬展对她便一改往日的轻视,看重了不少。而作为嫡系长女的姬菀渐渐隐到了暗处。 姬漪从小便好强斗胜,如今越过姬菀进入家族的核心,让她的好胜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可是我们当初与那位大人定下了协定,不能反悔的。”姬展的声音里带着叹息,“他们之间谁会赢尚且还不能完全确定,若是我们真的直接将白修、纪洵以及秦与囚禁起来,可日后却是姬辞胜了,怕是我们整个家族都没有了回转的余地。” 姬辞虽然是姓姬,但是姬展可不认为他会轻易地放过姬氏一族。 “爷爷,既然您都选择了和大人达成交易,为什么现在又怕了?”姬漪想起那位大人的声音,觉得心跳的有些快,“大人的能力您又不是不知道,最后胜的一定是大人!”她的双眸中满是狂热的光。 “姬漪,你还是太年轻。”姬展摇了摇头,语气沉重,“不管做什么,都要学会留一条后路。” 姬漪心里有些不满,但是还是没有反驳,面上也没有表现出来。她知道自己现在只是入了爷爷的眼而已,想要提升自己在爷爷心中的位置,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于是她沉默下来,没有辩解。 “白修三人暂时还是先别动。”思考良久后,姬展缓缓说道,声音带着忧虑,“姬漪,那位大人曾经提到过宋弯弯,我们就先从这里下手吧。” 姬漪站起身低头应是,随后便出了门。 刚跨出书房,就看见一身白衣的姬释站在门口,表情冷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姬漪看了他一眼,莫名地觉得四周的空气都变得诡异起来,想要赶紧离开。 这时,姬释突然抬头看着姬漪,嘴角带着冰冷刺骨的笑意。姬漪一瞬间心中涌起莫名的冰寒与恐惧,极为快速地转开视线,脚步匆匆地往外走去。 她真的非常厌恶这个叫做姬释的小孩儿! ****** 【脑补小剧场】 烛九阴:帝江,过来!(╯_╰) 帝江:不要!才不要不过来……你好凶……~~~~(>_<)~~~~ 烛九阴:……那我不凶好不好?你过来吧( ^_^ ) 帝江:真的?真的不凶?(⊙o⊙) 烛九阴:真的,帝江过来吧(^o^) 帝江:好吧,暂且相信你,在番外里面勉强和你一起出场吧……~\(≧▽≦)/~ 作者君:帝江小朋友,就你这拙计的智力,在番外里面我也救不了你了……吼吼 果然是被吃的节奏啊!╮(╯▽╰)╭ 八十、蛊雕 姬漪等在大门口,看见爷爷身后跟着姬释的时候脸色一变,随即又赶紧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失态。爷爷明明是说只有自己跟着他去,为什么姬释这个小鬼也会去? 姬漪觉得自己像是命里就和祀灵师犯克,她还记得小时候看见姬辞的第一眼就不喜欢他,她讨厌姬辞整天阴沉着脸不说话的样子。 但是爸爸妈妈甚至所有的长辈都有些惧怕他,或者说是避讳着他,提到他的时候连表情都会改变。 所以小时候她才会抢姬辞的东西,反正他也不喜欢,那就让给自己不就好了吗? 后来长大一点,才知道祀灵师对于整个姬家是怎样的存在——至高无上。 想到这里姬漪的表情有些讽刺,并不是没有了祀灵师姬家就真的无法存在下去,祀灵师和姬家本就是相互依赖而存在的。不就是祀灵师吗?为什么自己要因为他而改掉自己的名字?我就真的比你低一等? 姬漪看着脚下石板的眼神显得很是凌厉,我会让每个人相信,姬家就算不依靠祀灵师,也会一样的强大,而我,是姬漪池。 “走吧。”姬展经过姬漪面前的时候淡淡地说道,他喜欢的就是姬漪这股狠劲儿,姬菀过于软弱,用来联系姻亲是非常不错的选择,而姬漪,应该是会有大用的。 所以姬展忽视了她紧紧握成拳的手,以及她看着姬释隐隐不满的神色,直接上了车。 有时候,有所憎恶,才会得到更大的鞭策,不是吗? “怎么,怕了?”姬释走在后面,嘲讽地看了她一眼,小声地说道。姬漪低着头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姬释身量只到了她的腰际,但是不管是语气还是表情,都不像是这么小的年纪应该有的。 这让姬漪想到了小时候的姬辞,他们都一样的讨厌,一样的违和。 姬漪没有再理会姬释,快走几步上了车。现在自己已经能够跟随着爷爷去面见那位大人的下属了,这是一个很好的进步不是吗? 车向着市中心驶去,一路上车厢中很是安静,姬展正在闭目养神,姬释则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姬漪此时的心里有些激动,但是还有着挥之不去的恐惧。她知道这一次要见的并非人类,而是凶兽。 想到这里,姬漪的呼吸猛然加重,一边的姬释抬头起来看了她一眼,带着轻嘲。姬漪别开眼,她知道在爷爷面前,不能有一丝一毫的不规矩。 并且,她实在是不想和姬菀一样,成为家族之间联姻的工具,懦弱而无用。 车停在一栋大厦前,但是车门却没有打开。姬漪心中有些疑惑,却没有问出来。将近十分钟后,姬漪突然全身都颤抖起来,她感觉到了一种带着血腥味儿的冷意从四面包裹而来,让她想要尖叫。她下意识地看了看一边坐着的姬释,发现他睁着眼看着窗外,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不可能!难道只有自己有这样的感觉吗?姬漪的手紧紧地抠进皮质坐垫里,想要缓解自己全身的颤抖与心底疯狂涌起的恐惧。 这时,所有的感觉突然都消失了,耳边一阵风声之后,姬漪的对面就出现了一个身披黑袍的人,他的兜帽上方高高隆起,此时他坐在姬展的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姬释。 “就是你?”黑袍男人似笑非笑地对着姬释说了句,他的双眼非常细,眼珠是很淡的灰色,鼻梁高挺,下颌消瘦,看起来让人心里发凉。他的眼神充满了恶意,看着姬释的表情像是在评判他什么地方可以入口一般。 “蛊雕,大人派你过来,可不是让你来尝我的肉味的。”姬释缓缓地靠近他,声音带着彻骨的冰冷与警告。姬漪突然发现,这个时候的姬释双眸异常的黑,像是已经没有了生机一般,让人窒息。 “我还需要你来教导?可笑!”蛊雕靠在椅背上,将手指放到唇边,伸出紫色的舌头舔了舔指尖,“一会儿可是有大餐,虽然没有你这么美味,但是,也很不错……” 说着声音尖利地笑了起来,他的喉间像是有锐利的金属在相互摩擦,随着他的笑声不断响起,整个车厢都充满了血腥味儿。 姬漪一直维持着自己脸部的表情,她很想尖叫,想要宣泄自己心中的颤栗,但是她忍住了。自己坚持了计划了这么久,终于逐渐靠近家族的中心,绝不能功亏一篑! 蛊雕突然像是对姬释失去了兴趣一般,转而看着一边坐着的姬漪,眼神专注,淡灰色的眸子带着野兽的凶光。 姬漪感觉到他的眼神像是实质一般落在自己的皮肤身上,立刻就要烧灼起来。 “姬家的,我看这个女孩儿似乎味道还不错。”说着状似陶醉地深深吸了一口气,眼里闪过红光,“要不,在吃正餐前先让我开开胃?” 他尖利的手指放到姬漪的下颌处,感觉到姬漪因为自己的接触而全身恐惧地一抖很是愉悦,“小姑娘害怕吗?害怕吗?哈哈哈!”他很是享受被人惧怕的感觉,尖声大笑起来。 “爷……”姬漪想要叫爷爷,但是只做出了嘴型便止住了声音,她猛然发现,如果现在这个黑袍人说想要吃了自己,爷爷应该连迟疑都不会有吧? 想到这里,姬漪的心有些发冷。这就是自己选择的路,呵! “蛊雕,你的猎物已经出现了,别忘了主上的要求。”就在蛊雕摩擦着姬漪下颌处的肌肤时,一边的姬释突然开口道。他指了指出现在不远处大厦前的宋弯弯,“别告诉我你连自己的猎物都不认识。” 他说话的语调带着一惯的轻嘲,但是此时姬漪却觉得他的声音第一次不那么令人厌恶,感觉到冰冷带着腥气的手指从自己的下颌处拿开,她的全身一下子瘫软下来。 蛊雕从车窗看了看那个身影,如来时一样突然消失。 姬漪全身脱力一般,她觉得自己像是一条丢在沙滩上的濒死的鱼,全身的肌肉因为过于恐惧而无比酸涩,大口地呼吸着的时候眼睛酸涩地好想哭。 就在刚才,自己差一点就死了……就被那个怪物吃了…… 姬释看了看一边崩溃了一般的姬漪,也只是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他自己都还顾不过来,有哪需要去同情别人?应该说,本就没人需要被同情。 看着蛊雕尖笑着将宋弯弯强行掳了过来,姬释的眼神有了波动。姬辞,你会如何呢?突然,就很期待你的反应。 姬释的唇角突然出现了一丝怪异的笑,有着森冷的气息。 按照预先的路线,姬家的车直接往着岐山山脚的方向开去,姬释能够感觉到蛊雕就在自己的上方,风中似乎还夹杂着女人恐惧而压抑的尖叫。 蛊雕现在肯定很难受吧?食物在嘴边,却不能咬一口。 视线掠过,就看见姬漪安静地坐在床边,她的脸色没有那么苍白,像是已经平复下来了一般,但是眼神却更加死寂了。 姬释看着她,唔,还不错。 车停在岐山山脚的时候,三人下了车,姬展让司机直接将车开回去,需要的时候再打电话。 之后,山脚就只剩下三人了,以及盘旋在空中的蛊雕和他利爪中的宋弯弯。 姬释看着岐山山顶的结界,神色莫测。 姬展看了看姬释,开口道,“姬释,这里,原本应该是你的。”九庭坐落于岐山,而岐山的山顶更是十年祭祀的祭台,这,是属于祀灵师的领域。 姬释没有理会姬展,兀自沉默地看着山顶流转的灵气,心里有些嘲笑,自己只是有着一个虚假的名号而已,还真的就能上岐山去往九庭了? 自己不过是一个妖魔罢了,一个——半妖。 姬展见他没有说话也住了口。虽然姬释姓姬,但是他根本就不是姬家的人,只是在答应和那位大人合作的时候得到的一个工具罢了——一个可以伪装成祀灵师继承者的工具。 这时,群山之间响起了蛊雕异常刺耳的声音,“祀灵师,你看看我把谁带来了?哈哈哈……”猖狂的笑声传出去了很远,沉默的山间都在回荡着他的话语与狂妄。 正在和陆吾商讨策略的姬辞突然止住了话,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陆吾,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陆吾点点头,不只是他,很多的神兽都听到了那阵笑声。 这时,一只青鸟落地说道,“主上,岐山结界外有一只头上长有犄角的大雕盘旋在空中,他的爪下隐约有着一个人影。” 姬辞点了点头,“我去看看。”说着便手捏风诀,踏风而行。不远处的凫傒见他往外飞去,便直接长开了翅膀跟了出去。 姬辞刚到九庭的结界附近,便认出了这气息,“宋弯弯?”姬辞看着半空中不断尖笑着的大雕,耳边是他一直重复着的声音——“祀灵师!你看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姬辞迟疑了几秒,对身后跟随的凫傒说道,“凫傒你就留在九庭,继续安排策略,我先去。”说着便出了结界。 蛊雕看见突然出现的姬辞,“这就是祀灵师?”他的声音满是嘲笑,瞬间变成人形,细长的眼睛带着恶意,“我还以为会有多吃力,但是没想到,这样的弱!” 说着直接落到地面,将手中的人随意地丢到地上,脚踏上了她的脖颈处。 “祀灵师,这个人类,你认识吧?”说着用脚尖在宋弯弯的喉咙处拧了拧,宋弯弯痛的满额都是冷汗,却硬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正在变得困难起来,像是有什么冰冷坚硬的东西将喉咙压成了粉碎。 自己,应该会死在这里吧? 宋弯弯觉得自己的思维变得有些模糊,脑袋里面突然出现了这个念头——自己会死吧? 她努力地将自己的视线往一边移去,姬辞,就在那里吗? “放了她。”姬辞直接拿出了寂灭,剑声嗡鸣,带着毫不掩饰的煞气。 他讨厌被威胁!更讨厌被这样威胁! 感觉到姬辞森然的剑气,蛊雕有些吃惊,表情显得慎重了些。没想到,这一代的祀灵师似乎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弱。 不过,就是这样游戏才好玩不是吗?太弱了,就没意思了。 蛊雕伸出紫色的舌头舔了舔嘴唇,笑得阴邪。 八十一、噬骨 在姬辞一剑袭来的时候,蛊雕猛地飞上了天空,他的速度极快,连姬辞都只看见了残影。 随后天空出现了无数的黑色小点,密密麻麻地往姬辞扑去。姬辞瞳孔微缩,这些都是羽蛊?他曾经看到过详细的记载,它们寄生在蛊雕的羽毛之中,实为蛊虫的一种。 一边想着,姬辞左手的掌心腾起幽蓝色的火焰,瞬间便在他的四周形成了一个火圈,将他整个人都包围了起来。 所有的羽蛊在接触到火焰时都燃烧起来,随即化为了灰烬。 姬辞没有再理会那些羽蛊,而是直接放了一个治疗术将宋弯弯罩了起来,她只是普通的人类,若是任由伤口恶化下去,没多久就会死去。 就在姬辞释放治疗术的同时,蛊雕一下子出现在姬辞的身后,他的犄角突然脱离,变成弯刀一上一下朝着姬辞袭去。 姬辞感觉到身后的剑气,身形一瞬便远离了数十米,原地只余虚影。面对着蛊雕,姬辞极为迅速地挥动寂灭,瞬时寂灭增长了数倍,“砰”的一声,寂灭和由犄角变成的弯刀狠狠地撞到了一起,火花四溢。 随后只听见蛊雕尖利的叫声,两只犄角落到了地上,碎成了数块。 蛊雕悬浮在原地,双目通红地看着姬辞,像是要将他拆吞入复一般。随即他的双翼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变成了卵一般。表面俱是羽毛,没有一丝空隙,坚固无比。 姬辞默默地看着不远处的“卵”,拿起手中的寂灭,声音低而凛,“寂灭,一刀将他毁灭,如何?”寂灭发出低低的嗡鸣声,剑身兴奋地颤抖,应和着姬辞。 姬辞将自己指尖的鲜血滴落在了寂灭的剑身,便看见寂灭瞬间通体血红,剑身之中有着血光在流转。 “去吧,寂灭。”姬辞声音清淡,却带着浓郁的杀意。寂灭与他意志相通,以千钧之势向着“卵”扫去,磅礴的剑气甚至凝结成了半透明的风刃,所有的空气都震动起来。 在寂灭触碰到卵的表面的时候,上面的羽毛纷纷紧密包裹在一起。短暂的停顿后,随着寂灭红光的加深,剑身直接便陷入了卵之中,最后,巨大的卵直接被砍成了两段。 蛊雕没有办法再维持这样的形状,不得已变回了原形。他的身体被分为了两段,妖力正从伤口处急速流失。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另一半身子,随后上半个身子悬浮在空中面对着姬辞,双手相合,剩余的所有妖力都在集结。 就在这时,姬辞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猛地朝下面看去,就看见一个满是羽毛的东西正趴在宋弯弯的胸口,撕咬着她的心脏。 姬辞下意识地一剑劈下,那只小蛊雕瞬间粉碎。没有理会身后不断传来的危险气息,他直接将手中的寂灭往着蛊雕扔去,而自己则落到了地面。 “宋弯弯!”他喊着她的名字,带着沙哑。她的胸口如同一个血窟窿一般,可以清晰地看见白骨,正有无数的鲜血流出。 宋弯弯看着姬辞,其实她的视线已经模糊了,根本就看出清楚他的模样,只有不甚清晰的轮廓。 她像是看见了当年那个沉默的少年,对全身都湿透了的自己说了一句“等我”,便跑出去买了一件衣服。那时他喘着气站在自己面前,将衣服递过来,依然面无表情的模样,却成为了她整个少年时代最为温暖的记忆。 我已经变得不像当年的自己,但是,你还是当初的你。我已经失落在了岁月的变迁中,你却成为了岁月的永恒。 我想着你面无表情的模样,成为了我无数个日夜不放弃的力量。我从来没有奢望过什么,也从未渴求过不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我只是看着你,悄然把你当做我世界里的光。 幸好,我没有拖累你。 宋弯弯看着姬辞,手臂像是想要抬起,但是只是动了动,便重重地垂了下去。 她的眼睛一直看着姬辞的方向,如同最后的信仰。 姬辞看着生命的气息不断地从她身上消散,喉咙突然有些哽咽。上空中寂灭组成的剑阵困住了蛊雕,他的全身都是伤口,却依然顽固地支撑着。 姬辞将宋弯弯放在地上,布下了不允许旁人靠近的结界,随后动作缓慢地站起身,“寂灭。”寂灭听见他的声音,停下了攻击,在半空中等着他的下一步指令。 姬辞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姬展三人,随后乘风去到了蛊雕的面前。 “重黎,是怎么说的?”姬辞的声音没有任何的情绪,但是就是因为如此,苍白的令人恐惧。 “主上的名字也是你能够称呼的?”话音刚落,姬辞的手心突然出现无数的黑点,他直接用水流凝成的锁链将蛊雕牢牢捆起,丢到地上,随后他手心的黑点纷纷落到了蛊雕的身上,之后,便响起了蛊雕痛苦的叫声。 “这,全数回报给你。”姬辞看着血肉不断绽开的蛊雕,冰冷地没有人气。 姬漪在一旁看着蛊雕的模样,终于忍不住转身干呕起来。姬释则一直盯着姬辞,眼神震惊。 姬辞转身看着站在一边的三人,“我应该,怎么做?”他的语气很轻,像是在思考,但是双眼中的情绪完全就如空白一般。 “你们刚刚就这么,看着蛊雕一点一点地撕咬着她的心脏吗?”姬辞的手指动了动,他的语气很疑惑,“为什么一声不发地就这么看着呢?”说到这里,他的脚下出现了一道圆环,圆环逐渐蔓延,最后将姬展三人和他自己都围绕在了其中。 “为什么不救她呢?为什么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呢?”姬辞看着他们,“你们没有办法救她,那就不能叫我吗?或者,我就不应该期望,你们能够救她,是吗?”他的语气没有波澜,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的很清楚。 他不理解,宋弯弯和他们并没有任何的冲突,为什么他们就能够如此无动于衷地站在旁边,沉默到最后? “凭什么要我们救她?”姬漪突然大吼起来,“凭什么?如果我们救了她,我们会死!我们会死!”她的情绪像是崩溃了一般,“为什么要救她?如果我救了她,我的心脏会被一点一点被咬开的……” 说着姬漪看着姬辞,“哈,你不是那么强大吗?你不是祀灵师吗,你为什么不救她?你没用!哈哈哈……祀灵师也没办法是吗……” 说着表情变得疯狂起来,“你知道吗?其实我可以叫你,我知道我只要叫一声,你肯定就会过来救这个女人。” 说着指着一边宋弯弯满身鲜血的尸体,得意地看着姬辞,“但是我默默地看着她的心脏‘噗通’地跳着,然后被一点一点地蚕食掉了,我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说着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了下来,“我看着她的心脏被吃掉了……我没有动……我没有说话……” 说着,姬漪抱着自己的脑袋尖叫起来,她的声音里充满着恐惧,姬辞看着他,慢慢闭上了眼睛,他突然感觉到了无法言述的悲伤。 一边蛊雕的嘶喊声还在继续,但是已经渐渐衰弱下去了。姬辞看着他痛苦的模样,觉得其实自己和蛊雕有什么两样呢?虽然是他先这样做,自己才这样对他,但是实际上,真的有什么不同吗? 都是杀戮,都是手染鲜血,都是无动于衷。 他想着,看向一边的姬展,发现他脸色虽然很镇定,但是却已经站在了姬释的身后,眼底满是惊惶。 “你怕我……杀了你吗?”姬辞看着姬展问道。因为害怕自己被杀死,所以害怕,恐惧,所以躲在了更加强大的人的身后? “你要杀就杀!”姬展说地很重,“若是你不怕别人说你乃禽兽杀星!”他语气强烈,不畏惧一切一般,实际上却底气不足。 “你以为,我真的会怕吗?”姬辞看着他,说地很缓慢,“我会在意别人说我是禽兽,说我是杀星?”见姬展语塞,姬辞缓缓地笑了,笑得像是冰湖中开出的花,满是寒气。 “我不怕,我一直以为,你不需要我下杀手,你和纪老先生很像。但是我现在突然发现,你们又不一样。 不,或者说,你们两个都应该用自己的生命去偿还所犯下的罪孽……” 姬辞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忽而又讽刺地说道,“让你们去偿还,那我又该怎样去偿还呢?……” 见姬辞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姬展尝试着触碰白色的光圈,便发现那里像是有着一堵墙,根本就无法出去。他不断地捶打着看不见的墙壁,带着焦躁与慌乱。 “不用白费力气了,这里除了他,没有人能够进的来,出的去。”一直没有说话的姬释看着他的模样,突然开口,他蔓延都是嘲弄,像是看着一只困兽,不,只是一只被困住的山猫罢了。 “出不去……我出不去……”姬展不断重复着,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般,低声急促地对姬释道,“你不是拥有妖力吗?你一定有办法出去的!”他的神色急切,双眸却满载着希望,像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姬释的身上。 姬释看着他像是在看着一只可怜的狗,“要是我也没办法呢?” “不!你一定有办法的!你骗我!你一定会有办法……你一定会有的!”姬展语气越来越急切,看着一边已经露出了白骨的蛊雕,一下子激动起来,“你一定能出去!让我出去——” 他一把卡主姬释的脖子,神色狰狞。他的手指十分用力,但是却很是颤抖。他憎恶而充满希冀的看着姬释,声音浑浊,“说啊!你说啊!说我可以出去!可以出去!有办法——” 姬释淡淡地看着他,任由他掐住自己的脖子,沉默着没有动作。而他眼中的怜悯与嘲弄让姬展心中的最后一根弦也绷断了。 “你们都想杀了我!都想杀了我……我要出去……” 姬辞缓缓抚着寂灭的剑身,“寂灭,你说这世间,所求为何?所为为何?” 自己身为祀灵师,一直认为诛杀妖魔是天道赋予的权利与义务,但是,何为妖魔?我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向着所有危险的力量挥剑,那么,我想要保护的,又到底是什么? 而祀灵师,又到底为何存在于这个世间?何为天道?何谓规则! 想着,姬辞轻轻笑了笑,眼里有着更深的疑惑与不断的释然,转身准备离开。 “姬辞!你要干什么!”姬展突然叫住姬辞,他的整个喉咙都像是充血了一般,这一句话带着歇斯底里。 他看着姬辞的背影恐慌起来,心里有着无数的声音在大吼,他要干什么?他要走了?我要出去!他不能走! “我?”姬辞半转过身看着他,袿衣的衣摆拖在地上,理所当然地说道,“我要走了啊。” “你还没有放我出去!”姬展对着姬辞大吼,又回头看了看自蛊雕的方向而来向自己不断靠近的黑点,表情狰狞起来,像是脸上的皮肤都将要被错乱的肌肉崩坏一般,“那些恶心的东西快赶走!不要让它们接近我……”而此时,蛊雕已经成了一堆骨架,周围散落着凌乱的羽毛。 “为什么要放你出去?”姬辞看着姬展,认真地问道。 “我是你的爷爷啊!”姬展大声地吼道。他的耳边满是窸窣的声音,全身疯狂地战栗起来。他想象着那些东西即将爬上自己的身体,筋肉痉挛。 “噢,是吗?”姬辞淡淡地吐出几个字,随即转身,继续往着九庭的方向而去。他的怀里抱着的,是宋弯弯。 长发卷起他的黑发,白色的袿衣在山风中猎猎作响。他的脊背挺直,如无坚不摧的利刃,拥有着划破天地的磅礴力量。 我只为我所在意并想要保护之人而战,我只为他们而举起我手中的长剑。因为有你们,我才有了存在的意义。 吾剑之所向,乃心之所往。 ****** 【脑补小剧场傲娇地继续神隐……才怪! 迟迟:传说中的国庆节粗线了!!!威武霸气(⊙o⊙) 深深:传说要放假噢~\(≧▽≦)/~ 迟迟:多久多久?一个月吗?好高端大气啊!\(^o^)/~ 深深:你想多了……七天(╯﹏╰)b 迟迟:这么重要的节日,不是应该放一个月吗?瞬间就显得低端了唉唉唉……o(︶︿︶)o 众人:掩面——其实放一年算了 这样作者君日更一万字! 再次粗线的作者君:国庆前第二更……请大家签收噢~ 写这章的时候想了很多很多,想得自己思维打结 但是还是很开心呢 姬家终于灭了 他们也蹦跶地太久了 心中不爱~╮(╯▽╰)╭ 最后 大家节日快乐!鞠躬~飞吻~我爱你们~ 八十二、对战 姬辞抱着宋弯弯,一步一步地往着九庭走去,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痛苦的叫声,以及姬漪哀哀的哭求,但是他没有迟疑,也没有回头。 或许自己真的在一些时候过于心慈手软,才会让别人一次又一次地挑战着自己的底线,所以,才会让有的人认为自己真的软弱可欺。 姬辞突然停下脚步,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宋弯弯,抱歉,我没能够保护你,我没能够让你继续活在这个世上。不过,我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 他僵硬地仰起头,想要将自己眼中的泪意逼回去,但是喉咙却更加地哽咽起来。 就算现在明白了又怎样?宋弯弯还是死了,她还是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姬辞继续往着前方走去,鲜血一寸一寸地染红了他的白色袿衣,像是最为凄艳的画作。山风猛厉,将鲜血的味道席卷到了很远。 一边走着,姬辞的眼泪一滴一滴地顺着下颌滴落到了宋弯弯的脸上,像是绽开的水花,祭奠着怀中人的逝去。 走到九庭门口的时候,姬辞才停住了脚步,他的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了眉眼。 陆吾和凫傒站在巨石旁,沉默地看着远远行来的姬辞。他的白衣已经染成了红色,如天边的血色残阳。寂灭跟随在他的身旁,静默无声,风中莫名的带上了肃杀的气息。 “我不希望再看见任何一个人因为我而死去。”姬辞语言冰冷,带着斩钉截铁的口吻,他缓缓地闭上双眼,“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将重黎斩于我之剑下。” 风在他的身边停止了呼号,令他的声音无比清晰,如同寒冰铸成的利箭一般直直刺入心头,“保护所有可能被我连累之人,还有就是,我不想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死在这场斗争中。” 说着缓缓转过身,“我再也承受不起,你们当中任何一个的死亡。” 他的身形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黑褐色的血迹无比刺眼地落在青石板上,一点一点,再也无法抹去。 白修看着眼前的姬辞,手中拿着的书直直落到了地上。他的眼神是无法掩饰的震惊,视线从姬辞身上的血迹移到了他怀中抱着的人身上,停顿两秒后猛地站起了身,失声道,“宋弯弯……” 他速度极快地绕过书案走到姬辞的面前,将手放到了宋弯弯的大动脉处,但是又缓慢地收了回来。 走近才发现,她的颈椎与喉骨已经全然碎裂,胸口有着深可见骨的血窟窿,心脏暴露在外,上面甚至有着啃噬的痕迹。 他医科出身,也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死亡。 白修看着姬辞低着头的模样,将他沾染着鲜血的黑发轻轻地挪到背后,他想要开口安慰他,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于是只能沉默着在一边看着姬辞颤抖地呼吸着,喉结不断上下移动。他的眼眶非常的红,像是在强迫自己不要让眼泪滴落下来。 “表哥……她死了……”良久,姬辞才沙哑地发出了声音,语调像是从无比逼仄的缝隙间挤出,让人听了莫名地心酸无比。他的眼眶里含着眼泪,像是一个悲伤的孩子,心中痛苦无比,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宣泄。 他就那么看着白修,嘴唇颤抖着,喉间的呜咽像是哀鸣。 白修用手臂圈住他的肩膀,“阿辞……”只两个字,却再也发不出声音来。他看着宋弯弯明显是被碾碎的喉部,默默地闭上了双眼。 他好像还能看见那个要强而倔强的女生,笑容明亮地坐在自己身边,看见那个已经变得成熟而心性坚韧的她站在舞台上,享受着每一次掌声,坦然面对着每一次责骂…… “就算我已经为她报了仇,可是她也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姬辞的抽泣声消失逐渐的弱了下去,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却已经绷成了一条细线,只需要轻轻一碰,便会断裂开来。 “如果我能够再想得周全一点,如果不是我自己的疏忽,她根本就不会死……”眼泪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地落到了地上,声音带着悔恨与悲戚,像是在呐喊,“不用死的啊……”他全身都在颤抖地站在那里,泣不成声。 最后,白修叫来了私人医生,在她将宋弯弯全身的血迹都清理干净,又帮她换上了整洁的衣服后,两人一起帮她把身上的伤口缝合。但是胸口和颈部的伤口太大,大部分都已经没办法收拢了。 姬辞沉默地站在一边,穿着满身是血的衣服,默默地看着泛着金属光泽的针刺破她的皮肤,一点一点地穿线,收拢。他突然感觉到了从脚底升起的寒意,像是针尖正缓慢却不间断地扎着自己的皮肤,一寸一寸蔓延开去。 “我先去九庭了,她,拜托你了。”安静的房间中突然响起姬辞低沉的声音,白修对着他点点头,“你去吧,注意安全。”他有很多想说的话,但是最后说出的,却只有这简单的几个字。 姬辞垂下眼,最后看了一眼宋弯弯,才转身离开了房间。 他的脚步缓慢却坚定,从未有过的坚定。 重新回到九庭的时候,已经是夜幕低垂,天空中没有星辰,只有层层的黑云满布,连风都带着戾气。 姬辞一身染血的衣服,一步一步地走上台阶,黯淡的夜色在他的身后蔓延,带着彻骨的寒意。而无数神兽的目光都注视着他,他们或隐在暗处,或处于庭前。 姬辞沉默地站到他们的中央,嘴角缓缓浮起慑人的笑意,“走吧,跟随我,斩杀!”他的声音带着令人臣服的力量。说着他踏着风浮于半空,极为迅速地朝着拘缨之地掠去,无畏而战意沸然。 庭中的神兽纷纷扇动翅膀直入云霄,或是踏云而行。原本拥挤的九庭逐渐空旷起来,只留下风中各式的咆哮以及气流卷起的阵阵呼啸。 陆吾站在九庭之中,仰头看着天空中无数跟随着姬辞朝着拘缨之地行去的黑影,瞬间变成了巨大的开明兽,它的皮毛像是已经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开明兽头颅垂下,前肢微弯,“主上,属下必待您凯旋而归。” 之后,九庭防护大阵缓缓开启,一个巨大的古纂体“辞”字在九庭的上空一闪而逝,整个九庭都被封闭在了结界之中。 姬辞转身看着跟在身后的众神兽,双手结印,之后每一个神兽的脚下都出现了一个淡蓝色的圆形法阵,“隐身法阵。”说完便转身继续赶路。 天幕之中,无数暗色的星辰一一划过天际,悄无声息,只有疾风带起的煞气宣告着,大战将始。 突然,形如疾风的姬辞直接停了下来,抬手便是一个巨大的结界,将方圆千里的夜空都隔离开来。 看着不断袭来的凶兽妖魔,姬辞长剑破风,剑光映出了他沉着的眉眼。果然重黎是不可能让他如此顺遂便到达拘缨之地的。 姬辞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寂灭,剑光所过之处,无数的妖魔化为了灰烬,他的唇角甚至还挂着空洞的笑意,偶尔有剑气将额前的长发荡开,还能看见漆黑的眸子,映照着不断湮灭的邪魔,却毫无情绪。 他身后的众神兽大都自上古而来,久未动手,此时都有些激动。一边将身前的妖魔撕裂,余光注意着姬辞的情况,不一会儿也只能在心里赞叹,此时的姬辞,有着比首代祀灵师更加快的剑招,也有着比姬无央更加冰冷的双眸。 他与重黎之战,必是胜负难分。 更多的妖魔自八方袭来,它们大多修为不高,但是数量却极为庞大,女魃十分不屑地看了一眼周围的妖兽,“重黎手下的都跑光了吗?竟然派出了此等货色!”话音未落,黑纱席卷,无数黑影化作了粉尘。 姬辞长剑挥舞便清空了一片,他站在妖兽群的中央,“寂灭,这样打下去,似乎很费劲。”像是喃喃自语一般。说完将寂灭举起,“直接毁了它们吧,我实在是没有了耐心。” 说完,他手中的寂灭便一分为百,形成了一个圆将姬辞围在了半空,随后只听寂灭的一声长啸,所有的剑影向着八方袭去。 漆黑的夜色中,无数躯体被撕裂的声音传来,此起彼伏,像是冰冷蚀骨的乐章。 此时,姬辞的脚下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法阵,所有妖魔被寂灭刺中后,都被这个法阵所吸收,再无踪影。英招看着姬辞法阵中流动的铭文与其隐隐散发着的灵力,静静地与站在一边的女魃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的眼里看见了震惊与不解。 姬辞绝不是单单继承了姬无央的力量那么简单,这样强大到另辟一个空间,容纳所有的妖兽之后再直接毁灭的法阵,绝对不是轻易就能够支撑起来的。不,至少,他如今的力量早已超越了姬无央。 真的,难以置信。 踏着无数妖魔的尸身,姬辞带领着众神兽到了拘缨之地的边缘。这里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上面铺满了红色的砂砾,远远看去像是有火在燃烧。 而拘缨之地的中央,有着一块巨大的石碑,屹立万年而不倒,却没有谁能够判断出上面的字符是什么意思。 姬辞刚进入拘缨之地,突然就感觉到手中的寂灭剧烈摇晃起来。微微松开手,就看见寂灭腾空而起,直直地向着中央屹立的石碑而去。 “主上……”凫傒有些担心地看着姬辞,就看见他抬手做了一个手势,凫傒住了口,默默站到了他的身后。 寂灭靠在了石碑的尖端,它轻轻晃动着剑身,像是在对着石碑诉说着什么。姬辞看着寂灭的模样,心中莫名地涌起了一种叹息与喜悦的心情,不知从何而来。 良久,寂灭才恋恋不舍地从石碑的方向飞回姬辞的手中,情绪有些低落一般。 “寂灭,是想起了从前吗?”姬辞用手指轻轻抚着剑身,语气平和地问道。寂灭在姬辞的手心蹭了蹭,却再没了动静。 就在这时,一只全身都有着烈焰在燃烧的巨兽突然出现,它的一对犄角通红,像是烙铁一般,而脚下亦是踏着火焰。阵阵热气直直扑来,让人觉得空气都燃烧起来了。 女魃倚在兕兽的背上,双目灼灼地看着火红的巨兽,“它就是炎耆,自上古起,便是重黎最为得力的下属,惟重黎之命是从。” 姬辞看着炎耆,眼里映照着火光,即将燃烧起来一般。他的气势带着强烈的恨意。若非炎耆,云深根本就不会忍受那样的痛苦!他握着剑的手再次紧了紧,心里有着嗜杀的欲、望在叫嚣。 炎耆的身后跟随着无数的妖魔凶兽,他们纷纷紧盯着一身白色袿衣的姬辞,眼中满是深入骨髓的憎恨。因为祀灵师,他们被关押在从极渊中千万年。如今得见天日,第一要撕裂的,便是祀灵师! 对上如此强烈的杀意,帝江直接变成了原形的模样,站到了姬辞的身边。它沉默地看着对面的妖兽们,气势暴涨,令人心惊,此时空气中已是剑拔弩张,烽烟将起。 不知是双方谁先动作,不多时整个拘缨之地便陷入了混战。姬辞一跃直接便对上了炎耆。 随着姬辞踏风而起,无数的红色砂砾陡然飞向上空,沾染着血迹的白衣灌满长风,他狠厉的眼神自发间隐隐出现,身形极快地朝着炎耆袭去。 炎耆看着姬辞的眼神中充满了憎恶,当年是姬无央,现在又是姬辞,他们都是主君通往最高位置的阻碍!必须铲除,一个不留! 姬辞手中的长剑直直往着炎耆的命门刺去,但是在半空中生生地减慢了速度。他看见兽形的炎耆急速缩小,变成了一个身着红色披风的人,他的头上一对犄角依然灼人视线。 “不管是谁,都得去死!”炎耆低吼道,随即披风猛地扬起,他的十指指尖出现了无数细密的金色丝线,瞬间向四方铺陈开去,结成了数个繁复的大阵将姬辞包围起来。 女魃感觉到不对,一抬头便看见姬辞的身影消失在金色的大阵之中,她的双眸微凛,“炎耆竟然一上来便祭出了‘神之颤栗’?”一边想着一边拧断了身前一只妖兽的脖子。 炎耆和重黎,这一次到底是怎样的打算?按照炎耆的性子,必定是之前便在此处设下阵法,只等诸神兽前来直接一网打尽。但是这一次却没有如此,而是直接就和姬辞对上了,最重要的是到现在,重黎都还没有出现。 他们到底是在计划着什么? 女魃一路疾行,掠过无数碍眼的凶兽去到了英招的身边,“重黎的性子可不是这样的,难道是睡了一觉之后改性了?”女魃一身黑纱,背靠着英招问道。 英招扫了她一眼,一边料理着难缠的家伙一边分神说道,“当年重黎因为姬无央自尽,散了手下那么多的妖魔凶兽,也没见他有什么迟疑。我看来,他不是改性了,他只是在试探姬辞,或者说,姬无央。” 英招的神色越发的冷,无数黑而腐臭的鲜血滴落到的青衣上,他却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当年他是看着姬无央和重黎走过来,以姬无央那样刚烈的性子,最后必定不会是好结果。只是最后姬无央自尽太过让人扼腕。 对于姬无央而言,这何尝不是一种解脱?但是对于重黎,英招的眼神有些怜悯,又有些嘲讽,对于重黎这只怕已经成为了心魔了吧? “试探?”女魃有些疑惑,她一直就弄不明白姬无央和重黎,在她看来,他们两个都是高手,但是性格完全就不和。一个是任意逍遥于天地,肆意妄为的祀灵师,一个是妄图统治天地万灵,占有欲极强的魔兽之主,他们两人之间,注定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也不知道重黎到底是怎么确定姬辞就是姬无央的,或者说,他欺骗自己,姬辞就是姬无央。所以他现在在试探,姬无央对他到底还有没有感情。” 英招淡淡地解释道,又看了一眼已经完全封闭起来的‘神之颤栗’,“你没发现炎耆那样凶狠的性子,在对上姬辞之后都藏着忍着不敢下杀手吗?到现在也没有弄出那些诡异的阵法,而是搬出了‘神之颤栗’。” 说着,嘴角冷冷勾起,“不过,或许重黎要失望了。” 阵法之中,姬辞睁开眼就发现自己正独自站在一个漩涡中心之处,四面俱是灰蒙蒙的色彩,而炎耆已经不见踪影。他知道自己现在肯定正处在另一个空间中,或者类似于结界的地方。但是奇异的是,这其中完全让他感觉不到杀意,像是纯粹地将他封闭在其中一样。 姬辞将自己的灵力凝成一丝,直直地朝着漩涡的灰壁探去,随即力量直接被弹了回来。连自己的神识与灵力丝线都无法穿透吗? 这时,姬辞猛地转头看向身后,就发现一身火红的炎耆正悬浮在上空,但是只是虚影而已。 炎耆看着站在漩涡最深处的姬辞,心中的杀意更重,“若非君上让我留你的性命,你还会活到现在?”他看着姬辞的眼神有着浓浓的愤恨和蔑视,“祀灵师都是些只敢靠着天道,本身却根本没有什么实力的凡人,弱小而卑微的蝼蚁!” 但是就是蝼蚁,竟然让君上迷恋了千万年!炎耆还记得姬无央逝去之后君上万念俱灰的模样,他完全无法理解!但是炎耆一直信奉,若是想要得到什么,就一定要去得到!因此看着姬辞,炎耆的眼神危险起来。 君上,若我把姬无央抓到了您的面前,您应该就能无所顾忌毫无阻碍地大杀四方,站到天地的最高点吧。 “不用再挣扎了祀灵师,这个空间中我是主宰,我限制了你九成的力量,你以为就靠着你现在如此微薄的能力,真的能够出去吗?”炎耆扬着下巴看着姬辞,他实在是讨厌姬辞这样的表情,平淡到让人无端得愤怒! “真的?”姬辞突然抬起头,他的头发上沾染着妖兽的血液,有着血腥的气息。他静静地看着炎耆,嘴角带着嘲讽,“你说我出不去了,我就真的出不去了?” 说着,飞身一跃,他整个人便浮上了半空,剑光扫过,不断旋转地漩涡停止了数秒随后才继续流动起来,而最上部分的结界已然松动。 姬辞感觉到自己手骨和指节都要被震回的强大力道粉碎了一般,但他没有流露出分毫,只是直直地看向炎耆,像是嘲笑着他的不自量力。 “你变强了。”炎耆眯着双眼看着半空中的姬辞,他长发随风肆意飞舞,寂灭还是和当年一样散发着寒光与无比浓烈的戾气。可是,明明连表情都是一样的,为什么炎耆突然就觉得,面前的人是那样的陌生。 不过他真的变强了。想到这里,炎耆沉默着收回视线,他的掌中隐秘地出现了一个红色的球状物,停顿了几秒又收了回去。 现在还不是取他的性命的时候,在君上眼里,自己或许还比不是姬无央的一根发丝。 姬辞见这样有用,于是平衡着力道不断地砍着结界的灰壁。他能够感觉到整个结界的力量流动逐渐地絮乱起来,虽然手心已经裂开了大大的伤口,但是姬辞还是没有停下。 他不能被困在这里,九庭的神兽们还在外面战斗着,他不能被困在这里! 姬辞的眼神变得狠厉起来,在不断飞舞的乱发间若隐若现。他自身的灵力像是已经和手中的寂灭合为一体一般,带着庞大的张力,每一剑都是那样的气势千钧。 “别费力了。”站在一边的炎耆闲闲地看着他,“我算了算,你出去的时候,那个被你藏起来的人类,也应该已经丧命了吧?” 姬辞闻言猛地看向炎耆,紧缩的瞳仁中所蕴含的滔天怒意即将要席卷天地一般。 ****** 【脑补小剧场】 迟迟:我们今天的小剧场被取消了……╭(╯^╰)╮ 深深:不会吧?我们不是还在这里吗?(⊙o⊙)? 迟迟:作者君让我们来拉票来着……╮(╯_╰)╭ 深深:她干嘛不自己来!好懒……_ 戳这里…… 深深:唔,广告打完了,我们就回去运动吧!!! 迟迟:(⊙o⊙)……好凶残啊你! 八十三、拘缨 姬辞剑尖直指炎耆眉心,他的声音很慢,“你……说什么?” 炎耆感觉到负面气息快速地席卷了整个结界,像是风暴一般自姬辞的方向涌出。他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面前这个祀灵师,比他所想象的更加危险! 难道他已经恢复了大部分力量? “你没有听清吗?”炎耆敛下心中的情绪,语气带着漫不经心,“唔,那我就再说一遍。你藏起来的那个凡人,现在应该已经没命了吧?”说着看着姬辞苍白如雪的面容,笑得讽刺。 “重黎?”姬辞看着炎耆,双唇紧抿。如果是重黎动的手,那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到现在他都一直没有出现,连带领众妖魔的都是炎耆。所以,重黎是去了昆吾结界吧? 若是想想要将云深自昆吾山中劫出,也只有重黎有这样的能力办到。 那么,姬辞垂下眉睫,云深现在,到底如何了? “自然。”炎耆微微一笑,缓慢地吐出了两个字。就在这时,站在原地的姬辞突然高高跃起,墨色的长发临风四散。随着一声撕裂般的巨响,整个结界被长剑划破,碎裂开来,碎片四处飞散,最后化为了光点。 姬辞轻轻地落回地面,单膝跪地,他的右手还在剧烈地颤抖,而寂灭仍嗡鸣不止。长发停止了拂动,落回了他的肩背之上。姬辞抬起头,看向炎耆的方向,双眸在额前的发间清晰可见,里面除了杀意,再无其他。 姬辞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快要被震裂开来,一瞬间调动全身灵力让他有些吃不消。整个身体右侧一半的骨骼肌肉都麻木了,失去了知觉,手臂保持着挥剑的姿势僵硬在那里。姬辞看了一眼炎耆,勉强地站起身,直接踏风离去。 炎耆看着离开的姬辞,突然觉得,这般的人,才配得上主君。 英招听见巨响,抬眼便看见姬辞正从‘神之颤栗’中一跃而出,他的广袖灌满长风,带着锐利的气息。“果然,大家都小看了你,”他在心中默默地说道,“不过,祀灵师大人,突然很好奇你和重黎的一战。”说着,嘴角浮起了笑意。 必须寻找乐趣与刺激不是吗?否则这万年的岁月,实在是让人没有了生存下去的欲望。 姬辞如急速升起的星辰一般出现在了上空之中,冷淡地看着炎耆,“他在哪里?”他的周身狂风浮动,映着平静到诡异的眸子却有着一种奇异的协调感。 “他?”炎耆上浮到和他一样的高度,似笑非笑地看着姬辞,“我一说他出事,你便如此的紧张,若是他死在了你的面前,你会不会疯掉呢?”说着饶有兴致地看着姬辞,眼神探究。 “他在哪里?”姬辞没有对炎耆的话作出反应,他再问了一遍。若是云深在就会知道,姬辞现在的状态已是怒极。 “我不知道。”炎耆一字一顿地说道,看着姬辞剧变的神色突然觉得心情很好。不过刹那间,姬辞的身形瞬时一动,剑光闪过,炎耆大半只手臂直直落到了地面,发出了沉闷地响声。 神兽与妖魔看着二人的对决,有些心惊。他们甚至都没有看清楚姬辞的动作,就发现两人在半空交错而过,随后,便是炎耆的手臂落地。 姬辞看着炎耆,手中的长剑还滴落着血液,“他在哪里。” 炎耆低着头,没有理会肩膀狰狞的伤口,心中有些难以置信,不可能!他在感觉到剑气袭向心口的同时便极快地躲避到了一边,姬辞不可能会伤得了他!可是为什么姬辞手中的长剑却将自己的手臂砍了下来? 除非……他的剑快过自己的移动速度! 炎耆被砍掉的臂膀正在缓慢地长出,血肉翻滚凝结,像是在蠕动。他探究地看着姬辞,陌生的感觉再次涌起,他,真的是姬无央吗?或者,姬无央的灵体真的在他的灵魄之中? 不!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人! 这时,天空中猛然出现了极低的黑色云层,自天际蔓延而来。同时黑暗的气息充斥在拘缨之地,令不少神兽都皱了眉。姬辞双手结印,直接打开了一个净化大阵,将众神兽护在其中。 “其实他没必要这么护着我们,我们,可不是从上古一路睡过来的。”女魃用指尖勾卷着自己的长发,看着脚下的净化大阵,虽是这样说,但是她眼底的笑声很是明显。 已经很久没有谁,愿意这样不计任何地保护过他们了。 地面上的妖兽们都疯狂了一般,不断朝着空中嘶嚎,他们神情激动,又带着畏惧与尊敬。 “你是在,找谁?”云层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冷傲而唯我独尊,带着狂肆的气息。他像是坐在王座之上,俯视着天地万物。 云层逐渐分开,黑色的云气自动结为台阶,一身黑袍的男子缓步走了下来,他身材魁梧,黑衣包裹下气息冷硬,带着极为礴然的威慑力。一时间,旷野的风声已然停止,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重黎,上古妖魔之主。 他的面色可称惨白,五官棱角锋利,眼角微微上扬,带着睥睨天下的冷意。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姬辞,黑袍翻飞,最后在离姬辞三十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要找谁?”他看着姬辞,缓缓地笑了出来,一边打量着姬辞,如同想起了什么一般,连气息都柔和不少。 姬辞紧紧盯着他,寂灭稳稳地握在手中,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机会出手。他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却没有任何足以发动攻击的弱点与时机。 “云深,在哪里?”姬辞话音刚落,就发现重黎的气势瞬时凛冽了不少,他眼中有怒气浮现,随即又很快消失不见了。 “你就这么担心那个凡人?”他高高地扬着下颌,看着面无表情的姬辞,觉得心中因为见到他而出现的所有喜悦与怀念在瞬间通通消失殆尽。 我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却在质问我一个蝼蚁的行踪? “是。”姬辞毫不犹豫地回答到。他不是没有感觉到重黎的怒意,或者,他也能够猜到重黎发怒的原因,但是不管如何,他并不是姬无央,他是姬辞。 “该死!”重黎突然声音低沉地吼道,磅礴的力量随着气流充斥四野。他双眼发红地紧盯着姬辞,厉声道,“本座不准你担心他!”红色的尘土随着他的杀招袭向姬辞,在半路变成了一把利刃,直刺过去。 姬辞能够看清楚利刃的形影,但是之前僵硬的躯体并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因此动作稍有迟缓。随后就发现自己左腿上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血流如注。 果然还是没躲开。 “你为什么不躲?”姬辞尚未反应过来,就听见重黎怒喝道,“你明明能够躲开,为什么不躲?”他的声音混杂着恼怒与不解,甚至还有着淡淡的心痛。他看着姬辞腿上的伤口,眉心紧皱。 姬辞手心出现白光,缓慢地治疗着伤口。因为其中蕴含着重黎极为强大的黑暗力量,让他的伤口愈合地缓慢。听见重黎的吼声,姬辞头也没有抬地说了一句,“我不是姬无央。” 熟悉炎耆招数的姬无央定能够躲过这一招,但是自己不是姬无央。 重黎看着姬辞沉默了下来,随即肯定地说道,“不,你是,你就是姬无央。”接着笑了起来,“当年你如此心狠地毁掉了自己,可是现在,我绝不可能再让你逃离我的掌心之中!” 姬辞看着几近疯狂的重黎,嘲讽一笑,再没有说话。 连自己所爱的人都已经认不出来了,真是何其可悲?或者,知道面前的根本就不是自己所爱之人,却依然自欺欺人,又有何意义? 血止住之后,姬辞看着重黎,“云深在哪里?”若是重黎真的将云深带了出来,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梼杌为了昆吾山不受损伤,自动将云深交出。一种是,昆吾山结界已经毁了。 若是后一种情况,不知道昆吾山中有多少妖魔凶兽会直接化为灰烬。 他们身上的诅咒不可能因为重黎的强行撕裂结界就消除,那么,撕裂结界的瞬间,等待他们的,便是天道的责罚。 像是看出了姬辞心中所想,重黎开口说道,“昆吾山的结界已经被破坏,不愧是你当年和天道花了大力气做下的结界,费了我不少时间。” 说着仔细地看着姬辞,缓缓吐出一句话,“梼杌已经被我斩杀,他不遵从本座的意愿,执意不交出了那个凡人,所以等待他的,唯有死亡。至于那个凡人……” 重黎整了整黑袍,好整以暇地坐在突然出现的椅子上,眼里带着嘲讽,“本座将他带来了,你,要看吗?” 他黑色的长袍垂落到地上,神情一直带着笑意,眼神却是复杂难懂。 姬辞想着梼杌,心猛地落入了冰湖底一般。我是何德何能,才值得你们为我而死?他缓缓闭了闭眼睛,眼前是梼杌一双紫眸带着笑意看着自己的模样。 可是如今,怕是已经见不到了吧? 重黎看着突然满面悲伤的姬辞,直接将座椅的扶手捏的粉碎,“我警告你,在我的面前,不要去想其他的任何人!你想谁,我便杀了谁!” 他十分讨厌姬无央在自己面前,但是自己却无法接近无法明白他的想法,这让他想要粉碎一切的存在! 任何人,都不能夺走他的分毫!包括一点注意力。他,是我的! “把他还给我。”姬辞沉默良久突然厉声道,他的眼睛突然睁大,眼神森森地看着重黎,“我不是姬无央,把云深还给我!”他的双手在颤抖着,近乎失控。 “你就这么想见他?”重黎听见他的吼声一下子站直身体,全身气势大涨。他看着姬辞胸口猛烈起伏,呼吸重而急促的模样,最后苦笑出来,“好啊,我就让你见一见他,看看他,到底为什么能让你如此魂牵梦绕!” 说着长袖重重一挥,在他的椅侧便出现了一个跪着的人。云深一身白色衬衫,和姬辞离开时看到的没有什么两样,但是此时他的神色呆滞,静静地跪坐在那里没有丝毫的反应。 姬辞近乎贪婪地看着云深,看着他熟悉的五官,看着他翡翠色的眉眼……他多想现在告诉他自己心中的难过,可是现在,还不能。 “怎么,人放到你身边了,又不说话了?”重黎看着姬辞几经变换的眼神,只觉心痛如绞。他看着这个凡人的神色是那么的依恋,甚至全身都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他的眼中只有这个人,再无自己的存在! 我等待了千万年,终于等到了你的存在。可是,你的眼里你的心里,却再也没有我的存在了…… 想到这里,重黎只觉沸腾的怒火即将要将他的神智燃烧殆尽。他猛地站起身,极快地手握成爪,直直地刺穿了云深的心口,血肉撕裂的声音如此清晰。 因为云深已经被封住了神智,让他的神情连一点变化都没有。他的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红色的砂砾,而胸口却是血肉模糊。 姬辞怔怔地看着云深,血肉撕裂的声音停留在他的耳膜处,声声如雷。 重黎收回手,得意地回身看向姬辞,却一时连呼吸都要停止了一般。此时姬辞站在原地,一手撑着寂灭,身形却摇摇欲坠。他的心口处出现了一个血洞,正在不断地有鲜血淌出,浸湿了衣衫。原本衣上已经发黑的血迹被逐渐掩盖,只留下了刺眼的鲜红色。 重黎再看云深,便发现自己亲手造成的伤口已经愈合,除了衬衫上还残留着血迹以外,根本就看不出曾经受过伤。 “你对自己做了什么!”重黎是真的怒了,他大声吼道,黑色的气息以他为中心向四面扩散开去,威力惊人。他双眸中像是有火焰在燃烧,神情可怖地看着姬辞。 他只觉自己的牙关都在颤抖,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姬辞身形缓缓下滑,一边的膝盖跪坐在地上,一手紧握着寂灭,另一只手则捂住了心口处。长发遮挡住了他的眉眼,连晃荡的发尖都沾染上了鲜血。 姬辞抬头幽幽地看着重黎,“你若再敢动他分毫,我必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随即,他周身的气息奇异地沉寂下来,指缝间不绝的鲜血依然在流着,但是他看着重黎的双眸却有着淡淡的凶光,像极了野兽临死前只此一搏的决然。 重黎怒极反笑,“生不如死?你确定?”他看着姬辞,笑得张狂,说着手心出现利刃,直接置于云深眉心处,刀尖刺破皮肤,有几滴鲜血流了下来。 云深的目光依然呆滞,映在刀身上,显得分外死寂。 重黎一手背在身后,侧过身看着紧紧盯着刀尖的姬辞,笑得讽刺,“如今,到底是谁能让谁,生不如死?”瞬间,刀刃便刺进了半寸,姬辞眉心处也出现了一个细小的血洞,鲜血顺着鼻梁流了下来,血红的痕迹很是骇人。 姬辞的鲜血不断地滴落到了寂灭的剑身上,寂灭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但是却逐渐变得灼烫起来。 “你既然敢在他的身上下‘共噬’,替他分担近乎所有的伤害,那正好,我很轻松地就能下得了手。”重黎将刀刃拔出,看着云深眉心的伤口快速愈合,但是姬辞却依然血流不止。 他摆弄着手中的刀刃,“我突然很好奇,若是我一剑——”说着做了一个刺入心脏的动作,接着道,“带着我的力量刺入他的心脏,他凡人的躯体,会不会瞬间便爆裂开来?”说着哈哈大笑起来,“一定很是赏心悦目!你说是吧?” 这时,整个拘缨之地突然强烈的震动起来,像是有着突然苏醒的力量在地下释放。中央巨大的石碑霎时发出了耀眼的红光,地面所有红色的砂砾粉尘都悬浮在了半空,按照奇异的轨迹不断旋转起来。 随着旋转不断加快,其中所释放出的力量交叠,威力无比。在场的神兽妖魔纷纷退避到边缘,动作稍有迟缓的便被之中释放的力量带上了半空,没多时便消失不见了。 竟是被其中不断暴涨的力量直接绞碎! 重黎依然站在原地,黑袍沉寂。姬辞在砂砾扬起的时候便为云深加持了保护法阵,只要他还活着,云深便不会有事。此时他站在原地没有移动,和重黎对峙着。 沉默了很久,重黎看着姬辞开口道,“似乎情况出乎了你我的预料,不如……”话音突兀地停了下来,他紧盯着原地的姬辞,神情巨震。 姬辞及腰的长发瞬时增长至了脚踝部,如黑色绫缎一般铺散。他身上沾满鲜血的袿衣发出淡色的白光,逐渐变回了月白色,如月之清皎,连他心口的伤口都在瞬间愈合了。 变化最为巨大的是他的气息。若之前只是杀意与冰冷,现在,他周身气息内敛,如浩瀚的星河一般能够容纳万千,面色清冷,眉宇间毫无情绪。只是站在那里,些微气息的泄出,便让人仰望——他,便如是天地间至高的存在一般。 姬辞举起寂灭,手指轻轻抚着剑身,“我曾问过帝江,若是你触碰到我的血液,会不会变得更加的锋利?”寂灭蓦地长啸一声,像是在回答他的问询一般,剑啸在拘缨之地久久回荡。 说完,他看向云深,根本就没有动作,却有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直接破开重黎的防护,将云深瞬间转移到了自己身侧。 若是云深清醒便会发现,此时的姬辞,和当初他在梦境中所看见的姬辞,一模一样。 天空中旋转的红色砂砾纷纷附到了石碑之上,组成了一幅奇异的图案。但是以石碑为中心,数十里之内都有着无数股强大的力量在蹿行,让所有的神兽妖魔都不敢靠近。 帝江站在边缘,看着姬辞的方向像是在分辨着什么,最后长叫一声,扇起翅膀直接朝着姬辞飞去。无数的力量团都如有意识一般绕开了它,让它直直地往着姬辞而去。 姬辞看见帝江朝着自己奔来,原本沉寂的双眸有了一点波动,“我又不会走,这么着急做什么?”说完伸手抱住了帝江。 “勉——”帝江不确定地叫了一声,随即逐渐感觉到遥远却熟悉的气息,这才确定下来。 “现在你就在这里安静地呆着。”姬辞扯了扯它的尾巴,将它放到了云深的身边,一边说道,“我先把要做的事情做了。” 说完站起身,不屑地看着重黎,“汝身为兽,却敢在吾面前叫嚣?” 他看着重黎,如脚下之尘泥。 说完,只见长风突起,寂灭划出一道圆弧,若有实质一般朝着重黎袭去。重黎看着剑光袭来,但是却无法移动分毫。他突然反应过来,这样莫名的恐惧感,便是弱者面对无上强者时心底的臣服和与生俱来的惧意! 剑光直接接触到重黎的身体,随后瞬间消失。半秒后,重黎的身体直接自中间断开,一分为二。 ****** 【脑补小剧场】 迟迟:所有想要害你的,都拖出去斩了!!!(╰_╯)# 深深:迟迟……你好暴躁啊!o(>﹏<)o 迟迟:这样不好吗?只对你撒娇卖萌什么的,独一无二噢╮(╯▽╰)╭ 深深:……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撒娇卖萌啊……(⊙o⊙) 迟迟:恩啊~大家都爱我,没办法~!我是第一萌神来着呦╮(╯▽╰)╭ 深深:-_-||| 八十四、大道 一时间,除了旷野的风声,再无其他声响。站在边缘的神兽妖魔们看着被斩落在地的重黎,觉得瞬间发生的事情已经颠覆了他们的认知。炎耆看着重黎萎顿于地,想要上前去,但是又想起不远处站着的姬辞,迟疑地止住了脚步。 “你不是……姬无央……”重黎看着姬辞,一字一顿地说道。他眸中的光明明灭灭,却是终于承认了这个事实。 姬辞转身没有看他一眼,只淡淡说道,“姬无央?我从来不是。”说着一边向着云深和帝江走去。 重黎躺在地上,他感觉到自己全身所有的灵脉正在一一爆裂,甚至能够清晰地听到,灵气在血肉中肆虐的声响。 无尽的生命,终是要结束了吧?重黎看着姬辞越来越模糊的的背影,突然在想,姬无央,你是真的已经消失在了这个世上吗?不然,我都已经快要死了,你都忍心不来看我一眼? 从沉眠中醒来,这个世界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世界了。他疯了一般到处寻找着姬无央,但是却已经失去了他的影踪。那时,他才突然想起,姬无央,已经在自己的面前自尽了。 可笑!就算自己将他锁在了自己的身边,但是他还是逃离了,那样的决绝。 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感觉到姬无央的气息再次出现的时候,重黎近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找他。想要当面问他,在他的心里,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却又踌躇了。当年已是逼得他自尽,如今,又如何再去见他? 最后终是去了厌火之丘,只想看一看,他如今已是如何。可是,只一眼,他已经无法抑制心中疯狂的思念与占有欲,他想要将他揽入怀中,不让他离开自己半步。 就算自己在他的心中是最为仇恨的存又如何?只要他一直在自己身边,那一切,都已经不在意了。 可是,他怎能漠视自己的存在,而和一个蝼蚁一般的凡人在一起! 重黎最后抬眼看了一次姬辞的身影,他能从姬辞的身上看到当年姬无央的影子,他们都是那样的冷漠而漫不经心,那样的肆意而不被任何的存在而拘束。 是的,无论如何,我都无法留下你。 重黎的嘴角微微上扬,沾染了笑意。若是你真的已经不存于世上,那我来找你好不好?要是你还活着,我现在死去了,你也能够安心了吧? 想着,没有了生气。 其实,我一直知道,他不是你。但是我一直在奢望,你还在。 随后,重黎化为了粉末,合着旷野的风消失在了天地之间。狂风呼啸,带起尘土纷扬,平添了凄凉之意。 姬辞一步步走过去,就看见帝江自己趴在了云深的怀里,拱来拱去,听见脚步声,很是伶俐地朝着姬辞看去,“勉——”的一声中愉悦明显。 若是之前,帝江对于姬辞是下意识地喜爱,那么现在的感情中,便混杂了太多。他们自混沌初起便相识,到如今,已不是简单的话语能够形容的了。 姬辞抱起它,“帝江,你别的没长,体重倒是长了不少。”说着轻拍了拍他的肚皮,手下发出“噗噗”的响声。帝江也没有不高兴,相反很是享受肚皮上熟悉的触感。 随后,姬辞俯下身在云深的眉心轻点,淡淡的白光融入到了云深的身体中,但是他的双眼依然没有神采,和之前并无变化。 见帝江神色担忧,姬辞便解释道,“他没什么大碍,只不过他是凡人之躯,我担心直接解开禁制会让他气血逆乱,所以慢慢来吧。” 在确定云深没事之后,姬辞抱着帝江站直了身子,转身看向聚集在边缘之处的神兽妖魔。或许是因为姬辞一剑斩杀重黎的行为过于震撼,也或许是他所透露出来的气势太过慑人,在场的所有竟然没有一个敢抬头直视他。 “突然发现,我似乎面对着一个烂摊子。”姬辞沉默了一会儿,低头对帝江说道。从极渊被毁,诞月之地的月阴之气被释放,昆吾山结界碎裂,神兽妖魔纷纷聚于此处,更重要要的是,万神已然寂灭。那么现在,应当如何? “你们。”姬辞看向一众凶兽妖魔,眼神清淡,“你们想要如何?” 众凶兽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们自从极渊中逃出,想的便是毁灭祀灵师,但是如今这个想法却是直接被否定了。面对如此强大的存在,任何的抵抗都没有了意义。 因此他们纷纷低下头,表示臣服之意。 “帝江,你说我要不要直接让他们离开算了?”在现在姬辞的眼中,神兽凶兽其实并无多大分别,不过都是“兽”罢了。当初他们只是上古九州的低等生物,从未入过姬辞的眼。 可是如今,姬辞的唇边浮起了冷笑,世间极为强大的存在?真是笑话! 女魃看向英招,眼中带着询问。他们心中都有各自的猜测,但是却谁都无法定论,现在的姬辞,到底是谁。 帝江又名混沌,相传他是天地初始之时与混沌同生的神兽,虽说他是兽,但是实际上他比之前的上神的资历都要高很多,因此众多上神多避讳于他。 只是因为帝江性子较为温和,时常让人忘记了他的原身——混沌兽。 如今的姬辞与帝江如此的亲近,那么,至少也是上古上神,甚至在其之上。 想到这里,英招瞬间阻止了自己的猜想。这之后,已经不是自己能够触及的了。 姬辞感应着天地间的法则与灵气,眼里冷意一闪而过,喃喃低语道,“或者,我需要再创神灵?否则这个九州大陆,实在是过于乏味了……”正想着,突然之间巨大石碑上出现的纹路霎时炸裂开来,飞溅的碎片带着强劲的风力向四面袭去。天空出现了紫色的云层,其中有着闪电叱咤,“砰”地炸裂开来,令人下意识地心中一惊。 女魃看着天空中的紫云,瞳孔紧缩,猛地朝英招看去,“那是天道劫云?”她的声音中带着不敢相信的惊惶。 英招的双眸中亦是难以置信,“从祀灵师出现开始,再也没有出现过天道劫云!”他想不明白此时天空的紫云到底是怎么回事,似乎从姬辞一剑将重黎斩杀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朝着他们认知以外的方向发展。 祀灵师尚未出现,万神寂灭之前,天道劫云在上古九州很是常见。上古上神每隔五千年便会出现自己的劫云,渡劫之后,方能继续朝着更高的修为而去。 可是自天道拥有自我意识之后,便是上古大神纷纷对抗天道,最后天道胜利,众神不得已选择寂灭,此后,祀灵师出现,代行天道之权,成为万灵之长,自此再无劫云。 现在,悬浮于姬辞头顶的紫色云层,总让人觉得诡异无比。 “我还没有动手,你便如此迫不及待了吗?”姬辞看着停在不远处不敢接近的云层,笑得讽刺。 他将帝江放开,手持着寂灭,斜长的背影落在地上,涌动着杀气。寒光刺目,眼中映照着雷电之光,气势灼人。 帝江扇着翅膀飞在姬辞的肩膀附近,亦是看着天空。 “万神寂灭?”姬辞嘲讽地说出这几个字,“何谓万神寂灭?” 这个问题出口,天上漂浮着的云层沉默了下来,空气都冻结了一般。众神兽注意着中央的场景,眼中俱是复杂的神色。 万神寂灭之时,他们尚且修为低浅,面对天道,他们至今都还无抵抗之力。但是现在,姬辞却似乎是在质问天道,何谓万神寂灭。 他,到底是谁? “怎么,回答不了?还是根本就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还会见到我?”姬辞垂下眼睫,缓慢抬起了寂灭,“你说,我是直接废了你,还是抹除你的所有神识?天道。”最后两个字,他带着无比的嘲弄与蔑视。 话音刚落,紫色的云层像是受到了刺激一般猛地翻滚起来,像是在剧烈地挣扎。其中雷电滚滚,带着决意与煞气。连站在边缘的神兽妖魔都感觉到了浓重的压力,几乎让他们喘不过气来,但是姬辞却完全没有被影响到一般,依然站在原地。 此时,四面的灵气纷纷聚拢,不断地浓缩在了紫云的内部。浓密的云层快速地吸收着外界的力量,像是恐惧着什么。 “天道?如此天道,要你何用?”姬辞的周身突然爆发出了极强的力量,最后凝成一束白光朝着紫云的中心而去。紫色云层蓦地紧紧聚拢,一根透明的锁链自云端降下,与白色光束猛烈撞击在了一起。 那根锁链,便是天道的本体。而对上白色光束之后,瞬间便碎裂了三环。 神兽妖魔们纷纷稳住心神,他们快速地封闭自己的神识。若是没有错,如今的时空法则正在变得混乱。若是那根锁链便是天道,那么,如果现在依然将自己的神识与天地相通,最后必定遭到毁灭。 “不自量力。”姬辞淡淡地说道。当初设立天道,只是因为世间初立,需要法则来加以规则,初时,神治神之界,人治人之界,互不干涉。但是自天道生出自我意识开始,竟直接毁灭万神,由人治人神两界,从而达到天道一统的目的。 若再这样下去,两界必定会陷入混乱。难道它真以为,只凭借一个凡人,真的能够制动两界? 就在这时,沉寂了良久的锁链再次动了起来,最前端出现了一个光球,便是之前所凝结的天地间的灵力。几秒后,光球直直爆裂开来。强光之下,姬辞之前为众神兽设下的保护罩直接碎裂开来。 白光以光球为中心四散开来,阻隔了所有的视线。帝江着急地叫了一声“勉——”,他看着姬辞的方向,但是完全就看不清楚情景。他知道姬辞的力量凌驾于时间法则之上,但是还是忍不住担心。 许久之后,视线突然恢复了清明,众神兽妖魔下意识地朝着姬辞看去,就看见姬辞依然站在原地,只是嘴角渗出了血丝,但是周身的气息依然平静,并无紊乱。而天空的紫色云层已经消散,只留下残余的气息弥漫在那里。如战后的废墟。 这是……天道已经消失了吗? 天道被直接抹杀,天地间的法则瞬时就混乱起来,千万年间,天道有意识地修改了无数的法则,而此时,天道这一个核心被抹杀,导致所有的法则都开始动乱起来,偏离了基本。 拘缨之地上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并且在不断地扩大,像是要将整个天地都吸纳进去一半。而漩涡的中心如一个黑洞,吞噬着一切。 姬辞抬头看着天空的漩涡,神色如常。他的手心闪现一点光芒,像是有着吸引力一般,漩涡不断地向着姬辞靠近,最后停留在了他的上空,而漩涡的中心正对着光点。 姬辞朝着手中的光点吹了一口气,轻声道,“去吧。”随后就看见光点像是星辰一般,缓慢地上升,最后与漩涡的中心融合。 之后,整个漩涡停止了旋转,安静地停留在了上空,像在在等待着什么。 众神兽纷纷跪地,他们能够感受到其中蕴含着的法则的力量,这是天地间至高的规则! “寂灭,你可愿做我之刃?”姬辞随意地擦去唇角的鲜血,轻抚着寂灭的剑身说道。寂寥的旷野中,他的声音异常清晰。 寂灭在他的手中嗡鸣一声,温顺地伏在姬辞的手心。它本是由姬辞的精血而铸成,与他心意相通。 姬辞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点点头,单手结印,随着空中灵力的巨大震荡,他的身前出现了一个法阵,其中有着无数的符文灵脉流转,蕴藏着宇宙的奥义。 姬辞双眼沉静,放开寂灭任它悬浮于自己的身侧,双手十指探入法阵之中,灵力凝结成丝线一般自十指出现,缓慢而按照着一定的规则不断与法阵中流转的符文相融合。 这时,上空静止的漩涡中心出现了一根细小的光柱,直直落入法阵的中心。像是正在完成某种联系一般,姬辞不断修补并改变着他们的排列轨迹,神色专注。 他原身与天地共生,于混沌之初现世,掌握着天地间至高的法则。当年,九州尚未出现任何的生灵,他将乾坤四元与大道三千融合,这才有了世间灵气的不断分裂融合,生灵渐现,后又创建天道法则约束万物。 之后,他便沉眠于乾坤之中。其中一抹神识与姬辞的灵魄相融,不在区分彼此。 原本他早已厌倦了时光的流逝,可是如今,他却不得不再次现身,否则,天地混乱,终将再现混沌。 “自此,寂灭,授命于吾,行于三千,汝为戒。”话音带着绝对的力量扩散而去,原本微微有些紊乱的规则纷纷重新定义,寂灭的剑身上浮现出了许多玄奥的纹路,随着光芒地逐渐加强,寂灭剑身迅速地变大,随后与拘缨之地的石碑齐平。 姬辞又自星河幻境中拿出洛书,“汝为律。”话音刚落,洛书瞬间悬浮并不断扩大,落到了寂灭的旁边。 自此,一戒一律,便是天地之新秩序! 九州所有的灵物感受着天地间规则的变化,纷纷伏跪而下,表示着自己的绝对臣服。 强大的灵力自寂灭与洛书之中发出,席卷河山。 自此,天地在继混沌初开后的第一次天道为则之后,迎来了新的纪元。 万物归于平静之后,姬辞睁开了双眼,他的视线之中,是高高伫立的一戒一律,而身后,是跪伏于地的神兽妖魔。拘缨之地的尘沙有如当年一般,依然如同被火焰灼烧而过一样,红的刺眼,巨大的石碑已经消失,姬辞轻挥长袖,无数的结界禁律附着在了一戒一律之上,隐于无形。 一片寂静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微弱的呼喊,“迟迟?” ****** 【脑补小剧场】 迟迟:最后那一句真是神来之笔啊……直接与整章气氛都不相符……╮(╯▽╰)╭ 深深:整章气氛?不就是迟迟你在那里高贵冷艳装土豪么?╮(╯▽╰)╭ 迟迟:才不是!你才是土豪!你全家都是土豪!(╰_╯)# 深深:迟迟好聪明,我家包括你都是土豪~╮(╯▽╰)╭ 作者君:土豪我们做朋友吧!↖(^w^)↗ 八十五、相拥 云深醒来的时候,直觉气氛有些奇怪。怔了片刻,他的眼前突然浮现出梼杌死在自己面前的场景。 那时自己正坐在房间里画画,梼杌坐在一边闭着双眼不知道正在想什么,偶尔一句两句地聊着天。突然整个宫殿都震荡起来,梼杌猛地睁开眼看向头顶,快速地对自己说了一句,“找上门来了,跟着我。”说完便朝着大门外走去。 到了殿外才发现整个昆吾山的结界都在摇晃,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猛烈地撞击结界一般。 跟着梼杌去往大殿,云深便看见原本空旷的殿内有些拥挤,里面聚集了无数的妖魔凶兽,他们看见梼杌进入殿中,都恭敬地低下了身子。 “来的或许是重黎。”梼杌坐在椅上开门见山地说道,云深便发现在场的妖魔神兽气息纷纷一变。 “这本是我的私事,连累到你们了。”梼杌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说道。这一次,自己因为答应姬辞保护云深,惹来了重黎这个大敌,实在是心有愧疚。 首代祀灵师时,他们便一同进入了这个结界,到如今,经历了这样长的时光流逝,他们早已隔绝了外面的世界,自成一体。 可是现在,昆吾山正要被打开一个巨大的缝隙。 “何必说这些。”突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一个全身白衣的男子走到了最前面,每一步他的脚下都会出现冰霜的印记。 他睫毛上沾染着霜雪,“厌倦了这样囚禁生活的自可上前打打,还想再活几百年的,就自去法阵中央,就算结界碎了,也能保住大半修为。” 说着看着梼杌,“就别说连累什么的,我们都甘愿被你连累。”说完垂下眼睫,退到了原位。 梼杌看着殿中的熟悉的面孔,缓缓笑起来,他站起身,紫色的袍袖挥展,眸中满是笑意,“既然如此,你们都在这里先等着吧,我去看看。” 他眼下的血痕耀眼非常,说着用眼神制止了想要跟上的众凶兽,“至少,我还是这里的王。”说完便稳步往外走去。 再见他时,那个紫发紫眸的凶兽半跪在地上,看着自己扬起嘴角想要说什么,却还来得及便倒在了地上,随后,化为了灰烬。 自始至终,重黎都没有说什么话,云深只发现重黎看着自己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蔑视以及嫉恨,之后便消失了意识。 看着前面不远处站着的姬辞,云深有些迟疑地喊了一句,“迟迟。”话音刚落便敏感地发现姬辞的全身僵硬了一下,顿了几秒才转过身来。 周围的神兽瞬间发现,在那个凡人出声之后,姬辞的气势一变,没有了之前那样强烈的凛冽寒意了。 “深深醒了?”姬辞转身看着面色还有些苍白的云深,语气里带着担忧,几步走过去将云深扶起,“还好吗?” 云深觉得面前的姬辞有些奇怪,不管是语气还是神色,都有些不太一样,但是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一样。不过看着他的眸子,云深不自觉地笑了出来,“除了还有一点头晕,已经没事了。” 说着,神色有些黯然,“梼杌他……死了。”最后两个字他说的很轻,带着悲哀。他看着姬辞,嘴角有着苦涩的意味。 若不是为了自己,他原本还可以呆在昆吾山结界中,安稳地度过千年。或许当时答应姬辞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这样的场景了吧?却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信守承诺。 “嗯,我知道。”姬辞点点头,“我已经杀了重黎。”他看着云深,说到“重黎”两个字的时候目光带着冷意。 “迟迟有没有受伤?”云深表情一变,很是急切地问道。若是之前,他尚不明白重黎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但是在昆吾山的时候,梼杌曾经说过,重黎是上古时期最为强大的凶兽。 因此云深心中突地一跳,很是担心。 “我没事。”姬辞看着他的模样唇边出现了淡淡的笑意,随后自然地执起他的手,转身看向身后的众神兽妖魔,“都散了吧,天地法则,你们都已感知,我便不再多言了。”他的表情淡漠,扫了他们一眼便准备离开。 走了两步,姬辞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炎耆。”淡淡的两个字,毫无情绪,但是却周围的空气都震颤起来了一般。 炎耆全身一僵,随即苦笑,终于还是轮到自己了吗? “既然敢下‘承命’,那就应当明白后果。”话音刚落,就看见炎耆的双眼猛地瞪大,嘴角有鲜血缓慢地流出,随后倒在了地上。他的尸体并没有立刻消失,而是有无数的黑色符文缓缓漂浮而出,不断吞噬着他的血肉灵脉。 云深身体中的‘承命’其实在姬辞解开他的封印的时候便已经被拔除,但是姬辞绝不会放过伤害过云深的人。 再者,炎耆是重黎最为得力的下属,因此,必须铲除。 姬辞身上的煞气微敛,与云深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拘缨之地。 待姬辞离开后,留在原地的众神兽妖魔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应当如何。 如今的天道法则确实能够很清晰地感知,就如万神寂灭之前那样,神人分治世间再无祀灵师。但是遵守了数千上万年的法则突然改变,使得他们都不知应当如何是好。 这时,无数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一边的帝江身上。他正朝着姬辞消失的地方哀叫,一声一声地很是渗人——姬辞走得时候忘记把他捎走了。 帝江看了看身后形态各异的神兽妖魔,完全没有理会的意思,想了想直接破开空间追着姬辞而去。 “要不……还是回去继续睡觉?”一身黑衣的女魃将手上的血迹清理干净,建议到。原本醒来是为了帮祀灵师对抗重黎,但是如今,看祀灵师的模样,完全一个人就直接秒杀了重黎。所以自己还是回去睡觉吧,这人世也确实没什么兴味。 “好主意。”英招点点头,果断地直接往九庭而去。现世已经没他们什么事了,不如继续沉睡。 接着,神兽们接二连三地消失在拘缨之地。众神兽妖魔想了想也纷纷消失不见了。 一时间拘缨之地又回复到了平静的模样,只是红色的砂砾之上多出了无数的骸骨尸身,而洛书与寂灭昭示着,很多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直接回到了华庭,姬辞和云深刚一出现在客厅,便看见纪瑚正坐在沙发上看书,一时间,两人都有着些微的恍然。 这里,是家。 “主上,三少。”纪瑚抬头就看见一身袿衣的姬辞牵着云深站在不远处,随即松了口气一般站起身,微微鞠躬。 终是平安回来了。 “嗯,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姬辞点点头,随即说道,“我先和深深上楼了。”说完便往楼梯走去,纪瑚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表情愉悦。 这里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日光从窗外照设进来,一室暖意。姬辞走在前面,回头看了看云深,便见他正双眸含笑地注视着自己,翡翠的双眸有如清泉。姬辞一下子就觉得心中安静了下来。 从浴室里出来,姬辞的头发还滴着水,随意地裹着浴袍坐到床边,全身散发着慵懒的气息,锁骨的形状被白色的领口半遮半掩,细腻的肌肤有如细瓷。 “迟迟,怎么又不擦头发?”云深拿过毛巾,一边无奈地数落到,但是双手却很是习惯地帮他擦拭着一缕一缕的发丝。 “唔,才不擦……”姬辞声音懒懒的,他下意识地往后躺,靠着云深的胸口,密长的睫毛随着呼吸不断上下浮动。云深看着他惬意的模样,低下头缓缓靠近,双唇正要碰到他的双唇的时候,姬辞突然十分刻意地挪了开去。 云深擦拭湿发的手猛地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擦起来。 姬辞愣了几秒才睁开了双眼,他一下子坐起来转身看着云深,想要解释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他的眼神有些惶急,他知道自己刚刚的动作肯定伤到云深了,但是就是没办法解释明白。 云深抬手将他的湿发抚到一边,笑容已是温和,“迟迟想说什么?”他认真地询问,显得很是耐心。姬辞听着他熟悉的语气,心一下子松下来,手下意识地抓住云深的手。 “嗯,迟迟慢慢说好不好?”云深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又像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一般,心里突然涌起的茫然就消失殆尽了。不管如何,迟迟在乎自己,就像是自己在乎他一样。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姬辞想了很久,才开口道,“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他的声音有些低,带着困惑。说着看着云深,表情显得有些苦恼。 “我自己,并不是我自己。”姬辞说完,就看见云深的表情也透露出了疑惑,但是他依然很认真地听着姬辞说话。 其实云深也有一点异常的感觉,就像在拘缨之地醒来的时候那样,他也觉得那时候姬辞的气息有些陌生。 不过,并不是我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在拘缨之地开始和炎耆动手的时候,与之后和重黎动手的时候感觉很不一样。”姬辞回忆着那时的情况,慢慢地说道,“在看见重黎的手直接刺破你的胸口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了心底涌起十分强烈的怒意,像是要将自己焚烧殆尽一般。之后,我就觉得我不再是我了。” 想着,姬辞突然停顿下来,似乎在组织着语言,“我能够很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斩杀了重黎,感应到了天地间的法则,最后甚至直接抹杀了天道。” 姬辞沉默了下来,两世作为祀灵师,上一世他都和先代的许多任祀灵师一样,守护着九庭与万灵,执行着自己的使命。如今他才知道,所谓的天道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那是我,但是又不是我。”姬辞不知道应该怎么向云深描述自己的意思,“那个我,非常的强大,他像是,不,他就是世间至高无上的存在,万物在他的眼中俱是尘埃。他凌驾于世间所有的法则之上。但是,我和他是一体的,我能够分清我和他的区别,但是我们是为一体。”他双眼幽深地看着云深,眉心紧皱。 云深听着他的叙说,突然想起了之前他在梦境中所看见的场景,那里面有姬辞,也有帝江。 那个和姬辞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姬辞尚自陷于自己的情绪中,若是如此,那么自己的重生,自己去往星河幻境看见洛书和姬无央,都是因为这个“我”的存在吗? 想到这里,他一时怔然了。 突然,感觉到自己被熟悉的气息所包围,姬辞抬头便看见了云深的下颌,上面有着淡淡的青色,耳边是他柔和的语调,“若是想不明白,就先不要再想了,要是迟迟越想越笨怎么办?”说着对上姬辞的双眼,捏了捏他的鼻尖,“不管怎么样,迟迟永远都是我的迟迟。” 姬辞呆愣地看着他的笑容,最后眉眼逐渐染上笑意,重重地点了点头,“嗯。”不管怎样,我都是你的迟迟。 躺在被窝里面的时候,姬辞突然想起,自己似乎还没有告诉云深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于是他动了动被云深握在手心的手,发现云深没有反应,又用手指点了点他的手心,小声喊道,“深深。” 云深偏过头来看着他,看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模样,像个小孩子。 “怎么了?” “我不是祀灵师了。”姬辞眼里满是亮晶晶的光,他看着云深唇边的笑意突然凝结,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有些忐忑,深深怎么了?这和自己所设想的反应完全不一样诶。 正想开口询问,姬辞突然被云深一把抱住,他感觉到云深抱着自己的手臂都在不断颤抖,想了想,他什么话也没说,安静地趴在他的胸口。 良久,云深带着不确定,“迟迟不是祀灵师了,那,就可以活的很久很久吗?”他的声音带着淡淡的鼻音,若是姬辞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眼眶发红,眼角有着泪痕。 “嗯,不是祀灵师了,可以和深深在一起很久很久,很久都不分开了。”话音刚落,就感觉云深的双臂更紧了几分。姬辞靠在云深的胸口,淡淡笑了出来,这样听着深深清晰的心跳声,真好。 他们已经经历了太多的死亡,再也经不起彼此的逝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姬辞便感觉到自己被云深紧紧抱在怀里,动弹不得。两人肌肤贴合在一起,交换着彼此的温暖。姬辞看了看窗外的日光,唔,现在已经快要中午了吧?要不要叫深深起来了? 正想叫云深,突然就感觉自己的脖子被咬住了,“深深你做什么……”姬辞瞬间大叫起来,一下子坐了起来,捂着脖子怒视着云深,眼里满是水光。 云深闲适地躺在床上,目光从上往下扫了扫姬辞,眼中满是戏谑,“迟迟,你走光了。”说着视线落在姬辞胸前的粉色上,那里有一个清晰的牙印,很是诱人。 姬辞一愣,速度极快地钻进被窝里,床上立刻多出了一个小山包,里面传出嗡嗡的声音,“深深你是坏人!”声音里带着恼羞成怒。心里有些埋怨自己,怎么每次都忘记自己被深深剥光了啊。 云深看着小山包一动一动的样子,放缓了声音,“迟迟,再不起来我就要去上班了。”说着作势起身,立刻就听见姬辞的声音传来,带着可怜兮兮的意味,“你都不陪我吗?” “你在被子里又不想见我,我只好去工作了。”说着一只脚放到了地毯上。果然就听见被子被一把掀开的声音,“深深不要去,要陪迟迟。” 背对着姬辞的云深嘴角带着笑意,随后收敛下去,调整好表情转头看着姬辞,便看见他只露出了脑袋,整个身子都用被子裹住了,正眨着大眼睛看着自己。 像一个晴天娃娃。 “不去工作陪迟迟也可以,但是,给我什么好处?”看着姬辞愤怒的表情,云深觉得很是愉悦,于是挑了挑眉,“反正你都说我是坏人,要是我不坏一点,怎么对得起你这个形容?” 姬辞看着云深脸上的笑容,不情不愿地靠近他,随后耳朵尖也慢慢红了起来。他闭紧双眼,嘟起唇靠近云深,手还不忘紧紧捏住被角把自己裹好,不露出一点缝隙。 云深看着姬辞的模样,突然觉得这么多年,迟迟的所谓的吻技似乎依然都停在这个程度上,并且貌似会一直保持下去。 感觉到唇上温润的触感,姬辞刚慢慢放松下来,就发现自己的唇被云深含住了,随后全身一凉,被子不知道被云深丢到了哪里,整个人都被压在了身下。 被子!姬辞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开始挣扎起来,就听见云深伏在他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迟迟,我爱你。” 温热的气息扑在他的肌肤上,姬辞的手脚突然就软了下来。他缓缓地环抱住云深,轻轻回答到,“我也爱你,深深。” ****** 【脑补小剧场】 迟迟:唔,作为世间最为强大的祀灵师,吻技什么的,也是独步天下的!╮(╯▽╰)╭ 深深:确实很独步天下来着……-_-||| 迟迟:怎么,你很不满!!??(⊙o⊙) 深深:没有 我在夸你!O(n_n)O 迟迟:赫赫,我就说嘛,我是无敌的哦呵呵╮(╯▽╰)╭ 深深:嗯嗯,如果嘟着嘴轻轻碰一下也叫吻技的话那就是了(╯﹏╰)b 迟迟:啊啊啊啊我再也不要吻你了!我要离家出走——(╰_╯)# 八十六、终章 两人起床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下楼的时候云深走在前面,姬辞跟着他下楼,目光有些躲闪。 一直都不是很明白接吻之后应该做什么,现在终于知道了。虽然云深很温柔了,因为是第一次还一直都很克制,而且只做了一次,但还是好疼。 姬辞一边缓慢地走着一边腹诽,自己有治疗能力不错,但是捂着自己的屁股治疗真的很奇怪耶…… 像是感觉到了姬辞不善的目光,云深站在楼梯下抬眼看着姬辞,“迟迟还走得动吗?”他的语气透露着担心,可是眼神却带着笑意。 姬辞这次没有理会他,下巴一扬,快走几步想要表示自己“走得动”,但是刚走了两步,双脚一绊,就往前扑去。 云深一把把他抱住,“迟迟,我说要抱你下来你又不愿……”说着一把将他横抱起来,朝着餐桌走去。 姬辞看着纪瑚和克里斯看向自己时带着笑意的目光,一下子将自己的头埋进了云深的颈窝。看他们的表情……难道是知道了我和深深刚刚做的事情吗?莫名的姬辞心里有些忐忑。 云深低头看着姬辞小仓鼠的模样,勾起嘴角笑了出来。 高背椅上,姬辞小口小口地喝着粥,一直不敢抬眼,他总觉得像是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和深深之间已经进入到最后一步了。不过,虽然开始的时候有些疼,但是后面感觉很奇怪但是真的很舒服呢,而且深深好厉害…… 脑袋中浮现出昨晚的画面,姬辞的脸一下子就烫了起来。他猛地低下头,鼻子都快要沾染到米粥了。 云深看着他不知道走神到哪里去了的样子,有些无奈地喊道,“迟迟。” 听见云深叫他,姬辞有些茫然地抬头,“啊?”他的脸还有些红,显得呆呆的。 “莱尔哥哥和缪尔哥哥马上就要到了。”云深放下手中的刀叉,侧脸看着姬辞,微笑道。 “哦,要到了啊。”姬辞重复了一句,低头继续喝粥,喝了半口,猛地转头看着云深,大声道,“什么?莱尔哥哥和缪尔哥哥要到了?乔凡尼爸爸呢?”他的表情一下子就紧张起来,腮帮子鼓鼓地看着云深。 “嗯,还有半小时到机场,刚刚克里斯才说了,你没有听到吗?”云深伸手擦了擦他嘴角的米粥,声音温和。迟迟已经走神这么久了,现在该回神了吧?果然得刺激一下才行啊! 姬辞转头看向克里斯,他是今天上午的时候才到的华庭,得知姬辞和云深回来,他连夜从佛罗伦萨赶回。 “是的,小少爷。”克里斯看了看腕表,点点头肯定道。其实自己刚才并没有说,但是小少爷一直在走神,自己说还是没说,似乎已经不重要了的样子。 “啊不行,我要去换衣服!”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连身恐龙睡衣,只觉难以入目啊,急急忙忙地往楼上走,走了两步又转身拉起云深,“深深帮我选衣服要来不及了!” 云深跟着他的脚步一路往楼上走去,脸上的笑容有些好笑。要是缪尔哥哥知道迟迟这么重视他们,一定会非常兴奋吧?只是不知道这次缪尔哥哥又带了什么礼物过来…… 两人到机场的时候,已经是四十分钟之后了,路上遇见堵车耽误了不少时间。 姬辞一边跟着云深往停机坪的方向走去,一边苦恼道,“深深,你说我们迟到了莱尔哥哥和缪尔哥哥会不会生气啊?” 云深看着他忧心忡忡的表情,抚了抚他的头发,“不会的,他们都很喜欢你。”姬辞点了点头,但眉心还是微微皱起。 到的时候果然克莱尔和塞缪尔都已经到了,两人正在说话,身后跟着不少的随行人员。最先看见云深和姬辞的是塞缪尔,他高高地扬起手,笑容很是灿烂。明明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但是总让人下意识地忽视他的年龄。 这么多年沾染着硝烟与鲜血,但是他身上的气息一直保持着最初的模样。 一边的克莱尔一身黑色手工西装,气质沉敛,眉眼深邃,他的身材很魁梧,时光在他身上留下的是睿智与沉淀。他看着云深和姬辞点点头,没有说话,但是表情却下意识地轻松了很多。他变得更加沉默而内敛,张弛之间有着磅礴的力量。 “哥哥。”云深和两人紧紧拥抱,没有多说什么,三兄弟的眉眼不尽相似,但是却有着血脉相传的烙印。 “迟迟,你好。”塞缪尔放开云深,笑眯眯地对着姬辞到招呼,看着他震惊的眉眼很是开心,“我的中文说的不错吧?有没有很喜欢我?”他得意洋洋地看着姬辞,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嗯。”姬辞猛点头,“真的好厉害!至少我能够听懂了!” “谢谢夸奖。”塞缪尔觉得自己应该是被夸奖了吧?中文过于复杂,让他时常都理不清楚其中的逻辑顺序。不过他更加喜欢理解为自己被夸奖了! “不客气。”姬辞笑眯眯地看着他,云深一边听着两人的对话,一边继续和克莱尔说话。他们两个都像是没有长大的孩子,至于谁更幼稚一点,这一点云深表示不予评判。 “爸爸希望你们能够找时间回一趟佛罗伦萨,这段时间他的身体还不错,但是他经常都在幻想自己要是得了绝症怎么办,所以他想要见见你们。”黑色的加长车上,塞缪尔用中文说道。 “好。”云深点点头,迟迟不再是祀灵师,也就没有了那么多的限制,“就这几日,我和迟迟就回去看爸爸。” “对了,今天我给辞带了礼物过来!”想起这个塞缪尔瞬间眉飞色舞,他从储物箱里面拿出了一个近乎两米的盒子,神秘地看着姬辞,“你猜这是什么?” “不猜!”姬辞直接吐出两个字,但是看着塞缪尔有些沮丧的脸,还是想了想问道,“是枪吗?”他一直没忘记深深说缪尔哥哥是军火头子。 “我才不会把那种危险的东西给小朋友玩!”说完想了想,“要是你喜欢,下次给你带!” “那到底是什么?”姬辞看着塞缪尔已经要忍不住的表情,很直接地问。其实他还是有一点好奇,这么大的盒子,会装什么? “看这里!”塞缪尔一下把盒子打开,三人就看见另一个“塞缪尔”躺在盒子里,笑容灿烂。当然,是个等人高的大抱枕。 克莱尔偏过头移开视线,他实在是不能直视自己弟弟的审美。 “怎么,不好看吗?”塞缪尔看着他们的神情,一把将大抱枕拉了出来,整个抱枕和他一样高,连笑起来嘴角上扬的弧度都是一样的,“辞,这样你就可以天天看到我了!原本还想做一个蜡像,但是蜡像不能放在床上当抱枕,所以就只做了这个。” “可是我晚上要跟深深睡。”姬辞十分严肃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一边看向云深。发现他已经在和克莱尔讨论工作了。 “这样啊……”塞缪尔有些为难,想了想提议道,“要不你就把他放在餐桌边,这样我就每顿饭都和你们一起吃了。”他说着眼睛亮闪闪的,很是兴奋。 “好吧……”姬辞想了想答应了,“要不要让克里斯给它准备一套餐具?”说着指了指抱枕版塞缪尔。 “嗯,不错的想法,记得要嘱咐克里斯,他和我一样喜欢四成熟的牛排!” “唔,好,我记住了。”姬辞认真地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两人完全没有发现一边的克莱尔和云深眼中的无奈与笑意。 姬辞继续和塞缪尔聊了会儿天,又纠正了他的几个发音,没一会儿眼神又移到了云深的身上。 车厢突然安静下来,塞缪尔听着克莱尔和云深他们两个严肃地聊着工作的事情,甚感无聊,果然是两个工作机器啊。看向姬辞,就见他正盯着云深发呆,脸正在慢慢地变红。塞缪尔瞬间就觉得有趣起来,探究地看着姬辞。 “不准看!”姬辞发现了塞缪尔的目光,凶狠地说道,不过,要是目光不那么躲闪就更好了。 “为什么不准看?你脸红了。”塞缪尔十分直白地指出。 云深将姬辞拉到自己怀里,忍住笑意,“迟迟,这样他们就看不到了。” 塞缪尔看着一脸宠溺的弟弟,实在是有些无语,用他新学到的词语形容到,“妻奴。” 于是姬辞的脸更红了。 三年后。 雕花大门缓缓打开,五辆宾利组成的车队缓缓驶入。云深下了车,就看见克里斯正等在门口。 “迟迟呢?”云深将手中的外套递给克里斯问道。 “小少爷在您走后一直就没有起床,中午吃了一碗粥,现在应该还在睡觉。”克里斯将外套挂好,恭谨地说道。 “嗯,我去看看。”说完就朝着楼上走去。 打开房门,窗帘密密地拉着,只有微弱的光透露进来,墙上昏黄的壁灯洒落了一室暖光。床上鼓起一个小山包,正很有规律地起伏着。 云深脚踩在细羊绒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走过去半蹲在床边,发现,姬辞依然睡得很熟,没有醒来。加上早上,也只有两次,迟迟怎么睡了这么久?果然是小猪。 “迟迟。”云深喊了一句,但是姬辞一点没被打扰,犹自睡得香甜。 “那就不能怪我了……”云深自言自语道,说着伸手捏住了姬辞的鼻子,没一会儿,姬辞挣扎着睁开了眼睛,眼神朦胧地看着云深,“唔深深……” “迟迟,起床了。”云深看着他,目光温柔如初。 ——正文完—— 番外:帝江与烛九阴 招摇山的结界外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朝着大理石铸造的宫殿极快地行来。倚着栏杆正在打瞌睡的小童眯着眼瞧了一会儿,猛地站直了身子,心中警铃大作,老大回来了!一边极为熟练地用袖子擦了擦自己唇边的口水,又理了理衣服,一脸恭敬地走到了殿前。 烛九阴一身寒气地出现在大殿前,黑眸沉静无波。小童感觉到视线扫过自己,就想一阵哆嗦。 “帝江呢?”烛九阴问跟在身后的小童。昨天姬辞传话给他,说要启程去佛罗伦萨,就把帝江送过来了,拜托他照顾一段时间,也照拂一下九庭。那时他不在招摇山,接到消息后一路没休息终于赶回来了。 若是他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下次见他一定打红他的屁股! “帝江君上正在寝殿中,自来招摇山开始就没有出来过。”小童感觉到烛九阴身上的寒意,有些奇怪地想,不是一般帝江君上来招摇山,自己君上都会特别开心的吗?怎么这规律今天突然不准了? “一直没出来?”烛九阴脚步顿了顿,这又是在搞什么幺蛾子?想着吩咐道,“去吧,没我召唤,不要进来。”说着便大步往寝殿门口走去,衣摆扬风,煞气凛凛。 小童急忙往外走,帝江君上您保重,呆在君上的身边真实太冷了…… 烛九阴走到殿门前,伸手正准备推门,突然就有些迟疑了。理了理自己的外衣,确定没什么问题了,身上也没了多少寒气,这才再次抬手打开了殿门。 斜长的影子落在地上,烛九阴走进去转身关上门,看了看空旷寂静的寝殿,已经……没在了吗?一时间,原本温和的表情一时又凝住了,果然还是嫌弃招摇山清冷无聊离开了吧? 正准备转身离开,烛九阴突然听见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停下脚步侧耳倾听,确实不是错觉。循着声音走去,就看见床上的被子鼓起了一个大包,悉悉索索的声音就是从里面传来的。 烛九阴仔细看了看,发现被子的一角有两条小短腿露了出来,中间那根细细长长的——是尾巴?被子中的那人正在一个劲儿地挣扎,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出不来,像是卡住了。 烛九阴有些奇怪,直接伸手捏住尾巴尖,猛地向上一提。 “啊放开我!”被捏住尾巴的小孩儿直扑腾,短小的胳膊和两条腿一个劲儿地挥动,但是又怕尾巴断掉了,动作不敢太大。 “你是……帝江?”烛九阴提着尾巴将他挪到自己眼前,认真地打量着这个像圆滚滚的白面馒头一样的生物,不确定的问道。 “我不是帝江谁是帝江!快放开我呜呜——尾巴要断掉了——哇——吃吃救我!”说着闭着眼睛嚎起来。他的声音糯糯的,带着哭腔穿透力很是惊人。只不过嚎的厉害是厉害,但是眼角一点泪水都没有。 烛九阴捏着他的尾巴的手僵了僵,将他放到被子上,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黑发软软地贴着脖子,一身淡蓝色小衫,赤着脚正坐在床上大嚎的,真的是帝江? 帝江嚎了一会儿,发现烛九阴没有理自己,缓缓地睁开眼睛,就对上烛九阴探究的目光,于是瞬间用肉肉的小手捂住双眼,就是不看他。 “怎么不看我?”烛九阴声音带着冷意,就看见帝江小身子一抖,随即理直气壮地说道,“你是坏人!你捏我的尾巴!我不开心了快把我哄好!”他带着鼻音的声音软糯糯的,像是黏糊糊的糯米糕。一点命令的气势都没有,更像是在撒娇。 “你这衣服哪里来的?”烛九阴看着他手指缝微微张开一点,偷偷看自己,也没有揭穿,问了另一个问题。 “才不要告诉你!”帝江立刻说道,随后透过指缝看见烛九阴的表情有些阴沉,又低低地嘟嚷道,“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告诉你嘛……” “说吧。”烛九阴看着他委屈的模样,隐去唇角的笑意。 “是吃吃给我做的!”他得意洋洋地挥舞着小短手,都忘记捂眼睛了,“好看吧好看吧~我自己选的颜色呦,吃吃说我是世界上最萌的小朋友!他在夸我嘿嘿……”说着一个劲儿地傻乐起来,尾巴一摇一摆地。 “吃吃?”烛九阴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才反应过来这指的是姬辞,“他怎么给你做衣服?” “唔,我才化形的时候没有衣服穿,四肢不活动啦,所以直接定位吃吃去找他。”帝江幸福地眯起眼,“然后吃吃就给我做衣服啦好开心!”他自顾自沉醉在幸福与激动之中,完全忽视了一边烛九阴逐渐阴沉的表情。 没有衣服穿,直接找姬辞?都被看光了还这么高兴! 烛九阴了看了帝江一眼,心里生气却又没有理由发作,转身就准备离开。 帝江看着烛九阴转身,咦,他要走吗?随后迈开短腿想要跟上去,但是才化形平衡感不好,摇摇晃晃地刚走了两步就扑倒了,摇摇晃晃地往着床下扑去。 都已经闭好眼睛准备承受不知道第几次与地板的亲密接触了,一阵风却将自己稳稳扶住,随即传来烛九阴带着怒意的声音,“不知道用灵力吗?摔着不疼啊!” 帝江坐在地上,两只手放在身边,仰头看着烛九阴,突然发现他真的好高哦,于是小嘴巴不自觉地就张大了。 烛九阴看着帝江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自己一脸崇拜赞叹的样子,就知道他完全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只觉得牙都要被咬碎了,深呼吸之后才开口,“起来,跟我走。”留他在寝殿,不知道要被摔多少跤。 帝江这句话听懂了,手脚并用很是欢快地爬起来,很是肉感的手爪子一把抓住烛九阴的黑色衣摆,还扯着摇了摇,一双眼睛睁得圆滚圆滚的,“好啊好啊,去哪里?” “不要多问。”烛九阴说完,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想了想还是把帝江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帝江愣了愣,随后很是开心地抱住了烛九阴的脖子,惊奇的发现被抱起来之后,视野都变得开阔了。 呀呀呀以后一定要让烛九阴多抱抱才行!走路什么的,真是太艰辛了! 烛九阴发现帝江在自己怀里扭来扭去,实在是有些无语,他化形为小孩子就真的以为自己是小孩子了?一巴掌拍到他的屁股上,“不要乱动。” 帝江眼巴巴地看着烛九阴,乖巧地点点头,“好啊好啊,不乱动。”说完趴回烛九阴的肩膀上,往后探出脑袋继续到处看,还不忘告诉烛九阴,“我很乖,没有乱动噢。” 烛九阴手一僵,想了想还是继续往外走,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他还是个孩子…… 谁见过几万岁了的小孩子啊!那是老头子! 从寝殿走到外面,帝江看什么都很新奇,现在看到的和他在原形的时候所看见的完全不一样,让他觉得一切都是崭新的,很是好玩儿。当然,他迟钝地没有感觉到烛九阴所散发出来的怒气。 就算是感觉到了,他也已经自动忽略。 烛九阴抱着帝江路过站在一边的小童的时候,小童看着自家君上高大伟岸的背影,双手握拳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长大了嘴,君上他……他抱着一个小孩儿!难道自己打瞌睡还没有醒过来? 难道上万年过去了,君上终于有私生子了!? 他盯着那个软软萌萌的小孩儿看,那个小孩儿也正盯着自己,两人大眼瞪小眼儿。帝江觉得这个游戏很有趣,一直看着小童眼睛都不带眨的。 烛九阴看了看瞪着大眼睛鼓着腮帮子的帝江,有些无奈,“帝江。” 这两个字一出,小童刚收拾好的心情瞬间又裂了,整个人都想扑地上去。 帝……江?真的没听错?小童目瞪口呆地看着被君上抱在怀里的小孩儿,黑色的头发,圆嘟嘟的脸,一节一节胖乎乎的手脚,看着自己呆呆的表情,这真的是帝江君上? 心,都被震碎了…… 不过除了帝江君上,自家君上也不会随便抱谁在怀里了吧?小童理所当然地想到,瞬间原地复活,随即继续站在一边打瞌睡,唔,果然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好强。 帝江听见烛九阴话里的冷意,有些不情愿的抱住他的脖子在他怀里坐好,“坏人,吃吃都不会凶我……” “但是姬辞把你送到我这里来了。”烛九阴很直接地揭露现实。 “吃吃是因为要坐飞机离开,不能带帝江走,不然谁会来找你这个坏人啊!”帝江不满地双手抓住烛九阴的两只耳朵,“你是坏人!”说着得意洋洋地看着烛九阴,小声欢快地哼哼,“你是坏人……坏人……坏……人……” 烛九阴听着他欢快的哼唱,突然觉得心情一下子好起来。 “帝江你想去那里玩。”走在招摇山上,帝江正在烛九阴怀里动来动去地看东看西,听见烛九阴问,眨巴着大眼睛,“咦,不是你要到我粗去玩嘛,为什么要问我?”说着想了想加了一句,“我不要想这些,脑袋用多了会变笨的。”说着伸手接住一片缓缓落下的枫叶,仔细观察起来,完全就不理烛九阴了。 烛九阴没有因为他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而生气,开口问道,“帝江,以后就住在招摇山好不好?” “为什么要住在招摇山?”帝江视线依然落在枫叶上,随口问了一句。 “你任何要求我都满足你。”烛九阴一说完,帝江的头猛地抬起来,眼睛亮亮地看着烛九阴,“真的真的?”他快速地问道,就怕烛九阴反悔。 “嗯。”烛九阴点头,稳稳地抱着他。 “你不准再凶我!” “好。” “我要吃好多好多好吃的!” “好。” “我也到处去玩,你要带我去,我不要走路!” “好,我抱你。” “我要去看吃吃!” “好,我陪你。” “我要好看的衣服!” “我帮你做。” “那我就十分勉为其难地住在你这里吧!” “……好。” ****** 【脑补小剧场】 迟迟:帝江,你都已经化形三年了,怎么还不会走路!-_-||| 帝江:吃吃不生气~烛九阴说了,不会走路没关系,他会抱我的!o(≧v≦)o~~ 迟迟:……-_-||| 数年后…… 帝江:啊啊啊啊你明明说了不会欺负的我的!!/(ㄒoㄒ)/~~ 烛九阴:(云淡风轻)我没有欺负你!(⊙o⊙) 帝江:可是我屁屁好痛好痛好痛!呜呜呜……你明明说不痛你骗我我要去找吃吃……呜呜……/(ㄒoㄒ)/~~ 烛九阴:你找他也没用,吃吃也屁股痛。(⊙o⊙) 帝江:(停止哭嚎)真的?太好了!~\(≧▽≦)/~ 烛九阴:嗯,真的,所以不要再哭了,来,我看看屁屁。( ⊙o⊙ )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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