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暗黑帝王与灰色角落里小东西的爱情故事,一个高高在上,睥睨众生,一个卑微谨慎却乐观坚强。 如此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却注定般相遇,从此各自的世界也被染上彼此的气息, 连同心灵也被融入新的力量,因为爱,只因为爱。 内容标签:黑帮情仇 欢喜冤家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小白,尚远 ┃ 配角:秦然,沈瑜 ┃ 其它:秦宵,魏楠 第 1 章 尚远:要我说多少遍,我不是黑社会,不是黑社会,不是! 方小白:我知道了大哥,你不是黑社会,不是。因为…… 我见过真正的黑社会,所以我知道你不是,我在的地方,才是。 方小白在八岁时跟着妈妈来到这个城市,一起加入了拾荒大队,除了吃得糟点、穿得破点,日子还算过得去,本以为一直就这么下去了,谁知在他十五岁时,妈妈突然一病不起,而且没拖多久就蒙主召见——小白妈妈信上帝的。 因为得了一位贵人的相助,所以小白很风光地处理了妈妈的后事,这位贵人是一家娱乐城的老板,之所以愿意出钱帮助小白,是因为小白长得不错,当然小白自己不这么认为,长年饥饱错落,只比风餐露宿好那么一点点,家里窗台上那半块镜面照出来的只是一张腊黄的骷髅脸,因为太瘦了,眼睛就显得特别大。 小白不拾荒的时候喜欢去市中心的繁华地带游荡,在那儿,他见过很多漂亮的人,不论男女,都很漂亮,自己这样的,根本连长得不错都算不上。 小白觉得恩人一定是看走了眼,所以很担心恩人会后悔,于是处理好妈妈的后事便没再回家,可还是被恩人找着了,并且把他带了回去,小白从此便呆在了娱乐城,年龄的关系,小白基本没干任何工作,几乎养尊处优地活到了十八岁。 生日那天,恩人把他叫了去,说报恩的时候到了,于是小白很乖巧地跟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过了一夜,第二天恩人派人来接他时,他根本是被抬回去的。 这样的日子一直过到现在,小白觉得也没有什么不好,处境跟他一样的另一个男孩却每次回来都要抱怨一番,并且发誓要做到顶尖级的红牌,然后从这儿风风光光地出去,再也不回来! 小白觉得阿冉活得很有理想,不象自己,只要吃饱穿暖,偶尔上街能够从自己的兜里掏出足够的钱买下自己喜欢的东西,这就已经是理想生活了,天堂也不过如此吧,只是在天堂还需要工作吗?即使需要,自己这样的,恐怕会失业吧,所以天堂也没有这里好。 阿冉鄙视小白,无数次提过不跟小白同宿一屋,可惜老板不同意,理由是阿冉脾气太倔,小白乖巧懂事,住在一起可以互补。 每次遭到老板的拒绝,阿冉都要拿小白出一顿气,当然是他一个人又骂又跳,小白基本不会搭腔,时间一长,两人也都习惯了,有时阿冉从客人那儿受了气回来,也会拿小白舒散一下,小白要么沉默,要么无所谓地笑笑,最后只会让阿冉觉得没劲,跑去买了小白爱吃的东西,只为了哄小白跟他说说话。 小白的声音是很温和柔顺的那种,语速不快不慢,再配上那张白白净净的小脸,再搭上他那双无论何时何地都清澈无辜的眼睛,真有一种让人平静下来的魔力,哪怕他什么也不说,只要对着他的眼睛,你会有种无端的犯罪感,即使不立刻忏悔,也会莫名地平静下来。 阿冉就是败给了这样的小白,所以尽管鄙视,阿冉还是会下意识地照顾小白,就象刚才帮他打发掉那个秃头老男人那样,阿冉知道那是个性虐狂,却不是小白得罪得起的,小白的资历不浅,资本却少得可怜,别说客人,就是一些同行中的晚辈也会欺负小白,阿冉可不准,小白只有他能欺负! 又一个白眼瞪走一个小同行,阿冉甩给小白一张纸巾,“他明显是故意的,你甩他一嘴巴看他还敢不敢横,那么一小杯酒都端不稳了,打回妖哥那儿重新来过!” “算了吧,他说了对不起的。”小白拿纸巾吸着衣服上的酒渍,想起妖哥,心里便暖暖的,又有点疼——妖哥是他们这帮人的TJ师,也是小白来到娱乐城之后的第一个朋友,是迄今为止对小白最好的人。 阿冉一看小白这种傻乎乎的笑,就知道小白又在出神了,此时的小白会激起人的虐欲,要么狠狠把他操到哭,要么抽他一顿听他尖声叫,难道不是么?那个刚进门就盯着小白不放的男人,难道不是被出神的小白电到了!又一个变态! “赶紧回神吧,白痴!”阿冉一巴掌拍在小白脸上,小白晃了晃脑袋,嘻嘻笑两声,低头含了吸管,这种带果粒的饮料是小白的最爱。 阿冉的手机响了,居然跟订外卖似的,阿冉很鬼火却不能拒绝,叮嘱小白一番,便应了金主的邀约,骂骂咧咧打车去了。 小白傻傻地跟到门边,一直待到阿冉坐的车隐没在车流中看不见,他才回到刚才的位置上,那儿已经坐了一个男人,很帅很酷很有钱的那种,小白从来不会主动揽客,何况那个男人身边已经围了好几个男孩,不过都被吓坏了似的很快就散去了。 小白觉得很奇怪,这个男人明明这么帅啊,而且都没听他说话,怎么就吓着人了呢? 小白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正盘算着要不要主动上去,那个男人却朝他招了一下手,小白有些想笑,觉得男人招手的动作一点不象召妓,或许是自己穿得不正规吧,白色衬衣黑色西裤,真的不合恩人的要求,可是恩人也只说过一次,之后还特别准我这样穿了啊…… “你也是卖的?”男人这样问。 小白点头,觉得男人的声音很好听,虽然透着不耐烦和低沉的威严,但是很象一种冰过的果啤,让人猛地一刺一冷,却十分提神醒脑…… “你是哑巴?”男人不悦地挑眉,却不等小白表态就朝门边走去,边走边下令,“买你一次,跟我走!” 男人出了门,一张黑色轿车立刻滑到他身边,小白呆望一下,这才到吧台边打了招呼,也才从吧台处得知男人来头很大,上边已经发下话来,叫他尽全力侍候到位。 从来没有过呢,第一次时,恩人也没有叫他尽全力,倒是客人尽了全力,差点要了他的命!其实他们这种人再尽力,也只是尽耐力…… 小白是被男人踹上车去的,于是小白知道,男人的脾气不好,但是这样才好,一般说来,越是温柔的,到了后头,越是变态,相反,一来就火爆粗鲁的,多半会从头到尾都正正常常…… 小白推测得不错,男人除了型号大点、动作大点、耐力大点、需求大点……其实还好啦,自己有没有尽力呢? 哦对了,尽力的话,还应该告诉他,“找替身没用的,大哥,你爱上那个人了,去找他本人吧。” 这是小白从刚才那场性事中体会出来的,何况男人高朝时总要喊出那一声呢? 通宝儿,真是个有趣的名字,也应该是个喜欢穿白衬衣的人吧,因为男人没撕小白的衬衣,高朝时甚至是咬住小白的后领叫出了通宝儿这个名字,该有多爱……多爱啊? 第 2 章 小白醒来的时候,男人已经不在了,昨晚自己刚说了那话,就被男人一个耳光打下床去,然后被捆了吊在楼梯上,什么时候睡着的,自己都不记得了,只记得男人临走时说要去验证他的话,要能证明真爱上了,小白想要什么都行,否则回来就剐了他! 小白想起男人说那话时的表情,不由想起那个先是伤了妖哥的心,然后爱死了妖哥却再也得不到妖哥回应的男人,为什么呢?总要失去了才知道珍贵,总不肯拥有时珍惜,总是要弄丢了最爱、遗憾了自己…… 小白想得出了神,表情又开始傻傻的了,这时门外传来人声,很快地,一个男人进了屋,看见吊在楼梯上的小白,先是苦笑一下,然后才解开小白,把小白抱到沙发上,从二楼卧室拿了一条毯子盖了小白狼狈不堪的下身,然后进了厨房,很快端来吃的,还有一杯牛奶。 小白不太敢看这个前来解救他的男人,虽然知道他是昨晚那个男人的司机,但是很不幸,小白无意间看见了司机隐在身上的枪,所以不是司机那么简单,甚至不是来解救自己,而是奉了那个男人的命令来剐人! “吃吧,昨晚委屈你了,最近大哥心情不好,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能理解的,对吧?” “对。”小白先喝了一口牛奶,为了更好的表现出所谓的理解,小白开始大口吃饭,又担心吃得太快,死期也快。 “你可以吃慢点,已经跟你们老板打过招呼了,不用急着回去,吃好去洗个澡,然后睡一觉,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 “好的,谢谢你。”小白说完又觉得不好,忙补充,“我该怎么称呼您?” “我叫秦然。” “秦哥。” “嗯……我觉得,你直接叫我的名字比较好。” “好的,秦然哥。” “嗯……好吧。”秦然似乎有些困扰,收了小白吃好的盘子去了厨房。 小白围着毯子呆了半天,觉得这个叫秦然的男人更不简单了,因为太温柔,也许现在身上都还配着枪,记得以前有个客人就是一脸温柔地把一只手枪往小白后面插……那种感觉……生不如死! 小白打了个寒颤,听厨房的水声停了,小白吓得站起来,果然看见秦然一派温和地走了出来,还伸手拍了拍小白的肩,声音甚至带着笑,“你怎么呆呆的?不是叫你去洗澡吗?走不动吧?我抱你。” “谢谢。”小白认命了,伸手搭上秦然的肩,谁知秦然只是帮他放好半缸水便出去了。 小白猜测他在外面做着一些可怕的准备,那一定会让人生不如死,但是不能反抗,因为只要熬过去,便又可以活过来了…… 小白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让自己放松,努力在脸上绽开笑,很认真地清洗了身体,没敢泡太久,因为不能让客人久等。 小白出去的时候,没看见秦然,只看见一套崭新的睡衣放在床头上,这应该是给自己穿的吧,昨晚的客人喜欢自己穿白衬衣,今天的,是喜欢看自己穿睡衣吧? 小白摸着手中的睡衣,棉质的,没有任何花案,却是让人觉得温暖的糯粉色,并不显得女气,倒有些象给小孩穿的。 恋童癖!小白立刻想到这三个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玩法就不会太残暴,只是会很缠长,很折磨人……那种感觉……半生半死! 其实还好啦,值得庆幸不是吗? 小白穿好睡衣便乖乖地钻进被窝,故意露出半边身子,数着自己的心跳声,等待着客人什么时候会以何种长辈的身份进来,然后以一种怎样的斥责开始接下来的,对于不乖乖盖好被子的坏小孩的惩罚…… 可是好难等啊,这位配枪的温柔客人到底又在作什么准备?小白等得哈欠连天,眼神也越来越迷糊,最后堕入梦中,睡着之前还是为自己的不敬业而呢喃了一声抱歉。 秦然推门察看时正好听见小白那声呢喃,不由想起昨晚自己在楼下听这孩子几乎呻吟了一夜,以老大那种粗暴的方式,就是女人也受不了,可这小孩硬是没喊出一声痛,就跟只猫咪似的,却又有着明显的隐忍,简直是英雄般的牺牲! 什么跟什么?秦然失笑,轻声出了房间,听楼下有动静,知道是老大回来了,不由放慢了脚步,说真的,实在不想面对情痴般的老大,早上老大一个人也不带就出了门,秦然便知道老大是去一家超市找一个叫邵颖通的人,可是显然没找到,更糟糕的是,可能再也找不到了…… 这可是老大的初恋啊,但是却被老大自己搞黄了,而我作为一个保镖,也只是保镖而已,所以老大,您还是自己挺过去吧,兄弟我爱莫能助了! 秦然蹑手蹑脚进了自己的房间,楼下那位老大则是怒火翻天地踩上楼来,因为他突然想起楼梯上应该还吊着个人,现在却不见了,当然在上楼之前就想到肯定是保镖放了人,但是地上没有,那就是放房间里了,可是见鬼,居然也没有! 秦然听老大在楼道上发火,忙出去安抚,“人在客房呢,大哥!” “没你的事,睡你的觉去!”老大挥开秦然,转身拐到尽头处的房间门口,一脚踹开门,床上的小白早在老大鬼吼的时候就醒了,并且抓紧时间打了自己老板的电话,得知门外的客人是黑道的大佬,根据老板的郑重叮咛,这位大佬喜欢别人跟他求饶,所以小白此时已经规规矩矩地跪在了地上。 “你这是干吗?” “饶命啊大哥!我错了,请大哥饶了我,饶命啊!” “我要你的命干什么?赶紧起来,老子又不是黑社会!” “是,大哥,您不是黑社会,求您放我回去吧!” “少来,你又不是我兄弟,叫什么大哥?” “是,先生,请放我回去吧!” “老子不叫先生,你给我……你叫一声远远哥来听。” “远……远哥。” “滚!” 大佬一声怒吼,小白爬起来就跑,在楼梯口遇到秦然,本以为还要求饶,谁知秦然给了他一个信封,小白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很礼貌地接过来,给了秦然一个谢意的笑,不敢多有耽搁,迅速逃离了这幢楼房。 第 3 章 娱乐城的生意一向很好,从老板到员工都很勤奋上进,就连清洁员都有自己很明确的奋斗目标,然而小白没有,一定要有的话,就是努力不再遇到黑社会的客人。 然而小白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墨菲定律,所以三个月后,他又在同样的位置遇到了同样的人,甚至同样的事。 “大……尚先生。”小白那天回来后就知道了这位大佬的名字,很惭愧自己的孤陋寡闻,却很希望没有接待过这位叫尚远的客人,据老板说,这位尚老大是娱乐城的vip会员,以前没有要过男孩子,所以小白只能觉得自己倒霉。 尚老大对于小白的畏缩样很不满,他记得自己有交代秦然,给了这小孩一笔不少的钱啊,出来卖,不就图这个吗? 尚老大很不耐烦地示意小白跟他走,小白脸上笑着,身子试图往后退,眼睛左右瞄,希望远处的阿冉能发现他的险境,可惜阿冉已经搭上一位金主并且已经跟到了门边,看来只能靠自己了。 小白请尚老大稍等,说要去吧台打招呼,谁知老板直接出场来,要他乖乖跟了去,说已经把他外包了三个月…… 是这样吗?可是都没有事前交代一声啊!自己完全没准备啊!而且刚入行时,老板不是答应过吗,不会让他接待黑社会的,不是吗? 小白觉得屈愤,低声跟老板抗争,“玖哥你答应过我的,除了这个,别的什么我都会乖乖做,你答应过的不是吗?” 玖哥叹气,摸了摸小白的头,然后亲自把小白交给了尚老大,“小孩不懂事,请尚先生多担待。” 这已经是老板对小白莫大的照顾了,小白心里那点屈愤不灭也得灭,来不及整理心情,甚至来不及装出讨好的笑,人已经被带到了三个月前坐过的那张车上。 司机还是那个司机,身边的老大还是一身冷气,小白很想敬业地偎在金主身上,却不得不首先抱紧了自己的身体,不是冷,只是因为身体已经习惯性预知了将要承受的痛,虽然是习惯了的,却还是会恐惧,因为这份恐惧先于那份习惯。 “你很怕我?”尚老大一脸困惑,甚至有些苦恼。 小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不容易才选到一个自己觉得合适的词,“我不是怕,只是很敬畏。” 前面开车的秦然闷笑一声,小白莫名惊悚,扭头观察尚老大的神情,果然没有受了奉承的享受,反而黑了一张俊脸。 “你敬畏我什么?”尚老大冷笑。 小白想了想,觉得怎么回答都是错,于是尽量坐得远些,身体也微微放松,说话之前先笑了一声,这可以放松心情。 “尚先生有钱有势,人又帅,出手也大方,而且重情重义……” “少来!”尚老大一脸厌恶。 小白心想,果然奉承不了,但总算把那个敬畏蒙混过去了,只是接下来又会怎样呢?与其忍受精神上的折磨,还是快些给他一张床吧,哪怕死在上面,也只是身体上的痛,何况,死人,不会痛。 “你干吗一付等死的样?”尚老大踹了小白一脚,又有些嫌恶地皱眉。 小白忍不住笑了,觉得这位老大会不会修过心理学啊?不然怎么就知道他真有等死的心? “你很喜欢笑?”尚老大这话不知是质疑还是陈述,小白虽然弄不清,但是点头总不会错。 一时没人说话了,气氛开始尴尬,幸亏很快就到了,小白一看门头上的牌子就开始心惊肉跳,以前就听人说过,芳源会馆是真正的黑道才可以进去,现在自己也要进去了,却不是以黑道的身份,而是……来送死的吧! “走啊!”尚老大一声吼,不耐烦地先进去了,小白还愣着,直到秦然笑咪咪地跟他示意,他才赶紧跟上。 根本不敢乱瞄,低了头盯着秦然的脚后跟,一步不错地跟着走,跟得太紧,以至于秦然停步的时候差点撞到秦然的背上,幸亏秦然出手将他稳住,小白这才发现已经来到一个布置得典雅而温馨的房间。 “你就住在这儿,除了中院左面,其他地方你都可以走动,需要外出就在前台留言,有什么需要也可以按这个铃,会有人来应答,床头柜里给你放了一张卡,密码也在一起,除了不能提现,其他的,随你喜欢。” 秦然交代完就走,小白还有些迷糊,但有一点很清楚,越是过分慷慨的客人,自己需要付出的就越多,而且目前这位是黑社会,自己需要付出的有可能是一条命,因为沾了黑,哪怕以这样的身份,只要沾了,那就是一辈子,比卖身还恐怖的一辈子。 小白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命运的宰割,然而一夜无事,早上有人来敲门,说是送早餐的,小白受宠若惊,以前也遇到过体贴的客人,却从未有过这种待遇,差不多是少爷般的享受了,但也只是自己不曾享受过吧,最少阿冉的客人就是把阿冉当少爷般供着的,不过阿冉又漂亮又懂得讨好,最重要的是,阿冉连讨好都保持着少爷似的骄傲,难怪妖哥说阿冉是他最得意的作品……其实小白一点也不羡慕,比起作品,他更愿意是妖哥的朋友。 早餐丰富又营养,小白受之有愧,可惜送餐的人不要他帮忙,他只好继续等待不知何时会来的金主,因为以前没被人包过,所以小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据阿冉的经验之谈,自己似乎应该打扮一下,因为随时有可能要陪金主外出,即便不出门,也要漂亮而诱人地出现在金主的眼前,可是自己连换洗的衣服都没带,又或者这个衣柜里会有金主希望自己穿上的衣服? 果然啊,一色的白衬衣,一色的黑西裤,外套倒是有很多款式,而且都很合自己的意,甚至有几套跟自己屋里的很相似,却比自己的好得太多,看牌子,都是阿冉平时念叨的所谓名牌,那肯定是比自己买的好喽! 小白洗了澡,挑出一套换了,竟然十分合身,其实又有什么好诧异?这是黑社会啊,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但凡被黑的盯上,你就没有了所谓的隐私,你会是透明的,从身体到精神,你都没有自主的权利。 “那是穿衣镜,你以为有整容功能啊?” 尚老大连毒舌都不忘幽默,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太坏吧?小白从镜子里冲金主笑了一个,换得金主一脸恶心,小白很抱歉,思索着阿冉说的种种讨好技巧,可惜金主已经不耐烦了。 “站那么远,我是鬼啊?坐过来!”尚老大穿着鞋就往床上躺,示意小白给他点一支烟,可惜小白不来事,很诚恳地拒绝了,“对不起,我不会抽烟。” “我让你抽了吗?就你这样的也敢出来卖?傻不啦叽还长成这样!兰玖脑壳秀逗了才做你这桩善事!” 尚老大又是白眼又是皱眉,嫌弃嫌恶都有了,小白只能笑,乖巧地替金主拿了烟,替金主点上,完了还不忘捧上烟灰缸,却又被嫌弃了。 “你咋笨成这样?我都不想说你了!除了在床上张着腿瞎哼哼,你还会什么?” “我想想……”小白还是那么笑着,眼神却开始发呆,这是小白开始出神的表现,因为出神,也是一种思考。 尚老大慢慢眯了眼睛,突然吃痛般吸了一口气,然后抽了小白一嘴巴,“你是想着怎么诱惑我上你还是想我弄死你!收起你那套玩意!老子对男人没兴趣!” 小白莫名其妙,自己明明在认真思考,怎么就变成诱惑了?又说对男人没兴趣,那自己是干吗来的?还有上次……呃,那不能算兴趣,只是一种验证,而且似乎被自己不幸而言中…… “你怎么知道我爱上他了?我要实话!”尚老大话头转得太快,手也一下就捏了小白的下巴骨,力道时大时小,清楚地提示着实话与否的后果。 小白眨了眨眼睛,逼回快要疼出来的泪,笑容是无法保持了,只能努力保持清楚的发音。 “我们有时候会被要求扮演某个角色,通常那个角色就是客人在生活中喜欢的人,而那个人,通常是客人得不到,或者得到又失去了的,当然,也有一些客人会臆想出某个人物,但是不管怎样,都是客人喜欢上了的。” “可你说我爱上他了,不是喜欢!” “是的,这种情况并不多见,因为我们的服务对象是男性,所以会对我们有那种扮演要求的客人,他所心仪的就只会也是男性,而男性之间不会有那么执意的情爱,一旦有了,客人在做的时候,就会表现得很悲哀……嗯,不是悲哀,是……是……” “是怎样就怎样,我说了,要听实话。”尚老大放过了小白的下巴骨,甚至鼓励般拍了小白的肩一下。 小白很识相地点了点头,但也没了下文,眼看金主要怒,小白赶紧补充,“你上次做的时候喊了他的名字,是你自己说出来的,你说你爱他,然后叫了他的名字,你还哭了……哭了吗?是汗,不是泪,我记错了。” “记错了可以,说错了不行。”尚老大咬牙切齿。 小白点头,然后胸口上就挨了一脚,这是说错了的代价。 第 4 章 小白在床上养了一星期,金主那一脚,裂了他一根胸骨,很幸运不是骨折,否则戳进肺去,可能当场就挂了。 秦然来看过小白三次,每次都会替自家老大表示歉意,小白总是笑着说没关系,然后便会反省,是不是自己的诚意表现得不够,要不秦然怎么左一遍右一遍道歉? 为了更好地表示自己真的不介意,小白起身了,虽然胸口还是疼,但是就连送餐来的那个人都因为自己不再躺着而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可见自己的反省很到位,而且起床不久,金主再次驾临。 “这次算你工伤,也不要兰玖贴了,我给你算钱,你想个数报给阿飞,回头我批了就给你,算你识相,你要再在床上赖下去,一分也别想!” 小白笑,刚想点头,又觉得不对,本来就不是为了赖钱才躺的,所以这个头点不得,于是微微抬了一下的头便顿住了,这个动作在尚老大看来,就变成了小白在仰头挑衅。 这次小白很醒事,赶紧低头示弱,听金主冷哼一声,知道自己过关了,忙抬头一笑,金主却一脸厌恶,小白在心里偷着乐,就知道这人恶心自己的笑脸,所以多笑笑,也许能提前回去呢! 小白更灿烂地笑着,果然金主掉头就走,恶心得门都不摔了,照这个趋势,会不会自己一走,这个房间就永久性关闭?幸亏自从进来就没出去过,否则怕会把自己走过的地方都封锁掉!可是真有这么恶心?那也是你们愿意买的好不好? 小白嘿嘿地笑,扶着墙到了门边,一步步挪出门去,阳光斜洒在院廊的栏台上,栏外是一片草地,顺着墙角三三两两地栽着燕尾兰,小白记得燕尾兰有一个别名叫吉祥草,以前在老家的院子里,父亲也栽了好几丛,蓝莹莹的花瓣在风中颤悠悠地抖……那么硬铮的叶子,却是那么孱弱的花…… 小白又出神了,纤细的身子无力地靠在廊栏上,沐浴着阳光却发冷般轻颤,秦然看到这个影像时,有些不敢相信这是小白的背影,因为这有点沧桑,有点沉重,但也许这才是真相,小白的真相。 秦然悄悄退了回去,不忍惊醒真实的小白,很多时候,人只有在梦里,才能做真实的自己,但是真实的小白是无用的,只有那个虚假的,也是具有治愈功能的小白,才能继续呆在这个地方,但他到底还是会累啊,所以偶尔的放松,还是可以给他的吧。 秦然在暗处掐算着时间,十五分钟后,秦然上去拍了小白一下,小白回头一笑,秦然在心里点头,很好,伪装的速度很快,前一秒还笼罩在身上的那种萧瑟感一下就撤得干干净净,并且立刻换上了温顺柔和的外衣,果然能带来治愈般的气场,如三月和风,冬日暖阳。 小白很高兴,因为秦然说要带他出去吃饭,重点不是出去干吗,而是出去,终于可以没有一点顾虑地出去了,也不知阿冉最近好不好,这一趟正好去看看。 小白盘算着一会儿怎么跟秦然开口,谁知回房换衣服时被要求穿西装,于是小白明白了,其实不该有幻想的,秦然怎么可能跟他做朋友?即使嘴上答应过,但只是嘴上,虽然约他的时候说的是请他吃饭,但是没说谁请。 出了芳源会馆,小白猜测秦然会把车开到某家西餐厅,谁知竟是去了旧城区的馆子街,这个地方,小白只来过一次,那时恩人兰玖把他领到这儿来饱餐了一顿,然后就把他带回了娱乐城,现在想起来,当年在这儿吃的那顿饭,几乎可以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断头饭了…… 小白一面出神,一面跟着秦然进了一家饭馆,出乎意料的,里面很干净也很清静,大堂里只有一桌人,里面的各个包厢也只有一两间有人声,秦然却领他上了二楼,整个楼层静得令人发碜,秦然在尽头处的包间门口停下了,小白冲他笑笑,自己推门进去。 里面已经上好了菜,很精致的一桌,坐在桌边的人也很精致——尚老大的帅,艺术品般一丝不苟。 小白乖巧地坐下来,看得出,金主心不在焉,小白静静等着,总之金主不发话,自己就算饿成干尸也不能动一下,更不要随便发出声响,当然,肚子里唱起的空城计不算。 尚老大破功一般笑起来,“你以为相亲还是谈判?端庄贤淑还正襟危坐啊你!赶紧吃吧,我是吃过了的!” 那不早说!小白腹诽,脸上柔顺一笑,礼貌而快速地吃起来,可不能吃太慢,金主特意包下这地方,不是给你复古浪漫来的,吃人嘴软,人家喂饱你是为了把你捏扁搓圆,就图个随心所欲! “吃好了?”寥寥三个字,尚老大说得抑扬顿挫,小白听得心惊胆寒,除了笑,点头,还是不敢随便出声。 尚老大坐到窗边的沙发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过来,在我面前,你少装畏缩,真正怕我的人不是你这样。” 小白知错般耸肩一笑,摸了摸几上的茶壶,温度正好,先给金主奉上一杯,然后替金主点上烟,这才慢动作般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见金主没有任何表示,这其实就是表示自己可以喝了,虽然这几天跟金主的相处少之又少,但还是摸清了一点,总之只要金主面无表情,就说明你此刻在他面前的言行,只好比猫挠痒痒、狗打喷嚏,你管你的痛痒,无关他的痛痒。 一直到小白解决了饭后茶,尚老大才睁开了假寐半天的眼睛,那里面却有着类似伤心的红丝,小白只瞟到一眼便不敢再看,有时见多不一定识广,而是找死。 “知道为什么带你来这儿吃饭?” 这是问句? 好吧,这是尚老大专利专用的质疑式陈述。 小白摇头作答,接下来根据金主不悦的表情,赶紧添加语言补充,“对不起,我不知道。” 尚老大眯眼,这个时候不应该理解为生气,而要解读为烦恼式疑惑,对策依然是那句千古真言,沉默是金,那是因为老大的烦恼你不能去探问,只能等他愿意说出来。 尚老大很满意小白的乖顺,嘉奖般轻踢了小白的小腿一下,“你是真的怕我还是象你说的那样敬畏?我又不是鬼,可是哪有鬼?有的话,我每年都来这儿一趟,怎么一次也不见?你知道这儿死过多少人吗?” 小白摇头,心里已经嚎啕大哭,上天作证上帝保佑,我最怕鬼了,求你别说了好吗? 然而小白只能笑,尚老大一反常态没有反感小白此时的笑容,甚至激赏般微微点了点头,继续他的老街鬼怪谈。 “我爷爷就是在这个地方被人杀掉的,之前叫了我来吃饭,我迟到了五分钟,只是五分钟,他就被人砍得脑浆肠肚一地都是……”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小白浑身发抖,低头掩了脸,尚老大沉沉叹气,拍拍小白的肩,“这都多少年的事了,我早就不难过了,你也不用跟我面前装孙子嚎丧,没钱拿的事你就别白费劲了!” 小白摇头,心里哀嚎着翻白眼,神人老大,你是用哪只天眼看出我是难过而不是害怕? 尚老大继续自话自说,“今天是我爷爷的忌日,我还记得当年我一进这个包间,看到爷爷碎得一地都是,你知道我有多疯狂地去一一拼凑?这一只是左手,那一块是右腿,这一片是……” “啊!啊!啊!”小白连声惊叫着扑到尚老大身上,救命草一般手脚并用,紧勒着黑社会的脖子,紧缠着黑社会的腰,海老人一般巴上了就不放。 尚老大遭遇莫名突袭,猝不及防,身上就不说了,耳边一直是小白震耳欲聋的尖叫,只好拿拳头在小白的背心上猛捶了几下都无用,于是灵机一动,掰住这家伙的脑袋,嘴对嘴封住,这下,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扑通!扑通!一声快过一声,响在耳边,甚至响在脑门,却一下重过一下地打在心上,那不是心跳,而是由唇舌摩擦起来的火焰,是最原始的欲望交织而成的激情,尚老大失控了。 小白反抗强暴般挣扎着,嘴里高呼秦然哥,又哀声跟金主求饶,贞妇般吃着耳光也不松开护着裤带的手,尚老大箭在弦上,枪已出鞘,脸上却挨了一下,这显然是小白挣扎中打上来的,对尚老大而言则是见鬼的鬼事! 秦然是听到小白一声不正常的惨叫才冲进门来,先目检自家老大的情况,没有异常,然后便去查看地上的小白,衣衫撕烂了,正常;左脸红肿,正常;嘴角破裂,正常;捂着肚子……嗯……大概正常。 尚老大明显是邪火烧身,出门前又往小白身上补了一脚,不过被秦然适度地拦了一下,“大哥,我觉得小白不敢反你,他应该是知道了今天是什么日子,而且又在这个地方,所以才会不要命地……这样。” 尚老大顿了顿,喘着粗气走了,秦然小心地抱起小白,感觉小白整个人都在发抖,再一看,牙齿都把下唇咬破了,秦然这才觉得小白的情况似乎不正常。 第 5 章 小白在医院里住了两个月,断了一根肋骨是小事,但是个别内脏有轻微内出血现象,因为轻微,所以医治方法主要靠养着。 养着好啊,最好养到期满,不是外包三个月吗?现在也差不多了,而且养伤期间金主都没出现过,可见真的烦了自己,还有那个秦然,也只出现过两次,记得自己胸骨裂了的时候,秦然还探视过三次的,而且每次都替他家老大道歉,这次却什么都没说了。 小白推断自己应该是被抛弃了,这样挺好,只是医药费怎么算啊?应该不会从包金里扣吧? 小白想打电话问一下秦然,可是自己的手机在进入芳源会馆时就被秦然收了,虽然重新给了一个,但是那天去馆子街时根本没带,后来住院了,更不可能需要手机,真实的情况是,只有恩人和阿冉会给自己打电话,所以什么时候都不会需要手机的。 小白出了病房,去楼下的前台借电话,护士小姐不借,他解释说不打长途,人家还是不借,没办法,小白只好出了医院,从这儿去芳源会馆不算远,走上两个钟头就会到吧。 小白走啊走,身上还穿着病员服,惹来不少奇怪的眼光,于是尽量走得快些,自己好像吓着人了,但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终于到达目的地,可是被拦了不让进,小白试图找到那个送饭的,可是连那人的名字都说不出来,人家更怀疑了,想想又觉得委屈,却没有可抱怨的对象,即使是个乞丐遭到拒绝,也可以怨声诅咒,自己这样的,实在是无话可说。 小白坐在会馆门边的绿化丛边,抱膝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人群,天色渐渐暗了,街灯亮起来,偶尔有黑色轿车停在会馆门口,但都不是那一辆,之前已经停停走走了三十八张,下一次出现的黑色会不会是金主呢? 所以说任何时候都不要绝望,第三十九张从车牌到司机一点不错,小白冲上去,口香糖似的巴在车窗上,驾驶座上的秦然微愕,随即微笑,打开车门的同时低声告诉小白稍等,然后绕到后排门边,把似乎喝醉了的老大扶了出来,立刻有人上来帮忙,秦然放手,这才回身接待小白。 “你从医院过来的?” “嗯嗯!”小白使劲点头,秦然却微微皱眉,脱下外套披到小白身上,然后将小白带到会馆不远处的一家咖啡店。 小白饿坏了,蛋糕很美味却很小,再灌下一杯热巧克力,总算恢复了一点神气,小白冲着秦然歉意地笑,因为从刚才的情况来看,自己到会馆来找人是错误的行为。 “对不起……” “别道歉,你没有错。”秦然思量着措词,他知道是他们这边出了错,应该是下面的人办事不利。 “你不知道你在我们这边的工作已经结束了吗?除了原定的薪酬,另外又给你加了一点奖金和补偿,你没收到吗?” 小白摇头,很辛苦才没让自己笑出来,也很佩服秦然能把他从事的行业说得跟白领似的,还工作结束,还薪酬奖金,那自己跑到会馆来,要不要算加班费啊? 秦然果真拿出钱包,抽出两张大钞给小白,“你先打车回去,今天的事,我很抱歉,也会给你一个交代,请给我一点时间,明天我去找你,好吗?” “不用了,你应该很忙,随便找个人跟我们老板交涉就行了,还有就是,打车要了不这么多钱,还有,前段时间,麻烦你了,谢谢,再见。” 小白退还了一张钞票,冲秦然笑了笑,然后出了咖啡店,招手叫了车,快到家时才发现还穿着秦然的外套,自己是有多迟钝啊,没当场还给人家就算了,人家说了明天要来,也许就是来拿外套的,可自己竟然叫人家别来了?! 小白站在自家门口自责叹气,门突然从里面开了,一个男人倒退着出来,至于凌空飞出来的花束礼盒之类,自然是阿冉的杰作,小白见过这个男人,知道阿冉不喜欢他,这不是第一次赶他出来了。 男人一脸无谓地冲小白笑着,小白很礼貌地回应,进门之前先大喊一声,免得遭受无妄之灾,有一次就是被这男人连累了,害得自己刚进门就被阿冉泼了一头一脸的汤水,所以之后但凡遇到这种情景,小白进门之前都会大声报告。 阿冉开了门,小白陪着笑脸进去,身后的男人也趁机跟进,小白不敢在客厅逗留,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听阿冉在客厅怒骂,又听那男人小声陪着,如此折腾了半个多钟头后,客厅终于安静下来,小白这才拿了睡衣准备去洗澡。 男人已经走了,阿冉蜷在沙发上很疲累的样子,小白不敢惊动,很小心地进了浴室,出来之后,见阿冉还是那个样子,小白犹豫着要不要去劝劝,突然听见了阿冉的抽泣声。 “你……哭了?”小白弯腰看着阿冉,阿冉一动不动,脸埋在沙发靠垫里,看不到脸上是怎样,只有吸鼻子的声音很明显。 小白抽了一张纸巾递上去,阿冉没接,却一下就扑在小白身上,“别动,让我靠靠。” “好。”小白伸手搂住阿冉的肩背,安抚般轻摩着阿冉,心里的话也脱口而出。 “江先生不会离婚,你也不是真的喜欢他,还是算了吧。” “谁说我是为了他?”阿冉坐直了朝小白翻白眼,自己扯过纸巾来擦了脸,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给了小白一拳,“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我不知道你打给我,再说手机被没收了……” “为什么?” “不知道,可能是他们的规定吧,嘿嘿!” “笑屁啊!”阿冉轻踹小白一脚,“去,给我弄点吃的,晚饭都没吃呢!” “好。”小白起身去了厨房,冰箱里只有两颗鸡蛋,还好有半把面条,花十分钟做了两碗蛋花面。 阿冉吃得很香,小白却没什么胃口,之前饿得太厉害却先吃了甜食,回来的路上胃就有点反酸,煮面时还觉得挺香的,吃的时候却没了胃口,见阿冉似乎不够,便把自己没怎么碰的面条往阿冉碗里挑,阿冉来者不拒,小白看他这么吃着也觉得挺享受。 阿冉吃好就去洗澡,小白收拾好碗筷就去打扫客厅,这些事阿冉是不会做的,小白又外宿了一段时间,所以客厅有点脏乱,做到一半的时候,阿冉洗澡出来了,边走边踢开挡路的垃圾,坐到沙发上擦头发,擦着擦着就不高兴了。 “你说手机被没收了,座机总有吧,打来告诉我一声都不会吗?” “咦?”小白呆了一下,然后笑,“他们给了我一个新的,只是没来得及用,再说他们是黑社会,我怕跟你联系了会留下什么麻烦,所以才没打给你。” “哦。”阿冉继续擦头发,擦着擦着又不爽了,“你又骗我!” “没有啊!”小白结束最后的清扫工作,然后把所有垃圾收在一个袋里,这才洗了手坐到阿冉身边。 “我没有骗你,他们真的是黑社会。” “玖哥知道吗?” “嗯。”小白拿过梳子给阿冉梳头发,却被阿冉拦住,“你别打岔,我才不管他们是不是黑社会,我问你,他们有没有……很过分?” 小白摇头,心里暖暖的,唇角便微微勾了起来,眼神泛起近乎圣洁的光,本就温润如玉的脸庞平添了几分明艳,这才是小白真正的笑颜。 阿冉恍惚一阵,早先蕴藏在肚子里的怨气随之消散,跑去房间拿了一个盒子出来,“给你的,虽然晚了两个多月,但还是要说的,生日快乐!” “谢谢!”小白笑得眯了眼,往年生日,阿冉都会带他翘一天班,然后两人在外面玩一整天,晚上提了蛋糕回来庆祝,因为他们是同年同月同一天的生日,不过小白现在还知道了一件事,他们生日这天,也是那个黑社会老前辈的忌日。 “我的呢?”阿冉一手叉腰,一手伸向小白。 小白呆滞,然后低了头,正想着怎么解释,阿冉已经冷哼一声,摔门进了他自己的房间。 小白很愧疚,在阿冉房间门口站了不知多久,脚都麻了,却还是没整理出象样的释言,也许再好的释言都不及一个道歉,可是再多的对不起都不及一个真诚的弥补,但是弥补得再好都会有一条裂痕,这道痕,很脆弱。 第 6 章 农历七月初七,中国的情人节,但似乎不受年轻人的青睐,当然也跟单身的人无关,更不会跟小白他们这种人有关,不过阿冉倒是跟了一个金主度假去了,小白一个人在家,因为感冒,所以请了病假。 单身的人除了寂寞时显得可怜,还有生病的时候也会很无助,已经吃了三天的药还不见好,小白只能狠心去医院,一个人挂号,一个人拿药,一个人打吊针,完事后,一个人回家,梦游似的给自己做饭,刚把熬好的粥端出来,有人敲门了。 “大……尚先生?”小白愕然。 尚远尚老大一脸不耐烦,推开挡在门边的小白,径直进了屋,主人似的在沙发上坐定,一付睥睨天下的架势。 小白在门边呆了又呆,犹豫着该关上门跟黑社会独处,还是就这么开着以防万一,但是防得了吗?楼下应该有黑社会的兄弟吧?可是……我应该没有再得罪他吧?不过……他会不会是来算上次的账?但是……没这么小气吧? “你是荣幸过头了不敢相信,还是敬畏过分了不敢面对?”尚远说着看似高傲的话,其实他本人很苦恼,因为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跟他没有利益之争的小东西也会怕他? 尚远记得自己跟这小东西表现过友好宽容大度等等美德,譬如当着他的面拒绝了其他男孩(人家是被你的冷面杀气吓跑的好不好?),再比如容忍他卧床赖钱(人家被你踢炸了胸骨啊老大!),甚至默许他恶意停工,完了还一分不少他另外再加钱! 遇到如此宽和温良的客人,这小东西不知感恩戴德就算了,竟然露出一脸惊吓还惶惶欲逃?! “你再不过来,我会跟兰玖投诉。” 这招管用,小白几乎是小跑而来,乖乖巧巧地为自己的失礼道了歉,然后屁颠颠跑去厨房烧水,等他捧着一杯茶水回到客厅时,他发现了一个诡异的事实——自己那碗粥只剩了一个碗。 小白使劲眨眼,简直能看到尚远的脸上写着“与我无关”四个字,那就是……灵异事件??? 不可能不可能!小白晃了晃脑袋,跑去厨房重新盛了一碗,本想就地吃好,又觉得不能让客人在一边孤坐,于是端回客厅,正想说点客气话,手机在卧室响了,小白跑去接,是阿冉打来的,讲完电话回去,小白又傻了,那碗粥居然又空了?! “你……是不是你啊尚先生?”小白鼓起勇气询问。 “什么啊?”尚远的表情无辜到无聊,“我不是我,难道是鬼啊!” “不……不是。”小白再次回到厨房,这是最后一碗了,其实是半碗,那就干脆不吃了,就这么放着,倒要看看是怎么没的? 小白守着粥碗一动不动,眼前是没什么异样,身后却有一股冷气,慢腾腾地笼罩,阴森森地靠近…… “啊啊!”小白抱头转身,却撞到墙……不对,是肉身人墙。 “对……对不起,我、我吓着了!”小白捂着撞疼的鼻子,努力笑着道歉。 尚远无所谓地嗯了一声,然后若无其事走过去,若无其事端了粥,若无其事去了客厅。 小白傻了半天才有所反应,跟到客厅的时候,尚远已经默默地吃完了最后一口粥,并且优雅地扯过一张纸巾擦好嘴角,小白顺着看过去,原本空空的纸箩里可不是有最少两张用过的纸巾吗?自己是有多迟钝啊? 小白看着空碗咽了咽口水,尚远则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坐。” “谢谢。”小白很乖,坐到沙发上,两手很规矩地放在膝盖上,然后才觉得奇怪,自己干吗要道谢啊?还有,他刚才吃了我的晚饭啊! “我不喜欢放了葱花的肉末粥,记住了?” “嗯。”小白点头,接着梦话般嘟咙,“我的粥是你吃的啊……” “不是我是鬼啊!” “那我刚才问你,你又不承认。” “你没问。” “我……” “好了,这不重要。”尚远点上一支烟,用眼神示意小白拿烟灰缸,小白很无奈,家里根本没这种东西,只好把一罐果粒饮料倒在一个杯子里,拿饮料罐作了替代。 尚远皱眉,却还是默认了,小白喝着杯子里的饮料当晚饭,耐心等着这位大哥要么开口指教,要么无聊了走人。 尚远不觉得无聊,因为他发现了一件好玩的事——小学生坐姿一般的小白,双手捧着杯子,每喝一口都会微鼓了腮咀嚼一番才吞下去,吞咽的同时两肩会微微一耸,然后放松开来,很夸张地表现出享受的意思,让人以为他喝的是琼浆玉露。 “你喝的什么?” “哈?”小白莫名紧张。 尚远的手已经伸了出来,“给我看看。” “看……看吧。”小白很不情愿地递了过去,这可是最后一杯果粒的了,而且又是我的晚饭啊大哥!你真的只是看看吗? 当然不真!尚远一口就喝光了,小白目瞪口呆,可人家老大还不甚满意,略微遗憾地说:“忘了细品,再来一杯。” 你当这是八几年的红酒还是御贡龙井?细品还再来一杯!要不要陪你点评一番再交流心得? 当然了,这是小白心里的咆哮,嘴上还得道歉兼陪笑,“对不起啊,没有了。” “那就算了,先欠着吧,这儿就你一个人住?” 话题急转,小白脑力全开才勉强跟上,“阿冉度假去了,我们一起住的,虽然在一个地方做事,但他跟我不一样,他人很好,而且有理想……” “你在跟我介绍室友还是拉皮条?”尚远轻蔑而不耐。 小白后悔而后怕,连忙笑着辩解,“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小白顿了顿,突然跪到尚远脚边,“尚先生还做我的生意好不好?我虽然比不上阿冉,但是我会努力,对了,您上次不是问我还会做什么吗?我会做饭,我还会收家,还有,我会种花,另外……” 小白想了想,郑重补充:“我会很听话,很乖。” “说完了?”尚远单手挑起小白的下巴,眼光在小白脸上扫视一遍,然后笑起来,“你也知道自己比不上阿冉,但是你要记住,我所认为的好与不好,不是你的比较结果能衡量的,还有,我今天是冲着你来的,知道为什么吗?” 小白摇头,其实很担心他真的是来算上次的帐,不知道那二碗半粥和一杯饮料能不能抵消一二? “你想到哪去了?”尚远轻拍小白的脸一下,随即就把小白扯进怀中,亲吻亲咬一阵,沉声低语,“我对男人没兴趣,但我今晚想抱一个人睡,就你吧!卧室在哪?” 小白点头,将尚远带到自己的房间,直到熟悉的疼痛从下身某处传来,他才突然想起不能私自接客,但又不能现在喊停,更不可能现在打电话跟玖哥报备,那么事后再说也行吧? 行不行的不知道,这种事是第一次,而这种事在自己的床上,也是第一次…… 第 7 章 小白销假上班后的第一次事就是跟兰玖汇报七夕当日的突发事件,兰玖表示理解,小白还来不及道谢就被兰玖接下来的话打蒙了。 “你接着休假吧,没事也不用过来了,先听我说完,这不是我的意思,当然也不是你想的那样,总之你先休假,什么时候可以回来,我会电话通知你。” “玖哥……”小白脸上的笑崩不住了,泪花在眼里打转,声音也开始哽咽,“是不是因为我得罪了黑社会,连累……连累了你?” 兰玖失笑,一张似乎永远俊美的脸便在眼角露了些许细纹,然而风韵别具,如经秋晚菊,历冬寒梅。 小白喜欢这样笑着的玖哥,不喜欢只在脸上笑的玖哥,所以他没再问下去,因为真正笑着的玖哥不用他担心。 可是好无聊啊,休假能做些什么?小白垂头丧气往家走,路过一家超市时,想起家里缺了好些东西,正好进去添补。 牙膏一筒,增白皂两块,剃须水……阿冉喜欢的是哪种呢……还有阿冉的擦脸毛巾要换一块了……咦?居然有这种牌子的男士润唇肓,正好是阿冉喜欢的! 小白一一挑选着,日用品差不多了,下面去买点零食之类,阿冉喜欢蜜饯干果,还有这种甜而不腻的绿豆糕,但是只能买一盒,因为他一次只吃两块,买多了放不住,饮料他只喝这一种……咦?怎么忘了买我自己的? 小白折回去,每种果粒型的都拿了一罐,这才发现还有另一种包装的,比罐装的便宜,于是一一换了,又发现新出了一种,于是拿起来细细看。 “先生您好,这种饮料正在试售期,所以有相关的销售活动,买大赠小,还可以凭单抽奖,中奖率很高,奖品很丰富,可以同级对换……” “抱歉,我只想知道它里面有什么果子,另外就是它的生产日期和保质期,啊你不用说了,我自己会看,谢谢你,你的服务我很满意。” 小白说完还附赠一个灿烂的笑,导购小姐红着脸退开,小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把那种饮料放进了购物篮,这才发现太重了,应该换成小推车,心想事成一般,身边静静地滑过来一张,“先生请用。” 小白道谢,却发现送车来的这个男孩有点面熟,但绝不是自己认识的,又或者是因为面善而觉得有好感,其实也是啊,那么及时地送来帮助,真是个优秀的超市员工……他是吗? 小白望了望男孩的背影,这时有人喊了一声小通,那男孩扭头应了一声,便跟着喊他的男人上了二楼。 小白呆立,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几个月前曾听人在激情中喊过的一个名字,通宝儿,这个通跟刚才那个通,其实都不是自己认识的人,却为何有一种近乎诡异的熟识感? 小白打了一个寒颤,笑着摇摇头,推了东西去付帐,东西太多,只好买了环保袋,本来没兴趣抽奖的,却鬼使神差递了单子,不过运气也太好了吧,居然抽到这么大……一个毛毛熊…… 这下好了,必须一手提东西,一手抱玩偶,不过还是很高兴,因为这是小白第一次中奖! 所谓乐极生悲,小白刚出超市就感觉对面街上有一股冷冷的煞气,果然的,是从一张黑色轿车里直杀而出,那车、那司机、那煞气……熟悉的黑! 小白只差丢了两手的东西,跨步站了开始手势——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然而这只是动漫里管用吧,现实中还没验证过,也不敢验证啊,你冲着黑社会摆那姿势,不等你喊出口诀,人家要么一脚踢废你,要么一枪堵了你的嘴,不信你试试?不敢吧?我也不敢。 小白乖乖的低头慢步,可不能走得太快,那会暴露自己的视而不见,不管对方计较与否,总之防患于未然,也不能走得太慢,那会显得故作矫情,不管对方介意与否,总之有备无患。 快了快了,只要拐过这个街角,就能逃开那份煞气,小白不由加快脚步,终于岔上另一条街,小白靠在路边的树上长声舒气,此时的感觉堪比死里逃生! “上来!” 幻听!绝对幻听! “叫你上车!” 不是叫我!绝对不是! “方小白我最后说一次,你给我上车!” 同名?绝对同名! 但是,绝对不能让对方再说一次。 小白笑呵呵上车,喘了气说:“东西太多了,累的,不是故意不答您。” “我相信是真的,你接着编。”尚远笑得宽和,话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小白讨好的笑容僵了一下,慢慢换成歉意的笑,当然不敢再编下去,从环保袋里摸出一听饮料,“那天欠你的,请慢用……嗯……细品。” 尚远虚伪的宽和还凝固在脸上,手却已经伸出去接了小白递来的饮料,拿在手中时才如梦初醒般一个明显的激灵,脸上闪过一瞬的尴尬,随即恢复冷傲,打开饮料……嗯,细品。 小白如释重负,心里却肯定了另一件事——这个男人喊过的通宝儿,跟超市里那个小通,绝对是同一个人! “晚饭时间了,大哥。”前面开车的秦然如是提醒,小白却无端红了一下脸,仿佛是自己的缘故才耽误了别人的饭点,可是真的是我的缘故? “你害我停下车喊你半天,罚你请我吃饭吧。” 这……还真是我的缘故啊?小白在心里苦笑,脸上一派乐意,人家宽宏如此,你也得大方如斯啊! 晚饭请在小白住所附近一家最大最有名气最物美价廉的……快餐店,尚远在门边黑了脸不肯进,秦然在旁边正着脸色不表态,小白咬咬牙,狠狠心,加深脸上的笑意,指着旁边一家牛菜馆,“尚先生您看看,那家行不行?” 尚远瞟了一眼,身体纹丝不动,秦然倒动了一下,可表情还是那样,小白咬咬下唇,心都滴血了,笑容是再也没法加深,指着自家窗口,“尚先生喜不喜欢家常菜啊?” 尚远笑了,秦然朝小白微微点头,小白僵硬地笑,领着两人上楼进屋,先端茶递水,然后进厨房锅瓢碗盏,可是见鬼了,关于家里准备了一桌丰盛大餐的事,本是天知地知阿冉知我知的,为什么黑社会也知道了? 这锅饨得上好的鸡,这盘收拾得上好的虾,这条腌得入味的鱼,这碗码得艺术的串花肉……阿冉啊,不是我存心扫你的兴,我是真的按你电话里说的作了准备,虽然不知道你要庆祝什么,但是我真心要你高兴,可是…… “尚先生,秦然哥,请随便吃,我随便做的,请不要嫌弃,请慢用……呃,慢用。” 我明明说慢用啊,你们至于吃这么快?小白怀疑自己真的做出了绝世美味,不然就是黑社会的另类讨债,这么饕餮的吃法,是要把那次的薪酬奖金和补偿,都尽量吃够本吗?那也不能够啊!就是把我吃了也补不齐啊! 小白出神完毕,同席的两位大概因为半饱了,所以放慢了速度,小白刚要说话,尚远摆了摆筷子,秦然开口注释,“食不言。” 小白下意识点头,以半出神的状态加入饭局,一桌大餐很快变成一席狼狈,小白收拾了残局进厨房清洗,暗里盘算着明天一早需要去补充的食材,还有能不能把串花肉改成现成的烤鸭算了…… 咣铛!呐,就说不能一心两用嘛,这盘子是一套的,现在碎掉一个了,高兴了吧?小白朝自己翻白眼,却被瓷碴划了手,还没来得及查看就被人一把抓了去还一口就……含在了嘴里?! “你……你……很脏哎!”小白失措失言,尚远继续口水疗伤,末了还在伤口处一舔,舌头在上唇划了一圈,野兽嗜血般回味。 “不错,你的……招待。” “好……谢谢。”小白整个人都僵了。 尚远趋身贴在小白耳边,“围裙很适合你,我等会儿再进来,你穿着围裙等我,只穿围裙。” 尚远出去了,小白还愣着,感觉耳朵很烫也很灵敏,居然清楚地听到尚远在客厅吩咐秦然一个人回去,然后是开门关门声,再然后便安静得象是整个世界都死了,只有烈火烧身的小白活着,烧着,不死,不活。 第 8 章 小白是彻底把阿冉惹毛了,从上次的生日礼物到这次说好了却没完美兑现的大餐,小白抱歉得想死,早知道阿冉是因为存够了钱要脱身才打算庆祝,他就是死也不会让别人吃了那些菜,现在怎么办呢?阿冉都气得离家出走了,可能再也不回来了…… 是不会回来了呢,阿冉已经风风光光地出去了,很快就会象他说过的那样,用他真实的名字开始新的生活,这种地方本来就不是他应该呆的,他那么美那么好那么……有理想。 小白难受一阵又高兴起来,虽然没能好好庆祝,但是不影响阿冉今后的幸福啊,再说庆祝这种事,也不该跟他这样的人,而要找自己的朋友不是吗?阿冉应该有很多同样有理想的朋友吧,记得曾有大学生来找过阿冉,还有一家模特公司也来找过阿冉,甚至来过一个音乐教授,那是小白第一次知道阿冉会拉小提琴,还拉得那么好,一点不象真的,甚至阿冉这个人,都是假的。 可惜了,都没来得及向他祝贺,以后也不会有机会,因为遇见也不会再说话,甚至不能给出友好的微笑,那是连陌生人都可以给的,却绝对不能给阿冉,再也不能……不能了! 阿冉,你要幸福,要在阳光下快乐,如果可以,我会在黑暗的地方偷偷看着你,因为,我曾把我的幸福偷偷托付给了你,所以你一定要幸福,带着我的那一份。 小白笑,泪流满面,站在门边的尚远都不敢动一下,因为小白笑了多久,泪水就流了多久,尚远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笑得如此美丽,那些泪水就象浇在百合花上的晨露,晶莹剔透,闪着圣洁的光,悲天悯人的凄美…… “方小白。”尚远试探性地喊了一声,他相信小白这次是真的没看到他,虽然他很明显地处在小白的视线里,但显然不在小白的眼神里,也就是说,有那么一个人,居然厉害到能够让小白无视他尚远的存在!谁?什么人?小白喜欢的吗?不对,这不是重点! 尚远冲上去甩了小白一耳光,随即把人勒进怀里,“我不准!” “哈?”小白莫名其妙,半张着的嘴很快被另一付唇舌侵占,如此霸道而强势的掠夺,除了那个黑社会,不会有别人,既然是他,那就乖乖投降吧,毕竟人家是黑啊…… 宣告拥有权一般的狼吻终于结束,小白大力置换着肺部的氧气,尚远很满意小白换气时仍搭在他肩上的手,这动作诠释着小东西对他的顺服,虽然小东西一直很乖,但是刚才那样笑着流泪的小东西似乎不在他的想像甚至掌控中……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让小东西无视他的人……不对,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 “你刚才哭什么?” “我哭了?”小白疑惑着摸摸脸,果然湿湿的,那就是哭了吧,可是……“我为什么哭啊?” “知道我还问你?你倒来问我!” “哦。”小白无语了,有些讪讪地笑了笑,跑去厨房泡了茶出来,见尚远还是那样站着,忙把人请到沙发上,心里却很忐忑,这位大哥又来干吗? “我要吃饭。”尚远很自然地说着这话,小白很自然地点头,其实有一个现象两人都没发现,他们之间有一种诡异的默契,甚至能够读到对方的心里话。 小白迅速收拾出一桌饭菜,尚远吃得心满意足,腆着肚子在沙发上等饭后茶,小白洗了碗出来,顺便带出两杯饮料。 “刚吃了饭不要喝茶,一个钟头后再喝比较好,渴的话,先喝这个吧,是新出的哦,我试过了,也不错的。” “嗯。”尚远抿了一口,似乎不太满意,小白赶紧换了,尚远的脸色才稍微软和,低声说:“我不喜欢太甜的。” “哦。”小白答得漫不经心,这绝对不是他敢轻慢黑社会,反而是真正的敬畏,也是一种自我保护,谁活腻了想了解黑社会老大的喜恶? “你为什么怕我?我就算不是好人但也不是坏人,你说实话,为什么怕我?”尚远一点儿也不掩饰自己在这个问题上的苦恼。 小白的脑子里则在快速运算,到底要怎么回答才能过关? “我没有怕您,我只是尊敬……嗯……因为您是客人,是我们的上帝,是衣食父母,是必须尊敬的人。” “你觉得我会信?”尚远冷笑,不轻不重地踢了小白一下,“你自己都没发现吧,你在特别紧张的情况下才会用敬语,只要你一说您,我就知道你后面的话全是假的。” 小白惊愕,不敢有任何表示,但这恰恰证明尚远说对了。 “我不逼你说真话,但你不能骗我,明白?” 小白点头,尚远有点郁闷地叹了一口气,随即换上轻松一点的表情,声音也带了笑,“据兰玖说,你对酒精过敏,所以不能喝酒,真的?” 小白笑,尚远也笑,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果然很乖很听话,不开口答我,说明你不想讲真话,但也没有骗我,很好!那么,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喝酒?” 小白转了转眼珠,咬了咬下唇,最终只能坦白。 “我的酒品不好,以前喝过一次,得罪过客人,也闯了不小的祸,给玖哥惹了很大的麻烦,所以没再喝过。” 尚远嗯了一声,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很快正了脸色也换了话题。 “你会不会自我厌恶?会不会因为别人说到你的工作你就觉得受伤?会不会因为……要是有人骂你婊子无情,你会怎么想?” 尚远最后那句说得很犹豫,小白却还在思考第一个问题,所以顺次答了一个不会,然后开始思考第二个问题,尚远已经不耐烦了,“别犹豫,有人骂你婊子无情你会怎么想,回答我!” “不会怎么想啊……”小白顿了顿,傻傻地笑,“那能怎么想?骂人的话谁会去想?再说都是骂人了,是气话,能当真吗?” “可是有人跟我说,气话是隐藏在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你觉得呢?” “我觉得……可能吧。”小白苦恼极了,真想一头撞晕了算! 尚远显然不打算放过小白,一脸沉重地说:“你知道我爱着一个人,刚开始只是游戏,因为他表现得很纯洁,后来我发现他没我想像的好,然后我找了一个跟他相象的人,就是你,可你说我爱上他了,我不信,但事实证明你没说错,而且他也答应做我的人,可是没做多久,只因为我生气时骂了一个婊子无情,他就不跟我了,你觉得他是因为这句气话不跟我,还是因为他根本没爱过我?” “嗯……”小白真想死了算了,或者来杯烈酒,然后尽着极糟的酒品快人快语,过后怎么死就怎么着吧! 现在看来左右都是死,那就清醒着快人快语一次,算是临终给自己的奖励! “我觉得他很爱你,不然不会在意那句气话,何况他答应了做你的人,如果不是很爱很爱,那就不会愿意躺在一个男人的身下……” “他以前是卖的!”尚远怒目,小白差点顺手给他一耳光,“你太过分了!正因为卖过,才会更不愿意!何况你以为卖的时候就愿意吗?要不是爱上了,他是绝不会允许自己再次躺在男人的身下!你知道他在答应你的时候心里有多挣扎吗?但是再多的痛苦挣扎都败给了爱!你还好意思说你爱他?跟他的爱比起来,你的爱简直屁都不如……不如……不如我去泡茶?” 小白说着就跑,进了厨房几乎想拿菜刀自卫,当然这不现实,比较现实的做法是弄出茶杯声响表示自己真的在泡茶,然而小白发现根本不用故意去弄,因为全身都在抖。 也不知抖了多久,总之停下来的时候,小白觉得全身酸痛,好不容易有了面对死亡的勇气,然后泡了茶去客厅,但是,死神已经走了。 真遗憾,没有死成。 很不幸,要继续等死,在接下来的日子。 第 9 章 尚远再次找上小白是一个月之后的事,小白在那一个月里,每天都在等死,所以当尚远出现在门边时,小白只是愣了一下,随即坦然面对。 “尚先生是就在这儿还是要带我去别处?” “带你出门,也不用收东西了,走吧。” “好。”小白跨出门去,头也没回地关了门,果然两袖清风跟着尚远下了楼。 开车的依旧是秦然,一见小白,先就给了一个微笑,小白觉得这人其实挺好的,对自己就不说了,对他家老大可真是忠顺忠义忠孝,齐活了! “秦然哥好!”小白点头笑,后脑却被尚远拍了一下,“赶紧上车,站路边卖笑,谁给钱啊?” “好。”小白乖乖上车,坐得规规矩矩,车子发动时,听见一楼那家的大嗓门女人开始喊她儿子吃饭,小白笑了,想起跟妈妈一起拾荒的那些年……再也回不去了,但是,很快会再在一起。 “傻笑什么?”尚远把坐得直挺挺的小白扯进怀里,宠物似的摩了摩,放开来,强迫似的带着小白往后一靠,便不再有举动。 小白见他闭着眼,眼眶下有微微的黑影,还是那么英毅帅气的脸却隐着不可舒解的累,几乎是下意识地,小白伸手抚上去,替尚远做起了头部按摩。 尚远微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小白见他舒服便不敢停手,差不多半个钟头后,小白听他发出微微的鼾声,这才慢慢试探着放了手。 车子往城郊方向开着,小白猜测他们要把自己抛尸荒野,于是把身子探朝前排,放低了声音问秦然,“我可不可以给玖哥打个电话?您放心,我不说别的,您可以听着,我要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您可以直接下手,行不?” 秦然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小白一眼,然后沉默片刻,随即给了小白一个微笑,低声说:“你是误会什么了吧?但是大哥都没跟你说,我就不方便跟你多讲,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们这是要去温泉山庄,你也不用跟阿玖打招呼,那边的工作不是早就给你停了吗?所以你不用有顾虑。” “哦……”小白低头想了想,然后又乖乖地坐了回去。 到达温泉山庄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不过山庄的灯光很多很亮,一路进去都有路灯照着,小白跟着尚远进了一幢两层小楼,有人正往一楼的饭厅上菜,尚远到二楼换衣服去了,秦然也跟了去,小白一个人在客厅坐着,正等得饥肠辘辘,一个女人突然进来冲他吼。 “你是哪一门的人?远远哥呢?” 小白摇头,这是回答女人的第一个问题,然后才往楼上看了一眼,“尚先生在换衣服。” “那我等着。”女人在对面沙发上坐了下来。 小白嗯了一声,继续眼观鼻鼻观心,感觉女人的视线一直在他身上巡回,于是抬头瞧了一眼,也才发现这个女人长得很漂亮,妆容无懈可击,全身配备是标准的千金行头,十足的大小姐气派。 “看什么看?”女人瞪了小白一眼,小白勾了一下唇角,继续低头“参惮”。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脚步声,然后是秦然那付温和低沉的嗓音。 “走吧小白,吃饭去。” “好。”小白起身,对面的女人却先他一步,只是在越过秦然身边时,女人很明显地撞了秦然一下,秦然还是那样微笑,小白却看出来了,那个女人对秦然有敌意。 “走吧。”秦然再次招呼,小白有些迟疑,“我还是不去了,本来也不饿,你们吃吧。” 小白坐了回去,秦然沉默一下,上去拉起小白,“你必须去。” 这下小白明白了,原来这也是工作,于是乖乖跟着秦然进了饭厅,途中秦然快速而低声地交代了一点注意事项,“你只管做好你自己,除了大哥,别的人都与你无关。” 小白记下了,所以从进入饭厅到那个女人被尚远气走,小白都只是默默吃饭,绝对目不斜视,耳不旁听。 尚远却似乎不满意,一筷子摔在小白头上,“你是猪啊,话都没一句,只会吃吃吃!” “对不起,我该说什么?”小白问得小心而真诚,心里却在翻白眼,你们上次在我家吃饭时,不是说了食不言吗?现在到底要我说什么?我又该说什么? 尚远气结,“不是你该说什么,而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我刚才没什么想说的,现在有了。”小白放下筷子,摆出笑脸,“尚先生,秦然哥,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尚远愣住,秦然也呆了一下,随即叹气,心想,这小孩其实挺委屈吧,而且挺狡灵,用这么乖巧的方式表诉心中的委屈,真让人气得够戗却发不了火。 尚远的确气得够戗,话也不说就上了楼,小白不知所措,秦然示意他跟上去,见小白不动,只好亲自把人领上楼,来到一扇门边,“你自己进去,记住我跟你说过的,做你自己。” 小白点头,心里却很害怕,进了这道门,即使不死,也要脱一层皮吧?虽然他们会给丰厚的奖金补偿,但是一个人在医院躺着忍受伤痛的滋味,真的,很难受,很不想再受了。 秦然拍拍小白的肩,离开。小白看了看秦然的背影,推门。 “尚先生,我进来了。”小白站在门边观察,不敢靠太近,见尚远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抽烟,因为只开了一盏壁灯,光线很暗,所以尚远整个人仿佛一道剪影,而且会随着他手上的烟一起燃烬。 小白正盘算着要不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尚远出声了。 “你故意气我,连你都来气我,你这样的东西都可以来气我……”尚远熄了烟,畏寒似的缩了一下肩,突然抓起烟灰缸朝小白砸去,“你站得那么远我是鬼啊!信不信我真的弄死你!” 小白怕得要死,却还是小跑着上去,刚想摆出笑脸,却发现尚远的脸上似乎有泪痕,这种时候,除非不想活了,否则绝对不能笑。 小白垂眸敛颜,很小心地表示着恭顺肃穆,尚远却一下就笑起来,“你清明上坟还是年末祭祖?坐过来,陪我说说话。” “好。”小白左右看了看,本想搬个海绵立凳过来,却见尚远拍了拍腿,于是乖乖上去坐在尚远的膝上,尚远拉亮身边的台灯,暖色灯光立刻照亮了两个人。 尚远抚着小白的脸,“你哪点象他?他的肤色比你好,眉眼比你漂亮,鼻子比你高,唇形比你美,身材比你好,你什么都比不上他,你有什么好?” 小白一直在点头,直到左边脸颊被捏痛了才反应过来,原来黑社会最后那句话是需要回答的。 “尚先生说得对,我什么都不好,从头到脚找不出一点好的来。” 尚远冷哼,“你没一点好,我呢?” “您什么都好。” “您?”尚远挑眉。 小白怔了一下,笑得比哭还难看,“尚先生真的很好,是我遇到的最好的客人。” “你很恶心。”尚远不轻不重给了小白一嘴巴,“你给我记住了,每天巴结奉承我的人,甚至他们养的狗,都比你做得好,只有一点,你比任何人都强,除了你,没人敢说我连屁都不如……” “不是的,我没那样说过,我只是说……我错了。”小白只差下跪,却不敢动一下。 尚远眯着眼睛看了小白半天,然后连连摇头,最后苦笑,“你真不是个东西!给你脸面你不要,扶不上墙的烂泥!除了翘起屁股侍候男人,你到底还有什么用?” “没有了。”小白赶紧回答,可是答得再快都没用,脸上又挨了一巴掌,人也被摔到了地上,然后象条破布似的被拖进了卧室。 第 10 章 小白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虽然在梦里很痛,但是很好,因为可以放开声音喊痛,还因为可以哭,真心地哭。 可是再长的梦也会结束,小白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床头柜上的钟显示时间是十六点整,窗外透进来的光表示今天是阴,另一半床边的余温说明客人刚离开不久,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表明有人要进来。 小白赶紧忽略身上的痛,在门外那人进来之前穿好了衣服,当然,是一身狼狈却略略可以遮羞的衣服。 进来的是一个儒雅的西装男人,小白很喜欢他的笑容,因为那是真正友好的笑,没有刻意的修饰,也没有避嫌般的色彩,就象在街上遇到的善良人,陌生而美好。 “我叫沈瑜,你可以叫我瑜哥,在山庄的这段时间,由我负责你的饮食起居,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告诉我,之前听说你会来,所以也在这个房间给你准备了换洗衣物,你先看看有什么不合适或是需要添置的再告诉我,现在你可以先洗个澡,然后准备吃晚饭,我就在楼下客厅,有事可以来找我。” “谢谢。”小白目送沈瑜离开,然后才从衣柜里找了一身衣服去洗澡,心里却很奇怪自己居然跟尚远住一个房间,连衣服都在一个衣柜里,更恐怖的是,床边的地上竟然有一个大大的毛毛熊,跟自己在超市抽奖得来的那只,一模一样。 小白打个寒颤,稍稍调高水温,冲去一身泡沫,然后关水,擦干身体穿上衣服,头发还湿着却不敢再耽搁,因为沈瑜说了,要自己准备吃晚饭,虽然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但是最少不要迟到。 小白下楼去了客厅,远远地就听到尚远的笑声,进去时发现里面除了秦然和沈瑜,另外有两个他不认识的人,又听他们好像在说工作上的事,那可是黑社会的工作啊,小白后悔来客厅了,正想悄悄退开,却已经来不及。 尚远朝小白招手,“赶紧进来,以后不许站在门边,偷偷摸摸象什么话?” 小白笑,乖顺地按照尚远的意思坐到尚远的身边,那两个小白不认识的人也根据尚远的意思,继续汇报着工作,尚远也很认真地听着,偶尔问两句,偶尔又跟站在身后的秦然征询一二,完了叫那两个人继续说。 小白觉得此时的尚远很陌生,一点不冷酷,一点不暴戾,那么和颜悦色,那么容易相处,就象一个宽和的上司,一个温柔的哥哥,一个美好的人。 小白知道这不是幻觉,他知道尚远的好只对值得的人,他,不值得,也不应该值得。 汇报的人终于走了,小白悄悄松了一口气,毕竟刚才听到的都是黑社会的内务啊,也就是说,自己已经具备了被黑社会灭口的资格,这要算荣幸还是不幸? “饿了吧?”尚远轻拍小白一下,然后吩咐沈瑜叫人提前开饭,沈瑜应着去了,小白不自主地目送,除了妖哥,沈瑜是又一个让他第一眼就喜欢上的人。 “沈瑜很好。” “嗯嗯!”小白闪着星星眼使劲点头,却听秦然轻咳一声,于是猛然醒悟,尚远说的沈瑜很好是个问句,而且是针对自己的试探性问句,自己应该平淡肯定,而不是花痴般首肯,何况昨天秦然才交代过,除了尚远,别的人与他无关。 小白不知道要怎么挽救这个错误,但是做好挨打的心理准备却很容易,于是摆出伏罪的表情,同时崩紧了身体。 “走吧。”尚远站起身来,小白诧异万分,见尚远果然去的饭厅方向,一时有些失措,秦然低声催他跟上,他才敢相信真的不用再挨打。 一顿饭吃得很和谐,饭后,尚远说要去散步,没让秦然跟着,只带了小白一个,出门就沿着一条石子路往一片枫林走。 尚远似乎心情不错,一直拉着小白的手,小白很紧张,紧张得脸都发烫,尚远突然笑起来,“你可以去演猴屁股了!” 有这种角色吗?小白在心里嘟咙,嘴上顺应了一声嗯,尚远不走了,停下来定定地看着小白,小白不敢对视,一阵风过,小白轻抖了一下,听尚远低叹了一声,然后身上就多了一件黑绒风衣,是尚远的。 “你不知道多穿点吗?还是沈瑜没给你准备?” “有准备的,只是不知道要出来,当然出来也不错,这里风景很好,现在不冷了,谢谢尚先生。” 小白想把风衣还回去,尚远不让,依旧拉着小白往前走,一路无话,来到枫林边的一个亭子里,尚远才叹息般说:“你不要怕我,我现在不是你的客人,你可以做你自己,你也不要担心我会打你,虽然我有时会克制不住,但你要知道一件事,除了你,我不会那么轻易出手去打一个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小白点头,心想我好荣幸啊,全世界就我一个人配您出手,那您可要省着点打,我也是会死掉的。 尚远轻笑,把小白拥进怀中,貌似疲累地把头搭在小白的肩上,很低沉地说:“你真的不要怕我,我只是偶尔才会控制不住,我并不喜欢暴力,真的,我很讨厌暴力,我打你,不是我愿意的,你明白吗?” 要我怎么明白啊老大?你打我不是你愿意的,难道是我愿意的?或者你要告诉我,是我自找的?那我能说不愿意、不明白吗? 小白在尚远怀里点头,生怕尚远再解说他的暴力癖好,忙语言补充,“尚先生对我很好,我都明白的……” “你不明白,我也没有对你好,我只是……”尚远顿了顿,突然按住小白的肩,很郑重地说:“你可以假装我是你的朋友,你平常跟朋友怎么相处,就怎么跟我相处,明白?” 小白摇头,“我没有朋友,不知道跟朋友是怎么个相处法,尚先生不嫌麻烦的话,教我,我会努力学。” 尚远愣了愣,苦笑一下,心想,我也没朋友,怎么教你啊? 小白见尚远沉默了,心里也松下一口气,同时感叹,比起跟黑社会交谈,宁愿被黑社会打骂。 “算了!”尚远长叹一声,拍了拍小白的脸颊,“你真是个废物!只配被我操!” 我还配被你打。小白腹诽,脸上却是灿烂一笑,这种笑容是小白练习得最多的一种,所以很逼真。 尚远果然很满意,用力掐了小白的屁股一下,然后用眼神示意,小白马上心领神会,十分敬业而专业地用嘴满足了客人,咽下客人的精华时,表情也做得很到位,以至于客人都被骗到了,又赏赐了他一回。 当天半夜,小白等尚远睡熟后,悄悄溜到卫生间静静地、尽情地,呕吐。 对不起,妖哥,我始终练不到你说的那样,我还是会恶心。 第 11 章 小白不懂怎么跟女人打交道,确切地说,他是不会跟人打交道,所以无关性别,是他自己的性格问题,也因为这样,他似乎惹恼了面前的女人。 这个女人是尚远的叔叔给尚远安排的结婚对象,是一位有着黑道背景的世家小姐,小白觉得这个女人跟尚远实在很般配,连名字都是一对的,夏静,下近,尚远,上远,真的太配了! 可是这个说法却惹怒了夏静,甩手一杯咖啡,连杯子一起砸了小白一头一脸,小白分不清顺流而下的液体是咖啡还是血,因为真的没觉得疼,等到沈瑜闻声而来,并且亲自给他清洗伤口时,他才觉得是有些疼,但是没关系,只要夏静能消气就好,毕竟她是尚远的未婚妻,得罪她就是得罪黑社会,那才是要命的事! 可惜夏静并没因此而息怒,连沈瑜都被她指着鼻子地骂,小白很难受,因为是自己连累了沈瑜,可是沈瑜都不敢回话,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辩解? 夏静终于骂累了,叫人重新送咖啡来,又问尚远的去向,沈瑜没答话,小白以为他没听见,忙代答,“尚先生回城办事,讲了要回来吃晚饭的,所以五点半之前一定会回来。” “马上就四点了,讨厌!”夏静坐着就跺了跺脚,小白其实挺想笑的,又想起她那天在饭桌上被尚远气得说了好多的讨厌,可还是没有讨厌到不来找尚远,也许,女人说的讨厌,再真,都不真。 “你又在笑什么?”夏静瞪了小白一眼,却突然起身指着沈瑜,“你敢骗我?你说他是远远哥的客人,可是没有远远哥的命令,你会对他这么好吗?你只负责照顾远远哥一个人的,可你还亲自给他看伤,他到底是什么客人?” 沈瑜不说话,小白紧张极了,可是夏静的问题他也答不了,总不能回答说,我不是客人,你的未婚夫才是我的客人,那你恐怕不止再泼我一杯咖啡,完全有可能叫人来废了我!所以沉默吧,都沉默。 夏静得不到答复果然怒了,第二杯咖啡冲沈瑜而去,小白庆幸只是咖啡,没有再连同杯子,而且沈瑜闪得很快,一丁点都没沾上,小白差点鼓掌叫好,因为沈瑜闪得象电视上演的轻功,太好看了! 夏静气得摔了杯子,沈瑜完全视而不见,拉了小白去楼上换衣服,边走边吩咐人去打扫客厅,小白觉得他简直帅得没边没形,酷死了! “瑜哥你不怕她吗?”小白一边换衣服,一边止不住好奇。 沈瑜淡淡的笑,替小白理好衣领,把小白拉到浴室洗脸,一切都收拾妥当了才说:“你也不用怕她。” “可她是尚先生的未婚妻。” “与你无关。” “哦。”小白有点失望,还以为沈瑜跟其他人不同,可他说了跟秦然一样的话,那就没什么不同。 “你很难过吗?还是伤口疼?” “没有。不是。”小白抬头笑。 沈瑜皱了皱眉,拉小白坐到椅子上,很认真地看着小白,“你是个好孩子,我很喜欢你,所以希望你不要讨厌我,好吗?” “我没有讨厌你,我也喜欢你,我觉得你就象我的哥哥,但我很脏,不该这么觉得。” “你脏,因为你是水,等你遇到属于你的土地,你会过滤出更清亮的颜色,再不会有比你更干净的了。” “要是遇不到呢?” “那你流经的地方就都属于你,都会自动替你过滤。” “我怕流经的地方太多,总是无法蓄积下来,而我也许只是一滴水,那会很快就枯竭。” “那就在枯竭的地方蓄积。” “好。”小白笑得眯了眼,眼里流出泪,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跟人说过话了,第一次是在十六岁时,话题也是从水开始,那时的妖哥跟今天的沈瑜,就象是同一个人。 “瑜哥认不认识一个叫兰小妖的人?” “嗯。”沈瑜答得迅速却模糊,不过小白已经很满意很满足,傻傻地笑着不再多问,沈瑜疼爱地抚了抚小白的头,拉了小白下楼。 两人还没进客厅就听见夏静的哭声,然后是尚远不轻不重的斥责声。 “他是什么客人不重要,你只需要记住他是我的客人,不要你尊重善待,但也不允许你过问插手,可你问了,人也打了,自己想想该怎么跟我交代吧!” 夏静没声了,小白心里想笑,抬头看了看沈瑜,见他紧紧抿着嘴角,看来也在忍笑,又见他示意自己进去,那就进呗,反正有沈瑜在,他才不怕呢! 尚远一见小白就皱眉,“你咋包得跟孝帕似的?”又沉声问沈瑜,“不能包得含蓄点吗?” 沈瑜低头笑,小白也笑,觉得回了一趟城的尚远似乎变可爱了,两人这一笑又惹恼了夏静,却没敢再怒,只是悄悄瞪了小白一眼,很不幸被尚远瞧见,尚远又鬼火起来。 “我刚才的话你是听不懂还是根本没听?要我再说一遍吗?我看不用了!你赶紧消失,我不想再看见你!” 尚远这话让夏静尖声抗议,放声大哭,小白也吓了一跳,觉得尚远以前跟他说那些话都算客气,不过他还真希望尚远这话是对自己说的,那自己简直可以磕头谢恩,永远不出现在尚远面前,其实也从未主动出现过,人跟人真是不能比啊,小白很想跟这位夏小姐换个位置。 夏静还在哭,尚远却若无其事地跟沈瑜说他想吃红烧鱼,沈瑜笑着找人交代去了,小白一个人面对这种尴尬场景,站不是坐不是,幸亏尚远说要看他的伤,不然他真的快要难堪死了,可是旁边还有位小姐在哭着,自己却似乎在享受着肇事者的关怀,这不是更让人难堪吗? 小白希望尚远能去哄哄,尚远却置若罔闻,拆开小白的包扎看了一眼,皱眉,“难看死了!”又拿手指戳了戳伤口,见小白皱着眉缩了一下肩,于是笑起来,“你也会痛的嘛!” 小白笑不出来了,微微嘟着嘴,尚远却似乎更高兴了,献宝似的指着墙边几个大箱子,“喜欢吗?我专门去搜集的果粒型饮料,你去瞧瞧有漏掉的没有?” 小白点头,除了有些诧异尚远说的专门搜集,还有点奇怪耳边似乎清静了许多,蹲到墙边查看饮料时才恍悟,原来是那位夏小姐停止了哭泣,而且似乎在盯着他看,因为背上有被眼光烧灼的感觉。 小白不敢回头去看夏静,只能去看尚远,谁知尚远百无聊赖般在玩手机,不过很快就拨通一个电话,通话内容却让小白几乎想死。 “兰玖吗?就是告诉你一声,小东西挺有意思,暂时不还你了,等玩腻了再说……放心,你说的事,我已经交代人去办了,你给的小东西不错,我也会给你满意答复……嗯,挂了。” 尚远放下手机就看着小白,“有漏掉的没?” “没。”小白笑,灿烂的笑,指甲在掌心掐得生疼,唯有这样,才能压住胸口某处的刺痛。 玖哥,我说过的啊,会乖乖为你做任何事,但是玖哥,你是不是忘了一个前提,不要让我跟黑社会有关系,可你好像拿我跟黑社会做交易了吧?那我是不是可以不再乖乖的了? 玖哥,我因为这样而不乖了,算不算忘恩负义? 第 12 章 夏静当晚果然消失了,不过第二天中午就跟了一个人回来,当时小白在泡温泉,尚远跟人在另一个院落谈公事,沈瑜倒是陪着小白泡了好一会儿,不过被一个电话叫走了,所以留下小白一个人在温泉里泡得几乎虚脱。 小白不知道夏静为什么就这样冲了进来,自己几乎是赤裸的啊,她怎么好意思?就连跟着她来的那个男人都出声骂她了。 “静儿你先去前面等着,这不是你该看的,仔细脏了眼!” 夏静气呼呼走了,男人这才瞟了小白一眼,“你穿好衣服到我的院里来,我是尚远的叔叔,有些话,想跟你一个人说。” 小白点头,等男人走了才赶紧起身,迅速穿好衣服,然后找人问了尚远叔叔的院子在哪,又告诉那人自己可能晚些回来吃饭,要是有人问起,请他替自己说一声,那人点头应了,小白冲他笑笑,散步一般背着手去了尚远叔叔的停枫苑。 跟尚远的义字楼不同,停枫苑是仿古式,小白觉得可以用来拍古装剧了,就连领他进去的人都有点古人风范,害得那人转身时,小白差点跟他说兄台慢走。 站在红漆雕花的门边,小白估算着这个时候沈瑜应该在厨房交代饮食,尚远那边应该还没谈妥,看那个来找尚远的人一脸青黑就知道事情肯定麻烦,所以不是一时三刻能谈妥的,那么一切只好听天由命,希望那个传话的人不要真的到了饭点才替自己传话,不过也没什么啦,沾了黑都没有好下场,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小白安慰好自己,然后抬手敲门,里面是尚远叔叔很沉闷的一声“进来。” 小白低头进去,正考虑着要怎么称呼这一位,尚远叔叔善解人意地说话了。 “你不用想着怎么称呼我,你这样的,我不是没见过,叫你来只是交代你一件事,给你三天时间,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要让尚远隔绝你们这种人,就是这样,你可以走了。” “好。”小白退出门去,循着旧路出了这个院落,在门边捡了两片枫叶,红得煞心,明明是暖色调啊,怎么会看得人心寒? 小白在半路遇到了夏静,先是吃了这女人一嘴巴,然后被她身边的两个男人好好的打了一顿,真的打得很好,一点也看不出来,连衣服都没弄皱一下,小白有些佩服了,原来打手也是一门技术活! 小白蹲着歇了一会儿,感觉挨打的地方不是那么疼了才试着站起来,眼前一跳一黑的,胃里翻得厉害,会不会走上几步肠子就断了?小时候跟父亲进城买年货,亲眼见过一个被手推车撞了一下的人,当时还笑着说没事的,转眼就口鼻流血倒在了地上,父亲说那人是被撞破了内脏,不动不觉察,一动就要命。 小白此时也不敢动,生怕一下就死了,这个地方,连个交待遗言的人都没有,其实,哪儿都没有,不过,连遗言都没有呢…… 小白拄着膝盖笑起来,挨打的地方也跟着疼,又觉得疼痛挺好的,说明还活着,还可以继续坚持,哪怕多活一秒也是好的,总之要努力活,因为答应了妈妈,要活下去。 “怎么了小白?” 是沈瑜的声音,小白抬头冲他笑,沈瑜却皱了一下眉,快步上来扶住小白,目光在小白身上巡视一遍,随即打横抱了小白,“别动,别说话。” 小白被沈瑜的严肃吓了一跳,于是乖乖随沈瑜把自己抱了回去,上楼进了卧室后,沈瑜把他放在床上,然后解了衣服给他仔细做了检查,却没说检查结果就出去了,小白心里害怕,自己试着在身上各处按了按,没觉得太疼啊,又试着动了动,也没有异常啊,除了胃疼。 “谁打的?”尚远一进门就这样问。 小白摇头笑,又想起尚远说过不能骗他,赶紧点头说:“我不认得的人,应该是误会。” “你能跟这儿的人有什么误会?赶紧实话!”尚远一屁股坐到床边,黑着一张脸。 小白想了想,带了笑说:“我应该是得罪了夏小姐,昨天我说你们连名字都是一对的,她当时就不高兴了,可能一直气到现在吧。” “那你知不知道,你那样说,也得罪我了?”尚远掐着小白的脸,似笑非笑。 小白摇头,心想,你们两口子真难对付,好话屁话,油盐不进! “我是我,她是她,别把我的名字跟她扯一堆!”尚远警告般拍了拍小白的脸颊。 小白还笑着,心里却莫名其妙难受,嘴上也莫名其妙忘了把关。 “你不是她未婚夫吗?别人嘴上不说,那你们的婚帖上,名字总在一堆吧?” 小白说着还翻了个白眼,随即才知道害怕,却听尚远大笑,小白只能跟着笑,尚远又似乎不高兴了,“你刚才那样就挺好的,以后不许装,你又不是卖笑的,我也不是鬼,你没必要看我脸色活着,记住了?” 小白怔了怔,暗里咬了咬牙,那就这样吧,豁出去了! “你那天说,我可以假装你是我的朋友,现在还可以吗?” “可以啊!” “那要是朋友的话,假装我是借你的山庄度假,可是突然有事不得不回去……” “不行!” “哦。”小白垮了脸,好不容易豁出去的决心彻底坍塌。 沈瑜拿了一些药进来,内服外用的都有,交代了用法就出去了,小白自己开了药酒抹伤处,尚远看了一会儿,不耐烦地抢过去,“你咋笨成这样?搞得一床都是,晚上还能睡吗?躺好了我给你抹吧,除了润滑剂,你还会抹什么?刚才你说有事要回去,什么事?” “哈?”小白扭头,尚远正抹到他肩背处,顺手拍他脸颊一下,“看什么看,嫌老子侍候得不好吗?告诉你,我只照看自家兄弟的,你今天福气了!” “谢谢。”小白乖乖趴着,感觉尚远的力道果然很好,慢慢地,药力舒散开来,痛感减少,只有热辣辣的感觉,却似乎烧遍了全身。 “舒服吧?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你就打不赢,用咬的总行吧?活得连畜牲都不如了,还敢说要回去,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求我罩着?没要你开口我就罩你了,你居然说要回去,野狼都养得家,你还真的畜牲不如啊!” 尚远说着斥责的话,用的是感叹调,小白习惯性摆出感激的笑,心里却莫名酸紧。 也许,这个人的黑,没有我想像的可怕;也许,这个人的好,没有我想像的假。 第 13 章 小白不知道还要在山庄呆多久,他只知道尚远叔叔说的三天时间已经到期,至于尚远叔叔说的不管他用什么方法,那对他来说其实是没有方法,尚远说他笨,他没反驳并不是习惯性顺从,而是真心实意的承认,不是说了吗?人贵有自知之明。 小白猜测尚远叔叔会以什么方式弄死他,据说子弹很贵的,所以应该不会枪杀他,那么会不会一刀捅死他呢?希望下手的人利索点,不要让他痛得死去活来又补上几刀,当然是不想死得太难看的,只是跟难看比起来,宁可痛快一些,所以血腥什么的就不要计较了吧…… “你不喜欢蕃茄酱?” 尚远这一声惊醒了小白的死亡猜想,不等小白答复,尚远就叫人撤了这道有蕃茄酱的菜,秦然却似乎钟爱蕃茄酱,深深地看了那道菜最后一眼,沈瑜在一边笑,却让嘴里的菜呛着了,小白忙给他拍背,尚远不知怎么的,也咳了起来,立刻有人送帕子送水,却被他一把挥开。 “方小白,我呛着了,你不知道?” 尚远似乎很委屈,旁边人却一下就散了,留下小白不敢跑,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跑。 尚远还是那个姿势,还是那个表情,小白愣了愣,觉得委屈这种事一点也不适合尚远,但是人家已经委屈了,虽然不是自己造成的,却似乎跟自己有脱不开的关系。 “你不要紧吧?”小白皱眉表示关心,尚远冷哼一声,小白不理解了,“你很要紧吗?” “我不要紧吗?”尚远一把将小白扯在自己腿上,“你说,我要不要紧?” “你都没咳了,应该不要紧了吧?” “没问你这个!你明白的,赶紧回答!” 答什么呀大哥?说你要紧还是不要紧,我哪知道你要不要紧?小白是真迷糊了。 尚远泄气般松开小白,赌气般丢下吃了一半的饭,沉着脸什么也不说就走了,小白还糊涂着,秦然和沈瑜进来了,都叫他赶紧跟上去,说大哥往红枫亭方向去了。 小白点头应了,没追多远果然看见尚远在前头,不过突然从岔路上出来一个人,小白一看就吓得站住了,那可是尚远的叔叔,是给了自己三天期限,不然就要弄死自己的人。 小白很想往回走,身体却作了背叛,静静跟了上去,做贼一般躲了偷听,真要命啊,这种事! “叔叔一定要管方小白的事吗?” “我连你都管不了,何况我只是关心你,不希望你因为这种荒唐事,而让那些老家伙抓了把柄。” “叔叔放心,我有分寸。” “我看你是乱了方寸!那种脏东西都可以在静儿的眼前晃,你让静儿情何以堪?” 尚远笑,“夏静的情要怎么堪,我怎么管得了?叔叔不是不知道,我从来没认可过她……” “那你就认可那种脏东西?” “他最少还是个东西。” “尚远!” 老家伙怒了,这一声吼得惊天动地,小白听得头皮发麻,尚远却又笑起来。 “叔叔不用生气,我就是无聊了玩玩的,这么个小东西就能让夏静如临大敌,她也不配站在我旁边了,对吧叔叔?” 老人家不说话,沉沉地在鼻子里哼一声,说了一个你好自为之,然后背着手转身走了,小白目送着,觉得老人家真可怜,明明气得浑身发抖啊…… “出来吧!” 咦?这是叫我的?小白探出头去,果然挨了尚远一个白眼,“偷听也不知道躲好点,幸亏是我这个方位才看得到,不然被揪出来,我都不好保你!不是早跟你说过吗?不要偷偷摸摸,再有下次,叫你起不了床!” “哦。”小白心有余悸,别说惹恼了尚远,就是正常水平,他也被尚远弄成了起床困难户,什么早餐午饭,自从来了这鬼地方就没有过!以前还上班时都没这么惨呢! “想明白了?” “嗯。” “说说吧!” 说什么?小白呆住,尚远脸色开始难看,小白赶紧开动脑筋,前后左右通通想了一遍,然后无比真诚地说:“我错了,不应该听到你呛着了还问你要不要紧,那明显是很要紧的,所有事加起来都没有你要紧。” “真的?” “嗯嗯!” “那你再说一遍。” “哈?”小白又呆住了,尚远却自嘲般笑了一声,“我能有什么要紧的?除了身边的兄弟,谁会觉得我要紧?” 尚远有些伤感,这让小白不习惯,低头讷讷地说:“你可以自己要紧自己。” 尚远愣住,半天才回神,轻笑,“你总算有点儿用了!别站那么远,赶紧过来,老是要人呼来喊去,你自己不会主动点?” 谁会主动啊这种事?就是做得最好的阿冉都说他是被现实逼的,我虽然不是被什么逼的,但也不是我愿意的,都不愿意了,谁会主动啊? 内心咆哮完毕,小白主动圈上尚远的脖子,整个人乖乖贴在尚远身上,尚远抱紧了小白往身后的树上一靠,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象是对什么事放了心,又象在为什么事叹息。 小白也在心里叹气,他那天说了罩我,好像是真的,不然也不会跟他叔叔说那样的话,可是为了我这种东西,要让他跟自己的亲人不愉快,他其实也很烦恼吧? “还要在这里呆多久啊?”小白故意用了撒娇的语气。 尚远亲亲小白的脸,狗一样地在小白的脖子边吻嗅,“呆腻了?想去哪呢?” “没。”小白答得乖巧,心里却实在想大吼,老大啊你有点神经好不好?你的女人也在这儿啊!我算什么东西?我只是个卖的!你不要这样对我,我受不了! “怎么了?”尚远双手扳住小白的脸,居然用了担心的眼神,小白真是快疯了! “我好像……生病了。”小白喃喃,尚远愣了一下,随即拉了小白往回走。 沈瑜的体温表显示小白真的发烧了,尚远一直守着小白打吊针,小白在睡着之前再次喃喃,我好像……喜欢上你了……是吗? 第 14 章 小白这场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半夜就退了烧,第二天就没事人一样了,下午的时候,尚远命令他穿厚点,然后亲自开车,带他出了山庄。 小白第一次坐在尚远车上的副驾驶座,也是第一次看见尚远开车,这其实不算什么稀奇事,但小白就是觉得新鲜,还觉得现在的尚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帅,帅得小白不敢看,帅得让小白生出无限自卑。 “又怎么了?”尚远瞟了小白一眼,然后笑,“你不会以为我是第一次开车吧?放心,除非你自己跳下去,否则包你一路平稳!” 小白低头笑,觉得自己好像又发烧了,却突然想起一件事,“秦然哥不跟我们一起吗?你一个兄弟也不带,遇到仇家怎么办?” “我哪来的仇家?” “可你是黑社会啊!” “谁说我是黑社会?”尚远似乎怒了,却没有发火,随便瞪了小白一眼算是泄愤,有些不耐烦地说:“我不是黑社会,你怕我可以,但不要用这个理由怕我,你可以因为我脾气不好,也可以因为我不够温柔,但不能因为我是黑社会,而且我不是!” “是,你不是。”小白其实挺想笑,觉得尚远纯属此地无银,又担心自己表达得不够,于是加料,“我知道黑社会是杀人放火贩毒抢劫的,所以你不是。” “你怎么知道黑社会是那样?” “电视上都那么演啊!”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杀人放火贩毒抢劫?” “我没见你那样啊!” “嗯。”尚远淡淡吭出这一声,小白却实实地放了心,不管怎样,他没见过,尚远就不是,就算是,他也没见过。 “你很怕黑社会?”尚远问得低而沉,仿佛不经意,又仿佛有用意。 小白咬着唇默了半天,然后很慢很轻地说:“我不能不怕,我爸是被黑社会杀死的,我就那么看着,到现在我都还觉得他们杀了很久,其实只是三刀,我很怕,一直很怕。” 尚远紧紧皱着眉,连身体都紧紧崩着,说不清为什么,他十分讨厌此时的小白,但是小白微微发抖的身体又让他想要揽过来拥紧,这种矛盾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小白已经感应到了,急忙转了话题,“这不是回城的路,是去哪儿?” “别问,到了你会知道。”尚远的情绪依然不稳,小白乖乖地说了一声好,然后摸出一盒口香糖,“瑜哥给的,你要吗?” “嗯。”尚远歪过头来,小白剥开喂过去,指头被咬了一下,很疼,心里却松了一口气,因为尚远咬过他之后,脸色好看多了。 车子一直往前开,直开到夜幕黑沉,甚至飘起了雪。小白是被尚远叫醒的,以为到了目的地,谁知尚远亲他一下,指着车外,“看,下雪了,不许再睡了,陪我说话,不然我也瞌睡了乱开,你就等着跟我一起死吧!” 小白迷迷糊糊点头,接过尚远递来的水喝了一口,车子再次启动,尚远竟然在低声哼歌,小白匪夷所思,瞪圆了眼看着尚远,尚远飞他一眼,嘴角含着笑,低低的歌声依旧——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 很老的歌,小白却很熟悉,因为父亲经常唱,在燕尾兰边唱,在残阳如血下唱,也是这般低沉而深情地唱。 “该你了!”尚远摸出一支烟含在嘴上,小白习惯性帮他点上,然后才想起他刚才应该是喊我唱歌吧? “我不会啊!”小白嘟嘴,苦恼而委屈。 尚远呵呵笑,“爷都给你唱了,你敢拿乔?就是狗吠你也哼两声来听听!” “哦。”小白清了清嗓子,无比真诚地看着尚远,“汪!汪!” 尚远一口没吐尽的烟卡在嗓管里,呛得眼泪都出来了,车子都跟着扭了几下,小白吓得给他拍背又抚胸,嘴里大喊:“稳住稳住!” “稳屁啊!”尚远腾出右手轻拍小白一下,收回手来,小指在眼角划了一下,擦去呛出来的泪,这只是个简单而平常的动作,却不知为什么,看得小白心里一疼。 “我不会唱歌,但我会念诗,我给你念一首吧。”小白眼巴巴讨尚远的示下,见尚远嘴角抽了那么两下,却发出嗯地一声,这是准了的意思,小白赶紧坐直了,再次清嗓子,再次无比真诚地献艺。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摧……” “打住!”尚远嫌弃地皱眉,“你有点专业素质好不好?这要放在古代,你刚才就是青楼女子弹着琵琶小调唱万恶银为首,敢情我刚才给你唱十八摸来着?” “没……没有。”小白怔了怔,讨好地笑了说:“我给你换一首吧。” “算了!”尚远嫌恶般瞪了小白一眼,却突然笑开来,“你不是卖的吗?以前就是这么讨好男人来着?这要算你的杀手锏还是压箱宝?哪个男人听你念着风云江湖还硬得起来?告诉我,你最拿手的是什么?” “乖。”小白一脸自豪。 尚远冷笑,从牙缝里切出两个字,“假的!” 小白低了头,心想,我有什么不是假的?要我真,那是你要,不是我要,但凡被要求的,又有哪个真得起来?什么是真?按照自己的心意才是真吧?我们这种人又怎么能按自己的心意?连自己都没有了呢,心意又在哪里? “水。”尚远一声令下,小白赶紧送上,远远地,能看见前方有忽明忽暗的灯光,渐渐地密集起来。 岔进城区时,尚远说了四个字,做你自己,然后便不再出声,小白也没有乖巧地答他那个听起来乖巧的好,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进了城。 时间的关系,小白没来得及弄清这是什么地方,跟着尚远进了一幢楼,跟着尚远去浴室洗澡,跟着尚远躺上了同一张床。 尚远累得倒头就睡,小白静静听着他的呼吸声,静静看着他的睡颜,这个人在这么暗的光线下都帅得发亮,上帝造他的时候花了不少心思吧?可是为什么把这么出色的作品放在黑暗的世界? 小白想起来这之前,沈瑜很肯定地告诉他,尚远是喜欢他的。小白不知道尚远的喜欢是哪种,想要知道这个,并不是因为抱了特别的期待,而是想要找准自己的位置,才能更好地配合客人的心情,达到客人的要求,记得秦然说过,要他做自己,沈瑜也这样说过,就在不久前,尚远也这样说,可是,我能这么做吗? 小白再次盯着尚远的脸,轻轻地凑上去,轻轻地吻了吻尚远的唇,感觉自己的脸一下就烫得似乎烧遍了全身,左胸深处却有一个地方痛得发冷,越来越冷,冷得小白更紧地贴在尚远胸前,却觉得再紧再近都不够,因为太远了,抱得越紧,离得越远,起始就是错误的,甚至人都是不对的,怎么可能在一起?哪怕死在一起,也没有在一起。 尚远,我想,我不能喜欢你了,因为我好像更喜欢你了,这样下去,我会失职失业,连那个虚假的自己都失去,会死的吧? 小白在暖暖的被窝里打着一个又一个寒颤,感觉以前受过伤的地方都在疼,裂过的胸骨,折过的肋骨,几天前伤了的肩背,还有一直在犯疼的胃,甚至多年前拾荒时被人折过的左臂……都在疼。 小白想起父亲那一身的暗创旧疾,想起天寒换季时父亲微笑着咬牙忍痛,想起那群黑衣服踩在父亲微跛的右腿上,想起那似乎捅了一个世纪的三刀,想起捅刀的那个人说,这是父亲欠下的…… 小白瑟瑟发抖,心想糟糕了,好像又开始发烧了呢,什么时候这么娇贵了?这付身体一直演得很好啊,是因为连尚远都要他做自己,所以才会傻傻的做了吗?可是心里并没选择了相信啊,也许这真是一付诚实的身体,哪怕他背叛了心。 小白偷偷起身,找了退烧药吃下,十分感激沈瑜给他的小药包,十分有用呢! 明天,不要再烧了,不要再喜欢。 第 15 章 尚远应该是来办公事的,每天都有不同的人来找他,可他愿意见的人不多,他说他是来休养的,小白觉得不象,因为这不是度假村,也不是疗养院,而是尚家老宅,一座庄严而气派的别墅式庄园。 “那棵树是我栽的!”尚远指着前方,小白看了看,笑,点头。 尚远拉着小白继续往前走,每天饭后他都要拉小白到处散步,已经在这儿呆了五天,这是第十次,每次散步的地方都不同,但是总有那么一两棵树是尚远栽的,小白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热衷于介绍自己栽的树。 “我的整个童年时光,几乎都是一个园艺师陪我度过的,他是个极有耐心的人,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会听着,是很认真的听,虽然他从不答我,但我知道,他是真心待我的。” “他为什么不答你?”小白问了这话才觉得不应该。 尚远不以为忤,嘴角含了笑,眼睛看着前方一棵树,“他不会说话。” “哦。”小白黯然,努力不去想像尚远的童年有多孤寂,但是一个自说自话的小男孩和一个微笑聆听的男人,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浮现在小白的脑海中。 “你栽了那么多树,是因为他是园艺师吧?”小白出着神问了这话。 尚远高兴地点头,一付遇到知音的表情,小白也莫名其妙跟着点头,嘴里也莫名其妙说了心里话。 “你很感激他,所以想做一些跟他贴近的事,是希望他喜欢,对吧?” “不知道。”尚远的脸飞快地红了一下,然后把头扭朝一边,小白以为他生气了,却听他梦话般低语,“我当时不知道。” 小白讷讷地点头,不敢去看尚远的表情,因为他怀疑尚远的眼里有一种名叫泪花的东西。 “你不会以为我哭了吧?”尚远明显恼羞成怒,小白心里想笑,脸上一派正经,并且立刻语言表态,“你当然不会哭!” “我是没长泪腺还是冷血动物,不会哭?”尚远低吼。 小白想了想,鼓足勇气说:“你也许会流泪吧,不是哭。” “都流泪了不是哭难道是笑?”尚远嘴边溜着这话,心里却想起小白曾经笑着流泪,那似乎真的不能算哭。 “回吧。”尚远径直转身,走得很急,小白赶紧跟上,却还是跟丢了,不过没事,大概的路径他还是清楚了的,毕竟每天都出来走,虽然是冬天,但是有很多常青树,而且好多地方景色不错,建筑跟绿化浑然一体,风格配置合理而精美,一定有那个园艺师的功劳在里面吧…… 是个怎样的人呢,能让尚远那么喜欢?能让尚远为他流泪?但也许不是他,而是她,那样才对吧?那样的话,自己也不用这么难受吧? 咦?为什么啊?我要难受? 小白摇头自否,然后很颓丧地发现,自己似乎迷路了,好在前面有个人。 “请问……”要怎么问呢,这个人根本不认识我吧,也许要先自我介绍。 小白冲她笑,“您好,我叫方小白……” “方先生不用客气,请问,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女孩的礼貌似乎过头了,躬身弯腰,卑微而怯弱。 小白非但没法适应,甚至以为自己有失礼的地方,真是奇怪呢,也不是第一次被人称呼先生,却为什么第一次觉得刺耳,甚至不敢接受? “我不知道怎么回我住的地方,我是……我跟尚远住一起的。”小白说了这话便有些脱力感,这是他在尚远允许他直呼其名之后,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说出尚远的名字,所以他除了不习惯,还有些惶惑,更因为要在人前隐晦地表明自己的身份,这种事在从前很容易,现在,却会莫名其妙难堪。 女孩依旧那么恭敬地在前面带路,小白一步不错地跟着,一路上遇到不少人,虽然每天出来散步都会遇到类似穿着的,但是小白一个都不认识,不过这些人都会对他表现出貌似的恭敬,小白一直以为自己是那只假了虎威的狐狸,谁知现在尚远没在身边了,这些人似乎还是一样的神色,那就表明是这个地方的规矩。 小白有样学样,一一回应恭敬,那些人却都愣了一下,然后急忙却不显慌乱地退避开去,小白郁闷了,问前面的女孩,“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女孩诧异回头,然后摇头,见小白不走了,只好停下来,飞快地环视一圈,小声说:“方先生并没有做错什么,大家只是尊敬您,而且很高兴您能来,又怕侍候得不好,会让您不高兴,总之大家都希望能得到方先生的欢心……” “欢心?”小白惊诧,“你们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知道。”女孩似乎笑了,因为她总是低着头,小白不确定她的笑容是怎样的含义,其实也没必要确定。 “既然知道我是什么人,那就不要说什么尊敬欢心,我受不起。谢谢。” 小白说完就走,因为已经看见自己住的地方了,所以不再需要带路,可惜他没看见身后的女孩一脸惊惶,否则他不会走这么快,也不会误会女孩的笑颜,那真的是欢喜而真心的笑。 小白进屋的时候听见会客厅那边有人声,于是不敢乱走,也不敢轻声走,尚远说过不要偷偷摸摸,所以小白故意踩着很响的脚步上楼,却被尚远一声喊,于是只好乖乖转回楼下,并且乖乖进了会客厅。 尚远明显是拿他挡客,所以那个哭哭啼啼的女人在小白进来之后也不哭了,还有那个一直苦声哀求的男人也住了嘴,直到小白在尚远身边坐定,两人才试图继续刚才的内容。 尚远没有阻止但也没有回应,只叫小白陪他吃水果,那两人见尚远从刚才的不耐烦变成了现在的一脸平静,可见是这位传说中的方先生缓和了气场,于是大胆续言。 男人很恳切地看着尚远,“求你了表弟,再帮我一次吧,我保证是最后一次,真的,只要一千万,我一定可以扭转局面。” 尚远没反应,男人愣了愣,朝女人示意,女人立刻哭诉,“阿远你就答应吧,难道你真的忍心阿路破产了,我跟着他挨饿受穷一辈子吗?我是你表姐啊,阿远!” 小白听得心头发酸,绝对不是良心作祟,实在是这女人哭得太感人,只是这么一两句话,竟然可以声泪俱下到声情并茂,如果是演戏,绝对拿奖! “你说呢?”尚远这话是冲着小白,首先愣住的却是对面的两个人,然后才是小白一脸傻样。 “问你呢,赶紧说!”尚远不耐烦了。 小白心里大哭,我哪知道啊老大?这究竟是个什么事我都不知道啊,我能说什么? “我不知道。”小白实话实话,当然,他心里是明白的,对面那两人一定恨死他了,可是老天,关我什么事? “那就这样吧,你们先回去。”尚远起身,径直拉了小白出门、上楼,小白凭感觉知道那两人简直咬牙切齿了,可还是不关我的事啊! 尚远一进卧室就笑,仿佛背着大人得逞了坏事的小孩,他拉着小白玩亲亲,抱着小白到处啃,勒着小白脱光光,拥着小白洗泡泡浴,压着小白做了一回又一回。 小白乖顺地回应着,但是最后的一次,他有些失控了,因为尚远第一次碰了他前面的东西,虽然只是那么一两下,但是小白硬了,于是小白第一次在被人压着时想要握住自己的,而且真的去握了,但是……不能。 对不起,妖哥,我始终做不到在男人的身下也满足自己,以前做不到,现在,我想,却不能。 因为……我不能连身体也沦陷进去。 这是我最后的东西了。不能,也失去。 第 16 章 小白很高兴,因为终于不用散步了,尚远突然忙起来,经常不在家,甚至有两次没回来睡,这对小白来说是很幸福的事,因为不管多累多困,只要旁边有人,他都没法入睡,而尚远是唯一不管做与不做都要抱着他睡的客人,所以小白已经失眠了很久。 尚远今天又不回来睡了吗?小白竖起耳朵,想要从管家手上的电话里听出类似消息,但是很遗憾,管家放下电话后告诉小白,尚远要回来吃晚饭。 小白点头表示知道了,谁知管家补充了一句,“少爷说上次的红烧鱼不错。” “好的。”小白善解人意地笑,很自觉地去了厨房,很不好意思地跟厨娘说明了来意,很开心地……不,我一点也不开心,我是鬼上身了才会在前天给他做了红烧鱼,就因为他说了一个想吃你做的,我就鬼上身了! 小白又一刀剁下去,厨娘在旁边抽气,讨教似的说:“原来红烧鱼也可以一块一块的,也是啊……” “哈?”小白呆滞,看着案板上两刀下去成了三段的鱼,这个样子就算红烧出来也不好看吧? “味道是重点。”厨娘悠悠地说了这话,人也悠悠地飘了出去。 小白无比景仰地目送,不是因为她的话,而是因为她那个体重,居然真是飘出去的,难道是个深藏不露的? 小白摇头笑了笑,专心做起红烧鱼来,当然是重新选了鱼,一方面庆幸有足够的食材,一方面又很鄙视有钱人的浪费,不就添一两个人吗?至于鸡鸭鱼肉海鲜嫩蔬甚至山珍野味,这哪是厨房?这都超级菜场了! 小白超级鄙视,不过晚饭后就换成自我鄙视了,因为尚远说:“红烧鱼很好,明天的年夜饭,你再做吧。” “好。”小白笑,也就明白厨房准备了那么多,原来是有道理的啊,可是,我怎么不知道呢,居然要过年了,我这些日子都在想什么啊?要过年了都不知道。 “想什么呢?”尚远轻拍小白的脸颊。 小白红了一下脸,不说话,尚远呆呆地看了半天,轻笑,轻叹,“原来你也会害羞的。” 小白莫名其妙,尚远已经走到一边接电话去了,小白见他用的是另一个手机,也就知道是尚远的妈妈打来的。 亲子电话呢,只用来跟妈妈一个人联系的,看似麻烦,其实很亲近很美好!小白觉得此时的尚远简直象个天使,因为他耳边贴着那样一只手机,脸上带着那样的笑,嘴里发出那样的声音,只有天使吧,才会笑得那么恬静,才会说出那么亲善柔和的话。 尚远挂断电话回过头来,见小白呆呆的,又回想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该不会让这小东西难过了吧? “你别瞎想,我不是因为你才不去那边过年的,我只是……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啊?” 尚远自说自怒,小白忍不住笑了,又怕真的惹恼尚远,所以赶紧笑言,“我没瞎想,我只是很羡慕你,而且我不知道快过年了,可能因为好多年都是一个人过年,今年突然能跟人一起过,我高兴昏了吧,嘿嘿!” 小白红了脸笑,尚远却慢慢沉了脸,拉了小白坐在他腿上,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小白,突然将小白拥进怀里,轻柔而暗哑地说:“你要记得一个事,我旧历的生日,是除夕。” “好。”小白埋在尚远怀里,泪水湿了尚远的前襟,他明白尚远的意思,即使以后不在一起过年,即使他还是要一个人过,但是也有尚远的生日陪着他,就为了这个,他也要好好的过年。 第二天一早,小白请示出门,尚远不准,小白坚持,尚远来不及怒,门外来了一帮貌似请安的人,这不是开玩笑,自从尚远回来,这种人几乎每天都有,小白也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真的会有象模象样叩拜的人,据说这些人是拜在尚远门下的,小白想起夏静也问过他是哪一门的人,又想起这几天都会有新鲜面孔出现,应该就是来拜门的人吧? 小白趁着尚远忙于应付这些门生,没功夫理他,这才得了机会溜出门去,也幸亏身上不多不少有点钱,否则当初是带了死的心出的门,哪里会想到还要用到钱这种东西,又哪里想到会有一天想要给尚远买生日礼物? 早知不会死,出门那天该把卡带在身上的,可怜自己连身份证都没带,不过算了,身上有一百三十四块钱,买不了贵的,但是可以选个对的! 小白很庆幸以前有认真地听阿冉说话,因为认真,所以记得很好,阿冉来过这个城市,说过某街某处有某店,小白还很庆幸这个店依然存在,而且店里真的有他想要的东西。 选好东西付了钱,现在兜里剩下六十八块,应该可以买到一个象样点的蛋糕吧?但是真心想买一束花,因为尚远说过不喜欢太甜的东西,而且蛋糕会很显眼,可是拿一束花就不显眼吗?但是尚远很喜欢花啊! 有一次尚远喝醉了回来,含糊不清地跟他说了好多,但他都听清了,所以他知道尚远喜欢送花给那个人,尚远还喜欢搜寻各种不同的糖果送给那个人,尚远甚至准备了一个满是玫瑰花的婚礼,尚远要那个人穿着白色的西装跟他站在一起,尚远说,那个人,是一朵白玫瑰,尚远说,他决定放手的时候,送了那个人一束桔梗…… 桔梗的花语是,勿忘的爱,无望的爱,无悔的爱。 尚远是有多爱那个人啊?有多爱?多爱! 小白在花店门口转了身,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蛋糕店,可惜过年的缘故吧,没人,居然没人…… 小白又回到花店,可是居然关门了,刚才还开着的啊,但是刚才自己犹豫了,就因为这个吧,所以错过了…… 小白叹气,垂着头往回走,在大门边遇到两个人,不认识,却被叫住了,而且是被那么恭敬地叫住,小白也很恭敬地听着对方的请求,但是没办法给出满意的答复,因为他并不象两人说的那样,他根本不是尚远看重的人,他更不是能让尚远改变心意的人,如果是那个人,一定能让尚远接见这两人吧? “对不起,我帮不了你们。” 小白真的很抱歉,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让别人脸上出现这种失望的表情,因为这近乎绝望,象极了当年妈妈去世时,他求助无门、望天长跪的心情,那时,自己的脸上就是绝望如斯吧? 小白几乎是逃进门去,还没进屋就听见尚远的怒吼,“那么明显一个人不见了都不知道吗?还敢说找过了!人呢?没找到就说找过了?找过了会不见人?” 谁啊?谁不见了?小白疑惑而惊诧,突然就听管家一声惊呼,“见了见了,可算是回来了!” 谁啊?小白左右看,然后就被一群人围住了,再然后就被尚远一把揪住,“你他妈的跑哪去了?知不知道老子有多……鬼火!” 小白习惯性点头,接着就被揪到楼上卧室里,来不及辩解就被尚远抱住,感觉尚远想勒死他,所以小白不敢反抗,但是尚远似乎想咬死他,因为小白真的尝到了血腥味,是尚远咬破了他的唇,野兽般吮吸他的舌头,吞咽着他口中的津液。 小白觉得很脏,是自己脏,因为能被尚远如此狂野着占有的人,不应该是他,而应该是那朵白玫瑰,只有白玫瑰,才配得起这种珍视般的狂野,尚远的狂野。 “你到底跑哪去了?”尚远发狂完毕,脸色好了许多,又有些歉意地抱了小白去浴室,第一次亲手替小白清洗,第一次用了温柔的语气质问,“告诉我啊,你跑哪去了?” 小白想了想,决定放弃零点送生日礼物的打算,因为那不现实,虽然很想借着震耳的鞭炮声大喊生日快乐我爱你,但那不现实,真的,不现实。 “我想买点烟花来放,可惜没找着,所以就回来了。” “你喜欢放烟花?”尚远闷闷地说。 小白奇怪地看他一眼,然后摇头,果然听尚远说:“你不喜欢就好,我也不喜欢,那种东西……很讨厌。” 小白嗯了一声,然后就听尚远兴奋地说:“咱们放炮吧!我叫人准备了很多,你肯定喜欢!” “好。”小白乖巧的笑,心里却在哭嚎,上天作证上帝保佑,我根本不敢放啊,怎么喜欢? 也许,我错了,我不可能喜欢你,又怎么会爱上你? 我的喜欢,你的喜欢,从来不在一起。 第 17 章 除夕过得热闹而混乱,因为吃饭的人很多,秦然也来了,还带了好多人来,据说都是尚远比较亲近的兄弟,其他还有几桌人是早年就拜在尚远门下的,也有一桌是新收的门人,不过都有前辈带着,总之年夜饭吃得一团和气。 零点的时候,所有人都跟了尚远去放炮,小白以为可以趁着人多而溜掉,事实证明是奢望,尚远一直揽着他的肩,这种情况其实并不常有,小白发现尚远不会当着人跟他太过亲密,即使在秦然和沈瑜面前,尚远也不会对小白有过分的举动,顶多拍背揽肩,而有其他人的场合,尚远则象对待一个小兄弟那样对小白。 现在就是这样,尚远揽着小白到了放炮的场地,一排响炮队列般站在地上,大家都很兴奋的样子,小白突然觉得自己很没出息,明明是男人,却一点男子气概也没有,看看身边这群血气方刚的,这才是男人! 尚远喊了一声放,立刻有兄弟齐刷刷出去点了,打仗似的炮声让地面都震动起来,小白死死咬牙,挣命般崩着身体,才没让自己在炮声中尖叫乱跳,本以为挨过这一场就搞定,谁知尚远手一挥,立刻有人重新摆了一排,这下小白不淡定了。 “我可不可以……嗯……”小白想找个男人一点的借口离开。 “别急,马上就轮到你了!”尚远拍拍小白的肩,不待小白有所反应就喊了一声放,这一排震天响终于轰垮了小白伪装的男子气概,抱了脑袋往尚远怀里钻,猴跳急窜,鬼哭狼嚎,连腿都圈到尚远腰上去了! 一排炮下来,四周静得不能再静,小白的叫声也停了,因为他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而他,在尚远的身上。 “我……对不起。”小白谨小慎微地从尚远身上下来,整个人都在抖,根本是想死掉算了,当着这么多人做了这么丢脸的事算什么?重点是,似乎严重地丢了尚远的脸,虽然不敢去看尚远是什么表情,但是气氛这种东西,根本不需要去看。 “散了吧!”尚远低沉下令,四周一阵脚步凌乱,然后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过来!”尚远还是那么低沉的声音。 小白不想死,却不敢迟疑,很乖地走到尚远面前,很认命地闭了眼睛,感觉一股热源靠近,然后唇上便被轻点一下,这是…… “你不杀我……不是,我是说,你不生气吗?”小白难以置信,因为尚远在笑,很温和,甚至带了歉意的笑。 “我又不是黑社会,动不动就杀人,要说生气,我的确有点。”尚远把小白拉入怀中,轻拍小白的脸,然后亲吻一下,又似乎不尽兴地掐了一下,然后轻笑一声,“你真的很乖,乖得我想脱了你的裤子打你的屁股!” 小白心里害怕,脸却红了。 尚远拉了小白坐到花坛上,揽了小白的肩,说:“每年除夕我都要带兄弟们放炮,这是尚氏一门的传统节目,我出生那年放得尤其轰动,本来也会放烟花的,在我五岁那年出了一点意外,烟花便被禁止了,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大家都有点忌讳吧,那年我差点死了,那个人真了不起,能研制出杀人的烟花,而且只冲着我来,很有技术含量的凶器。” 尚远说完就笑,小白这次没法陪笑了,他直觉尚远胸口上那个伤疤就是那种烟花存在过的证明,于是下意识地抚上尚远的胸口,果然得到确定的答案。 “对,就是这儿,象是一朵蓝色的花在这儿炸开,别处的都是红色,只有冲我来的这一朵是蓝色,当时大家都在抬头看天空的红焰,没人注意我这儿有一朵蓝色,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炸开了才知道,却知道得太晚,我被断断续续地抢救了将近半个月才算稳住,据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是之后都只是大难不断,我七岁那年被一个女人劫持,黑洞洞的枪口就抵在我的头上,你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吗?” 小白摇头,尚远轻笑,“那个女人是我父亲的妻子,是我爷爷亲自挑选的,有资格生下尚氏继承人的那么一个,我似乎应该称呼一声妈妈的……可惜不是人。” 小白惊愕,尚远呵呵地笑,“你又开始笨了!用脚指头也能想到跟我通话的才是我认可的妈妈,你以为我是被那个女人劫持了才不认她吗?我说过,我的童年只有一个不会说话的人真心陪过我,而那个似乎应该陪我的女人却一直是恨我的,但我没有恨过她,当然了,如果没有那个人的陪伴,我想,我也会恨。” 小白怔怔点头,心里酸痛得发紧,不自主地靠过去,轻轻拥住尚远,没有语言可以安慰,只有这样了吧。 尚远很享受的样子,靠在小白身上,下巴在小白脖子边磨蹭,就象一只赖皮撒娇的大懒猫,嘴里也说着孩子气的话。 “小白,方小白,你不要背叛我,我不想恨你。” “好。”小白轻抚着尚远的背,明明心里还伤感着,却听尚远笑起来,“你根本就很怕放炮,干吗要装英雄?那么出丑丢人的事都干出来了,知道我的兄弟们忍得多辛苦才没笑?” “哈?”小白惊奇,“他们……那样子是想笑吗?” “哪样子?” 是啊,哪样子?我根本没敢看好不好?但我能感觉啊! “他们一下就没声了,你也不吭声,我……很怕的。” “不要怕。”尚远环住小白,微笑了说:“他们不出声是因为不能笑,那不是笑你,那会是笑我,而我,不是他们能笑的,至于我不吭声,是因为我不高兴你骗我,你害怕放炮应该让我知道,我告诉过你的,要你做自己,再说一遍,最后一遍,做你自己,记住了?” 小白没有立刻点头,而是很认真地看着尚远,他必须确定尚远说的做他自己是可信的,也是可行的。 “你不信我。”尚远放开了小白,神情类似受伤。 小白的心先就疼了一下,然后才是惊慌,赶紧抱住尚远的腰,“我没有不信你,我只是不自信,我不相信我能在你面前做自己,其实我很早就没有再做过自己,也许,我根本就忘了该怎么做自己,或者不是忘,而是没了,所以我没有不信你,真的,我没有。” “别说了!”尚远似乎有些懊恼,又似乎很烦恼,只是他自己也不清楚恼的是什么,也许是他自己,又也许,是不自信的小白,或者,都恼。 “我会努力做我自己,你不要生气了。”小白一手勒着尚远不放,一手在口袋里摸索,其实一下就摸到了,只是心里还有犹豫,犹豫着,要不要,给出去。 “回吧。”尚远扳开小白勒在他腰上的手,然后反握了,感觉小白有些僵硬,于是停下来看着他,“怎么了?” “没。”小白回应一个微笑,插在口袋里的手也拿了出来,手心里空空的,还是不行啊,还是会觉得遗憾,因为这份礼物在预演送出去的同时,除了伴随着一个生日快乐,还有另外三个字,总觉得落下那三个字便会不完整,会残缺,甚至会变得没意义…… 但是,早就没意义了吧,零点过了啊,早就过了…… 又,错过了。 第 18 章 大年初一,小白得了红包,是管家给的,而且还给了尚远,于是小白知道了,这个管家不简单,后来才知道老人家几乎侍候了尚氏三代人,而且正在培训自己的小儿子接班。 小白见过那个见习管家,二十七八的模样,长得很清俊,可惜不爱笑,小白喜欢有笑容的人,就象沈瑜,甚至秦然,不管真笑假笑,只要笑着就不会太坏。 小白希望见习管家学会笑,那样会更有亲和力,尚远却不在意这种事,甚至谁是下一任管家他都无所谓。 “我并不常回来,他们喜欢怎样就怎样吧,老莫是这宅子的老人了,这里的事,他有绝对话语权。” “哦。”小白其实也不真正关心下一任管家怎样,他只是希望尚远身边的人都是开心快乐的,这样,也会让尚远觉得舒心吧,也许。 “你得了多少?”尚远看着小白手里的红包。 小白莫名其妙紧张,咽了咽口水才说:“六百六,你呢?” “没你多,你的给我看看。” 不是吧老大!你的所谓看看从来都不只是看看,我好不容易得一次压岁钱,你真的好意思“看看”? 小白这次不愿意乖了,紧攥着红包不松手,尚远不耐烦了,伸手来抢,小白横了心往外跑,差点在门边摔跤,听尚远在身后大笑,不由回头冲尚远做了个鬼脸,自己也笑了,却不敢回去,尚远也不逼他,只叫他不许出门。 小白心情好极了,一个人在前庭绕了半圈,对着一棵大雪松傻笑一阵,然后便听秦然在身后喊他,回头见秦然身后跟着一个人,知道是来求尚远办事的,不知为何,小白讨厌起那个人来,大年初一的,怎么也不让人清闲一下? 秦然重新叫人领了那人进去,自己则朝小白走来,小白知道他有话要跟自己说,于是乖乖站着,乖乖地笑。 秦然带着小白往旁边的小径上走,小白见他脸上带了柔和的笑,真心的那种,于是便有些诧异了,直觉秦然要跟他说的不是一般话题。 “你喜欢大哥吗?” 还真不是一般话题,可惜问到的是我这种人。小白乖巧地笑,“喜欢。” “我查过你的事了,如果需要,你可以求大哥帮你,现在不求,以后怕没这么好的机会。” “好。”小白脸上在笑,眼睛里有东西闪了闪。 秦然沉吟一阵,轻叹,“你不会求的,对吧?” 小白不说话,秦然似乎有点焦躁,却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便在脸上带了微笑,“你真的很懂事,我想,我应该是误会你了,希望你不要介意,我有我的职责,我必须肃清所有对大哥不利的因素,虽然你的事可大可小,但是牵扯出来,也不算小了,所以,我个人是不希望你去求大哥,至于你具体会怎么做,我无权干涉。你明白我的意思,对吧?” 小白点头,脸上还是那样笑着,心里却很后悔听了秦然这番话,真的,很伤人,他并不是对尚远有所企求才表现得这么乖,可是秦然非但怀疑他的动机,甚至怀疑他对尚远的喜欢,难道他这样的人就不会喜欢,也不应该喜欢人了吗? “小白,我觉得你应该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没有不相信你对大哥的喜欢,只是我不可能首先去考虑一个人的感情,因为这不是我可以考量的事,我能做的只是从事实出发,一切都只以大哥的安危为第一,你明白吗?” 小白点头,心里却忍不住怒吼,你以尚远的安危为第一,难道不是缘于你对尚远的感情?你可以用职责来让你的感情尽善尽美,我呢?我就只能听任别人来对我的感情打量评分?你说我误会你了,我根本没有!因为你说了不考量别人的感情,却说你相信我对尚远的喜欢,你,真虚伪! “对不起。”秦然很认真地看着小白。 小白笑,摇头,“没关系。”说了这话,小白在心里冲自己冷笑,方小白,你也很虚伪! 秦然摸出一盒口香糖,递一块给小白,自己也嚼了一块,有些赧然地笑了笑,“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我不在乎,这不是针对你,除了大哥,我不关心他人的喜乐,即使你会陪大哥很长一段时间,我也依然会对你有所顾忌,一样地,也不是针对你,曾经有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得过大哥的欢心,但她并不天真,所以,我让她消失了,对大哥,我只需要拿出她必须消失的证据就可以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小白点头,觉得气温似乎下降了,抬头看天,阴霾一片。 秦然笑了笑,脱下外衣给小白披上,“回去吧,大哥这会儿应该在发脾气,你去劝劝,以后也不要穿得这么薄就出来,健康很重要,生病了,大哥会不高兴。” “好。”小白点头,乖乖地跟着秦然往回走,在门边时,小白还了秦然的衣服,走进门去,因为室内外的温差关系,小白打了两个喷嚏,立刻就听尚远在会客厅里大声喊他。 小白满脸堆笑进去,里面有一个跪在地上发抖的人,小白记得秦然领他来的时候,他脸上还那么容光焕发的,现在完全变了个人,也许就是秦然所说的大哥在发脾气吧。 小白很小心地观察尚远的脸色,见尚远似乎不是那么生气啊,是地上那个人的胆子太小吗?小白忍不住再次打量,那人的头完全埋在地面,只有身体在发抖。 “上哪去了?叫人给你送外衣都找不见,是不是又出门了?坐过来!”尚远指着身边的沙发,这屋里的都是皮沙发,只有这个是布艺的,而且铺了毛绒绒的毯子,是尚远叫人弄进来给小白一个人坐的,小白并不喜欢,因为沙发弄进来的那天,尚远在小白耳边说,给你一个软软的专座,给我保养好你的小屁股,你全身上下只有屁股有点用了…… 又不是我求你用的!小白直到现在还会这样腹诽,当然人是很快就坐过去了的,没看见老大在生气吗?还敢添火,跟地上那个人跪一块去! “说吧!”尚远慢条斯理下令。 “是是,我也不知道账目怎么就成那样了,本来发现问题的时候就该找人查,可是东子那边……” “你的事等会儿再说。”尚远打断那人,有些不耐烦地看着小白,“叫你说呢,上哪去了?” “哦哦!”小白赶紧抱歉地笑,“我没出门,就在前边雪松树下玩了一会儿,然后……又去后边梅林里走了走,啊对了,开花了,好多花,全是红梅……” “你喜欢红梅?”尚远微皱了眉,看不出喜恶。 小白摇头,见尚远眉头更深了,赶紧表诉清楚,“我不是特别喜欢哪种花,只是看它开了,就觉得……它是笑了。” “红梅笑了?”尚远一脸奇怪,随即大笑,末了就朝地上那人说:“你那边的事自己想办法解决,我给你三天,账目问题还是人的问题,那都是你的事,你要是弄不好,那才是我的事,到时也没你什么事了,就这样,去吧!” 那人连连点头,连滚带爬出去了,小白觉得自己跟尚远求饶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么难看啊?如果可以,谁想磕头下跪跟人告饶?谁又不想一派轻闲地对人下达指令? “你以为我这个位置坐得很舒服吗?”尚远斜了小白一眼,见小白缩了缩脖子,便不再计较小白刚才那一脸的哀怨,抓了小白的手放在手心里玩,嘴里轻笑,“据说人心拳头大,你这爪子这么小,心也不会太大吧?” 嗯?这话有深意呢!小白傻傻地笑,“我心不大,所以是个小心眼的人,你要是老惦记我那点压岁钱,我可能真的会吃不香睡不着……” “你还是睡不着吗,跟我一起?”尚远盯着小白的眼睛。 小白微微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我又不是死人,你大半夜还僵着个身子,我要是一点不知道,那才是真的死定了!”尚远说着就笑,“你是跟我才睡不着,还是本来就有失眠的毛病?” “本来就有。”小白笑得甜,因为心里觉出了甜味——他原来是知道的,他似乎是真关心我的。 尚远默着想了一阵,把门外的秦然喊了进来,“你不是知道一个厉害的精神医生吗?还是神经医生啊?叫他开点失眠的药来!不然叫他来给小白瞧瞧,这事你安排一下。” “是。”秦然应着出去了,小白愣了一阵又一愣,最后嘟咙,“我又不是神经病,干吗看那种医生啊?” “你当然不是,可就是有那种医生啊,你配合一下,早点治好失眠,省得一晚上打扰我休息!” 小白当然不敢提出单独睡,只能变相抗议,“那你也得看看,要真是睡眠好,就是天上打雷也醒不了。” “我跟你不同,你那是失眠,我是警醒,不跟你说了吗?我这位置不舒服,睡觉也得睁着一只眼,我从八岁开始就没真正睡过觉,昨天不跟你说了吗?我五岁时差点让一朵烟花炸死,七岁时被一个女人拿枪抵了头,八岁时差点在梦里被人勒死,十一到十六岁之间不是被暗杀就是被劫持,身边的人是一拔一拔的死,不是我军无能,是敌人太狡猾,呵呵!” 尚远笑,小白想哭,苦了脸看着尚远,第一次觉得这人可怜,不由想起父亲说的,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只是不知父亲说的是谁?自己嘛,倒是只觉得尚远可怜,并没有觉得可恨。 “你不是有秦然哥他们吗?还是不能好好睡一觉?”小白偎到尚远怀中,有些心疼地抚着尚远的脸。 尚远按住小白的手,脸在小白的掌心里磨蹭,半是享受半是欣慰,然后笑了说:“我希望有一天能让我好好睡一觉的人,是你。” “好。”小白笑,眼里闪出泪花,淡淡红晕浮在脸颊。 红梅笑了,是这样吧?尚远微闭了眼。 第 19 章 小白不喜欢冬天,但他喜欢在尚氏老宅过的这个冬天,阴风吼吼的晚上也好,白雪飞舞的早晨也罢,总之每天都象踩着天堂的浮云,伴着一个又一个的美梦,淌着一天又一天恋爱般的时光…… 然而梦会醒,恋爱般的,毕竟不是恋爱。小白依依不舍地看了老宅最后一眼,为什么呢,明明是跟尚远一起走,却觉得在跟尚远告别,也许是别了,这个老宅里,似乎与我恋爱过的尚远,别了。 车身启动,这次是秦然开车,副驾驶座上是小白不认识的人,但应该是尚远亲近的兄弟,可是尚远对他的态度不冷不热,小白猜测他可能是办砸了什么事,果然的,没走多远,尚远就发难了。 “东子你跟我不是一天两天了,说说吧,这次是为什么?” 原来这人就是东子啊,初一那天听过这名字,似乎跟什么账目有关吧?小白心里很替东子担忧,因为东子在上车之前跟小白笑了一个,很开朗很阳光的笑,小白喜欢他的笑。 东子回过头来,原本阳光帅气的脸此时带了一点阴郁,赌气般吭出一声,“不为什么,我就是喜欢了!” 喜欢什么啊?小白担心他说得不清楚会惹怒尚远,谁知尚远嗯了一声,然后恨铁不成钢似的瞪了东子一眼,“你怎么不干脆说爱上了?为那么个人,你连我的话都敢反,那要只是喜欢,能够吗?” 东子哦了一声,随即一脸郁闷,“我说个喜欢她都不回应,我要说爱上了,她还不干脆跑掉?” “你不会追吗?跑了,追回来,腿打断,锁起来,还用我教?”尚远挑眉冷哼。 小白目瞪口呆,感觉尚远这话是冲他,当然这是错觉,可是尚远这种教法,也是错的好不好? 东子显然也不同意尚远的做法,使劲摇头,十分苦恼地说:“都是男人,我理解他的拒绝,只是接受不了。” “哈?”小白惊诧,怎么东子喜欢的是男人吗? “怎么了?”尚远拍拍小白的脸,“你有什么好主意帮东子把人搞到手?” “大哥!”东子似乎急了,整个人都转了过来,“我要的不是人!” “哦,那他是鬼还是神仙啊?把我兄弟迷得晕头转向,难不成还是个妖精?” “大哥……”东子哀怨。 秦然在一边抖肩膀,小白低了头忍得辛苦,尚远依旧不咸不淡的表情,“那你说说吧,要个什么样的结果?他把三元会那边的底帐查了个一门清,还把原始账目都带走了,做了个一模一样的摆那儿,这事你说你给他担了,我就让你先担着,那你总得给我个交代吧,他的事你担了,他的人你是搞得定搞不定?要怎么搞?搞到什么程度?搞得好搞不好?总得给我个说法,我也才好给你们一个说法,是不是?” “是。”东子低头,双手抱着椅背,感觉象是跪在座位上,小白看得难受,不由也低了头,揪着衣服下摆,恨不能替东子想出一个完美点的交代来。 “你跟着犯什么愁?”尚远拉开小白揪着衣服的手,拍了小白的头一下,“你这脑壳成天想些什么?我跟我兄弟说话呢,你瞎紧张什么?脑壳闲不住,不如想想,回去后,是跟我住会馆那边,还是跟我住我妈那儿去。” “哈?”小白傻了,“我不回家吗?” 尚远点头,“也行,就是你那边太杂了,楼下都住些什么人哪?街区又乱又脏,楼层也不好,房子也老旧,好在收得干净,我也不是住不了……” “你不回家的吗?”小白嘟咙。 尚远拍他一下,“你一会儿要住自己屋,一会儿要回我那边,到底住哪?” 各人住各人的家呀老大!你没见前排你两个兄弟都在偷着笑吗?人家都明白我的意思了,你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啊?! “大哥。”秦然终于不忍自家老大犯难了,忍了笑,说:“小白那边环境不好,会馆那边对小白来说又太拘谨了,干妈那儿虽然好,但是来往的人太繁杂,小白怕会不习惯,不如去向阳路那边的房子,环境清幽,会去打扰的人也不多,又处在会馆和干妈那边的中段,两边都好照应,你自己方便一些,小白也能住得安心一点,可以吗?” “嗯,到了你去安排,我和小白在会馆将就一晚。”尚远一脸喜色,显然很满意秦然的提议。 小白低头碎碎念,怎么都没人问一下我的意思?虽然我不值得你们考虑,可我好歹是个活生生的人啊?就这么若无其事地把我忽视掉了,那怎么不把我从你们的生活中忽视掉?一个个好像真挺为我考虑似的,其实根本没拿我当个人来处理吧?不过,我不值得,连被人尊重都不值得。 “又怎么了?”尚远奇怪地看着小白。 小白摇头,笑,却没能坚持住,苦了脸说:“我算是在工作还是什么啊?玖哥那边一直没消息,你们也没有跟我提这方面的事,当然我不是要算钱,只是,我真的不知道我现在算什么?” 不该这样问吗?问得不好吗?还是犯了什么忌讳?怎么都没人答话?小白看看尚远,再看看前面的秦然,又看了看东子,三个人都默着,看来我是说错话了。 小白跟着沉默,终究受不了默哀一般的气氛,摆出笑脸说:“我可不可以带点自己的东西过去?” “可以。”尚远答得很快,也几乎在同时微微地舒了一口气,小白不知道他这是叹息还是放松,但他不可能因为我说错了话就紧张吧?况且那些问题并不是难以回答的不是吗?就算难以回答也不会让他紧张的不是吗? 小白疑惑着,也微微难过着,好在东子出声打了岔,“大哥,我想好了,他的人,我要,心,我也要,所以请你给我时间,我需要一点时间搞定他,到时我会带他来见你,是以自家人的身份来见你。可以吗?” “嗯。”尚远漫不经心,似乎心思落在了别处,又似乎是不相信东子能搞定那人。 东子拍胸,“大哥放心,我还是有点把握的,他其实……也没有很拒绝我,我觉得他对我还是有意思的,嘴也亲了,床都上过一次,我以为就这么搞定了,当然可能是我表白得不好,可我是为了要他放心啊,所以上了他的第二天,我赶紧跟他表白,哪晓得我才说了一个我喜欢你,他就变脸了,害得我都没敢说下去,然后他就不怎么理我了,会不会是因为我说喜欢,没说爱啊?” “你觉得我知道?”尚远翻白眼,秦然又开始抖肩,东子苦了脸,突然两眼放光看着小白,“你帮我想想他是为什么?” “我能想吗?”小白苦笑质疑,东子使劲点头,尚远拍了东子一下,却给了小白一个肯定的笑容,“你什么都可以想,主题只能是我,明白?” “哦。”小白乖乖点头,东子跟尚远哀求,“我算个附题行不?求你了大哥,我这几天真是想得脑壳都快炸了,你让小白帮我想想吧,我就是整不明白他为什么啊?大哥你是知道的,这是我初恋啊……” “初恋都是没有结果的,你不知道?”尚远有些阴阳怪气,东子立刻愣住,可不是么,大哥的初恋都黄了,他的即使不黄,也不能在大哥面前完美啊!哪壶不开提哪壶,笨死掉! 小白以前不知道那朵白玫瑰是尚远的初恋,现在知道了,从气氛上感知的,很自然地,小白也肯定了自己的初恋,那也是没有结果的吧…… “我觉得那个人对你的感情很深,已经不是一个喜欢一个爱能够概述,因为太深了,深到沉重,重得他自己都负担不起,哪里还有力气来回应你?这是我这么觉得,他到底怎样,我其实一点不知道,这只是我觉得。” 小白很慢很轻地说了这话,不象是对着东子,更象是自言自语,然而凝住了车里的其他三个人,东子许久才沉沉点头,秦然在前面默默咬牙,尚远则慢慢眯起了眼睛,目光盯在小白身上,仿佛要看穿小白的身体。 你,是个什么东西?只是这么一个小东西,凭什么?你究竟凭什么?乱了我的心…… 你,不是个东西。 尚远往后一靠,困倦般闭了眼睛。 第 20 章 终于回来了!终于到家了!小白在楼下跟秦然道谢也道别。 秦然点头,却下车来拉住了小白,“大哥那边……你不要多想,原本也是要你陪大哥多住一段日子的,来的路上都打算好了,你也是听到的,至于现在要你回家,只是因为要处理一些公务,等大哥忙完了会来看你,好吗?” “好。”小白乖乖地笑,乖乖地点头,一直目送秦然离开才转身上楼,脸上的笑却再也崩不住,其实不用跟他解释这么多的不是吗?在自己说了那番深重感情的话之后,就明白已经得罪了尚远,虽然不知道具体的罪因,但一定是那番话的关系,仔细回想,那些话里并没有太过分的言词,但也许有着令尚远禁忌的东西,是什么呢? 其实已经不重要了,真的,已经不重要,已经结束。 应该庆幸的啊,终于可以不用跟黑社会有来往了,终于可以回到自己的位置,在自己该在的地方做自己该做的事,一切都是梦,现在醒了! 振作起来吧,方小白!你可以的,象以前那样,你可以! 嗯嗯!小白跟自己做了一通思想工作,然后洗澡睡觉,一夜无梦,一夜安稳,睡到第二天下午才起床,抓紧时间打扫屋子,然后做了晚饭给自己吃,再然后,打了兰玖的电话。 “为什么啊玖哥?我现在已经没客人了啊!不是啊,我没有……哈?以后都不用去了?为什么啊玖哥?我被开除了吗?可我……那不是开除是什么?么我现在要怎么办?哦……好吧,谢谢玖哥,好,再见。” 小白盯着手机看了很久,始终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失业了,玖哥也没有给出明确的说法,只叫他去查银行账户,说是给他打了一笔钱,虽然说了是他应得的,但是白痴也知道是遣散费,怎么办啊,以后? 如果有理想就好了!小白站在取款机前发呆,刚才看了卡里的钱,还真是不小的一笔,如果有理想,就可以拿这笔钱去实现一下,当然不能是太大的理想,可惜他连理想都没有,哪来的大小? 怎么办啊?该做些什么啊?难道就这么饿了吃、困了睡,活得连猪都不如?人家猪到了最后可是全身奉献啊!自己过着猪的生活却无所事事,难怪尚远说他畜牲不如,还真是的呢! 可是真的根究起来,我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难道不是你害的吗?你不就是黑社会吗?有本事害人,怎么不把人害到底啊? 小白在路边抱了脑袋一顿捶,不要想起来,不要想那个人,不要想! “方小白?” “哈?”小白抬头,原本想给这人一个笑脸,突然想到自己已经失业了,那就没必要讲什么职业道德。 “你干吗啊?我不想跟你说话!” “是我呀,你不记得我了?江明远啊,你不记得了?” “我记你干吗?你以前惹恼了阿冉,害我被他泼了一头汤水,我还没跟你算帐呢,提醒我记得你,是要赔偿我啊?” 小白冷嘲热讽,一张小脸表情不知有多丰富,完全不是那个乖巧听话的孩子,根本是个性格有些扭曲,却又狡灵可爱的大男孩,这样的小白没人见过,然而这才是小白,方小白。 江明远根本是被镇住了,严重怀疑自己要么见鬼,要么是幻觉。 “你再盯着我看,小心我到你公司告诉你那个总裁老婆去,赶紧走,我烦着呢!” “哦。”江明远仍难以置信,走了几步又回来,“你……不是方小白吧?” “我是你方大爷!”小白横眉瞪眼,江明远愣了愣,突然笑起来,“你就是方小白嘛,我都不知道你原来这么……可爱。” “爱你妹啊!光天化日调戏良家小爷我,再不滚,我真到你公司替你宣传去了!” “我离婚了。” “关我屁事!”小白挥挥手,“一边去,跟我面前演什么苦情!早干什么去了?离不离婚有屁用!谁是巴望着谁的啊?你赶紧走,找我没用,我也不知道阿冉在哪!” “原来你也不知道,那我还能上哪找?”江明远抱了头,蹲到小白刚才蹲的地方,就连捶脑袋的动作都跟小白差不多。 小白哈哈笑,“你回家捶去行不行?我又没让你给我演示,有多难看你自己知道吗?” “我刚才也没笑你啊,你至于来笑我?”江明远站起来,苦笑叹气,“要不我请你吃饭吧,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吃饭可以,我不想跟你说话,这样你还请吗?” “走吧。”江明远揉了揉脸,似乎用这个动作振奋了一下精神,好歹掩去了脸上的苦相,也总算没有辜负他那张适合用来微笑的脸。 这人其实挺英俊的,可惜阿冉不爱。小白在心里叹息,跟着江明远进了一家饭店,有些诧异江明远会请他吃川菜。 “阿冉说过,你喜欢吃辣。”江明远微笑解释,拿过菜单让小白点了,又叫了饮料,“是这种吧,阿冉说你喜欢有果粒的。” “你接着说,一个人在这儿说个够,我走了。”小白起身,江明远赶紧拉住,“别这样,我说了没别的意思,只是以前听阿冉说了很多你的事,不经意就记住了,你介意的话,我不说就是了。” “我没让你不说,我让你说啊,还有什么?你还知道些什么?你要不知道的话,我告诉你,不管你有多认真地跟他在一起,他都没有喜欢上你,这样你满意了?” “你不用告诉我,我知道的。”江明远自嘲一笑,见小白坐了回去,这才微笑着打开饮料倒了一杯给小白,菜上齐后,接着要了饭,“你别空腹喝那么多,先吃饭吧。” 小白不说话,但没拒绝江明远递来的饭,以前因为工作的原因,总不能放开了吃辣,现在失业了,非但能吃,恐怕会吃到死! 三菜一汤几乎是小白一个人干掉的,江明远只是静静看着,一支烟接一支地抽,等小白吃好后,又问了小白的意思,然后结了帐,跟着小白往回走。 小白真心不想拖着这根尾巴,但是吃人嘴软,就当那顿饭的回礼喽,再说饭后散散步……这又不是我的习惯,我为什么要饭后散步啊? “你不回家吗?”小白停下来看着江明远。 江明远摇头,“我离婚了。” “我连婚都没结过,我也要回家啊!你不会离个婚就连个呆的地都离没了吧?” “我不想回去。”江明远眼神迷离,象个迷路的孩子。 小白叹气,肩头往下一垮,“那你要咋的?全世界又不是你一个人离了婚,我还失业了呢,不一样该干吗干吗,天都黑了,不回家,你要干吗?” “我能不能上你那儿坐坐?”江明远恳切到悲哀。 小白苦恼而无奈,“你坐到死也没用,阿冉不会回来了,而且我明天也要开始找房子……” “为什么?” “我失业了啊大哥!刚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一个无业游民不比你离婚人士好多少,大家心情都不好,谁也没力气安慰谁,所以各自回家疗伤好吧?” “那你上我那儿住吧,别到处找房子了,我明天出发去外地,你当是给我看房子,我也不收你租金,你看行不?” 小白想了想,似乎没什么不好,却一时拿不定主意。 “呐,钥匙给你,住不住,你考虑着吧,我明天就走了,今晚也是决定了住机场酒店的,本来想去你那儿……算了,我走了。” 江明远说走就走,小白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没人了,只有手里的一把钥匙说明江明远让他住过去是真的。 也许,刚才该让他上去坐坐,这人其实挺可怜,他是真的爱过阿冉,或许,一直,爱着。 第 21 章 小白第二天开始搬家,真亏了江明远大半夜还想得起往他手机上发地址,否则他就有钥匙也不知道上哪开门去啊!本来都不打算去住了的,可是人家离婚又失恋的情况下都能顾念到他,这份盛情实在难却啊!感谢上帝,让他遇到了这么地道的人! 花了一个白天搬家完毕,第二天又一个白天收拾完毕,看着自己收整出来的这个新家……呃,新住处吧,小白挺有成就感的,这不是夸张,真可惜了这么好的房子,硬是让江明远弄得跟遭过劫似的,幸亏只是脏乱繁杂,虽然看得出有愤怒之下摔东西的痕迹,但是没有对墙面地板造成损坏,一应家具用品都齐全完整,很多东西明显是崭新的,而且,都是按照阿冉的喜好…… 这里,原本是为阿冉准备的吧,想想也是啊,阿冉在娱乐城做了几年,江明远就追了几年,其实人的感情不能用年份来计算吧,否则江明远更该珍惜跟他妻子的八年,而不是一直被阿冉冷遇的五年…… 所以说,爱情,真是害人不浅! 明明那么喜欢、那么爱,那么努力去追求并付出了,却得到这种不是结果的结果,但还是不能死了心,还是傻傻地期待奇迹的发生,还是痛得心都碎了也没有想过停止爱,是真的傻到不知道吗? 不知道自己的爱,并不被对方期待,不明白自己的付出,从来不是对方的需要,不清楚自己的喜欢,一直都只是自己的…… 江明远于阿冉,是这样。 我对那个人,也是这样,却远远比不上江明远对阿冉,不是我做不到,而是没那么多时间给我去做,也不允许我去做,因为那个人不在我的世界,我也走不近他的世界,至于曾经的交集,那才真是一个不可思议,也不堪回首的,奇迹。 出神完毕!小白起身给自己做饭,简单一点吧,小米辣蛋饭,配一碗苦菜汤,败一败辣椒的火气,口味健康两者都兼顾了,一个人也要好好活着啊! 晚饭后看碟吧,江明远同志你是有多爱恐怖片?满满一架光碟,你就没一张正常点的! 小白气结,打算明天就去开通有线电视,不过书房里的电脑应该可以用吧?小白短信询问,很快江明远回话,叫他一切自便,末了还谢谢他能来看房子。 小白差点就问他是不是找阿冉去了,字都打了一半又一一删掉,总觉得自己没那个立场关心,以前就是个旁观者,现在突然关心,怎么都有利益关系的嫌疑,其实就算没有住他的房子,也没理由关心,既不是朋友,也没做过他的生意,顶多是个认识的人,没理由关心人家的私事。 小白开了书房的电脑,随便找了一部电影,没看多久就开始瞌睡,却还努力睁着眼不让自己睡着,除了刚回来那晚,之后便没法安睡,总是半梦半醒地不知所谓。 很糟糕不是吗?以前是因为旁边有人就睡不着,现在竟然会因为旁边没那个人就睡不了啦,很糟糕,很奇怪,很可恶,很想他,很……可悲。 小白关了电脑,决定洗澡睡觉,在浴室里淋着水却总是想起那人给他抹着一身泡泡,那双大手在他身上游弋,修长的指头在他身上“弹琴”,令他不能自控地哼出各色声调…… 尚远,我想你了,我后悔了,我应该告诉你,我爱你。 小白蹲在莲蓬头下哭起来,开始只是流泪,然后便不能抑制,第一声哭出来后,便停不住了,可是哭给谁听?一个人的哭泣,无助又悲哀。 躺在床上,小白红着眼睛握住了下面,只是握住,想像着是那人握住,是那人在爱抚着自己,是那人……那人在爱自己。 梦吗?小白射了,看着手上的白色,这也可以算是爱着的证据,因为只是想着你,只是念着你的名字,我便这样了…… 很悲哀吧,尚远?你根本不知道,不知道我是这样地,爱着你。 睡吧,从明天开始,我要做一个有理想的人,我的理想就是,走不近你的世界,那就出现在你的视线,明天,我要开始追你! 小白第二天就去了芳源会馆,是的,他进不去,但是没关系,他只是要求自己出现在尚远可能出现的地方就行了,毕竟他不是为了让尚远困扰来的,当然也清楚自己没那个分量,所以小白只是在实现自己的理想,不需要尚远的配合。 小白在会馆门边左右来回地走,他知道这种行为已经引起了门卫的注意,可是大哥,你能不能无视我?我真的不是坏人,我只是……好吧,换位思考,我理解你。 小白稍微走得远些,门卫还是盯着他不放,于是小白再远些,不是吧大哥?你那个是对讲机吧?你嘴里讲的东西跟你眼睛盯着的我,没有联系的,对吧? 小白一个寒颤,扭头进了秦然带他来过的这家咖啡店,形势所迫,小白要了一杯咖啡,上帝保佑,唯一对着会馆大门的那个座位现在没人,小白光明正大地坐了过去,光明正大地盯着对面,本想冲那个门卫吐个舌头,谁知换人了! 也许、可能、大概,人家根本没拿我当棵菜!小白郁闷,喝着根本喝不来的咖啡,突然地,也几乎是见鬼地,他看见一个人进来了,那个人,是上帝花了很多心思造出来的,是无论处于何种黑暗中都帅得发亮的,是看起来冷峻冷傲冷酷却偶尔会脱线没神经的……是你吗,尚远?你来了?来了啊! 小白有一种扑上去的冲动,却在同时几乎想逃跑,因为尚远的身边跟了一个人,一个名叫夏静的女人,备注:尚远的未婚妻。 小白瘫在了椅子上,想起昨晚那么信誓旦旦地要追尚远,可是居然忘了人家是有未婚妻的人啊!别说自己还是个男人,就是立马去变性了回来也追不上好不好?那要只是女朋友,自己可能还有点希望,但那是未婚妻啊,谁来告诉他,未婚妻跟结婚没关系?谁又来告诉他,这个未婚妻跟尚远没关系? 可是,这些都不是重点,因为,小白忘了一件很要命的事,尚远说过,他对男人没兴趣。 喝完这杯咖啡就回家吧,挺贵的呢,喝完吧。小白挺直腰杆,拿出对付中药的勇气,当然不可能一饮而尽的啦,这种东西是需要优雅对待的,最少不能输给旁边对座上那个女人,她喝得出无比享受的表情,我也要拿出绝佳的演技,当然不是表现给谁看,再说那个人根本没看见有我这么个人,所以我是演给自己看的! 小白演着取悦自己的戏,耳朵却捕捉着他人的台词,这不是偷听,有本事你们演哑剧,否则别到我面前来戳我的眼睛!小白忿忿,表情却异常凝重,因为那边的谈话已经进入主题。 “人家真的不喜欢旗袍啦,婚宴那天人家要穿西式晚礼装,好不好嘛远远哥?” “好啊,你爱穿什么穿什么,你就是不穿,我也没意见。” “讨厌啊你!对了,我不喜欢那付玉石坠子的挂链,虽然是你妈妈给的,可是真的好土嘛,结婚那天可不可以不要戴啊?会被人笑的!” “好啊,你爱戴什么戴什么,你就是戴孝,我也没意见。” “什么嘛!尽是乱说!讨厌死了啦!” 是啊,讨厌死了!再听下去,光是打寒颤就能把人冷死!小白起身买单,路过对座时,停下来看了夏静一眼,再看了看尚远,然后点头,笑,“般配啊,从名字到人,天生一对。” 小白笑得花一样,夏静保持着优雅,回应微笑,却突然变了脸,“你……你是那个……” “卖的!卖糕的!”小白笑得天真无邪,朝尚远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嘴上无声地说了三个字,然后踏着稳重的步子离去。 夏静柳眉倒竖,怒了一张俏脸。 尚远微眯着眼,嘴角慢慢含起冷笑,很好,方小白,你,很好。 第 22 章 小白自从那天在尚远面前酷了一把之后,便开始了草木皆兵、度日如年的惊惶日子,他记得的,记得尚远很认真地说过,不许他把那个女人的名字跟尚远扯一堆,但他那天非但又扯一堆了,而且还那么戏谑地调侃了尚远的女人,还跟尚远说了那三个字,虽然是静音表达,但的确是说了,不过都是真的吗?是自己做的吗?就那么英雄无畏地惹了黑社会了吗?会不会也有那样的三刀啊,如果会,他希望是尚远亲自出手,亲自给他漫长如一个世纪的三刀。 但是很遗憾哎,一个星期了,黑社会那边毫无动静,自己这边则是惊惶得累了,也许人家只把他当小儿科吧?想想也是,那点把戏哪上得了人家的台面?早知这样,那天该把当初那杯咖啡泼了还给那位夏小姐,不过真那样的话,恐怕当场就能挂掉…… 算了,等死的日子真是够了!那个人,追不上也算了,反正已经表白过了不是吗?要是真能回应,也不用自己等上这七天,上帝造世界都只用了七天呢,你只是黑社会,至于用七天来考虑我这点芝麻绿豆的小事? 还真是小事呢,我爱你,只是我爱,不是你,对你来说,连个事都不算,对吧,尚远? 小白最后检查一遍包里的东西,应该没什么遗漏了,走吧,旅游去,庆祝自己惹了黑社会却安然无恙,顺便,纪念一下这段还没真正开始就已经结束,却早就刻骨铭心、痛彻心扉的……初恋并暗恋且单恋,嗯,他说过的,没结果。 小白兴冲冲下楼,带着一脸振奋去公交站点,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十四年,竟然没去过火车站,很神奇吧?其实一点都不,理由很堂皇啊,工作原因嘛!就算坐办公楼的,要是没什么业绩,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甚至能力不济的员工,那也恐怕没机会外出办公什么的,相反,就算是见不得光的工作,象阿冉那样,别说经常往各个旅游胜地度假天堂跑,就是国外好多地方他都玩腻了,从来不是客人挑他,是他根据要去的地方挑客人……阿冉,很优秀,阿冉,你现在,幸福了吗? 小白在公交站牌下傻笑,真是麻烦啊,要转两趟公交才能去火车站,要不要打车算了?但是正在失业好不好?目前手头是有些宽余甚至阔绰,但是没有工作,早晚坐吃山空,所以节约是关键,还是美德呢! 嗯嗯,转公交!小白决定了,手里捏着一个硬币,眼睛往公交车来的方向张望,来了一张又一张,自己要坐的那一路却一直不见,不过没关系,反正到了火车站也是随便坐一趟就走的,根本连目的地都没有打算过,所以有的是时间和心情等待。 “小白!” 对面有人喊他,声音半生不熟,看了看,好像认识,再看看,绝对认识,但是,绝对要不认识! 现在来的这一路公交车开往哪儿,这根本不重要,小白很英勇地挤了上去,还没往里走就听师傅喊投币,真是丢人啊,小白赶紧笑着补过,车上人很多,小白挤到后门边,很快又被挤到了另一边,整个人几乎是贴在车窗上,但也同时看到刚才喊他那个人居然开着车一直在追,本来不确定追的是他,可是红灯的时候,那人竟然冲着他连声喊,但是大哥,东子大哥,你能不能丰富一下喊话内容?一直都是小白小白小白,我怀疑我要答应了,你还能不能停下来? 终点站了,小白不得不下车,但是没关系,可以接着上另一张,不过这是幻想,因为小白才踏上一只脚就被人从后面扯了下来,我能不能假装这也是幻想啊? “东子哥啊?怎么你也赶公交?是这趟吗?要不要一起啊?”小白乖巧地表现着伶俐,一手稳着自己的挎包,一手拉了东子的胳膊,热心又热乎。 东子那张阳光帅气的脸僵了一下,然后露出明显的不高兴,却还是挤出一点笑,“你这样子我都气不起来了,我一直喊你,你明明听见了,都没应我一声,你是有多讨厌我啊?” “没。”小白依旧笑着,见东子的脸又僵住了,忙撤了笑容,一本正经地说:“我不是因为讨厌你才不应你,我是怕,可能你不知道我好像得罪你们大哥了,这不,我现在打算跑路呢!” “你说真的假的?”东子半信半疑,“你能犯什么事?就真犯了,大哥也不可能跟你计较啊!你至于跑路吗你?” “那我可能不算跑路,么我现在可以继续赶路吗?”小白一脸认真。 东子似乎很苦恼,同样认真地看着小白想了半天,然后拉了小白出站,“你要去哪?我送你!真是败给你了,明明是为了躲我才乱搭公交的,瞧不起我就明说,找那么些借口干吗?真是伤人!” 小白不说话了,连对不起都说不了,东子太直爽太坦率,他应付不来,虽然喜欢这样的人,但不代表可以回应相同的态度,因为东子只是混在黑社会,而他,是整个人都活在一个灰色地带,不黑不白的世界,注定了不清不楚的身份,只能是不明不白的为人,不好不坏地处世——尚远没说错,他,真不是个东西! “大哥知道你去哪儿吗?”东子替小白系好安全带,发动了车。 小白怔了怔,心里很恍惚,嘴上顺了口,“他为什么要知道?我去哪儿他才不关心。” 东子低声笑,“你跟大哥闹别扭了吧?” “没。”小白扭头看窗外,突然恍悟,“你这往哪开啊?” “随便开的,你也没告诉我啊!”东子哈哈笑。 小白也笑起来,“你都没事的吗?开着车满街溜,还随便开,汽油不要钱啊?” “那有什么办法?我最近特别烦!不出来瞎逛会疯在屋里!你呢,该不会也是瞎逛的吧?” “没,我要去火车站。” “哦。”东子打了方向,然后摸出一支烟含在嘴上,小白以为他没带打火机,从包里找出来递过去,东子没接,笑了说:“我戒烟呢,他不喜欢烟味。你是不是想抽啊?没事你抽你的,不用管我。” “我不抽烟的。”小白放回打火机,心想,这人真是爱上了,看他烦得一个人开车瞎逛,应该是那个人还没回应他吧? “你不抽烟还带打火机?”东子说着就笑,“给我们大哥准备的吧?” 小白不回话,心里很悲哀,这不是给你们大哥准备的,而是给客人准备的,但是我失业了,所以这不是为谁准备,而是我可悲的习惯,但是远没有失业可悲,因为不失业,我就还有机会、还有可能,为他服务,为你们的大哥,为我喜欢的人。 “你要不要跟我们大哥说一声啊?过后找不到你,大哥该急了!”东子很烦恼,甚至纠结,因为他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根本是在背着大哥把大哥的人往外地送啊! 小白愣了愣,断然摇头,虽然觉察了东子在烦恼什么,但是不管了,何况自己根本没有东子说的这么重要,找不到算什么,恐怕他在这世上消失了,尚远也不会知道,因为没兴趣知道。 火车站到了,东子陪着小白买票上车,一直到火车离站,他都还在犹豫要不要给大哥打电话啊?这要是公事就好了,他会一切只向大哥看齐,偏偏是这种类型的私事,他要是背着小白就通了消息,那是对不起朋友。 不管小白态度怎样,东子是真心交这哥们的,不是说了吗?千金易得知己难求!上次小白告诉他那些话,简直是他心里一直在想,却一直没头绪的东西,何况小白根本不认识他喜欢的人,却能说出那么贴心切意的话,甚至语气都跟他喜欢的人一模一样,太难得了,这样的朋友! 东子最后决定,除非大哥问起来,否则绝不能“出卖”小白! 第 23 章 尚远是没兴趣知道小白去了哪儿,他目前的兴趣还不到那一步,他现在只想知道小白搬到哪去了? 兰玖也很诧异,直觉不可能啊,那孩子一向乖巧懂事,怎么会背着他搬了地方? “你也不知道?”尚远明显不信。 兰玖已经被问得烦了,不知道这三个字是他今天使用率最高的话,而且看目前这趋势,还将继续使用下去。 “我是真的不知道啊要我说多少遍?人是你要去的,头一天还跟我说没玩腻,第二天一早还打电话告知我,你要继续玩,晚上就发个短信把人草草还了回来,我这边正打算给这孩子安排接下来的生意,你又一个电话射过来不准他再接客,小孩兴冲冲打电话来销假,我连个象样的理由都给不了啊,就那么点钱把人打发掉了……哦对了,我想起来了!” “什么?”尚远抓了兰玖的肩,兰玖一把挥开,“你弄疼我了!再这么粗鲁,我不说了!” “你敢!”尚远嘴上凶着,人倒是没再发狠,兰老爷子人虽不在了,但是道上的兄弟敬重至今,何况老爷子名下的十个干儿子,其中有六个都是只凭老爷子一句话,就为尚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己了的,兰氏为尚家培养的死士可都是心血之作啊,如今只剩下两个了,另外不知所踪的两个多半已经没了,尚氏内部从上到下都对兰氏感佩至深,所以尚远再怒也不会真的伤了兰玖。 兰玖揉着被弄疼的肩,歪头想了想,说:“小孩那天在电话里问我,他是不是被开除了,我当时没心情解释,只叫他去查银行账户,估计他以为我不要他了吧,所以连我给的房子也不敢再住了,我看你找人查去吧,我这边是没法了!” “嗯。”尚远点头,心里有些发疼,总觉得小东西懂事过分了,也有些恼火自己那天真就那么把人丢在了半路,那根本不关小东西的事啊,是自己乱了心,当然也是被小东西那番话乱了心,什么叫不是一个喜欢、一个爱可以概述?什么叫感情太深,深到沉重?还重得自己都负担不了?这不胡扯吗? 有什么是我负担不了的?又有什么是你回应不了的?你那是说我还是说你?真象你说的那样了,你后来又跑咖啡店搅什么场?不是冲我来的吗?还真是小瞧你了!不过……小东西那天那小样,真他妈招人! 尚远心思跑了十万八千里,完全不知道自己一脸花痴,兰玖看得眼珠都快掉了,身上也鸡皮疙瘩一层又一层,他还真没见过相思与银邪完美融合,并且这种表情出现在名叫尚远这种人的脸上……莫非要变天了?连恶魔都浸染了类似爱情的圣光,邪恶与美好同生共济,天堂的圣水也洒向了地狱? 兰玖翻着白眼离开,尚远还保持着邪邪的笑容,拿出手机交代秦然亲自去找人,然后才准备去赴未婚妻所谓的家宴。 夏老爷子对这桩婚事显然满意之极,也很高兴自己的掌上明珠能得到尚家人的青眼,只是有一点还不太放心,那就是准女婿一定要是尚氏真正的继承人,虽然有消息说尚远的弟弟已经主动放弃了继承权,但是不亲自确认的话,还是不能真正放心啊,所以才会让女儿把尚远叫到家里来吃饭,借着这顿家宴,一定要落实了尚远的继承人身份,否则这桩婚事就不能办得安心。 尚远踏进夏宅的时候差点当场转身,不为别的,就为夏静一见他就说特意请了格森堡的厨师准备了最好的餐点,早知道是西餐,他根本不会来,实在的,他想念小东西做的家常菜了……别让我找到你,否则叫你只穿围裙天天给我做! “你怎么才来啊?一家人等你半天了!不是叫你别穿西装吗?我爸喜欢传统服饰……” “你叫我穿着对襟衫来吃你的西餐啊?什么叫传统?你这坦胸露乳就叫传统?” 尚远轻飘飘喷了这一句,转身就走,夏静气得跺脚,见尚远还真走了,忙追上去拉住,低声恶吼,“叔叔知道你今天要来的!” 这话明显是威吓,意寓尚远敢走的话,即使夏家不计较,尚远叔叔也不会轻饶了他! 尚远在心里冷笑,心想,大概不止夏家,恐怕好多家都这么认为吧,觉得我尚远是尚疏朗的傀儡一个,那我要是演不好这傀儡,还真对不起各位观众的雅兴,目前继续演着玩吧,反正小东西还没找着,正无聊呢! 尚远面无表情回过身去,夏静一脸得色,就知道他不敢反他叔,现在暂时这样吧,结婚后一定要叫他蹬了那个老家伙,我的老公可不是别人能指使的! 尚远瞟了夏静一眼,立刻知道这女人此时心里的想法,只是肚子真饿了,没神气跟她侃,任她挽了往里走,可惜进入饭厅时还是忍不住皱眉,又忍不住想笑,这一家子真是活宝,两个老的带着两个小子,一身唐装守着一桌刀叉盘子,这是要闹哪样啊? 尚远崩不住了,嘴角不停抽动,夏老爷子那么热情的招呼,他都不敢多言,就怕一个开口音喷出连串的笑,失礼在其次,就怕夏静的两个哥哥以为他是亲切和蔼的人,那肯定要在他耳边聒噪,平时倒罢了,他现在很饿,没力气骂人。 夏老爷子和夫人显然吃不惯西餐,但也可见有多宝贝这个女儿,才会顺着女儿的要求在家里摆了这么一桌,夏静两个哥哥显然是受压迫的对象,从开饭到餐毕,脸上都是不自然的表情,可见也晓得这顿家宴不伦不类。 但是谁都没有尚远惨,一顿下来没饱不说,好像更饿了,还好夏老爷子吩咐人在客厅那边摆茶点,尚远跟了过去连客套都省了,直接拿了点心往嘴里塞,可是太甜了,于是问夏老夫人,“有没有淡味点的?” 可怜老太太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赶紧叫人换了,尚远尝了尝,想起小东西做的椒盐鸡蛋饼来,那真是美味又养胃啊!现在吃的这个不咸不甜,什么玩意? “有中餐师傅没?叫他烙几张盐味饼来吃吃!”尚远自说自话,完全没有一点在别人家的自觉,这都算了,普天下恐怕只有他会在未来岳父岳母面前表现得没有一丝形象可言,甚至颐指气使。 夏静气得跺脚又嘟嘴,一直在悄悄掐尚远的臂,两位老人家倒不是十分介意,毕竟这女婿本来就不是一般人,夏静的两个哥哥则前后各自找了借口离开,根本无暇顾及自家父亲难看的脸色,比起惹怒老头子来说,他们更不愿意获悉尚老大惊为天人的私生活一面。 夏老太太也对女婿的诸多表现感到匪夷所思,借着女婿要吃盐烙饼,嘴上说着叫人去做,人也退了下去。 夏静觉得尚远是故意的,要不是父亲一再给她递眼色,她早就怒了,又想到父亲之前就说了这顿饭的意义,于是找个借口避开了。 场面总算清静,夏老爷子打算从手里这杯极品毛尖说起,谁知尚远的手机响了。 “什么?你肯定他跟别人同居了?不是同居是什么?都搬一块了难道是友情合租?别说了,叫人盯着,你先回会馆,我马上就来。” 尚远挂断电话的时候,人已经走到外面去了,他岂止是没有在别人家的自觉,他根本把这儿当公共场所了! 夏老爷子却不以为怪,因为这才是尚氏继承人的风范!他没必要出言试探了,这桩婚事,可以满意而安心地办了! 第 24 章 尚远在会馆自己的房间里吃馄饨,脑子里也很混沌,他不明白小东西哪来的胆子背叛他?居然在离了他的第二天就勾搭上了别的男人?第三天就搬了去同居!第四天鬼晓得还干了什么?第五天却跑到咖啡店跟他张扬显摆!之后呢? “根据周边取证,小白之后就一直没出门,在屋里呆了一星期,之后第二天,也就是三天前的早上,小白背了一个白色挎包出门坐了XX路公交车,再之后的情况,目前还在调查中。” 秦然回话完毕,尚远吞下最后一个馄饨,接过沈瑜递来的药一口咽了,真是鬼火,居然被夏家一顿家宴吃得胃疼,又被小东西背叛的消息气得头疼,别叫我找到了,否则疼的就是你! 尚远揉了揉眉心,突然冷笑一声,“是个什么东西这么有种?敢来抢我的人?” 秦然顿了顿,真心觉得那人冤枉,于是婉言汇报,“根据调查,是一个叫江明远的人给小白提供了新住所,可以肯定江明远对小白没有不轨居心,因为江明远的心仪对象是原来跟小白一屋的一个叫阿冉的男孩……” “注意你的措词阿飞!江明远对一个男孩心仪?”尚远一脸不屑。 “是的大哥,我觉得江明远是心仪阿冉,他为了阿冉不惜跟家里人出柜,跟他老婆离婚,之后放弃了家族产业继承人的身份,也放弃了个人财产的拥有权,据查,小白现在住那个房子,就是江明远特意为阿冉准备的,只是阿冉从阿玖那儿出去之后便没了消息,所以江明远才会找上小白,应该是希望从小白那儿探知阿冉的消息,至于小白会住到那个房子里去,我觉得是江明远给自己的一个希望,或者安慰。” “那算了,这个姓江的先摆着吧,如果明天中午十二点以前还没有小白的消息,你这边就停手。”尚远说着,看了沈瑜一眼,“你接手。” 沈瑜点头,却悄悄朝秦然递眼色,秦然回了他一个莫可奈何的眼神,两人都不敢在此时劝言,老大这是在为自己的私事而启用内部谍报层,沈瑜作为这个层面的负责人,已经是第二次替老大谋这个私了,上次是为了老大的初恋,这一次虽然还没定性,但是性质不是重点,以权谋私才是需要考量的好吧? “怎么了?”尚远问了这话却不等两人回答,自顾冷笑着说:“二叔那边的戏码太少了,台面上跳得不够,倒显得我们这边在唱独角戏,是时候请那边的主角上场了。” “是。”秦然微笑作答,沈瑜也一脸欣悦,作为尚远身边最亲近的人,他们自然不希望有人在自家老大背后搞鬼,哪怕这个人是老大的叔叔,是曾经跟他们一起苦心竭力扶助老大的人,但是很可惜,这位老辈子的苦心是私心,尽力的同时也蓄积着反力,所以必须铲除。 “东子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尚远问。 秦然难得地傻了一下,尚远笑起来,“又不是你的问题,是我中途叫你找小白去了,你才没时间听东子汇报进展的,我问你,你不会反过来问我啊?” “不,是我的问题,最少可以电话汇报的。”秦然羞窘。 沈瑜在一边偷笑,尚远故作恼怒瞪他一眼,“你也不说帮帮他,自家兄弟,忍心看他一个人跳?” “是,别的帮不了,帮他把人叫住总是行的,晚饭前东子就来了,等不见秦然又要往外跑,我已经扣下了,这就带他过来!” 沈瑜说着就去带人,秦然想跟他道谢都来不及,尚远顿了顿,低声说:“你们私底下还是老样子?” “嗯。”秦然闷出这一声,神色随即哀沉,见沈瑜带着东子进来了,神情立刻恢复如常,尚远见他这样,心里也不舒服,但也帮不了丝毫,毕竟秦然杀了沈瑜的哥哥,这是不争的事实。 东子当然不知道老大这一脸不爽是为自家兄弟私底下的嫌隙,还以为是自己替小白隐瞒的事被老大获悉了,正想着要怎么解释,却听秦然叫他汇报手上的事,于是赶紧把该说的说完,然后等着老大问话,谁知老大对他的工作表示了肯定,之后便没事了。 “那我回去了大哥!你要是想起什么事来,直接叫我就行,别让瑜哥出手了,打一架都好些,他那是精神折磨!” 东子说着要走,尚远一声又给吼了回来,“你以为随便一个人都值得沈瑜出手?不用非常手段把你扣住,你是想让会馆里的兄弟跟你在这儿大闹天宫?还是由着你吆起你的越野宝马满大街表演此情不渝?越来越不象话了!” 东子挨训是常事,只是这次觉得委屈,心想大哥也太委婉了,直接问出小白的事就行了呗,都是为情所困的人,谁会笑话谁啊?面子有这么重要吗? “我错了大哥,下次不会了,你要真没什么事,我可不可以回去了?” 东子态度诚恳,屋里三个人却立马觉得这小子有问题,多年的兄弟了,谁还不了解谁?比如秦然身体不舒服就会频繁咽口水,沈瑜心头不爽就会表现得异常温柔,而东子心里藏了事就会不停眨眼睛。 这小子刚才眨了不止十几二十下吧?尚远用眼神跟秦然和沈瑜交换意见,两人郑重点头,然后笑咪咪地靠近东子,两双手一人按了一边,两张俊脸上都是邻家大哥哥一般的笑容。 东子黑着脸伏罪,左右都瞪了一下,然后嘟咙,“又不是我不说的,是大哥不问嘛,再说小白也没同意我讲,我要是说了他去XX市的事,他回头怪我咋办?” 这话一出,完全愣住了三个人,这要算得来全不费功夫,还是前面的都是白费功夫? 尚远只差踩着东子捶一顿,好不容易咬牙切齿忍了下来,一个眼神叫秦然把东子带了出去,话都懒得说了,伸长两腿摊在沙发上,完全不晓得该气小白还是气东子。 沈瑜在一边面无表情,偶尔抽搐似的抖抖肩,不然就是清嗓子似的闷咳,尚远空踹他一脚,“有这么好笑吗?你明天给我把人找回来!反了他了!跑那么远是嫌腿太利索还是精神太饱满?一个个都要翻天了!东子喜欢那个叫什么?” “肖海青。” “海青是吧?”尚远呵呵笑,“你把这个海青给我弄到青海去,半个月后再找个莫名其妙的人透露给东子。” “半个月?”沈瑜不解。 尚远无比郑重地点头,“就是半个月,小东西不见了多久,那个海青就给我消失多久,我算是便宜他了,小东西明天还不见得能回来呢!” “是。”沈瑜在心里翻白眼,你以为小白是谁弄丢的? “我觉得……”尚远顿了顿,低叹一声,“我没有不喜欢他。” “是。”沈瑜应了这一声,心里那个白眼都懒得翻了,情商有缺陷的人,伤不起啊! 第 25 章 小白在XX市呆了两天,之后便去了另一个城市,当然不是冲着什么风景名胜去的,而是江明远发短信说找到阿冉了,小白直觉不对劲,因为江明远那条短信透着颓丧情绪——我找到他了,在YY市。 以江明远对阿冉那么浓烈的爱,完全应该在短信里高叫欢呼,然而却是这般平静到低沉的通告,小白简直怀疑江明远发这条短信时会不会在哭? 十三个小时的火车,小白坐得双脚肿涨,但是卧铺太贵了,不过现在看来不该买硬座的,因为一出站就看到了江明远,本来只是短信告知他自己来了,没有要他来接站的意思,现在看来,他是有多迫切希望自己的到来,那就表明有事需要他帮忙,所以应该买卧铺,那样才能保持良好的状态,才能很好的帮忙啊! “累了吧?”江明远要帮小白提包,小白拒绝了,跟着坐上出租车,见江明远明显的瘦了许多,眼眶下是两个黑黑的眼袋,到底是遇上了难肠的事,还是阿冉怎么他了? “你这状态比我还糟啊!到底咋了?”小白说了这话就是一个寒颤,实在的,他心里有预感,不祥的预感。 江明远果然勉强地笑了一下,“我没事,你今天累了,我在酒店也给你订了一个房间,你休息好了再说。” “哦。”小白低了头,感觉心在胸腔里跳得紧,直觉不是江明远怎么了,而是阿冉…… 到了酒店后,江明远把小白领到订好的房间,小白去洗澡,出来后,江明远已经叫了吃的,小白心里憋闷,胡乱吃了两口,见江明远还在保持着勉强的笑,不由恼火起来。 “你笑得很难看你不知道吗?到底怎么了?阿冉他……怎么了?”小白说到后头已经开始哽咽。 江明远人是没笑了,却还是闷着,小白一看这情形,不由全身崩紧,然后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脑门上蹦跶。 “江明远你要急死我啊?是不是阿冉……他到底……”小白说不下去了,生怕事实跟自己想的一样。 江明远见小白哭了,顿时慌了神,扯起纸巾就往小白脸上抹,嘴里连声道歉,“对不起啊小白,我不是故意吓你的,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说,其实我也不清楚真实情况,我只知道阿冉好像惹了不该惹的人……” “黑社会?”小白问出这话,倒把他自己愣住了。 江明远也愣了一下,然后点头,“应该就是吧,我前天才得到消息说阿冉在这儿,因为之前在的地方离这儿不远,所以我昨天就到了,又因为怕惹阿冉不高兴,所以我没敢露面,我以为阿冉只是在那家酒吧工作,后来见他被一个人带了出去,我才听调酒师说那个人是放高利贷的……” “阿冉借高利贷?为什么啊?”小白难以置信,因为他了解阿冉的脾气,阿冉是绝不会跟人借钱的,更别说高利贷了! 江明远比小白更清楚这一点,当初他要借钱给阿冉脱身,阿冉气得连续三个月不理他,可是阿冉脱身后竟然借起了高利贷,江明远初听时也跟小白一样不相信。 “我也觉得奇怪啊,所以一直坐到调酒师下班,然后请他吃宵夜,也才听他说了阿冉借高利贷的原因,只是我依然不敢相信,要我怎么信啊?阿冉不可能吸毒的,我不信!” 江明远抱了头埋在膝上,小白整个人都傻掉了,他比江明远还不肯相信阿冉会吸毒,因为阿冉的父母就是吸毒而死的! “不可能!阿冉绝对不会碰那种东西!绝对不会!”小白红着眼睛低吼。 江明远闷着脑袋吸鼻子,哑了声音说:“我也不信,所以我怀疑有人逼他,调酒师虽然没有明说,但也隐晦地透露了这种意思,大概是说阿冉被什么人看上了,那个人为了得到阿冉就用了一些卑鄙手段,阿冉是被那个人害了,我好后悔啊,如果我早点离婚,就不会这样了……” 小白气得踢他一脚,“你以为你是神啊?现在不是追悔的时候,阿冉住哪?我去找他!” “不要去!”江明远抹了一把脸,见小白要怒,忙抓住小白挥过来的拳头,“你要不能打死我就别白费劲了!不让你去,是因为那些人极有可能就是黑社会,早上我去的时候,门口还守着两个光膀子满是纹身的人,我怕我的出现会让阿冉的处境更糟,所以没敢按铃,在楼道里蹲了半天才听他们说要去吃饭,其中一个进屋不知干了什么,然后两个人就一起下了楼,我也才能见到阿冉,可他好像被打了什么药,神智不太清醒,他只是叫我走……他说邱浩不会放过他……” “邱浩就是害了阿冉的人,这个邱浩一定是黑社会,咱们报警!”小白忿忿握拳。 江明远哽咽摇头,“不行的,阿冉在他们手里,而且听调酒师的意思,这帮黑社会应该有厉害的人在明面上罩着,要是报警能解决,阿冉早就自己报警了。” “都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再说阿冉也许来不及报警,他叫你走,可能就是叫你去报警的!”小白站起身来,“我现在就去报警,你先去阿冉那儿盯着,不要让他们发现了,我这边带着警察去,你那边用手机跟我保持联络!” 江明远呆愣着没反应,小白气得踢他一脚,“你倒是动起来啊!黑社会有什么可怕的?他们也是人,也会痛也会怕的,阿冉还等着咱们去救呢!你再不动,我一个人去了!” “我不是怕他们,我只是在考虑你说的方法,这样吧,我先去那边盯着,你这边先用手机报警,确定他们真的出警了,你也不要现身,发短信告知我就行了,然后你跟在他们后头一起来,当然还是不要现身,哪怕他们真的冲进去救出了阿冉,你也不要现身……” “我是隐身了吗?老叫我别现身别现身,我着急阿冉你不知道?”小白带了哭腔吼。 江明远一脸愧色,“我了解你的心情,可是小白,咱在这儿人生地疏,不清楚这个地头上的水深水浅,所以不敢贸然行事,真能一举救出阿冉自然好,可要是有个万一……你知道吗?今早阿冉除了要我走,还要我回去后,多照顾你一点,他说你是他唯一的朋友……” “别说了!”小白心里烧着火,脑海里全是阿冉的一颦一笑,却很快就换成了想像中阿冉被黑社会各种折磨的残酷景象,他不能接受那么美好的阿冉变得残破不堪,更不能接受曾经的自己,是那么可恶地用各种虚伪应付过阿冉,但是就算那样,阿冉依然说他是唯一的朋友……这让我怎么受得起啊,阿冉?! “江明远我恨你!要是救不出阿冉,我会杀了你!”小白揪着江明远的领口,脸上凶神恶煞,泪水却喷涌不断。 江明远点头,“放心,救不了阿冉,我杀了我自己。” “你就是死了也要救出阿冉!”小白放开江明远,狠狠地灌了一口饮料,然后要了阿冉的地址,“我现在去报警,你也赶紧去那边,我还不信了,邪不胜正的事总该让我碰到一回吧!” 小白说着就走,江明远也即刻开始行动,但他疏忽了一件事,忘了再次交代小白注意事项,所以小白忘了他说的不要现身,所以他在那个地方一直等到天黑也没有小白的消息,所以他知道了,那伙害了阿冉的人,果然厉害到没人动得了,而小白,也被他们害了,却似乎,是被自己给害了…… 江明远,你是有多该死啊?救不了自己爱的人,还害了他唯一的朋友,你真的该死! 江明远失魂落魄地回到酒店,僵尸一般清算着手头的资金以及可迅速兑现的资产,不管怎样,先把小白弄出来是当前唯一要务,明明是去报警的人,怎么就成了藏毒甚至贩毒的人? 江明远第二天就开始找人找门路,钱是送出去了,可是一笔一笔都跟扔了水漂似的,别说声响,就是轻微点的波纹都没起一个…… 的确太深了啊,这个地头上的水…… 小白,你在里头究竟吃着怎样的苦? 阿冉,我现在已经没资格爱你了,非但救不了你,还害了你唯一的朋友,我想,我应该当面跟你坦白这件事,因为我已经受不了自我谴责,我来了,你骂我吧,象以前那样摔着东西,骂我吧! 江明远在接连营救小白接连无果而终的三天之后,十分无奈而凄惨地作了以上决定,很自然地,他在关押阿冉的地方毫无反抗地落入了地头蛇,邱浩的手中,但他很快激烈反抗起来,因为他看到了正在吸毒的阿冉,这让他痛心,另一个场面更令他难以接受——早知小白不是在监狱而是在这个地方受着这样的苦,他又何必有那几天的奔忙? “邱浩你放开他!我知道你厉害,有本事冲我来!是我叫他报警的!你放开他!” 江明远吼得几乎喷血,他不能忍受邱浩当着阿冉的面强暴小白,而且以此作为要挟的条件。 邱浩对江明远的吼叫不屑一顾,继续一面折磨着身下的小白,一面冲阿冉冷笑,“你不承认这小子是你朋友不要紧,他自己已经认了,不过你不认他,所以他应该是你讨厌的人,我帮你收拾了,你瞧我对你多好?还有这个自己跑来送死的,你也不认识吧?那不要紧,我帮你收拾!” 邱浩说着就朝手下示意,江明远的一双手臂被硬生生踩断,人也痛得晕了过去,沙发上的阿冉头都没抬一下,显然对江明远的死活并不关心,只在小白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时,阿冉才微微抬了一下眼,带了些许不耐烦说:“你不知道他跟我一样是卖的吗?我不认他,是不愿意想起以前的日子,你要么把他扔出去,要么杀了,用不着做这种恶心的事来提醒我以前的恶心!” 邱浩愣了愣,然后大笑,从小白身上退了出来,一边拿纸巾擦着下身,一边跟手下比了个杀的手势,这时手机响了,手下看了一眼忙递给邱浩,然后才拖起一身狼狈的小白往门外走,没走两步就听邱浩抽了一声冷气,然后就被邱浩追上来一把揪住,手下在奇怪的同时却听到了邱浩手机里传出来的话音。 “我再说一遍,我是尚远,方小白是我的人,邱大少要是动了他,最好现在承认,要是没动,也请吭一声,好让我知道,再不出声,以后也不用说话了。” 邱浩哪里敢吭声?却不能不吭声,但又怎能吭声?可是见鬼,这个叫方小白的怎么会是尚老大的人?即使是,又怎么可能干出报警这种事? 邱浩冷汗阵阵,百思不解,手机那头却一下就挂断了,刺耳的盲音仿佛一把利刃,穿透的却是邱大少的心。 第 26 章 小白一直以为自己死了,先前去报警却莫名其妙被抓,在一个黑屋子里呆了不知多久,又饿又渴又恐惧,却居然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陷入昏迷,醒来的时候却见到了阿冉,然而是毒瘾发作的阿冉,小白痛心而惊惧,连声唤着阿冉却没得到相应的回复,他知道阿冉不认他是为他好,可是亲眼目睹吸毒的阿冉,小白怎么也不会好。 被关黑屋子的时候,小白还期盼着邪不胜正,可是当邱浩出现在他眼前,拍着他的脸嘲笑他报警的愚蠢时,小白再次知道了什么叫黑社会,可是为什么区别如此大? 自己认识的那个,跟眼前这个,都是黑社会不是吗?可见人比人,气死人!想想尚远,黑衣黑裤黑鞋,从发丝到一个漫不经心的眼神,那都是从骨子里酷出来,再帅到表皮! 眼前这个呢?真是没法形容,粉红衬衫搭白西装配休闲裤,你以为你是尚远啊,怎么穿都好看,当然没见过尚远黑装以外的打扮,但是尚远就算穿乞丐装也比你好看一万倍!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同为黑社会,你却严重地丢了黑社会的脸!除了打人害人强暴人,你还会做什么?尚远就不会干出这种低素质没智商的傻逼事!想得到一个人,尚远有的是高明手法,绝不会逼人吸毒又拿高利贷威胁恐吓,更不会当着他的面强暴他的朋友,更更不会做出折断别人手臂这种暴力又无效的事,尚远讨厌暴力,他是文明又讲理的黑社会,是以德服人的好大哥! 可惜这么好的人,我都没有珍惜,只是随便追了一回就放弃了,真的,好可惜,好后悔,可以重新来过吗,尚远?可以吗?我还有机会掉头吗?如果我回头,你会不会再看我一眼?如果会,请你现在来救我!你不是说了罩我的吗?你说我没开口求你,那我现在求,还来得及吗?求你了,尚远,求你罩我,快点来救我,我要死了!没好好跟你说一声我爱你,我就要死了…… “尚远……罩我……” “我不罩闭着眼睛求我的人,一点诚意都没有!” “哈?”小白一下就睁开眼来,然后使劲眨,不敢相信尚远就在他眼前,这一定是梦,是幻觉! “你再敢闭上眼睛,我会叫医生来割了你的眼皮,再把你的腿缝在一起,让你做一只不会游泳的人鱼。” 尚远冷声恶气,小白吓得赶紧睁开眼,一下都不敢眨,倒也看清了面前的尚远绝不是幻觉,而且自己应该是在医院,手上还打着吊针,微微动了动,身上就感觉到了痛,尤其下身某处仿佛针扎火燎,但是不要紧,因为痛着就说明活着,还因为在这种地方痛着,就说明自己的祈祷灵验了——尚远真的来救我了,真的又一次将目光看向我,真的给了我机会让我说出那三个字。 “尚远,我……” “大哥!”秦然推门进来,一眼就撞见皱眉苦脸的小白,只以为这小孩是疼的,便给了一个微笑当慰问,然后用眼神跟尚远请示,因为不知道小白已经醒了,原本是来汇报邱浩一事的,现在却必须等老大示意。 小白被秦然打断了含在嘴里的三个字,心里自然郁闷又恼火,却很快就发觉秦然的神色不对劲,喊着一声大哥进门来的人,明显是有要紧事要说的。 “你们的公务要紧,我没事了,可以出去回避一下的。”小白挣扎了要起身,被尚远一把按住,动作很快,力道很轻,小白觉得被按住的地方很烫,错觉以为尚远在发烧,直觉明白是自己的身体在对这双手做着诚实的反应。 “阿飞你先去叫医生,小白醒了也不知道进来瞧瞧,这么不象话的医院开了干吗?”尚远冷着脸,仿佛真是医生失了职,而他根本是刚刚进门,并且不知道床头那个按钮的作用…… 秦然出去了,小白在心里替医生喊冤,脸上却很乖巧地笑了笑,尚远回他一个白眼,“不用装巧卖乖,想知道你朋友的事最好直接开口,否则永远别问,我会让你什么都不知道。” “嗯。”小白垂了眼睑,嘴角却微微勾起,尚远呆了一下,伸手抚上小白的脸,拇指在小白微笑着的唇上来回抚擦,见小白笑意更深却还是无话,不由微恼,“你是真不愿开口求我,还是觉得获救了就不必牺牲自尊?” 小白目瞪口呆,微笑还凝固在脸上,心里却有些悲哀,又有些意外,悲哀尚远说的自尊,意外尚远竟然认为他还可以有自尊。 “我不是不愿意开口求你,也不是因为得救了……你其实是想说我过河拆桥吧?毕竟我这种人早就没有什么自尊了,要不怎么就能出来卖呢?糟糕的是,都这样了还卖不走,滞销了算什么?关键还失业了,真丢人!” 小白说得很认真,尚远简直无语,幸亏医生来了,不然他真想敲开小东西的脑袋,看看里面是怎样奇怪的构造,前一秒在为卖掉的自尊哀叹,下一秒又为卖不掉的自尊苦叹……真是个奇怪的小东西,倒也蛮可爱的! 医生仔细作了检查,然后跟尚远作了详细报告,又被逼着说了一个具体的康复日期,全过程战战兢兢又兢兢业业,好不容易才得了尚远淡而又淡的一声嗯,然后才敢撑着平静夺门而逃。 小白真心觉得不容易,脱口慨叹,“医生好厉害啊!抖成那样都看不出来!” “那你是用X光还是红外线扫描,居然就透视出医生在发抖?他要是伤寒打摆子,你还能脑电波发功给治治不?”尚远说着就冷笑一声,沉了脸,“以后不许变向地说我可怕!我又不是鬼!” 你当然不是鬼,因为你都不相信有鬼嘛,不然也不会在老街那家饭店里说那么恐怖的事,还说你每年都去那儿一次,却没遇到过鬼,感觉你挺遗憾似的! 小白腹诽完毕,等到发现尚远一脸稀奇时,他才意识到刚才哪是腹诽?根本是碎碎念了出来! “我……我的意思是说,你其实挺孝顺的,你还挺有爱心,不然也不会想见鬼,啊不是,那个是你爷爷嘛,你……挺想他……的吧?” 小白磕磕巴巴,自己都觉得词不达意,果然听尚远连声冷笑,“你没说错,我的确想见他,但不是想他,我就是想问问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找了那么个女人不断地来害我?” “什……什么女人?”小白直觉不该问,思路却集中在有人要害尚远这个主题上,而且是不断地害,这很要紧,他必须知道,即使帮不上忙,他也要知道。 尚远原本冷着的脸,此时却软和下来,胡乱撸了小白的头顶一下,“你挺关心我的啊?那怎么不好好呆家里?害我跑这么远来给你收这烂摊子!摊子再烂都不要紧,你居然敢把自己也搞得破破烂烂的,你怎么不干脆让我来收尸算了?” “那怎么好意思?土葬还是火葬都挺费钱的……”小白一脸羞窘,仿佛真受了尚远天大的人情。 尚远则是很实在地愣了一下,觉得小白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样了,现在的小白似乎更加真实,或者说,更合自己的心意,但又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尽人意,究竟是怎样,尚远一时也说不清,但有一点他很清楚,这样的小白,他也没有不喜欢。 小白见尚远不说话了,直觉自己又说了令尚远禁忌的话,究竟是什么呢?土葬?火葬?费钱? “又在瞎想什么?”尚远一手蒙了小白的眼睛,“现在准你闭上眼睛休息,脑力都不够用了还瞎想!不管什么事,醒了再说!” 小白点头,嘴角又勾了起来,睡着之前迷迷糊糊地在心里回答了尚远之前的一句话——我不是为了阿冉和江明远才跟你装巧卖乖,因为我相信你会帮我,我说不出你会帮我的理由,我只是相信你,就象我以前相信着玖哥,并且一直很乖那样,我也只是相信你,所以才跟你乖。 这个乖,我是真心的,跟我爱你,一样真。 第 27 章 两个星期后,小白康复出院,原本打算立刻启程去见尚远,因为只在自己清醒那天见过一面,被尚远勒令了闭眼休息后,醒来就再没见过,之后是沈瑜来陪了他两天,然后被公务催着离开,再之后便是一个很专业的陪护一直照顾他到出院,本来打算了一出院就去见尚远的,可是打了电话过去,却从秦然那儿得到尚远三天后就要结婚的消息,这样的话,还是不见了吧…… 见了又能怎样呢?专程跑去跟他道谢吗?谢谢他救了阿冉,替阿冉找了很棒的戒毒所;谢谢他给江明远安排了及时的救治,没让江明远的手臂留下残障;谢谢他发话及时,没让自己死在邱浩的身下或是手下…… 但我最该谢的似乎是你就要结婚了,谢谢你,没让我害了你,虽然你说过对男人没兴趣,但你如果不结婚,完全有可能被我这种没自尊、没头脑,全身除了屁股有点用,其他地方完全没用的,这么一个不是东西的人,却还想追你的人,你会被这样的我害到,即使不变成令人恶心的同性恋,你的名声也会因此受损。 这不是我自抬身价,因为你是黑社会,你一定有仇家,他们会利用一切可以打击到你的事情来报复你,哪怕是我这种肮脏恶心的东西,他们在利用的时候也不会嫌弃的,所以谢谢你没有给他们那样的机会,也谢谢你让我知道你正在幸福,真的,尚远,我爱你,所以你要幸福。 小白冲着尚远所在城市的方向傻笑,然后叫了一张出租车,因为不熟悉这个城市,所以不清楚要怎么坐公交,而且要去的地方似乎在郊外,所以费点钱算了,再说要去看的是阿冉啊,以前阿冉给自己买过那么多东西,不都是钱吗? 小白想到这里,极度鄙视自己,老是钱啊钱的,自己是有多市侩?多恶俗!难怪都不被尚远喜欢,那位夏小姐虽然有点尖酸刻薄,但是应该不会计较金钱什么的吧?可我不是无端计较啊,妖哥都说过,人跟人是不能比的,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人爱钱,是因为要生存,只有吃饱了撑着的才会成天叫嚣提高生活质量,生存对生活,根本是两个概念啊! 所以尚远,我是为了生存才计较钱,但我也没跟你计较过啊,虽然你也没在这方面对我有过意见,但是为什么啊?你要跟她结婚?因为她是女人吗?绝对不是这个原因!那么就是因为她高贵美丽?可是她化了那么精致的妆都没有素颜的阿冉漂亮,连阿冉都比不上,她哪里美丽了?她也不高贵!因为妖哥说过,真正的高贵是从骨子里典雅出来却含蓄展现的气质,她那么张扬甚至泼辣,别说气质,她连基本的礼仪常识都没有,你是看上她哪一点了啊?! 小白抱了脑袋闷捶,突然发现出租车师傅看他的眼神似乎很警惕,这是怎么了? “到地了,您是下车还是不下?” “下!下!”小白歉意地笑,双手付了车钱,师傅嘀咕一声毛病,以飙车的速度离去,小白微怔,随即撇嘴,可不是吗?我要是没毛病,怎么会满脑子都是别人要结婚的事?还质疑人家结婚的原因?都要结婚了,还能是为什么?但是要我说出来,绝不可能!因为我不信,即使不爱我,他也不爱她!因为,他爱的是他,那朵白玫瑰…… 这么一想,小白似乎心理平衡了,在大门边买了一个水果篮,见旁边有鲜花卖,是阿冉喜欢的百合,于是买了一束,心里却开始天马行空——是不是美好的人都会有美好的花应衬?尚远爱着的那个是白玫瑰,阿冉是百合,我呢?只有名字里有一个白,实在要有什么花来衬,我可能会是葬礼上的白纸花…… 小白边走边笑,觉得白纸花也不错,尤其别在黑色的孝套上,白配黑啊,绝配!绝美! “小白?” 声音是江明远的,不过哑得不行,小白瞪他一眼,“这么奇怪干什么?我不能来吗?你吊着一双木乃伊手臂都能杵这儿,我一手水果一手鲜花比你强一万倍!” 江明远笑,以前哪知道小白是这么伶俐可爱?就象一个调皮却懂事的弟弟,而且那么坚强那么善良……让人疼爱,却不知该从哪儿疼起? “阿冉呢?”小白四面张望。 江明远微低了头,一脸颓丧,“我以为他只是不见我,可他说了,也不见你。” “为什么啊?”小白惶急。 江明远欲言又止,把小白带到外面的花园里才说:“你不要怪他,也许就象我没脸见他一样,他对你……” “你乱说!”小白嗔目,眼眶却发红,“阿冉不会不见我的,他只是心情不好,而且……”小白咬了咬唇,“我其实不该来,这样,对阿冉不好,我走了,你找人把水果和花提进去,别跟他说我来过,以后……别跟他面前提到我,我不是他的朋友,什么都不是。” “小白你等等!”江明远追上去,因为吊着膀子,没办法伸手挽留,其实也留不住,除非阿冉想见小白,否则留不住。 小白是哭着走的,忍不住啊,要不是真的伤心难受,哪个男人会在大白天这么哭着走?就连路边的小孩都在羞他,可是有什么办法?就是忍不住啊!我到底怎么了?只是因为被阿冉拒绝了吗?还是因为被杜绝了?被那个人,以结婚的方式,杜绝了! 这要算是被爱情和友情唾弃了吗?为什么要搁一块儿啊?都说长痛不如短痛,可这短痛也未免太痛了,还一下就来俩?天哪上帝,我是有多招人厌?有多令人恶心! 小白擦去脸上的泪,因为已经来到一个公车站牌下,而且等车的人不少,再这么擦眼抹泪的,恐怕公车师傅会拒载呢!已经受不起了,事不过三,坐个公交都被拒绝的话,简直可以去死了! 小白一直坐到终点站,跟人打听了去火车站的公交路线,然后转车去了火车站,买了回程票没等几分钟就上了车,因为是站票,所以只能蜷在过道里,听两个男人各自抱怨自家老婆,一个说老婆管钱太厉害,另一个说老婆成天疑心他,小白听得想笑,脑子里自动把他们说的老婆置换成尚远的老婆,想像着尚远将来也会这么跟人抱怨,那场景肯定精彩极了,因为尚远说话挺毒的,不过也挺逗的,其实是个有幽默感的男人,不错的男人呢……要结婚了啊,那个不错的男人! 小白在心里叹气,抱了包当枕头打算睡一觉,看着包又觉得挺幸运的,要不是认识尚远这样的人,恐怕没人在经历了那样的事之后,还能一一找回自己的东西,而且,尚远挺细心的,非但找回了被那些人没收的手机,就连落在酒店房间里的毛巾都替他收进了包里……这么细心的男人,不管谁嫁了他,都会幸福得没有一丝怨言吧……怨愤这么好的男人,一定会遭天谴! 小白打了个寒颤,反省自己是否怨愤过尚远,似乎有过怨,没有愤,可是为什么怨?别说理由,就是立场都没有!再说凭什么怨啊?人家不计回报帮了这么大的忙,还贴钱给你治伤瞧病,最重要的是,还亲自来解救你!是亲自来啊!你忘了他的表姐表姐夫是怎么跟他苦叫哀求都没得到他一丝回响吗?而你只是在心里祈求就得到了他的回应,你差不多是命运的宠儿了,知足感恩吧,方小白!否则真的会遭天谴! 嗯嗯!小白在心里连连点头,告诉自己,从现在开始,要真心地祝福尚远,因为,这才是真心的爱。 第 28 章 尚远木着身子,冷着脸,虽然这无损他的俊美,但是跟周边情形极不搭调,因为这是在拍婚纱照,不是在为遗像作准备…… “笑一个,新郎请笑一个!”摄影师满脸汗水,重复着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的话,实在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让这个帅得没天理的新郎稍露笑颜。 夏静也急得丢了淑女形象,叉腰大吼,“你笑一下会死啊?” “如果会,你愿意当寡妇?”尚远飘了这一句,走到窗边的沙发上坐下,点了一支烟悠闲地抽着,歪头跟身边的秦然抱怨,“这是要弄多久啊?无聊死了!” 秦然抿了抿嘴,起身去跟摄影师交涉,夏静显然也拍累了,提了裙子坐到尚远身边,默了好一阵才嘟了嘴说:“你是不是后悔了?” “什么?”尚远明显心不在焉。 夏静嗔他一眼,“你后悔跟我结婚了吗?” “我们结婚了吗?”尚远笑,然后冷笑,“比这重要的事,我都没后悔过,何况,今天这个事,不叫事。” “那是什么?结婚都不叫事,还有什么算事?”夏静红了眼圈。 尚远轻笑,“不被我计划的,都不叫事,今天是叔叔叫我来的,不在我的日程安排里,你觉得我会当个事?” “尚远!”夏静低吼一声,泪水出了眼眶,又怕花了妆,赶紧拿过纸巾来擦,憋了哭腔说:“你心里有别人吧?” 尚远笑起来,“别说傻话了!能被我放在心里的,就不是别人。” 夏静呆滞,脸却无端地红了一下,实在的,尚远刚才的声音温柔得能化了人的心,可以想像,假如能被尚远放在心里,又会被他如何温柔宠溺? “远远哥,你……有一点点爱我吗?”夏静问得极小声,因为她很心虚,虽然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尚远,但是之后便被各种利弊所左右,最初那一眼的钟情也就失了纯真,致使她根本不敢提及感情,但不表示她没期待,就算婚姻已经被套上交易的外壳,内里,她依然期盼着夫妻的和睦恩爱。 尚远毕竟不是真正的冷血,他当然明白夏静心里那些曲曲拐拐,只是他无心关注,如他所说,这场婚事不在他的计划,他只是随便配合一下,免得那位自持有功的叔叔在他耳边叨叨不停,一个字,烦! 夏静见尚远不答她,以为是自己说得太小声,尚远没听见,于是稍大了声说:“你有一点点爱我不?” “什么叫一点点?无关紧要的人,我看了也是没看,哪来的一点点?” 尚远说着就笑,夏静白了一张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突然站起来,并突然哭出声,“不结了,我不结了!” 夏静往门外跑,却被裙脚绊了一跤,吓得影楼的一众人连忙去扶,秦然则一个箭步挡在自家老大身前,不为别的,实在是老大有点不厚道,怎么可以那么明显地闷笑呢?都闷了,就不能闷得隐晦点吗? “大哥,摄影师说……” “管他说什么,走吧!”尚远径直出了门,秦然紧随其后,背景音乐是夏静歇斯底里的哭声——“尚远!我恨你!我不要跟你结婚了!你会后悔的!” 尚远坐进车里还在笑,秦然一边发车一边有些郁闷,“大哥,我觉得你还是稍微注意一下……” “怎么了?”尚远莫名其妙。 秦然嘟咙,“我能挡住你的笑脸,挡不住你的笑声,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是吗?”尚远侧头想了想,最终结论是,“阿飞你得加强素质锻炼啊!精神抵抗力都显弱了,就那么点场面也能触及你的神经,还是不好意思的神经,错乱了吧?没事的时候多反省一下,不然放你几天假,你找个地方面壁去?” “不用了大哥,我觉得现在好多了。” “嗯。”尚远压制着一个哈欠应了这一声,秦然不由往观后镜里看了一眼,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出刚才收到的消息,毕竟老大这半个月来都很累,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所幸一切努力和辛苦都获得了可喜的成果,只是刚刚收到的这个消息实在不讨喜,虽然无关公务,但正因不是公务,才会令老大不爽吧?如果老大能象处理公事那样处理私事就好了。 “大哥,你想在哪儿见小白?” 尚远原本靠在椅背上的,一听秦然这话,不由立起身子,“你这意思是说派去的人没接到小白?” “是。” “得有多能干才会接个人都接不成?”尚远愠恼,又觉得不该冲秦然发火,平了气息说:“有人看着没?” “有的,回报消息说,小白从医院打车去了戒毒所,在门边买了水果和花,进去只跟江明远接触过,然后在花园里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哭着出来坐了公交,现在人在回来的火车上。” “嗯。”尚远靠回椅背上,闭了眼说:“小东西太不让人省心了!我都要结婚了,他还跑去守着别人哭!枉费我那么罩他,一点良心都没有!养不家的东西!” 尚远咬着牙骂,却句句都是哀怨,秦然哭笑不得,心里却响起一道警铃——老大对那小孩,恐怕不是一时兴趣,而是…… “大哥,今天这么一闹,朗叔那边怕是要急了,恐怕晚上就会来开你的批斗会,所以小白那边是不是暂时搁着,省得风口浪尖上有个闪失……” 秦然略了后面的话,静静等着老大的示下,尚远似乎睡着了,半天才轻叹了说:“也行吧,只是不许再随便搁着,我说了罩他的,却罩出邱浩那样的事,阿飞你说,这么多兄弟,还有门下这么多人,有哪个被我罩着还能让人搞成那样?你刚才说,我在影楼弄得你不好意思,可你知道吗?我在医院守着小白醒来的时候,才真是有点不好意思,幸亏他只是我罩着玩的,那要是我兄弟,或是拜在我门下了,我该拿什么让他安心跟我,安心被我罩?” 秦然听得难受,也十分羞愧,除了沈瑜,他是老大身边最亲近的人,却没周全到位,使得老大发出如此丧气的叹息,他实在太不称职! “大哥,小白那边我会叫手下的兄弟去照应,不会再象以前那样随便派给一个门人了,你要是不放心……” “我什么地方让你觉得我对你不放心了?”尚远微怒,但也明白秦然是引咎自责之下才会失言,于是拍了秦然的椅背一下,“你这家伙有时也太矫情!我不好意思我的,你先前的不好意思我也没管啊,真以为我不知道你臊什么?不就是觉得我当众笑一个女人太没风度吗?你跟我十多年,第一天知道我不是绅士啊?再说你以为你就很绅士?跟只箭似的冲过来,人都以为你要去扶摔倒的女士,结果呢?那么大义凛然地守着你的大哥就不动了,很绅士吗?我都替你不好意思!” 尚远边说边笑,秦然在前头咬了唇笑,这时手机响了,是秦然的,尚远见他瞟了一眼却没接,于是又开笑,“我打赌是邱家大小姐打来的,你如果绅士,现在就接起来!” “等我遇到真正的淑女,我会绅士的,保证不会丢了你的脸。”秦然难得跟自家老大调侃一回,实在是心里有憋屈,不是我不接啊老大!要不是你发过话,你以为我不想跟邱家人解释清楚他家大少是怎么开罪了咱们?你一句不准解释就完了,我这里天天遭受邱家的电话骚扰啊! 秦然在前边腹诽不断,尚远在后面窃笑不已,却突然伸手拿了秦然的手机,秦然微愣,随即含起微笑,果然听老大很不绅士地骂起了邱家大小姐。 “我是尚远,你弟弟的事不许再问,现在、立刻、马上,给我闭嘴!想哭你弟弟之前,最好打电话问一下你父亲,他如果准你哭一个伤了尚家人的人渣,你可以直接哭到我面前来,我会让你哭个够!” 尚远挂了电话,冲着秦然的后脑勺呵呵笑,“你就是太绅士了才会被女人烦个不停,不绅士又怎样?老太爷绅士了一辈子,还不是被人砍得七零八落,那就是绅士的结果。” 尚远说完继续闭眼假寐,秦然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干爷爷那种死法,真的让人难以接受,风光风度了一辈子,末了却是被一个女人主导着砍成那样,干爷爷泉下有知,恐怕也会后悔曾放过那女人,就因为那女人哭得花容惨淡吗?为了一个女人的泪水,却付出了血肉模糊的代价,这还不算,最令人愤怒的是,竟是老大来背这黑锅,仅仅因为干爷爷之前约了老大吃饭,而老大迟到了五分钟,这五分钟成就了女人的阴谋,也让老大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说,黑道有风险,绅士需谨慎。 第 29 章 尚疏朗听夏静哭诉了尚远在影楼的恶行,当着夏家二老,他没有十分维护自家人,但也不曾过分自批,不管怎样,哪怕只是尚家养的一只狗,一盆花,都不会允许外人来指责批判,更别说是他早年扶持过的人。 夏静反复申诉,怨言重复不断,尚疏朗开始觉得烦躁,夏家二老敏感地察觉到了,频频跟自家女儿递眼色,夏静却似乎铁了心,一昧哭闹着不肯嫁,二老急了,什么事都能黄,这桩婚事不能! 夏老太带女儿下去安抚,夏老爷子苦了脸跟尚疏朗解释,“静儿平时不这样的,可能天气热了,难免影响心情。” 理由太过牵强,尚疏朗微微皱眉,最终摆手作罢,“他们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处理,我替阿远选中静儿只是因为他们八字很合,倒不是我迷信,只是有的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举头三尺有神明,敬畏点总没有错。” “是这样的。”夏闻礼笑而认同,却有些不放心地说:“年轻人难免浮躁一些,平时小打小闹也没什么,就怕大事上没个稳准,尤其男人,场面上还是要稳住才行啊,我就是担心……” “没必要,尚家人一言九鼎,现在说不结婚的,不是我们阿远吧?” “是是是,静儿毕竟是女孩家,闹点小性子无碍大局,随便哄哄也就过去了。” 尚疏朗嘴上嗯了一声,心里忍不住冷笑,要不是你家这小妮子是你跟那女人生的,我会同意这门亲事?还想要我尚家人来哄着,不知斤两的东西! 夏闻礼此时心中也有怨愤,要不是这门亲事可以庇护门庭,谁能忍受一个太爷脾气的女婿?说什么八字神明,鬼晓得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但是只要静儿嫁过去,迟早端掉你个老东西! 两个老头心思各异,虚礼客套一番散了场,夏闻礼这边忙着亲自去规劝女儿,尚疏朗那边则是去了芳源会馆,于是秦然预料的批斗会提前到来。 尚疏朗进门的时候,尚远正跟沈瑜在饭桌上抢一块红烧肉,秦然一手按着碗筷免受殃及,一手在接电话,当然,这个场面是特意为尚疏朗准备的,之前三人正抓紧时间边吃边说事,知道尚疏朗来了,忙各自开演,管他信不信,总之从傀儡到傀儡的手下,都最好有个傀儡的样。 尚疏朗在门边轻咳一声,三人同时回头,随即各自守起规矩,尚远起身把叔叔迎进门来,沈瑜放下碗筷亲自去泡茶,秦然挂了电话站到一边。 就这样还不能让老辈子满意呢,沈瑜做了第一个炮灰,双手送上去的茶被砸在地上,头垂得再低也吃了一嘴巴,接着就被老辈子一顿黑风丧脸的骂。 “把子兄弟也要讲究位份高低,你只是阿远的拜把兄弟,不是尚家收进门的干儿子!以前不训你是因为你没掌事,如今主着内部那么重要的层面,还由着你嬉笑玩闹的没个分寸吗?有人说你不堪重任,我一直没当回事,现在看来倒不是没一点缘故!” 尚疏朗一口气骂到这儿,转向秦然,“你一向稳重成事的,怎么越大越不成器?当真顶着个保镖的虚位就忘了身为尚家干儿子的本分了吗?你干爸要是活着,也由着你这么虚位假应?小时候都能理个轻重主次,如今连个基本的样都没了!糊涂混帐!” 挨骂的两个都喏喏点头,尚远在一边耳聋眼瞎似的,继续吃他的饭,反正老头骂累了总会歇下来,趁这机会吃顿正经点的饭要紧,刚才尽说事去了,秦然还好些,他和沈瑜甚至没动筷呢,可怜沈瑜饿着肚子吃耳光,越来越不象话的哪是我的兄弟?叔叔你老人家才是越老越没个样,最少学学其他老辈子,退位下去养花喂鸟,争个贤名不说,逢年过节少不了年轻一辈上供拜礼,面子里子都有了,最后还能颐养天年呢!可您还不乐意,我都不好意思说您了! 尚远边吃边在肚子里笑,差不多的时候,尚疏朗那边的训斥终于结束,转朝尚远这边开始了恨铁不成钢的训戒,都是一些尚远听得耳朵起茧的啰嗦,尚疏朗也不嫌麻烦,还是那么苦口婆心、谆谆教导着,尚远也还是那么虚心接受、屡教不改的样。 秦然和沈瑜都对这种场面习惯得生了厌,也很佩服老大装傻充愣还能一脸沉重,每次听到老辈子说了一个我是为你好,他们就会看到老大痛定思痛般,却也木头人一般地重重点头,最精彩的是点完头就会抬起一双茫然无神的眼睛,看似无辜,其实是很无聊地看着他的叔叔,很真诚地表达着这种眼神的潜台词——您老刚才都说了些啥?我忘了听哎! “好了好了,我也不想老是说你,可是阿远啊,你自己要知道分寸,叔叔是为你好,你别总是点个头就完了,看我干什么?快点把汤喝了,有正事要说!” 尚疏朗言毕长叹,一派长者忧心,尚远当他是啰嗦给累的,递个眼色给沈瑜,却被秦然抢上一步,重新给尚疏朗奉了茶,谁知老头又不满意了,“还是沈瑜泡的好。”嘴上这么说着,还是喝了。 秦然暗里咬牙退到一边,忍不住暗骂,可恶的老家伙,小瑜儿泡得好,你还砸了又甩他一耳光!我真恨不得……恨不得…… 尚远微瞟秦然一眼,秦然这才觉得牙帮酸疼,也才发现沈瑜冲他很温柔地笑了一个,这说明小瑜儿极度不爽,秦然微低了头,心内万千滋味化作暗里长叹。 尚远三两口喝好汤,坐到尚疏朗对面的沙发上,“叔叔是为夏静的事来的吧?不过起事的不是我,否则倒是该我有个交代,还是说,她那边有交代了?” 尚疏朗摇头,“这又不是场面上的事,还需要有个交代才能了结,静儿只是个小女子,她不懂事,你可以教她,你要是觉得她不堪匹配,咱们倒是真要给人家一个交代了。” “那不一样吗?我说的交代就是这个意思啊!现在是她不嫁,我还能强逼强娶?也不值啊是不是?” 尚疏朗皱眉,显然不满意尚远最后那话,“你要是不想结这个婚,那就不结吧,到底是八字婚姻,你们年轻一辈也没人信这个了。” 尚远抿嘴笑,含一支烟在嘴边,带了点痞子气,说:“叔叔这一辈信的人也不多嘛,我听说有人为了八字婚姻闹得家破人亡的,到底是哪家哪辈的事呢?叔叔知道不?” “这种事哪家哪辈都可能有,咱不管别人家的事,说说你自己的想法吧。”尚疏朗笑得慈祥。 尚远装得天真,“我的想法嘛……与其配八字,不如配三个字,千金难买我乐意,我就想配个我乐意!”尚远说到此处笑得温柔又邪魅,“有这么个人,我挺乐意的,出身什么的就不说了,活得也不是那么风光,可是不知怎么的就让我看上眼了!” “是吗?”尚疏朗抿了一口茶,却重重地放下茶杯,悠悠地说:“是个什么人竟能让你看上眼还乐意了?” 尚远笑得羞涩,完全不管旁边两个兄弟一身鸡皮疙瘩,少男情怀般咬了咬唇,说:“那是个美人,大着肚子都那么美……” “什么?”尚疏朗大惊失色,“你……你竟然随便就让人怀了尚家的骨血……” “不是我的啊!”尚远扁了嘴说:“是一个叫什么苏子还是梳头啊?阿飞,那小子叫什么?我给忘了!” 秦然努力崩着脸,说:“大哥你没记错,只落了一个字,是苏子越。” 咣铛一声,是尚疏朗的茶杯掉在了地上,沈瑜忙上来拾捡,却被尚疏朗一脚踩在手上,看似老人家手脚不利索的失误,其实尚远三人都知道老家伙是故意的,因为苏子越是老家伙的私生子——尚疏朗的八字老婆生前守活寡,死后空棺下葬,非但尸身,就连死因也没个清楚,甚至娘家人也陆续死得不明不白。 这就是尚远刚才说的八字婚姻家破人亡,现在话锋直指尚疏朗苦寻多年的儿子,也是他与心仪女子所生的骨血,这让尚疏朗如何不惊?却只能故作失误,伤了尚远的人,以此泄愤。 沈瑜没事人一般收了碎片出去,一路滴血成串,看得秦然心火怒旺,却只能淡然无视,尚远也是淡然一笑,“没事的叔叔,你又不是故意的嘛,再说那点小伤他都经不住,才真是成不了什么事,倒是叔叔有没有划到脚?” 尚远说着就蹲到尚疏朗脚边,作势要给叔叔查看,尚疏朗一把托住,“没事的阿远,人老了就是这么磕磕绊绊,这条腿上又有旧伤……” “我知道的,当年为了我爸,叔叔才会落下这腿疾,我让人对症配了一种药水,睡之前热敷一下,听说效果很好,阿飞去拿来,等会儿给叔叔带回去试试,要是真有效,我还让人配来。” 尚疏朗笑而点头,等秦然出去之后,他才抚了抚尚远的背,“好孩子,叔知道你有孝心,但你若真有孝心,就该以尚氏血脉为重,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你刚才说看中了一个有夫之妇,而且怀着……他人的骨血,这岂不是胡闹?” 尚远似是而非地嗯了一声,反正目的已经达到,往下也没必要演得那么精细了,只要让老家伙知道有这么个事就行,往后是个什么剧本,要些什么人参演,那是老家伙需要考虑的事,他没必要跟着费心,只需随着老家伙见招拆招、见子打子,玩个大家尽兴就好! 第 30 章 小白昏天黑地到了家,绝想不到在门边就遇上了熟人,东子却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开朗,一直闷着,随小白进了屋也不说话,小白忙着清洗旅途的风尘,也没问他来干吗,两人就这么一个闷在沙发上,一个进了浴室。 小白洗澡出来见东子还那样,只好进厨房煮了两碗面出来,东子倒不客气,比小白还吃得快,小白愣了愣,直觉这人会不会从早上等到了现在。 “你啥时来的啊?” “不久前,大概你到站我就到你门边了。” “哦。”小白顿了顿,收起吃好的碗,去厨房倒了水出来,递一杯给东子,“你好像挺累的,是不是……你们大哥怪你了?” “不是,我没事,你睡一下吧,晚上要出门吗?” “咦?”小白有些莫名,“我也不知道啊,有事就出呗,没事肯定呆家里啊,怎么了?” “没怎么啊,就是问一下你的安排,我好随机行事!” “是……是吗?”小白干笑两声,走到卧室门边又折了回去,“东子哥,你是来监视我的吧?我又犯什么事了?” “啥?”东子瞠目,想了想,苦笑了说:“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坏人?还是你不相信我,觉得我做事不妥当?再不然就是……”东子恍然大悟一般,“你不会压根不知道我是大哥派来的吧?” “要不然呢?”小白翻个白眼,气呼呼地往沙发上一靠,“我人就在这儿,要怎么着的你们随便吧!我又没说要去闹事!他结他的婚,我过我的日子,至于派人看着我吗?我象闹事的人吗?他不相信我是乖乖的,可我跟他一直很乖好不好?还是黑社会呢,结个婚都怕我这种小人物去闹场,我至于吗?他又至于吗?” 小白气晕了,抓起东子的水一口喝干,完了才发现,腾地一下就红了脸。 东子被小白弄得莫名其妙,见小白羞得捂了脸,顿时好笑起来,“你误会蛮多啊!不过我的任务就是保护你,这段时间可能要烦扰你了,出门之前请一定要告诉我你的行程,最好能提前告知,如果可以,我希望掌握你的电话……” “尚远呢?”小白打断东子,人也坐得笔直。 东子的思路一时没跟上,愣了愣才说:“大哥在他该在的地方啊,怎么了?” “他……”小白咬了咬唇,眼里都有泪花了,吸了吸鼻子说:“他有没有好好的?” 东子一脸奇怪,愣愣点头,见小白还是咬唇看着他,心里一下就明白了,有些好笑地拍了拍小白的肩,“你想多了,真的,我就说你误会蛮多嘛,先是误会大哥怕你闹场才派我来,接着又误会出事了才叫我来保护你,说真的小白,你整个就一脑筋急转弯啊!正常人不是这思维好不好?” “我本来就不正常。”小白嘀咕,脸更红了,回想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啊,一般人会理解成我有去闹场的打算吧?至于后头的误会,一般人都会觉得我挺自恋吧?他要真出了什么事,按我的误会,他也不可能既怕我闹场又担心我受他牵连了有危险,但是担心我闹场必须有个前提好不好?除非他知道我爱上他了……他知道吗?不知道吧?或者知道,但是知道和相信是两回事啊,除非他相信我真爱上了,不然何必担心我闹场……怎么,一直在想闹场? “我不会去的。” “去哪?”东子奇怪之极。 小白反倒奇怪地咦了一声,然后破罐子破摔,一字一顿地说:“我、不、会、去、闹、场,坚决不!打死也不!反正我不会去!” “没……没人逼你去啊。”东子郁闷。 小白又气又急,“怎么没人?方小白逼我去!” “哈?”东子呆了一下,随即大笑,笑着笑着就蔫了,瘫在沙发上说:“你挺爱我们大哥的,大哥对你也挺好,这要算两情相悦了吧?挺好的,我就挺惨。” 小白本想抗议他所谓的两情相悦,只是见他跟以前相比,简直是两个人,大概是感情受挫了吧。 “他还没接受你吗?” “不知道。”东子笑了一下,“我连他现在去了哪儿都不知道。” “是……是吗?”小白不喜欢苦涩又无奈的东子,也找不到安慰的法子,只好陪了干坐着,手机却提示有短信,内容只有六个字——肖海青在青海。 “莫名其妙!” “什么?”东子从小白拿起手机的时候就开始警惕,见小白要删短信,忙伸过手去,“给我看看,越是莫名其妙的东西,越值得注意。” 小白撇嘴,“不早说,删都删了!” “内容总记得吧?”东子有些恼,总觉得小白是在质疑他的能力。 小白当然没有,但心里不爽是真的,因为确定了东子的到来不是因为尚远出事的缘故,那就是来监视他,不准他去闹场,暂且不论尚远这么做的原因,总之目的就是不准他出现在婚礼现场,这已经足够小白不爽,哪怕他没打算去闹场。 “莫名其妙的短信谁会记啊?”小白起身,打算去睡觉。 东子张了张嘴,一直盯着小白进了卧室,才把捏得死紧的拳头砸在沙发上,真是伤人啊这个朋友,我可是诚心实意来的,就算你不相信我,起码给个机会了解一下我啊,连个机会都不给,跟海青一样,真是伤人! 小白听东子在外面捶得呯呯响,虽然不是他的沙发,但是捶坏了总要给房东交代吧?到时肯定要出钱赔偿,虽然江明远不一定会要求,但我还是要赔啊!我又不是大富翁!小白呼地拉开卧室门。 “东子哥你行行好吧!这不是我家,我帮人看房子的!” “知道了,砸坏了我赔!”东子明显说气话。 小白顿了顿,坐到东子旁边,“你到底怎么了?在门边就觉得你不对劲,其实我没资格问,只是……你假装我有资格,行不?” “不行,你没诚意,我不交你这种朋友,打一开始我就拿实心对你,我不会拐弯抹角,想结交的哥们,我都是用心对待,搞不成你说的假装,别说你,就是大哥也不会派我去做逢场作戏的事,因为我直!” “嗯。”小白羞愧得不敢抬头,却鬼使神差崩出一句,“你不直。” “你说什么?”东子瞪圆了眼,拳头又捏得死紧。 小白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一下,见东子愤怒的表情换成了受伤,立刻觉得自己反应过度,忙往前凑上去,“东子哥你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说你不直,因为……那个……就是……” “对不起,我吓着你了,我不是故意的,你别怕,我错了。”东子双手按在小白肩上,既诚恳又着急地看着小白。 小白使劲点头,脸上是笑容,眼里有泪光,“错的是我,东子哥你没有错,你说得对,我不实心,也解释不了为什么不实心,但我还是想跟你是朋友,可以吗?” “本来就是啊,不然我干吗怕吓着你?”东子哈哈笑,俊朗的脸上仿佛洒开一片阳光。 小白羡慕极了,拥有这种笑容的人,心胸该有多坦荡? “东子哥,你喜欢的那个人一定也喜欢你的笑容,你去找他吧!不管他在哪,你去找!” “我找不到。”东子垂了眼眸,苦笑摇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躲我?因为他不接我的电话,不回我的短信,他甚至没让任何人知道他的去向,我想,是我吓着他了,因为那天我急了,他老不理我,我才在电话里乱说了一通,可我是烦得不行才那样的,其实也打算去他那儿吃饭再睡觉,谁知我办完事去找他就不见人了,我是真吓着他了吧?不然他不会走得那么急,当时都快零点了,他简直当我是鬼,我吓坏他了……” 东子越说越丧气,小白除了跟着叹气,其他又能怎样?但是不说点什么不够朋友吧?虽然不知道朋友间都是怎么相处的,但是也许就象谈恋爱……当然我没谈过,只是也有谈朋友这种说法吧?那都离不了一个谈啊! “东子哥你别难过,也许他只是出去散心,就算是你吓着他了,但是也说明他在意你啊,不然何苦连夜离开?走得急,说明他心里乱,为什么乱?因为你啊!我是这么觉得的,你说呢?” 东子半天没反应,只是眼睛越瞪越大,眼里越来越有神采,突然揽过小白紧紧拥了一下,“好哥们,真让你说对了!肯定就是你说的这样!绝对是!错不了!等海青回来,我一定要让你们认识,你们简直是一路人,不做朋友太可惜了!” “嗯嗯!”小白笑眯眯点头,先前因为东子的烦恼而跟着崩紧的神经也开始放松,随即是旅途劳累的困倦,于是掩着嘴打了一个哈欠,安排了东子睡觉的地方,这才再次去了卧室。 实在太累了,头才碰到枕头就开始迷糊,却总有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在脑子里闪啊闪,真是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 小白嗖地坐起来,随即拉门冲到客厅,一把抓住刚洗澡出来的东子,“肖海青在青海!是不是你的海青?” 东子整个人都呆掉了,半天才发得出声音,“我的海青是叫肖海青,你怎么知道的?还知道他在青海?” “有人给我发短信啊!就是那个莫名其妙的短信啊!” “号码多少?” “不……不记得了。” “嗯!”东子一脸凝重。 小白有些害怕,“你不生气吗?我不是故意的,先前不知道短信说的是你的人……你……要不要去找他啊?我……对不起啊。” 小白一边说一边往卧室里退,东子原本跟了一步,最后反倒不敢动了,哭笑不得地说:“我们是朋友好不好?海青怕我,你也怕我,我到底是干了什么啊?你要是真的怕我,我会自己跟大哥请示换人,都说是朋友了还这样,真是伤人!” 小白无语了,心想,我又不知道朋友间不能害怕嘛,再说我没交过朋友,一交就是黑社会,正常人都会怕的好吧?还说我不是正常人,到底谁不是啊? “东子哥,我不怕了,你拳头松开好不好?睡觉之前不要太紧张了,会影响睡眠的,我很高兴你来保护我,但我还是建议换人,因为我觉得你最好去一趟青海,毕竟你们的……工作性质不一般,跟你们有关系的人也会多多少少不一般,那个……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嗯,明白!”东子爽朗应答,上去拍了小白的肩一下,“你放心,我理解你为什么怕我,慢慢来吧,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朋友也不是上下嘴皮一搭就成了,反正我会让你觉得跟我做朋友,值!” “嗯嗯!”小白感动得要哭了,揉着眼睛回了卧室,倒在床上,脑子里很快一团浆糊,跌进一个白玫瑰婚礼的梦里…… 第 31 章 东子第二天就去了青海,前来替换的人是个比小白瘦弱,甚至比小白还矮,甚至…… “请问……您成年了吗?”小白问得很小心,同时有些懊恼之前没跟东子打听来的会是什么人,甚至名字都不知道。 “我十八了,需要看身份证吗?” “哦。”小白觉得有点尴尬,见对方真的要拿身份证,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就是好奇了问一下的,真没想到……您都十八了啊,呵呵。” “我叫秦宵,要么叫我的名字,要么叫我宵哥,不要称您,我是十八,不是八十。” 秦宵酷着一张巴掌小脸,清清秀秀的小模样凶起来根本象小孩闹别扭,小白忍来忍去到底没忍住,笑了说:“我二十一了,要我怎么叫你哥啊?你该叫我哥才对!” “你这样的,也想当哥?”秦宵面无表情,声音不显任何情绪。 小白却有些难受,勉强笑了笑,“那我叫你的名字吧,我现在想出去买点东西,可以吗?” “走吧。”秦宵拉开门,小白感觉自己象个囚犯,虽然很想打电话拒绝这所谓的保护,但是会惹怒尚远吧?还是算了,明天一过,他总该放心了吧?先前还以为他怕我去闹场,其实真的是我误会了,他只是不希望我这样的人会很不识相地出现在那样庄重而圣洁的场合,会令他蒙羞的吧?甚至会被人当场耻笑,成为他名声上的污点……难怪父亲曾说,即使年少,也不要放任荒唐……尚远,我是你的荒唐…… “我不吃辣。” “咦?”小白看看秦宵,再看看手里拿起的辣酱,“这个……我给自己买的。” “我没说你给我买,我只是告诉你,我不吃辣。” “哦。”小白把辣酱放进购物篮,心里有些想笑,还是觉得秦宵再酷都象小孩撒娇,其实也不算大人,才十八呢,却已经是黑社会了,比起十八岁第一次卖身的我来说,他更需要关爱和疼护,黑社会啊,更容易死掉…… “你喜欢吃什么?”小白笑问,是真诚关心的笑。 秦宵依旧面无表情,声音还是不带一丝人味,“炒鸡蛋,蒸鸡蛋,煮鸡蛋。” “都……都是鸡蛋啊?”小白简直怀疑是秦宵的恶作剧,咽了咽口水说:“没别的了吗?” “秦然只会做这些,有没有别的,你去问他。” “哦。”小白低头笑,从架子上取了一板鸡蛋,回头见秦宵似乎在数鸡蛋个数,忍了笑说:“够吃的,家里还有。” 秦宵不语,别开眼睛看向别处,小白当他是害羞,等发现秦宵的耳根真的泛红时,小白差点笑出声,忙掉头去别的货架。 终于买好东西,两人出了超市,小白希望秦宵能帮他分担一个袋子,秦宵一直面瘫的脸终于有了一丝变化,眉尖微微跳了跳,小白直觉他生气了,果然听他放沉了声音说:“我的任务是保护你,不是你的佣人。” “是是是。”小白点头哈腰,心想,我是你的佣人行了吧?宵少爷屈尊保护吾等贱民,简直天恩浩大! 小白忿忿,谁知侍候宵少爷用了午餐后,宵少爷莫名其妙来了一句,“遇到突发状况,我会扔了鸡蛋。” “哈?”小白完全傻掉,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解释吗?解释为什么不帮我提东西?这个……也是天恩浩大。 小白笑,“晚饭想吃点什么呢?” 秦宵的眉尖又跳了,“我的精力不是用来想那种事的。” “是是是。”小白都懒得笑了,什么叫那种事?民以食为天好不好?你不会吃的吗?再说我那是客气、是礼貌!难道我的精力就是用来专门想吃的?猪都不会这样好不好?人家猪是喂什么吃什么,哪里会去想……也对,你不会想,我来想,你只管吃,我做什么你吃什么,猪啊你! “你下午有什么安排?”秦宵一付公事状。 小白也一本正经,“我要考虑晚饭吃什么。” “嗯。”秦宵点头,“你是就在家里考虑,还是要出去?” “这么重要的事,当然要选个隆重的地方,我打算包个顶层商务会议室。” “请给我具体地址,我好提前安排。” “是……是吗?”小白觉得秦宵不象开玩笑,可是……“那个,我开玩笑的。” “不要跟我开玩笑。”秦宵的眼神骤然犀利。 小白打了个寒颤,崩直了身体,“是,我错了。” 秦宵不语,坐到沙发上,拿出手机一直按,小白十分好奇,拿了拖把到处拖,终于拖到秦宵身后,瞄了眼睛去看秦宵到底在手机上干吗,结果差点气炸——秦宵在手机上写道:这次的当事人是个白痴,笑的时候尤其弱智,唯一优点,会做饭,是熟的。 啊!啊!啊!不在心里如此咆哮不足以泄愤!秦宵你才是白痴!你才弱智!会做饭还是熟的,这也叫优点?跟你笑是表示友好,你是猪头啊不知道这是常识!秦宵你这个大白痴!大弱智! “有事?”秦宵头也没回地问了这话。 小白气得浑身发抖,几乎想把拖把往秦宵后脑勺上招呼,感觉秦宵动了一下,忙退开一点,到底还是怕的,虽然对方又瘦又小,但人家是黑社会啊,惹不得打不起! “我是想告诉你,午休的话,可以去客房,当然晚上也是在客房,我是说睡觉,你……会睡觉的吧?” 秦宵半天不语,似乎是深呼吸一口才说了一个“会”。 小白长舒一口气,进厨房清洗拖把时才觉得自己刚才的话真的很白痴啊!难道白痴真的会传染?不然怎么才跟这人相处半天,自己也变得白痴了? 小白很不喜欢秦宵,简直度秒如年,晚饭后就进了卧室,总之不想看见那张清秀的面瘫脸,更不想听到他死人一样的声音,明明是少年清脆的嗓音,却冷嗖嗖好像地狱刮来的阴风…… 小白寒颤一个,强迫自己不去想客厅里的白痴,可是不想这个,就会去想明天的婚礼,那会是怎样的场景呢?玫瑰花是什么颜色?他会穿白衬衣的吧?总不能黑衬衣黑西装,其实也挺好,他怎么穿都好看,身材好,人又帅,笑起来很美,不笑很够味,随便一个动作都很魅力,不管说什么,声音都磁得性感……尚远,明天的你,会比任何时候都帅吧? 小白冲着天花板傻笑,起身拿了睡衣准备洗澡睡觉,手刚放在门把上就传来敲门声,以为是宵白痴的,谁知…… “尚远?” 小白使劲眨眼,甚至掐了自己的脸一下,很痛,不是做梦!伸手摸了摸面前的人,是真的,不是幻觉! “你……” “我没吃晚饭。”尚远亲了小白的脸一下,然后拍一下,“快点,我饿了。” “哦哦。”小白赶紧行动,出去的时候看见秦然也来了,正跟秦宵说着什么,然后就听秦宵喊了一声爸,小白当场一个趔趄,沙发上的两个人回过头来,小白根本不敢对视,逃命似的去了厨房。 尚远跟进来,扯了围裙给小白系上,手卡在小白的腰部,“怎么瘦了?一会儿陪我再吃点,我买了回味斋的麻辣肉,一起盛出来,我等你。” “好。”小白应得四平八稳,其实身子都快软倒了,直到做好三菜一汤,他仍能感觉尚远的嘴唇碰着他的耳朵,尚远的双手放在他的腰上…… 小白稳了稳身子,把尚远带来的吃食装在盘子里,看着色泽喜人香味诱人的麻辣肉,小白鼻子发酸…… 这人,竟然知道我爱吃辣,竟然知道,我喜欢回味斋的东西。竟然觉得我瘦了……竟然,在结婚前一晚来看我…… 竟然,多情又伤人,到这个地步! 第 32 章 小白匪夷所思,看着晚饭后径直去了浴室的尚远,再看看已经起身要去客房的秦家父子,这是……都要在这儿过夜的意思? 小白奇怪着,恍惚着,却发现自己已经往床上加了一个枕头,甚至找出了润滑济和安全套,这是……有多期待多可悲?然而多可耻! “怎么了?”尚远进门来,看见小白手上的东西时,眉头微皱了一下,随即拉了小白往床上一倒,“我累了,最近都很累。” “嗯。”小白羞耻得想死,赶紧把手里的东西往床头柜里放,却被尚远按住,“我只是累,不是不想做,你来!” “真……真的?”小白欣喜若狂。 尚远嗤笑,“你是有多久没做了?饥渴成这样?我记得你不喜欢在上面的,每次要你自己在上面动,你就一脸别扭,怎么今天求之不得了?那就好好表现,我还挺喜欢看你小腰小屁股扭来扭去的小骚样!” “呃……哦。”小白羞愤欲死!心内狂呼,我没有饥渴好不好?我只是误会了!可是……我凭什么误会?凭我爱你吗?别说只是我爱,就算你也爱,那也绝不可能让我……其实……我不在乎……我只是想以此证明,你是我的。但是就算我在下面,我也不是你的吧?因为你不会要。 尚远的确很累,小白也累,这场性事做得如同苦力,但是就算这样,一个回合下来,尚远还是半闭着眼将小白按在了身下,过程很缠长,长到小白以为尚远就这么动着睡着了,这当然不可能,因为身体深处感觉到了一阵跳动,可惜这只是性欲的发泄,不是爱的喷涌…… “睡吧。”尚远梦话似的低语,小白苦笑,但仍乖乖听话,任他抱了,任他还在自己体内,任他……婚前这一夜的荒唐。 小白几乎是睁眼到天明,听到客厅似乎有动静,忙轻推尚远,“起来了!快点起来!要迟到了!会来不及的!” “闭嘴。”尚远迷糊出声,小白急得坐起来推他,“你快点醒啊!真的要迟到了!我求你了好不好?” 尚远皱着眉头睁开眼睛,状似苦恼地看着小白,“你胆量渐长啊!嗯?” “不是啊!你要迟到了!” “老师点名还是上班打卡?我几百年不睡一次懒觉,你倒充起周扒皮来!想死还是不想活?” “不……不是啊,我就是担心你去晚了,人家会觉得……” “人家觉得怎样对你很重要吗?我就觉得困,你赶紧想办法让我再睡一觉,瞌睡都被你吵没了,给你三分钟,我要睡着!” “我知道你困,可是……”小白不敢说了,尚远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估计真的会杀人,小白赶紧替他盖好被子,手在被上轻拍,嘴里哼哼,“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啦啦啦啦啦啦……” “打住!”尚远笑,一把将小白拉进被窝,揉进怀里,狠狠亲了一下,指头点着小白的鼻子,“不知好歹的东西,半点良心都没有,我累得半死了还跑来看你,你却连个好觉都不给我,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学生,出来卖的大清早喊迟到了,你是卖早点还是卖早报?” 小白笑,生硬的笑,垂着的眼眸却慢慢抬起来,有些悲哀又有些欣喜地看着尚远,“你真的不急吗?我为什么这么急?真的尚远,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急?” “你尿急还是性急?”尚远呵呵笑,手慢慢往下,抓了小白的下面,听小白一声惊叫,顿时大笑起来,“还真是急了呢!你是要我抱你解决呢,还是抱你去解决?” “不……不是……”小白语不成调,原本是有些尿意的,被这一番撩拨,变得不单纯了,身子不自主地扭动,蜷在尚远胸前的手都快放不住了,感觉尚远真的要来,小白慌了,双手推在尚远胸上,“不能再做了,你今天结婚,你忘了吗?” 小白几乎是带了哭腔喊出这一声,尚远愣住,神色慢慢凝重,连眼睛都微微眯了起来,小白喊了那一声就没敢看尚远,现在却只凭感觉就知道尚远绝对要杀人,但是为什么呢?一点没觉得害怕,反而有些期待——现在死了最好,因为死在他手里,死在他累极了还跑来看我的日子里,死在他还不属于别人的这个清晨,这是我的幸福,之后,才是他的,以及她的,我却自私得不愿祝福。 “小白,”尚远半卧起来点了一支烟,“你好好看着我,老实回答我的话。” “好。”小白出了被窝,就这么跪在床上,小狗似的看着尚远。 尚远却没看小白,眼睛盯着手上的烟,“你说过你很怕黑社会,现在呢?” 小白怔住,半天出不了声,见尚远开始皱眉,忙诚实回答,“怕。” 尚远沉沉地呼了一口气,声音更沉,“答我的话,不许犹豫,不许多想。” “好。”小白闪着泪眼点头。 尚远瞟了小白一眼,目光重新落回烟上,“你那次去那家咖啡店,是有意的还是无意?” “无意。”小白答得很快,接着却抽了一口冷气,“啊不是,我是有意的。” “到底有意无意?同样的问题我不会问三遍。” “是。”小白又是泪水又是冷汗,伸手一并抹去,怔怔看着尚远,“我没有撒谎,我只是没表达清楚,因为我不是特意要去咖啡店,之前在会馆门口走了几遍,被门卫看得厉害了,我才躲进咖啡店的,所以都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要说有意,之前根本没打算去,要说无意……” “行了!”尚远嘴角抽了一下,掐灭烟,定定地看着小白,“你在咖啡店里哑巴似的说了什么?” “你不知道?”小白不可思议。 尚远冷笑,“你觉得我懂唇语?” “唇……唇语不懂,汉……汉语……懂的嘛。”小白笑得比哭还难看。 尚远又开始皱眉,“再问一遍,你在咖啡店唇语了什么?” 这是第二遍也是最后一遍了,小白哪里还敢迟疑,只是做梦也想不到一直想说的三个字是以这样的方式说出来,简直是审讯,再迟疑,恐怕要刑讯了! “我说我爱你。” “不象。” “哈?” “感觉没这么多字。” “不是啊,就三个字。” “哪三个?” “我爱你。” “你再唇语一次。” “哈?”小白简直傻了,严重怀疑尚远在恶作剧。 尚远却很认真,从表情到语气,“我说,你再唇语一次,要跟那次一模一样。” “哦。”小白努力回想一番,然后抬头亮出一个骄傲又妩媚的笑,手上比着一个V,无声却满是深情地说了一个“我爱你”。 尚远呆呆地看着,许久才呵呵笑出声,“你干吗要唇语啊?害我回去琢磨了很久都不明白,你为什么跑去说你恨我。” “啊?”小白目瞪口呆,嘴张得能塞个鸡蛋,尚远伸个指头进去,搅搅小东西的小舌头,戳戳小东西的小牙齿,见小东西几乎没反应,顿时有些慌了,一把搂在怀里,“咋了这是?” 还是没反应,尚远轻拍一下,“问你呢!” 居然还是不反应,尚远真慌了,使劲晃,“小白!方小白!” “在!”小白一个激灵,却皱了皱鼻子,眼泪掉下来,“怎么可能啊?怎么会啊?我以为表达得够明白、够清楚、够直接、够……男人的了……怎么这样啊?” “是啊,怎么这样?你又不哑,也不象小通那样失声……” “小通就是通宝儿吧?”小白处于失神状态,否则哪敢打断尚远的话?不过立刻就反应过来,吓得抽了一口冷气。 尚远白他一眼,拍他脸颊一下,“你怕我可以,不许怕得跟见鬼似的!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能说的我会说,你想知道小通这个人,说明你吃醋,我乐意给你吃,听好吧,小通全名邵颖通,以前我叫他通宝儿,后来他背叛我,跟了别人,就是这样。” “哦。”小白讷讷,心思还停留在尚远说的乐意他为他吃醋,这是准他爱了还是回应他的爱了? 尚远挑眉,“没问题了?” “有是有,就怕不能问。” “问了试试看啊!”尚远一脸鼓励。 小白也备受鼓励般点了点头,“我想问的是,你现在……还爱他吗?” “不爱了!” “这……这么容易?”小白难以置信,即使不全了解,他也看过一些尚远失恋的苦状。 尚远敲了小白的头一下,“你脑子进水了?我那个叫容易吗?” “也是哈。”小白怔怔点头,怔怔地问,“你现在……爱谁吗?” “不爱。”尚远说着这话打了个哈欠。 小白僵着脸笑了一下,突然一个激灵,推了尚远一下,“快点快点!今天结婚啊,怎么都忘了?赶紧动起来,真的要迟了!” “你结婚我结婚?你的话,我不准,我的话,不结了!”尚远果真躺了下去,果真闭了眼睛。 小白呆滞,直到尚远真的微微起鼾,他才恍悟,这人似乎一直在戏弄我啊?恐怕从我喊他起床就开始了,不,从昨晚开始,不对,是三天前,恐怕不止,大概……从一开始…… 但是,我乐意。 就为你说的,乐意我为你吃醋,所以,不管怎样,我也乐意。 第 33 章 尚远一个回笼觉睡到早饭时间,小白做好饭都不敢去叫,是秦然进去喊起了尚远,小白忙跟进去侍候,出来的时候,秦家父子已经坐在饭桌边,小白觉得这对父子很好玩,一个总是带着公事化的微笑,一个仿佛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他们真的是父子吗? “怎么可能?”饭后,尚远喝着茶,回答了小白这个疑问,“宵仔是阿飞捡来的,因为是晚上捡的,所以取名宵,不然你以为阿飞十二岁就能搞出小孩?” “就是觉得不可能,才奇怪嘛。”小白垂着眼睛,偶尔偷瞄尚远一眼,觉得这人越来越亲切,放在从前,自己哪敢问他什么问题。 “尚远,你为什么叫秦然哥阿飞啊?” “我喜欢。”尚远说着就笑,“他刚跟我的时候,我正被人追杀,脚扭了,他背着我跑,当时感觉象在飞一样,所以叫他阿飞了,不过只有我一个人这么叫。” “哦。”小白想了想,决定问出一直想问的事,“尚远,你为什么突然不结婚了?” “没有突然。”尚远放下茶杯,点了一支烟,似乎不打算说下去,见小白似乎意犹未尽,心想,小东西干吗老纠结这事啊? “我不结婚你很遗憾?” “不是啊!”小白猛地抬起头来,见尚远一脸戏谑,顿时有些羞窘,微低了头说:“你不结了,对方会很生气吧?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了结掉,最少要经济补偿,最糟糕……” 小白停住了,尚远笑问,“最糟糕什么?” 小白思量着措词,却找不到合适的说法,只好直来直去,“他们会武力报复,电视上都这么演的,黑帮情仇大屠杀之类,就算商场上也是这样,越是身份地位高的人家,越是演出些豪门血腥剧场,我本来不信的,可是有人跟我说,艺术来源于生活,影视作品也是以真实题材来弄的,所以我觉得你们会打起来。” “那怎么办?”尚远悠悠地吸烟,淡淡地问。 小白愣了愣,托着脑袋想了想,最终巴巴地看着尚远,“你要不要破财免灾算了?” “不要。”尚远靠回躺椅上,小白知道他要假寐,这是尚远修养精神的法子,哪怕再累,只需要闭眼一阵,尚远就能恢复起来。 “你不需要出去,坐这儿陪我,想说什么都行,你的声音很催眠,说吧。” “哦。”小白荣幸得想咆哮,我的声音催眠,你的很提神好不好?我通宵没睡啊!该你说话给我提神,我才能说话给你催眠! “说啊!”尚远闭着眼踹了小白一下。 小白讷讷点头,不再坐得笔直,而是靠在椅背上,也闭了眼睛开始天马行空地乱说。 “我觉得你很厉害,所以一定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要是他们暗算你,不过……你的兄弟们肯定没那么差,不会让人伤到你的,只是,我觉得你还是不要乱跑,最好呆在自己的地方,这样安全一点,保护你的人也轻松一点,不至于分散人力到处安排……” “你以为让宵仔来这儿,是为了保护我而提前作的准备?” “不是吗?” “你很蠢!”尚远闭着眼伸手,小白忙自己凑上去,脑门上立刻挨了一爆栗,尚远行刑完毕,接着语音教训。 “你笨得掉渣,有时又聪明得要死!东子也好,宵仔也罢,都是专门派来看着你的,还谈不上保护,因为只是防范措施,毕竟真正敢动尚家的没几个,这次专门派人贴近你,一是防备有点分量的人拿你试刀,二是让某些个不自量力的知道你是我罩的人,比如邱浩那起杂碎,当然你的责任大一些,谁叫你有胆子不报上我的名?你以为我说罩你是开玩笑?方小白,你恐怕不知道,得我亲口许诺罩的人,没几个。” “是。”小白汗颜,同时极度怀疑自己是真的爱上这个人了吗?好吧,是爱上了,可是……这能不能稍稍有点恋爱的感觉?就算不能有,也可不可以稍稍有点温馨感?好吧这是奢望,谁叫自己好死不死的非要爱上黑社会?还是大哥! “尚远,我不懂你们的规矩,要是做错了什么,你教我,我会记住,但是……但是……”小白绞尽脑汁,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自己不能加入黑社会的愿望,而且同时不得罪黑社会。 “但是什么?”尚远睁开眼睛瞟了小白一眼,然后继续闭目养神,冷笑了说:“自以为是也要有个限度!恃宠而骄你还不够斤两!就算罩着玩玩,你也不够分量入我尚门!我说了,我罩你,没说尚氏罩你!你要是还不懂,我可以说得清楚一点,你,方小白,只是我私人意愿下的小玩意,我玩个高兴,你也可以趁我高兴,讨要自己想得的东西,但不能贪心不足,更不能有非份之想,你刚才那个但是就很非份,哪怕你企求的是不要成为黑社会,也很非份,因为太自以为是,就算黑社会也不会要你这样的废物,何况我以前说过,我不是黑社会!明白了吗?” “嗯。”小白重重点头,使劲笑,指甲狠狠掐着掌心,千万遍告诉自己,一定要庆幸,庆幸自己是废物,连黑社会都不屑一顾的废物,除了这个,尚远没再说别的,他只说了这个,只有这个,别的,都没说。 小白在心里叨个不停,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醒来的时候才知道尚远已经走了,不过,肯定是他把自己抱上床的,这人其实挺好,不好的,是自己。 小白出去做晚饭,本来没胃口的,可是宵白痴亲自在卧室门边发话,“我的晚饭时间到了,你的是几点?” “就是这个点。”小白笑眯眯答话,软绵绵去了厨房,痴呆呆做了晚饭,木愣愣吃好收好,傻乎乎跟宵白痴聊起了天。 “你们挺辛苦的哈?” 秦宵无语,小白讪笑,接着努力,“你们不工作的时候都做些什么啊?” “休息。”秦宵惜言若金。 小白心里翻白眼,决定再接再厉,一定要把这家伙恶心了跑掉! “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我不喜欢人。” “是……是吗?”小白腹诽,你是喜欢鬼吗?“那你喜欢哪种生物呢?” “哪种都不。” “你……”小白气结,站起身来,“不跟你玩了,你好无聊!” “无聊的是你。”秦宵说着又拿出了手机。 小白腾地起了心火,纯属条件反射,“你……你又要写什么?” “加注一条,无聊。” “你才无聊!”小白心内的小火山爆发,“不要以为你是黑社会就了不起,在背后乱写别人,还是你的当事人,一点职业道德都不讲!我是白痴,我弱智,我还无聊,那你算什么?保护这样的我,你算什么?更白痴更弱智更无聊!你走,我不要你保护……不对,你们不是保护,根本是软禁!是精神伤害!要不是惹不起,我可以告你们,绝对要你们赔偿精神损失!还有名誉!我只是卖身,是本本份份老实工作的人,现在被你们搞得不黑不白了!名誉损失一定要赔偿!” “还有吗?”秦宵一直在按手机,此时停下来很郑重地看着小白。 “没……”小白抖出一个字,立刻又恢复凶相,“当然有!你一分钱的伙食费都没付,什么都是我在出钱,还……还有住宿费,水电费,对了,我的劳务费,饭是我做的,房间是我在打扫,还有……你……你一直在记吗?” “我只记重点,你的申诉杂乱不堪,只能由我来系统化。” “你……”小白气得头晕脑涨,“你怎么不格式化算了?你整个人都是机械化的,你还算人吗你?” 秦宵眼皮都没抬一下,盯着手机一一陈述,“精神损失费,名誉赔偿,食宿费,水电费,家政劳务费,目前就这些,还有吗?” “你……你……”小白气极词穷,指着秦宵喘个不停。 “没了?”秦宵自顾点头,自言自语,“我先上报,你又想起什么的话,可以补充申诉。” “上……上报?”小白凑到秦宵面前,见秦宵果真按了发送键,这无异于见鬼! “你跟谁上报?” “秦然。” “这就好这就好,吓我一跳!”小白长声舒气,拍着胸口说:“我还以为你跟尚远上报,吓死我了!” “秦然会跟大哥上报,那不是我的事。” “嗯嗯!啊?你说啥?”小白急得抓了秦宵的手臂,同时发现秦宵的视线下移,不由他跟着看下去,这……这家伙碰不得的吗?不然怎么盯着我的手,还这么阴沉沉地盯着,意思是叫我松手吗? “对……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不能碰你,我以为……不是,我是急了,你别上报啊,我那是气话,要不,我补充申诉一点,刚才纯属胡闹,您看行不?” “你可以胡闹,我不能,就算你胡闹,我也没责任替你担当,你的申诉我已经上报了,会不会被受理,也不是我的责任,但凡超出我的责任,你自己解决。” “那……这个……你觉得会不会被受理啊?”小白被搞得异常紧张。 “这不是我该觉得的,我也不会去觉得。” “哦。”小白咬了咬唇,再次咨询,“这种事,你以前有一定的经验吧?类似的申诉被受理了,一般会是什么情况啊?” 秦宵的眉尖跳了,不止一下,而是好几下,小白用了赴死的勇气眼巴巴看着,然后就看见秦宵使劲闭了一下眼,仿佛在忍受某种痛苦,接着就深呼吸了一口,说:“被受理了就会赔偿你,一不一般都是这个情况,另外,请白痴得有点限度。” “哦,嗯?”小白目瞪口呆,天啦上帝,让我死了算了!就算我真的是白痴,也不要被一个比我小的人来指责好不好?我明明是被传染的! 另外,如果我的白痴有限度,我应该在尚远说了那样一番话之后,不是自欺欺人,而是不爱了。 尚远,我不爱你了,这个申诉,你受理吗? 我爱你,你没受理;不爱你了,请受理。 第 34 章 尚远处理完手头的事,闲聊般问起小白的近况,有三天没去理那小东西了,也不知那天说的那番话,有没有让小东西所谓的爱消退下去? “小白要求赔偿,具体金额没报。”秦然这话带了明显的笑意。 尚远淡淡嗯了一声,转问对座的沈瑜,“东子还没回来?” 沈瑜笑得别有意味,“肖海青乐不思蜀,东子死缠烂打,估计要持久战了。” “哦,那我还算幕后推手了?”尚远无耻自诩,倒有几分忿然,原本是因为东子瞒了小白外出的事,才会把他的人也弄出去,算是稍作惩戒的,结果助成了东子千里寻爱的感人戏码,肖海青却是顺水推舟,看似在拒绝东子,其实是拐带! 沈瑜偷笑,秦然也抿了嘴角,两人都知道老大此时的愤然心思,简直要算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 “找人把那个肖海青弄回来,烦死了!”尚远说着这话,自己都笑了。 沈瑜点头称是,又想起下午得来的消息,于是坐直了说:“夏家那边不安份,两个老的自然懂规矩,夏千金似乎在寻外援。” “似乎?”尚远眯了眼。 沈瑜点头,“目前没有确切证据,落实后,我会详细说明。” “不用说明了,你处理吧。”尚远烦躁地挥了一下手,顺势拉了秦然一把,“你坐下来会死啊?每次都要我喊,说了没其他人的时候你就坐着,是要讲多少遍?” “是。”秦然赶紧坐下,接了尚远递来的烟,点的时候吸了一口,剩下的基本自燃——秦然没烟瘾,但喜欢看烟燃烬。 沈瑜泡了茶来,还配了一碟点心,尚远看了看,沉吟,“小白会做一种烙饼,薄薄的,喷香,盐味适中,油煎的也不腻……咱这儿,有人会做不?” 秦然摇头,表示不知道,沈瑜直接翻白眼,“从这儿出门,开车就算六十码还堵车也不要一小时,很难吗?” “你去?”尚远有些羞恼,虽然到小白那儿不远,但还真有些难,因为心不定,或者说,心里有点乱——不见,会想;见了,会烦。 沈瑜连声冷笑,“又不是我想吃,我干吗去?” 尚远恼羞成怒,却只能瞪眼了事,秦然有些苦恼地说:“那要实在不行,我去?” “什么叫实在不行啊?谁不行了?”尚远越发羞恼,说着逞强的话,人却往沙发上瘫。 秦然失措无计,沈瑜幸灾乐祸般轻笑,“我要是小白啊,早就跟别人玩去了!” “他敢!”尚远漫不经心,上身却立了起来。 沈瑜把头扭朝一边,一付我懒得说你的意思,秦然悄悄叹了一口气,盯着就快燃尽的烟,说:“大哥,向阳路那边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与其让小白替别人看房子,不如……” 秦然顿住,观察老大的神色,却听沈瑜冷笑一声,“那是房子的问题吗?” “那你说是什么问题?”尚远恼怒,实在被沈瑜挤兑得不行。 沈瑜温柔一笑,“我不说,这又不在我职责范围,我也没义务说这个。” “你是路人甲还是旁边看戏的?古人还讲个入则孝,出则悌!你老哥我有事,你居然没义务?我要在这上头弄出个好歹来,你就等着追究自己的责任吧!” 尚远是被沈瑜说的没义务给刺了一下,自家兄弟,他听不得这个。 秦然也觉得沈瑜失言了,沈瑜却不以为然,翻着白眼笑,“我的责任尽了啊,提示警醒嘛,义务方面,那也不是全职好不好?这是大哥你自己的感情问题,我就全面义务到位也不见得收效全胜啊!何况我说这是感情问题都还只是猜测,大哥你自己说,这是什么问题?” 尚远语塞,半天才喷出一句,“屁的问题!” 沈瑜一下就笑出声,秦然也扭头闷笑,尚远恼得跳起来一人给他们一下,随即又瘫在沙发上。 “我不知道是什么问题,我也不想知道,可能目标不明确,不是,应该是我不确定这就是目标,说白了,我不清楚对小白是什么感觉,有时想弄死他,因为很烦,但不是他烦我,可能是他这样存在着,还是怎么着,总之我烦。” 尚远说着,用眼神跟两人征询意见,秦然还愣着,似乎不清楚老大在表达什么,沈瑜虽然一付明了的表情,却什么也不想表达。 “说啊,就这个问题发表一下意见啊!”尚远有些急了,毕竟第一次公开讨论这种性质的私人问题。 沈瑜还是没什么表示,秦然暗里咬了咬牙,决定乱说,反正以前也乱说过。 “大哥,我觉得你这个属于感情问题,就算不爱,最少喜欢,假如不喜欢,最少也在乎,实在都不在乎了,起码是在意的,最少的最少,大哥你……要怎么说呢……就是大哥你是中意小白的身体的吧,这个应该是很肯定的,大概,就是这样。” 尚远嗯了一声,同时黑了脸,沈瑜在一边笑,这似乎激怒了尚远,致使尚远命令秦然,“给我找个女人来!” 秦然点头,立刻着手安排,沈瑜冷哼一声出了屋,尚远气得牙痒痒,不是气沈瑜,而是气自己,要不是秦然那番分析,他哪里想得起自从要了小白就没要过别人?这算什么事?为了那么个东西,自己还守身如玉了!荒唐! 尚远在那边觉得自己荒唐,夏静这边也觉得尚远荒唐,就算不爱她,也不可能爱一个男人啊,还是个卖的,夏静平不了这口气,因为输给一个男人已经够丢人,还是一个烂人,她丢不起这个脸! 夏闻礼起初只以为是自家女儿婚前三天反过口,才会惹怒了尚远,致使尚远不屑回顾,谁知连尚疏朗那边也毫无回旋的余地,他才开始怀疑尚家怕是另外选中了人家,可是一直没这方面的消息,这就令他百思不解了,谁知女儿很快带来了解答。 “你说什么?尚老大跟一个男的……”夏闻礼难以置信,“这话可不能乱说啊静儿!传出去要惹大祸的!” “我没乱说!”夏静气得鼓了腮,推开夏闻礼拍抚的手,“爸你别拍了,烦死了!反正我说的都是真的,而且我还听说尚远以前就跟一个超市老板乱来过,连他叔都气得不行呢!我不同意结婚就是因为知道他是同性恋!那个男的我见过,去年在温泉山庄,我亲眼见过沈瑜照顾他,爸你是知道的,沈瑜是尚远的私人医生,只负责照顾尚远的,所以我当时就觉得那个男的不对劲,我听说YY市邱家大少就是因为得罪了那个男的,才会被尚远……” “静儿!”夏闻礼沉声打断女儿,沉了脸说:“尚家做的不管什么事,都不是可以随便言传的,以后可不许再打听这种事,听到也要当场忘掉,至于尚老大私下的事,以前你还可以稍微过问,如今却不能再打探了,还有不能再直呼尚老大的名字,记住了吗?这不是好玩的,弄不好,真的会惹大祸!” 夏静瘪了嘴,“我就是不甘心嘛!为什么啊?我怎么可能会比不过一个男的?之前在芳缘咖啡店,那个男的还跑来挑衅,那么嚣张放荡,尚远都容得了,凭什么啊?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夏闻礼苦叹摇头,“不甘心又怎样?静儿啊,听爸一句话,千万别再管尚家人这样那样了,爸是为你好……” “我一点都不好!” 夏静哭着跑出门去,在门边接到一个姐妹的电话,消息令她震惊,怎么可能呢?尚远不是同性恋吗?又怎么会带了一个女人去逍遥城? 夏静只知道尚远在逍遥城有一个会员制的豪华房间,曾经想让尚远带她去,不过被尚远拒绝了,也曾怀疑那是尚远金屋藏娇的地方,后来找人打听过,知道那是尚远跟别人一夜情的场所,气得她闹过一场,被尚远的叔叔劝和,之后尚远似乎没再去过,可是为什么呢?今天又去了?还是带了女人?不是那个卖的?难道…… 夏静翻出一个号码,这是她好不容易找人查来的,倒要看看,那个卖的知不知道他已经被尚远抛弃了! 小白刚洗澡出来就收到一条短信——尚远在逍遥城,跟一个女人。你不是卖的吗?那个女人也是!你要不要去抢生意啊,贱货! 小白愣了一下又一下,擦着头发想了半天,跑去问秦宵,“一般说来,尚远跟人在外面过夜的时候,旁边有保镖没有?” “有。” “厉不厉害啊?” “你到底要问什么?组织好语言再开口。” “哦。”小白转着眼珠想了半天,干脆把短信给秦宵看,“喏,就是这样啊,要是保镖不厉害,怕会不安全,当然不是逍遥城的问题,因为我在那儿工作过……啊你不要急嘛,我没有跑题,我的意思是说,尚远今天晚上在外面过夜安不安全?这样问,清不清楚?” “清楚。” “那……”小白拦住要去洗澡的秦宵,“再耽搁你一分钟,你还没回答我呢,安不安全?” “不知道,不在我的职责范围。”秦宵顿了顿,“明天,你要求换人。” “哈?”小白呆了一下,然后点头,“好的。” 秦宵进浴室洗澡,小白进卧室换衣服,没办法了,连秦宵都不知道的问题,他只好自己去确认,因为不清楚是什么人发的短信,但是不管对方有什么动机,总之肯定有问题。 秦宵顶着一头泡沫时,听到外面一声门响,扯着浴巾追出去时,已经不见了小白的人。 第 35 章 小白确定自己没说错地址,那就是出租车师傅听错了,因为方向完全不对啊,但是为什么呢?都重复两遍了,师傅还是不调头,难道不清楚路线?太离谱了吧? “请问,您是不是没去过逍遥城……不是,我的意思是说,走错了。”小白陪了一个谦逊的笑。 师傅一把方向,拐进一条小巷,小白傻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是怎么一回事,人就被一把拖了下来,紧接着肚子上就挨了一拳,然后,口鼻被什么捂了,再然后,晕了。 醒来的时候,小白简直以为已经到了地狱,否则这一地的人是什么道理?还一地的血?是这个小魔鬼的杰作吗?浴血的小魔鬼……哎不对,是秦宵,一头一脸都是血,还在打,挺厉害的,一对三,不,应该连地上的算,那就是,一、二、三…… “小子,算你厉害,再不停手,我真的开枪了!” 好粗暴的声音,因为响在小白的耳边,也因为这样,小白才极度迟钝地发现自己的脑袋上抵着一把枪,并没真正看到枪身,因为不敢扭头,但是那种无端的阴森感很直接地反应出极端的危险,小白现在理解尚远在说到被枪抵着头时,为什么会有那样阴寒的表情,那不仅仅是恨,还有身体本能反应的恐惧。 “你……你是谁?”小白轻声,甚至轻柔地问。 男人冷笑,更紧地抵着枪,“我是邱浩的哥哥,你说我是谁?” “哦。”小白认命了,虽然不知道邱浩被尚远怎么了,但是现在自己被人这么着,那么邱浩肯定是被那么着了…… “秦宵,你不要打了,回去吧,谢谢你啊!”小白本想冲那边挥手,奈何被反捆着,只能微笑示意。 秦宵一身的血,有别人的,也有他自己的,但是再多再重的伤也不曾令他皱一下眉,却被小白这一声喊得眉头急跳,一刀放倒最后一个,抬手抹去额上一股影响视力的血迹,难得地带了一丝烦躁情绪,冲小白低吼:“你给我闭嘴!” “不是啊!他是我的仇家,跟你无关的,你不要管了,快点去医院吧,你……你在流血……我求你了!” 小白边说边哭,秦宵的眉尖猛跳,人也在一步步走过来。 “站住!”邱浩的哥哥退到小白身后,枪依然抵在小白头上,人却在微微发抖,声音也有些发颤,“你再走一步,我会开枪的!” “你不敢。”秦宵继续走。 “我叫你站住!站住!”邱浩的哥哥歇斯底里一般,“你不可能是秦宵,你们串通了骗我的!尚氏的魔鬼护身符怎么可能是个小孩?你站住!” “你开一枪就知道我是不是秦宵。” “他是!他真的是!”小白跟着证明,虽然不知道这男人为什么怕得跟见鬼似的,但是人在恐慌的时候总会失控,小白担心男人失控了会真的开枪,何况秦宵还在一边激将,仿佛担心男人不开枪似的,会死的是我啊,宵哥宵大少! 其实男人根本不需要再证实,先前见了秦宵的手段就有些惊诧,要不是一开始小瞧了这小孩,根本就不可能放任手下跟他打,前后不过十分钟,就被全部放倒,基本是一分钟两个人啊,现在放他过来,恐怕只是一眨眼的事。 男人拖着小白往后退,“你放我走,我把人还给你。” “我的任务是保护这个人,可我失职了,所以你必须死。”秦宵话音未落,人就不见了。 小白使劲眨眼,觉得只能用人间蒸发来形容秦宵的消失,不过他很快就只能用白日见鬼来形容,因为秦宵就在他身边,而且一下就解了他被反绑的手,回头一看,地上躺着一个双目圆睁的男人。 “你……你杀了他?”小白问完才觉得白痴,不是秦宵杀的难道是鬼?再说秦宵岂止杀了这一个,根本是杀了一地。 “你……你不要生气,我知道你在生气,现在什么都不要管,我们赶紧去医院,你好多地方在流血,很痛吧?我背你好不好?你不要死啊!” 小白哭了,因为秦宵一步步退到墙边,靠在墙上,眼睛闭着,微张了嘴一下一下地喘,感觉就快不行了。 小白顾不得秦宵不喜欢别人碰他的规矩,凑上去扶住秦宵,“你不要死啊,我的手机不见了,你的在哪?我打120……不行,我们要先离开这里,最好有张车,你……你会开车吗?” 小白想捶死自己,真的,尚远没说错,他真的是废物! “你手拿开,不要抹到血,出门往左,一直走到看见一个帆布帐篷的地方,右转……”秦宵蓄了蓄气,接着说:“右转五百米再右转,直走……有商铺,第三家,敲三下门,告诉老板,宵哥请他宵夜,之后他会送你回去,走吧。” 小白摇头,想把秦宵往背上扶,见秦宵眉尖跳了一下,忙松开手,“你不要死,你等我!” 小白跑出门去,回忆着秦宵说的路线,边跑边祈祷,也很感慨秦宵在那种情况下还交代得清楚明白,因为一路跑过,小白才知道这根本是个城郊小区,周边繁杂无序,又是深夜,要是没有秦宵说的路线,他根本不可能从那家废弃的小工厂走到有居所灯光的地方来。 小白不知道商铺老板为什么不听他解说,他只知道不能一个人走,可是老板直接叫人把他押上车,一脚油门下去,小白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们放开我!求你们了!秦宵伤得很重,他会死的!回去救他啊!我求求你们了!不能这么走啊!他在等我!他是一个人啊!他受伤了!” 小白挣扎着哭喊,可是没人理他,前面开车的老板发话了,却不是冲他,而是跟押着小白的人说:“很吵,又不能伤着,后面有安定,上一针吧。” 白痴也知道这是要干吗了!小白摇头大吼,“不要不要!我不吵了!我好好说,求你们听一下……不要啊!我不要打针!求求你们去救秦宵!不要打!啊啊!我不安定!秦宵还在等我!他要死了!我不能安定啊!他要死了!秦宵!秦宵……秦……尚……远……” 小白开始迷糊,却还努力睁着眼,嘴里喃喃不停,重复着两个字,尚远。 沉迷于昏梦中的尚远陡然惊醒,摁亮台灯,抹去额上薄汗,半卧了点上一支烟,奇怪明明做了一个香艳的梦,却醒在一阵心惊肉跳,伸手按在胸口,紊乱的跳动清晰而激烈。 “阿飞。”尚远喊了一声,秦然推门进来,用眼神询问。 尚远长吁一口气,“我不舒服。” “大哥?”秦然疾步凑上来,尚远摇头,“不是身体,我只是……”尚远想了想,眯了眼睛看着秦然,“宵仔那边都好吗?” “大哥放心,秦宵就是死了也不会失职。” 尚远摇头,“不会的,我还没准他死。明天,你找人换他回来,他是尚氏的守护,让他照应小白那样的人,实在太委屈,以后不要派给他这种任务,太损他的尊严,也恐怕会寒他的心。” “是。”秦然低头应了,开始后悔在秦宵的假期里给他派了这个闲职,以秦宵的能力,这的确是休闲一般的任务,但的确是不妥当的,虽然希望秦宵能通过小白感染一点人气,但是并没问过秦宵是否有这方面的意愿,何况小白这种类型的当事人,对秦宵来说,基本会定性为傻瓜白痴一类,别说配合,恐怕沟通都成问题。 第 36 章 小白醒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在被安定放倒之前,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商铺老板之所以不去救秦宵,肯定是背叛了,不然怎么会不掉头? 小白心里酸疼得厉害,想着秦宵现在恐怕已经没了,全是因为自己,要不是没跟他打招呼就跑了出去,怎么会成这样?东子来那天就说过,要提前告知行程,秦宵也交代过类似事项,都怪自己! 小白蹑手蹑脚走到门边,听外面似乎有人声,大概是看守,那就不能从门口逃,小白移到落地窗边,轻声拉开玻璃门,现在是白天,视线很好,这个楼层也不高,当然也不可能直接往下跳。 小白在柜子里找了一条床单,跟床上的结在一起,然后拴在窗柱上,往下一甩,目测了一下跟地面的距离,应该摔不死,那就下吧,闭着眼睛就行,恐高症不是绝症! 小白抱着床单往下滑,根本不敢往下看,但是床单就快到尽头了,要放手吗?小白在心里喊了一声爸爸,随即手一松,轻微的失重感令他一阵恶心,感觉死定了,正默念死前祷告时,腰部被人卡住,吓得他尖声惊叫,“放开!放开我!我不跑了!我错了!” “闭着眼睛认错,态度有问题。” 尚远?是尚远的声音! 小白扭头一看,可不是吗?真的是!的确是!绝对是! “尚远我错了!求你快去救秦宵!他要死了!”小白哭喊。 尚远打横抱了小白,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冷声问,“他在哪?” “他在……在……”小白眨巴着眼,说不出个所以然。 “蠢成这样居然还活着,也算人类奇观了!”尚远冷叹着把小白放在沙发上,小白又羞又急,突然发现沈瑜正跟商铺老板坐在对面说话,惊得他指着老板,“你居然还在?”说着拉住尚远,“就是他,是他不救秦宵,还打我。” “打你?”尚远挑眉。 小白还怔着,老板起身朝尚远微鞠了一躬,“尚先生,请听我解释,我绝对没有动方先生一根指头,因为急于救援,而方先生一直很激动,为了不影响宵哥那边的援助安排,我才不得不使用了安定,是很安全的药剂类型,绝对不会……” “行了!”尚远摆手,顺势拍了小白一下,“以后不要乱说话,上去洗个澡,一会儿陪我出去吃饭。” “哦。”小白羞愧极了,刚才的言行简直是对商铺老板的诬蔑,虽然是表达不清的问题,但在别人看来,他真有点仗着尚远就骄横跋扈的可恶! “我想最后问一点事情,秦宵怎么样了?” “我说了,你上去洗澡。” “是。”小白赶紧往楼上跑,却狠狠地摔了一跤,听尚远发出一声恼火的叹息,然后是一声冷叹,“沈瑜你带小白上去!” “是。”沈瑜明显是忍着笑,扶了小白去楼上卧室,卷起小白的裤腿看了看,膝盖处有点破皮,找出药箱处理了,贴上防水绷带,揉了揉小白的头发,“别自责了,秦宵那边没问题,你这边不要再出问题就好,这次的事,算是一个教训吧,也是提醒你,要有这方面的觉悟,爱上大哥就必须具备的觉悟,好了,去洗澡吧!” “嗯。”小白擦去眼泪,十分感激沈瑜的体贴和关怀,除了妖哥,只有沈瑜会这么贴心地对他,甚至知道他爱上了尚远,还那么温柔地鼓励他去爱,是要有多幸运,才能遇到沈瑜这样的人啊! 小白洗澡出来,因为没有可换的衣物,所以还穿着浴衣,见尚远在窗外的阳台上打电话,上午的阳光那么明媚地洒在他身上,却似乎都及不上他本人鲜亮——尚远,你是暗黑世界的太阳,而我只是灰暗角落里的一粒尘埃,这已经不是距离和空间的问题,但又是什么问题呢?就象水跟火吧,或是昼和夜。 “浴室的水有凝固作用?”尚远轻笑,拉住发呆的小白亲了亲,有些恶意地使劲揉了揉,听小白低声抽气,知道弄疼了,却还是掐了一把才松手,“你欠抽欠揍还欠操,不把你搞得下不了床你就成天给我惹事,两次了,再有一次,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记住了?” 小白点头,说不了话,因为尚远一双大手探进浴衣里,在他身上各处敏感点惩罚般揉捏。 沈瑜在门外询问着敲门,尚远这才放开小白,沈瑜是送衣服来的,小白道谢,拿进浴室去换,听他们在外面说话,其中多次提到秦宵,小白心里慌乱,赶紧穿好出去。 “我可不可以去看看秦宵?”小白捏着拳,不让自己掉泪。 沈瑜笑笑,出去了,尚远抬手擦了小白的眼角一下,“你要不是下面带把,我可以鉴定你是女人,男儿有泪不轻掸,在我面前可以,其他时候,你就是装,也要装得比任何人都刚强,你要记住,你现在是我的人,不许哭给别人看,刀架在脖子上,枪抵着脑袋,你也要笑出来,因为你是我罩的人,明白?” “嗯!”小白使劲点头,狠狠抹去眼角的泪,为着尚远的话,他感到莫名其妙的骄傲,明明是被鼓励着笑对死神,可就是让他觉得骄傲。 “尚远,我以后不随便哭了,你可不可以带我去看秦宵?” “不许你随便哭,是命令,你当是可以跟我谈判的条件啊?还是可以形成因果关系,你不哭了,所以满足你的愿望?” “不、不是。”小白低头反省,都不知道哪里又搞错了! 尚远皱眉,最终轻叹一声,伸手替小白理着没穿齐整的衣服,带了怨叹说:“你蠢点就算了,记性给我好点行不行?不跟你说了吗,洗好澡陪我吃饭,你记性被狗吃了还是吃多了豹子胆?” “我没忘,也不敢忘,可我担心秦宵,我从来不知道人的血有那么多,一直流一直流,好像不会停了,我想他停,又害怕一停住,秦宵就会跟着没了……真的,我很怕,他还那么年轻,不可以的,为我这样的人,更不可以!但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从来没有这么恨过自己,看着他为了我一直在流血,我恨不得死掉,真的,我一直很怕死,可我恨不得死……” 小白浑身都在抖,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蓄满了泪,却没掉下一颗,这是因为刚刚答应了不哭,可是蓄得太满了,小白只能抬高下巴。 尚远默默叹了一口气,心想,小东西被吓坏了吧,似乎不该再苛责,也不该要求他做到刚强不流泪,一般人遭遇这样的事情后,似乎会得到一些安抚,其实小东西已经算坚强的了,而且还有那么一点义气,也不是一无是处吧? 尚远拥住小白,取出手帕擦去小白已经止不住的泪,低头吻了吻小白的额头,“放心,秦宵没事,你不用去看他,那不是你可以去的地方,原因我不解释,你乖乖听话就行了,嗯?” “好。”小白勒住尚远的腰,头靠在尚远的胸前,听着尚远的心跳,吸着尚远的气息,慢慢地,安心了,放心了,不再担心,不再恐惧。 尚远觉得小东西似乎在撒娇,就象受了惊吓的小动物,即使安全了,也依然在寻求心灵的慰藉,看来,小东西开始学着依赖他,也开始懂得被他罩着的含义,那就这样吧,即使依然有些烦,但是放不了手,所以,暂时烦着,直到能丢开,或是,不再烦。 尚远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松开小白,从衣柜里取了衣服来换,身上的被小东西的眼泪鼻涕揉得一团糟,真该脱开小东西的屁股打一顿,但是算了,吃饭要紧,晚上再说吧。 小白从镜子里看见尚远邪魅的笑,跟着就打了一个寒颤,心想,这人肯定在想晚上要这样那样…… “就是你想的那样,现在先去吃饭!”尚远拉起小白出了门,小白一脸通红,坐进车里都还感觉烫得厉害。 秦然回头看了小白一眼,怀疑小白在发烧,然后就看见自家老大眼里的某种神色,于是了然也释然了,稳稳地把车开到吃饭的地方,陪着进去时,感觉小白顿了一下,跟着看过去,原来大厅靠窗的位置坐着夏家千金,难怪小白会迟疑。 进了包厢后,小白仍一脸不安,尚远在靠窗的沙发上打电话,没注意小白的神色,秦然想了想,凑到小白身边,低语,“你是大哥身边的人,不论何时何地,你都要大方坦然,不管遇到什么人,你都要抬头挺胸,因为站在大哥身边的人是你,这很重要,知道了吗?” 小白点头,觉得秦然说得容易,可他根本办不到,换个位置还差不多! 菜上齐了,尚远硬拉秦然同桌,小白也才发现,在外面的时候,秦然都是站在尚远身后的,甚至在家里,只要有别人,秦然就不会坐下。 “好辛苦啊!”小白慨叹出口。 秦然没反应过来,尚远则冷笑,“所以我说你是废物,现在知道了?” “嗯嗯!”小白分别给尚远和秦然夹了菜,然后一脸振奋地说:“我决定了,从现在开始,我要做一个有用的人,明天我就去找工作,玖哥不要我了,肯定有别的老板愿意要,虽然我一点也不优秀,但是我会努力,一定会让新老板满意,一定会做出成绩……” “一定会做死!”尚远摔了筷子,甚至要摔碗,秦然忙一把捞回来,否则小白非头破血流不可。 尚远指着小白骂,“你是不被男人插你不痛快?给你点脸面你倒自己摔脸,没一点出息不知道长进的东西,畜牲都比你有自尊,养条狗还知道护主看家,养你这种废物背主背恩还背德,当着老子就要卖给别人,你是不想活了!很好,想卖是吧?老子叫你卖个够!阿飞,现在就叫人来,把这不知死活的东西扔到黑场去,手脚砍掉,有的是变态想买!” 小白完全被骂傻了,听到黑场两个字的时候,手脚一软,人跪倒在地上,打死他也不要去那种地方,妖哥说过,那是人间地狱! 秦然知道老大气坏了,见小白跪在地上只知道认错,却说不出真正错在哪,又想到之前并没跟这小孩讲清楚过,否则小孩哪敢当面背叛? “大哥,你先冷静一下,我觉得小白可能还不清楚一些事,不然我再跟他说说?” 尚远不语,坐到一边抽烟,秦然知道这是准了,于是拉小白起来,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低了声音,说:“你早就是大哥的人了,你不知道吗?从老宅回来后,你就已经从兰玖那儿永远脱离出来,虽然没有明白指出过这一点,但是大哥,甚至我,不是都跟你说过吗?你是大哥身边的人,这是某种意义上的认定,你真的一点都不明白?” 小白呆滞,一直以为自己失业了,而且是因为得罪黑社会才失的业,哪里知道是被黑社会这样了啊?可是这样是哪样?又不能说被包养了,也不是象阿冉那样出脱了,但又不是加入了,到底是怎样,真的从来没人跟他说过啊! 不过秦然一再提到他是尚远身边的人,倒让他想起在温泉山庄偷听的事。 当时尚远跟他叔叔说过,夏静要是因为他就如临大敌,那就不配站在尚远的身边,这个站在身边的意思,从夏静当时的立场来理解的话,应该就是成为尚远的妻子,那么现在自己是站在尚远身边了,也就是说……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小白跪到尚远脚边,拉了尚远的裤腿,“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明知故犯的,真的尚远,我真的不知道我的位置,我以为我只是失业了,没人跟我说过……” “你起来,出去!”尚远掀开小白,站起来长吁了一口,“我不想看见你,你走!” “不要!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你不要叫我走!求你!求你……”小白拉着尚远的裤腿不放,尚远一脚踹开,见小白还要上前,不由心火邪旺,提了椅子就往小白头上砸。 “大哥!”秦然一把接住,同时回头冲小白低呼,“走啊!” 小白摇头,人却站了起来,一步步往门边走,拉门的时候,回过头去,“尚远,我只是爱你,对不起。” 小白出去后,听到门被什么东西砸得一声巨响,感觉象是砸在自己身上,碎掉的,却是心。 第 37 章 小白擦好最后一个盘子,站起来直了直腰,再左右晃了晃脖子,然后检视一遍厨房的情况,没什么需要收拾的地方了,解了围腰袖套放进门后的柜子里,关灯、锁门,出去跟老板打了招呼,然后回家。 沿着这条青石板的路面一直走,尽头处就是家,一个月前搬离了江明远的房子,来到旧城区的这条馆子街,租到了最便宜的房子,找到了最容易的工作,一切都在好起来,一切都会好。 尚远,我那天说要找工作,我说会有老板要我,你不信吧?可我做到了,只是你不知道,不过,你再也不想知道了吧,关于我。 小白抬头看天,旧城区的星空格外明朗,因为没有七彩霓虹的干扰,所以能够清楚地看到它们在高高的地方眨眼,小白有天看到一颗拖着长长尾巴的流星,很美,美得就象他许的愿——希望你会记得我,你能记得,就是爱我。 小白傻笑,自己也知道在自欺,但是随便找个理由骗骗自己,告诉自己,有人爱着自己,这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又没惹着谁!哄自己开心都不可以吗?自娱自乐而已嘛! 小白取出钥匙开门,因为是在饭馆打杂,所以总是最后一个离开,而且饭馆还卖宵夜,所以收工回来的时候,左右邻舍都已熄灯休息,小白每次回家都觉得象在做贼,进门开了灯都会静静地听一下,仿佛照亮的是别人的房间,其实是心理作用,因为回来的一路都很黑,进屋一下就亮了,是自己不适应。 轻手轻脚地打水清洗一番,然后轻声关灯,轻声上床,虽然很累了,但是一时睡不着,因为太热了,石棉瓦的顶,简易砖的墙,这种房子,冬冷夏热,不过租金很便宜,而且房东人很好,左右两边的租客也是很好相处的人,很幸运不是吗? 小白在黑暗中窃笑,想起房东那胖乎乎的身子、圆溜溜的笑脸,要不是皮肤白,真有点象一只大黑熊!尤其跟左边的邻居站在一起的时候,简直是一种视觉冲击,因为左邻又瘦又黑,而且不象房东那么爱笑,不过也是个好人,因为说话十分客气,不过声音没有右邻的好听,也有可能是错觉,因为右邻的声音有点象那个人。 想到这里的时候,小白的鼻子有点发酸,眼睛涩涩的,是困了吧,那么,晚安,方小白,晚安……你。 同一片夜空下的另一端,静音空调的豪华卧室里,尚远低沉而冷冽地吼开身边的人,“你,出去。” 有着精美容颜的女人怔怔掉泪,却不敢有丝毫怨言,哪怕有着不匪的身价,但是开罪眼前的男人,她会瞬间一无所有。 女人离去后,秦然在门边轻声询问,因为已经换了三个人,老大似乎都不满意,再换下去,天该亮了。 “大哥,要不要……从兰玖那儿……叫个小孩过来?”秦然说得很艰涩,这实在不是能够流利请示的事,因为他明白老大真正想要的是谁。 “不用了!”尚远半卧了点一支烟,看了看秦然,“你下去休息吧。” 秦然点头,在门边顿了顿,最终折回去,暗里咬了咬牙,说:“大哥,你别抽这么多,最近……时常听到你咳嗽,是不是肺部的旧伤……” “没有!”尚远断然否认,手上倒是把烟灭了,扭头看着窗外,明显是避开秦然的目光,感觉秦然顺着他往外看,顿时觉得别扭,调回来盯着秦然的眼睛,“你很久没休假了,放你一星期,你外头散散去,看看有什么值得注意……我是说,你应该找个女朋友了,当然,前提要你喜欢,不过……”尚远笑起来,“我在说什么呀?” 秦然早就想笑了,这时终于不用再忍,见尚远伸手够杯子,忙重新换了一杯水递上去,想起去年在温泉山庄,曾在门外听沈瑜跟小白谈到水的话题,那时还有些担心小白这颗水会在老大这儿蓄积,现在看来,真该在这儿蓄积才对,老大刚才要他出去散散,还要他寻找值得注意的,这根本是要他去把小白找回来,可是找回来又能怎样?小孩那天说得很明白了,我爱你之后就是一个对不起,老大,你真的不明白? “我不明白。”尚远喃喃,秦然则实实地愣了一下,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说出口了?不然老大怎么会…… “你这么吃惊干什么?以前小通的事,你是一路看过来的,所以你该知道我不明白这种事,那时候你怎么劝我来着,干吗现在不劝了?” “那不一样啊,大哥!”秦然难得叫苦一次,尚远都稀奇了一下,随即嗔目,“怎么不一样了?哪儿?什么地方?” 秦然苦恼地咬了咬唇,无奈地说:“你这是逼我啊大哥!以前那次,大哥你是亲口承认爱上了,这次……不是一样的好吧?” “是吗?”尚远反倒疑惑起来,“那是为什么呢?小通我都没这么烦过,小白这么个东西就让我这么烦?阿飞你说,什么是爱啊?爱是什么?怎么就是爱上了?要怎样才算是爱了?” 秦然痛苦万状,老大啊,你前一句是烦,后一句是爱,还前后都是问题,我要怎么答啊?关键我答不了! “大哥,我觉得……你应该找个经验老道的人问问,我这样的,实在是不知道啊!” “嗯。”尚远点头,郑重其事交代,“你该出去积累一下这方面的经验了阿飞!毕竟你都三十了,古人讲究三十而立,你要是不早些立起来,到了四十,你要怎么才能不惑?” “嗯……”秦然沉吟着应了一声,真心想把老大的话原样还回去,再加上一句,老大你饶了我吧! “困了吗?”尚远挥了挥手,“下去休息吧,明天你开始为期一周的休假,记得带点有用的经验回来,我等你给我传道解惑,去吧!” “嗯……是。”秦然缓步离去,真心希望老大能收回成命,但是掩门的同时,又听见老大轻咳着在点烟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等我吧,老大! 小白见到秦然的时候,先是惊了一下,接着就开跑,旧城区这一片,他很熟悉,所以很快就甩掉了紧追的人,靠在巷道墙边歇气的时候,他才有些奇怪,这是在跑什么?我好像没犯事啊!就算在那家饭店惹怒过尚远,但是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好不好?不可能现在才来算帐吧?虽然有可能,但是……对了,我都差点忘了,尚远曾下令,叫秦然把我扔到黑场……啊糟了!真的来了!怎么办?逃得掉吗? 不,一定要逃!否则死定了!尚远还要秦然砍了我的手脚,不是开玩笑的!一定要逃!等天黑了就回去收东西……不,不能回去,都找到我了,肯定也知道我的住处,回去就是自投罗网,但是……还是要回去,别的都不要紧,那个东西绝对要带走,虽然它没被送出去,但它从一开始就是尚远的东西,它属于似乎跟我恋爱过的尚远,所以一定要带走! 小白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想起八岁时跟着妈妈一路奔逃,也是这么惊惶恐惧地躲避着随时可能追来的黑社会,那些日子,白天不敢远离人多的地方,夜晚不敢靠近有灯的地方,甚至有一次听人喊了一声站住,就被吓得扔了辛苦收集来的两大袋饮料瓶,后来才知道那根本是冲着别人喊的,等回去的时候,饮料瓶已经不见了,妈妈心疼了好几天…… 那种日子真是过怕了,但是……又要开始了…… 小白咬着拳头,不让自己哭出声,又发现还穿着饭馆提供的围裙袖套,现在旷工了不说,恐怕还要落下携带公物的罪名,也许等天黑了可以还回去,但是饭馆那儿也肯定有黑社会盯着,所以绝对不能现身,等安全了再邮寄回来吧! 现在需要考虑的是,怎么才能回到住处拿到那个东西?小白左思右想,终于在天黑前成熟了一条妙计。 然而小白想不到的是,当他穿着一身从夜市地摊上淘来的女装,戴着一顶宽边太阳帽回到住处时,在门边等着他的人竟跟想像的完全不同! “瑜……瑜哥?”小白双手翻着帽沿,眼睛眨了又眨,确定面前的人不是那个奉命来砍自己手脚的,而是曾为自己医治包扎过两次,也是自己一眼就喜欢上的,更是对自己体贴关怀的…… “瑜哥……瑜哥……”小白丢了帽子,沈瑜已经笑着伸开双臂,小白一下就扑了上去,抱住沈瑜一直喊,一直哭,直到左邻右舍都出来亲切地提醒他,他才想起真的应该请人进屋,而不是在门外……撒娇。 “瑜哥喝水。”小白有些不好意思,除了刚才哭成那样,还有现在手里这杯水,半片茶叶都没有。 “小傻瓜!”沈瑜半嗔半怨,指了指墙角的脸盆,“去洗把脸,都哭成小花猫了!还有这身衣服,再穿下去,我要拍照了!” 小白红了脸,突然冷抽一口,真是要命,这个样子都被左邻右舍看了去,哭算什么?女装啊! 完了,这个地方,不管有没有被黑社会盯上,总之不能住了!太丢人了! 第 38 章 小白换好衣服就跟沈瑜出了门,一路青石板,一直走到尚远带他来过的这家老字号饭馆。 沈瑜要了二楼临街的一个小包厢,点了小白爱吃的菜和爱喝的饮料,小白喜滋滋乐淘淘,边吃边说着这一个多月来在老街的有趣事,沈瑜一直静静听着,直到小白吃好,他才淡淡笑着说了一句似乎莫名其妙的话,“我并不知道你爱吃辣,爱喝有果粒的饮料,喜欢古龙香水味的餐巾纸。” 小白愣住,半天说不出话,隐隐觉得沈瑜话中有话,但是不敢问,也不敢听凭感觉说出口。 沈瑜轻笑轻叹,带了疼爱的神色看着小白,“告诉我,为什么见了秦然就跑?” 小白习惯性地惊了一下,缩了肩说:“我必须跑,不然会死掉,因为他要砍了我的手脚,还要把我扔到很可怕的地方去,不是我乱说的,是……是尚远叫他这么做的,本来早就要执行了,可是那天他叫我走,我猜他后来被尚远骂了,然后今天就来了,是来执行尚远的命令,我知道的,你们……不是一般的黑社会,而是有组织、有纪律……” 小白说不下去了,因为沈瑜一直在笑,他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而且是沈瑜在笑,因为这是他的灾难,谁都有可能为此高兴,沈瑜不应该啊! “瑜哥……你……你该不会是……替秦然哥来的吧?”小白打了一个明显的寒颤。 沈瑜笑嗔,双手拄在桌上托了下巴,带了一点无辜一点委屈,甚至微微嘟嘴,“你不是小傻瓜,你是小坏蛋!不过是个可爱的小坏蛋!假如我真是替秦然来的,那我不会砍你的手脚,而是砍掉你坏蛋的部分,只留下可爱,然后带回家去,让你当一个可爱的弟弟,你同意吗?” 小白傻笑点头,是真的傻,因为他根本没细想沈瑜话里的意思,只知道听起来不错,简直身临其境一般,他已经是沈瑜可爱的弟弟了,好幸福! 沈瑜笑,往小白的杯子里添了饮料,“喝吧,咱们再坐会儿,我没开车来,等人送车来了,先去你打工的地方辞工,然后回去收东西,明天休整一天,之后再慢慢考虑你的工作问题,好吗?” “好。”小白跟着答了这一声,然后才疑惑,“我要去哪儿?” “跟我回家啊,刚刚不是同意了吗?”沈瑜微嗔,眉眼里半是苦恼半是委屈,仿佛一个为弟弟操碎了心,却被弟弟辜负了的可怜哥哥。 小白的心头涌上无数的负罪感,越过桌面拉了沈瑜的手,“你别难过,我错了,你说什么我都会听的,怎么安排都可以,我会乖乖听话,你不要难过好不好?” “好。”沈瑜含笑,微微闪光的眼里蓄着欣慰,看得小白心酸,发誓再也不惹瑜哥难过,一定要乖乖听话,一定要让瑜哥觉得欣慰,因为瑜哥太好了,自己什么都没做,只是承诺了听话,瑜哥就已经欣慰了,要有多幸运啊,才能有这样的哥哥? “瑜哥,你收留我,会不会给你惹麻烦?”小白恳切地抓着沈瑜的手。 沈瑜轻笑,反手轻拍小白的手背,“你相信我吗?” 小白使劲点头,沈瑜淡淡一笑,“你是好孩子,你从来没给任何人惹过麻烦,你一直听话懂事,你谨慎而善良地活着,你也许不聪明,但你坚强乐观,你也许会迷糊,但你从未迷失本性,过去的苦难如果是泥潭,那你就是出泥的莲花,即使那些痛苦是一场焚身的烈焰,你也会是一只浴火的凤凰,这就是你,相信我!” “瑜哥!”小白绕过桌子,扑在沈瑜怀里大哭,除了眼泪,他没有别的回应,即使他知道自己没有瑜哥说的那样好,但他愿意相信是那样,因为他相信的是瑜哥,不是别的。 车到了,小白先去辞工,是沈瑜替他跟老板交涉的,他不知道沈瑜用了什么法子,总之自己的工钱是以天工来算,而不是老板原来说的满月才结付,回家收好东西坐上车,小白才问了一直担心的事。 “瑜哥,我可不可以知道你的身份?我是说……你是不是黑社会?” “不是。”沈瑜打了一把方向,老街被甩在了看不见的地方。 小白愣了愣,然后笑,“我不怕,就算是,我也不怕。” 沈瑜笑而不语,静静听着小白继续他的老街趣事,还有在逍遥城上班时的一些愉快回忆,恐怕只有小白会觉得那样的日子也能有愉快,该说他是个盲目乐观的,还是个潜藏强悍神经的?其实,只是知足感恩吧……很可爱,也让人心疼。 小白从来没想过沈瑜会住在城南旧区这边,而且是这么老式的房子,不过很有家的气息,一围青砖爬满了蔷薇,推开仿木的院门,入眼是一幢二层小楼,有楼廊的那种,廊柱上还错落有致地挂着几盆扶芳藤,楼房左边是一间精巧的厨房,饭厅也在一起,桌椅是竹制的,搭了香草的坐垫,看着就让人觉得舒适,厨房对面是一间杂物库,很可爱的草蓬式,不过是平顶的,被爬山虎密密地盖着,象一个可爱的小妖怪…… 小白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要住的地方,因为这里简直象世外桃源,虽然是晚上,但是仍能看到院里栽种了好些花木,左边墙根下还用三个青花大水缸养了睡莲荷花,不远的地方甚至有个小小的秋千,小白想到了老家院子里,父亲也给自己搭了这么一个…… “有燕尾兰就更象了……”小白喃喃。 沈瑜微愣,然后笑,“我没时间弄,你来吧。” “咦?”小白惊喜,“可以吗?我能在这儿栽花?” “这是我们的家。”沈瑜这话答了全部,寓意小白可以随心所欲,小白兴奋得在院里乱窜,沈瑜静静等他兴奋完,然后才拉了他进屋。 “一楼是客厅,左边是书房,卧室在二楼,走,看看你喜欢哪间?”沈瑜拉了小白上楼,楼上有三间卧室,小白选了最小的一间,自以为很合适,谁知沈瑜笑起来,“你也喜欢这间,那我只能搬了……” “我不知道啊,我以为……”小白顿住,因为他突然才想起来,进门后根本没看到有别人,可是这里的氛围应该是一个美满家庭才有的啊! “瑜哥,你不是一个人住这儿吧?”小白低头看着鞋尖,不敢直视沈瑜,担心自己问到别人的隐痛。 “当然不是,因为有你了啊!”沈瑜玩笑似的避开话题,准备收拾一些个人物品,小白急了,“不要啊瑜哥,这是你的房间,我先前不知道,你不用搬啊,我住别间去,可是……合适吗?” “喜欢就好,合不合适,要住了才知道,不然你一屋睡一晚,三天后再决定?”沈瑜半真半假,手上却已经收了自己的物品,不过是床头柜里的三个证件类本子和一台笔记本电脑罢了。 小白愣了愣,跟着沈瑜去了另一个卧室,一眼就知道这儿不适合自己住,明显是一对夫妻的房间,小白呆了一下,闷闷地说:“我睡客厅好不好?” “傻话!”沈瑜放好自己的东西,拉小白回了小卧室,打开衣柜给小白看,“你瞧,空着的,说明我很少回来睡,所以你不必有顾虑,以后,这儿也是你的家,我不会再请人打扫,都要由你来负责,我也会尽量回家吃饭,晚上也会多一些时间在家,你明白我的意思,对吧?” 小白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当然明白沈瑜的意思,这里虽然是沈瑜的家,但是没有人在家里等他,现在自己来了,家里有人了,沈瑜就会回来。 “瑜哥,我会就近找工作,准时下班那种,每天都会做饭等你,好吗?” “好。”沈瑜笑着抚了抚小白的头,然后给了小白一个号码,“你有事就打这个号找我,我平时会比较忙一些,但是你打这个号,我一定会接,只是不要把这个号告诉别人,因为这是亲情号码,明白吗?” “嗯嗯!”小白感动得要哭,想了想又说:“我尽量发短信,这样比较好,可以吗?” 沈瑜忍笑,觉得小家伙害怕黑社会,却很有黑社会潜质。小白见沈瑜不答话,以为自己表达不清,忙补充,“我是怕影响你工作才尽量不打,要是你当时在忙很重要的事,我一个电话,可能会给你带去麻烦,不过……” 小白想了想,接着说:“还是不能发短信,要是被人看到,可能也会有麻烦,那不如这样,我拨通了响三声就挂掉,你过后再回我,好不好?” 沈瑜已经忍不住了,拳眼抵在嘴边,抑制住狂笑,说:“你想得蛮周到,不过没必要,我的工作不是你想的那样,单独给你的这个号也的确是亲情号码,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而这些人,我都当他们是家人,算是我的怪癖吧,我不喜欢跟家人联系时,也用工作上的号码,明白了吗?” “嗯。”小白讷讷点头,心里还是不确定,但不是不相信瑜哥,反而认为瑜哥是为了让他安心,才解释两个号的用法,而且这个亲情号码也是一种信任,所以自己也要完全信任才对。 第 39 章 小白第二天起了个大清早,首先下楼去厨房做清洁,虽然有定期请人打扫,但因为长期不用,所以很多用具都要清理出来,最少要先做好一顿早餐,可是没有食材弄不了,小白决定下午开始熟悉周边环境。 沈瑜起床后出去了一趟,然后带了早点回来,把厨房里的小白叫出来吃,“门外巷子口有一家老字号早点摊,有豆浆油条和豆面,以后懒得做就去买,味道不错的,你尝尝。” 小白边吃边点头,跟沈瑜打听周边情况,知道不远就有一家超市,而且超市后面居然有个菜市场,小白高兴得下午就去了,然后提了两手的战利品回来,却在门边看到了秦然。 小白下意识要跑,沈瑜开门出来了,先是冲秦然笑了一下,然后就上来帮小白提了一袋东西,“怎么买这么多?以后少买点,太重了。” “好。”小白原本想跟沈瑜赛宝的,那个菜场的东西真的又便宜又好,可是现在旁边站着一个要砍自己手脚的,小白根本不敢多话。 “进来吧。”沈瑜一声喊,小白点头,然后才发现沈瑜喊的是秦然,也才后知后觉想到,这儿现在也是我家了,而且我哥也在家,有什么好怕的? 小白把东西放好,开始准备做晚饭,因为沈瑜说晚上有事,所以晚饭稍微提前,小白动作很快,而且很开心,因为沈瑜叫他做饭时的语气,仿佛他不是昨天才搬来,而是一直住这儿,并且每天都为哥哥做饭,真的是家人一样的感觉哎! 秦然也留下来吃饭,这并没什么奇怪,但是饭后还不打算走,小白不是奇怪而是害怕了,追到门边拉了沈瑜的手,“瑜哥你几点回来?你去的地方远不远?你方不方便带我……不是,你手机带了吗?我要是有事,我会给你短信,你记得看着点,我怕……我是说……” 小白哽咽着说不下去了,沈瑜摩了摩小白的头顶,“你乖乖在家,我办完事就回来,现在家里有人,你招呼一下,不管怎样,进门就是客,你正常招待就行了,要是客人不讲礼数,你该怎样就怎样。” “报……报警……可以吗?”小白不敢抬头,几乎缩成一团。 沈瑜笑,拍拍小白的肩,“怎样都可以,你看着办。” “哦。”小白闷着应了一声,几乎是以永别的心情目送沈瑜离开。 回到客厅,秦然还是那么端端正正地坐着,小白扒着门看了半天,觉得秦然身上应该没有刀具,但也不排除会把他抓到别处去砍,可是沈瑜都放心他一个人面对秦然了,还吩咐他招待客人,那么就该听话,哪怕就在这儿被砍了,也不能失了主人家的礼数,那样会让沈瑜失望,觉得带回来的这个弟弟并不可爱。 小白胡乱作了一通思想工作,跑去厨房泡了茶出来,根本不敢靠得太近,把茶壶和茶杯连着茶盘往茶几上一放,人立刻就退到离门最近的位置上,只用半边屁股落座,好方便逃跑。 秦然自己倒了茶,闷闷地喝了一口,思量着要怎么解释自己的出现,昨天没来得及说话就让小孩跑了,虽然不知道小孩为什么躲他,但是应该跟老大有脱不开的关系,也许自己的出现,在小孩看来,就是代表了老大,那么小孩的躲避就能够理解了,因为对老大有那样的感情,所以羞于面对吧? “小白,你可能误会我了……”秦然缄口,觉得这样表述很别扭,因为已经知道小孩的心思了,而且也大概明白老大的困扰,这是本该由两个当事人来对白的事,却是自己这个局外人在中间转述,甚至揣测着转述,这实在有点难度。 小白当然不知道秦然有多难,他只知道秦然说的误会绝对没误会,但是不能否认,因为会激怒对方,所以不管秦然说什么,他点头总是没错的。 秦然见小白点头了,于是有些释然,替小白倒了一杯茶,“你坐过来一点,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这种说法还是很别扭好不好?秦然额上都有汗了,实在的,他没经手过这种事,难怪老大要他积累一下这方面的经验,看来也不是全无道理,虽然对象不对头,但是换了小瑜儿的话,那是不管什么样的对象,小瑜儿都能轻便处理,最少小瑜儿能把人带回家,自己非但做不到,甚至对话都成问题。 小白对秦然说的好好谈谈表示怀疑,但是依然点头,不过绝对不会坐过去,那是找死! 秦然觉得不行了,后悔没带烟,这时应该点上一支,看着自燃的烟,可以放松心情,也能顺利往下谈吧……秦然不自觉地上下摸了摸口袋。 “你是不是想抽烟啊?我出去给你买好不好?要什么牌子的?我出去买!”小白祈祷秦然准他出去,那样就可以在外面晃到瑜哥回来。 “不用了,我其实并不抽,只是……”秦然顿了好半天,最终直视小白,“你不会一直都怕我吧?我觉得你不象是误会我,而是害怕,当然我承认以前说过一些不太合适的话,但对当时的情况而言,并没有十分过分,现在情况有变化了,我的态度自然也会转变,所以你不要害怕,我不会象以前那样对你,相信我好吗?” 小白点头,不管秦然说什么,点头就是了,父亲说过,言多必失。 秦然觉得不对劲,小孩一直在点头,难道瞌睡了?秦然起身上去,谁知小孩一下就跳起来,倒吓他一跳。 小白跑到沙发后面,一脸惊惧,眼里都有泪了,“你不要过来!这是我家,你不能不讲礼,瑜哥说了,你要是乱来,我可以报警!” 报警?秦然哭笑不得,我是干什么了呀?小孩至于报警? “小白,你坐下来,我也坐回去,现在我是真心觉得,我们一定要好好谈谈,你一定有误会,而且是对我的误会,所以我请求谈谈,坐下来吧!” “你……你保证不站起来?” “前提是你坐下来。” “好。”小白看着秦然坐回去,他才挪回位置上。 秦然已经没了先前的局促心情,只要不谈小孩的感情问题,不涉及老大的私人困惑,他就能以公事的态度冷静面对。 “我要知道,你昨天为什么躲我?” “你……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的也许不正确,所以我想听你的回答。” “那……那要是我的正确了,你会立刻执行吗?” “执行?”秦然大惑不解,随即转回正题,“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会回答你的。” “是、是吗?”小白怀疑秦然忘了来的目的,如果真这样,那就不能提醒他想起来。 “我不是躲你,我只是习惯了,就象小偷看见警察,哪怕什么都没做,第一反应就是跑,我看见你就是那样,不是有意躲你。” “小白,”秦然微笑着轻唤一声,然后啜了一口茶,目光瞬间变得阴沉,语气冷冽得象一把冰刀,“你、撒、谎。” 一字一顿,每一下都象捅在小白身上的刀,小白连着几个寒颤,本能要跑,却怕动作大了引起对方更大的反应,所以只能抱了肩,感觉心跳得厉害,眼泪早就下来了。 秦然恢复了常态,微笑着说:“小白,你不要跟我撒谎,这是为你好,因为我的职责里可能会把你也考虑进去,所以你反映给我的必须是真实情况,我才能适时应对,这样,对大家都好,所以你绝对不能跟我撒谎,现在,我再问你,昨天为什么躲我?” 小白哭起来,却已经是破罐子破摔的心情,人已经站了起来,一手抹泪,一手指着秦然,“你不就是要我自己说出来吗?还为什么躲你?我为什么啊?你不就是黑社会吗?又不是鬼!我躲你干什么?我是逃命好吧?你昨天跑来吓我,今天又跑来折磨我,你怎么不一枪杀了我干脆点?恐吓一个比你小的人算什么本事?还是黑社会呢,欺负不是黑社会的很威风啊?长一付好人相,怎么没一点好人样?还不能跟你撒谎!你是警察还是法官啊?我不撒谎早就死了!你就没撒谎吗?你很诚实,你是好人,跑来砍人的手脚还装得行善积德似的,这就是你的真实情况,你跟我反映了吗?还要我反映我的,你都不真,我为什么要真啊?现在真了,你是不是要砍人了?来啊!你砍啊!我咬死你!” 小白又跳又骂,秦然已经完全傻掉,门边站着早就回来了的沈瑜,小白一骂完,他就开始大笑,爆发似的那种,因为早就忍不住了,在院门边就听到小白的声音,一路听到客厅门口,好笑也好玩死了。 小白听见沈瑜的笑声,一直紧崩的神经彻底松下来,跑到沈瑜身后躲起来,手从后面勒了沈瑜的腰,嘴里讷讷解释,“我不是故意的,他不讲礼,我稍微骂了一下,瑜哥不要怪我好不好?” “不怪不怪!”沈瑜还在笑,拉了小白坐到沙发上,看着还处于愕然状态的客人,沈瑜嗤笑着甩了一个白眼,意思是你活该,然后扭头跟小白说渴了,小白屁颠颠跑去重新泡茶。 小白一走,秦然才如梦初醒一般,轻声吁了一口气,自言自语,“我都忘了先前大哥生气时乱下的指令,亏他还记得,我说怎么一见我就跑,真是误会了。” 沈瑜心里翻白眼,脸上是温柔的笑,“现在误会解清了,你可以回去了吧?” 秦然愣住,他太了解小瑜儿这种笑容,从小就了解,却只是了解,再也无法开解,因为小瑜儿这种表示心头不爽的温柔一笑,以前从来没有针对过他,后来小瑜儿的哥哥没了,是在他手上没的,换来的便是小瑜儿这般笑。 秦然带着一丝苦涩出了门,回头看着墙头上的蔷薇,月色下那么粉嫩的娇艳,如同儿时自己在墙外一声小瑜儿,那墙头上便会探出一个圆圆的脑袋,日头或夜色下,都是那么一张欣喜而略带羞涩的小脸。 “然哥哥会一直对我好吗?” “会,我会一直对小瑜儿好。” “那小瑜儿长大了嫁给然哥哥,好不好?” “好是好,可是干爸说,男孩子不能娶男孩子。” “不是娶,是嫁啊!” “好!” 好是好,却为什么没有好?小瑜儿,我现在还说好,你说,好不好?秦然伸手抚着一朵垂下来的蔷薇,明明已经很小心了,却还是散了花瓣,是我太用力吗?还是你开得太努力? 而我,摘得太迟,你,等得枯了心,早已不堪摘取。 小瑜儿,对不起。 第 40 章 尚远接到叔叔的电话,邀他晚上去吃饭,这当然不是吃饭那么简单,肯定又是变向的相亲一类,抛开其他不说,难道在长辈的眼里,他尚远会连个女人都找不到?需要这么频繁的相亲吗? 叔叔那边就不说了,上次已经用一个苏子越给了警告,至于现在还热衷于此类安排,自然是还不放心的缘故,生怕自己的儿媳真的会被尚氏掌门看中,不择手段甚至无视他这个长辈的存在,而在某天抢了去,所以才会安排各色千金任他挑选,以免自家儿媳遭殃。 尚远觉得好笑,甚至觉得叔叔无聊,但是老妈昨天也给自己安排相亲了,这个要算什么?当然了,老妈开明得多,前后安排了两个,一女一男,真是……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尚远苦笑,习惯性地喊了一声阿飞,然后才想起秦然要明天才收假,也不知道这家伙有没有找到……会找到的吧?又不是什么难事!找不到才怪! 闻声进来的保镖有些惶惑——老大咬牙切齿,怎么了这是? “大哥,什么事?” “没事,你下去吧。”尚远心不在焉,或者说心里有点烦,保镖都到门边了,又被他叫回来,“你是第一次做替换?” “是。” “哪一门上来的?” “楚家。” “嗯。”尚远想了想,轻笑,“我听说楚家二小姐端庄贤淑,真的假的?” “这个……我不清楚。” “那就去清楚一下,晚上你替我赴个宴,我二叔那边请了楚家和庄家吃饭,你去搞搞清楚。” “这……合适吗大哥?” “咋不合适?”尚远招了一下手,保镖上前,尚远轻拍保镖的肩,“年轻人嘛,什么场合都要经历一下,去了要怎么说怎么做,随你的便,这事没有硬性要求,怎么都好,去吧!” “是。”保镖欲言又止,见老大似乎是认真的,那没办法了,只好传消息给秦然,回信竟然也是叫他去,保镖彻底死心。 尚远这边则是另有打算,让保镖代他去相亲,一是让叔叔明白,他已经很不耐烦这种事,二是让其他有这方面企图的人家知道,他要谁不要谁,都不是别人可以置喙的,更不容他人安排。 尚远这么想着的时候,心里生出一丝愤慨,既是气自己,也是气某个小东西,已经说过罩他,倒是还要怎样啊?居然说不知道!那之前要了他那么多次,还专宠专夜了,怎么就宠不乖呢?之后恼了也没说不要他啊,居然不知道回来求一下,难道要我去求啊?还害我叫个身边的兄弟去找他!真是不知好歹的东西! 尚远越想越气,破天荒在秦然的假期里打了秦然的手机,“你明天回来的时候给我带鸡蛋盐烙饼……不是哪家的,反正你带来就是了……阿飞你变笨了……嗯,不是卖的,就是那种薄薄喷香油煎不腻的……你没吃过不要紧,我吃过,你就带那种……你在什么鬼地方,吵死了,叫他们闭嘴……什么?菜市场?你跑那种地方干吗……买菜?你买菜?天都快黑了,你买鬼啊?旁边谁说话呢?问你谁说话?不答是吧?你具体位置给我……嗯,站那儿等我!” 尚远挂了电话就笑,出了门还在笑,一个人开车上了路还是笑,不过,他不知道他在笑,他只知道秦然找到了,而且跟秦然在一起。 秦然收好手机就跟小白说尚远要来,小白张着嘴有些犯傻,五天前跟秦然吼了那一通,之后秦然便每天都来找他,误会自然早就解清了,而且也相处得很愉快,沈瑜三天前出远门办事去了,身边便都是秦然陪着,感觉秦然其实挺好相处,而且也没他想像的那么坏,甚至是个温柔善意的人,有时小白会产生错觉,当秦然也在时,他和沈瑜就都是弟弟,因为秦然总是表现得很包容、很体贴。 小白开始喜欢秦然了,也开始相信秦然,甚至有些依赖,跟依赖沈瑜不一样,对秦然的依赖,是如同小孩对父亲,这有点令人害臊,但是感觉就这样,反正不给秦然知道就是了,不过倒跟瑜哥说过,瑜哥一笑了之,小白觉得是得到了认同,于是放心依赖秦然。 “怎么办秦然哥?我要不要躲一下?”小白有些惶急。 秦然安抚性地拍拍小白,“没事的,大哥说要吃鸡蛋盐烙饼,你要是躲了,他吃不成,可能才会真的生气。” “是、是吗?”小白半信半疑,心里却在盘点厨房,面粉,有,鸡蛋,昨天刚买的,盐……唉,这个还用想吗?白痴啊我! 尚远来了,带着一脸笑,看见小白的时候,却是咬牙切齿的笑,抢了小白手上的东西塞给秦然,接着就把人塞进车里,自己也坐了进去,招呼两手提着东西的秦然开车,秦然苦笑,“大哥,沈瑜那儿开不进车去,你和小白先回去,我停好车就来。” “不早说!”尚远一脸羞恼,把小白扯出来,揽了肩就走,小白感觉身子都是僵的,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有点羞涩、有点欣喜,有点紧张,有点窘迫……感觉太多了,凑一块就僵了。 “不高兴见到我?”尚远没看小白,眼睛盯着前面的路,偶尔扭头看旁边的建筑,装得无聊又无谓,其实手心里都起了微微的汗,刚才碰到小白的时候,心脏竟然疼了一下,酸疼。 小白几乎没听尚远说什么,不是不专心,而是太专心,也有些钻心——这人瘦了,眼底还有些憔悴,是工作太忙太累吗?怎么都没照顾好自己? “问你呢,看见我很不高兴是吧?” “没。”小白不敢说多字,怕自己会哭出来,明明才分开四十三天,怎么会觉得分开了一辈子那么久?明明在分开的日子里都在劝自己淡忘,也慢慢想不起,却在突然看见的这一眼里,就痛得揪紧了整颗心,仿佛这一辈子就为了这一痛,之后便可以幸福地死去…… “我想你了,方小白。” 让我死吧!小白哭出声,管它会不会有路人,管他是不是黑社会,全都见鬼去吧,尚远说他想我了,在我的愿望里,只要他记得有我,就是爱我,已经够了,够幸福! 小白圈住尚远的脖子,够着尚远的唇,几乎把尚远的嘴唇撞破,狠狠地亲了一下,然后盯着尚远的眼睛,“我特别特别想你,你来了,我……我给你烙鸡蛋饼……” 小白满脸通红,一肚子的告白都被路边那个瞠目结舌的路人阻断,硬生生来了个急转弯,人却还紧紧地贴在尚远身上,完全没意识到这才是需要掩饰的重点。 尚远舔着被撞破的唇,斜着眼睛扫了路人一眼,很满意地看到路人跌撞而去,然后才吻了吻小白的头顶,“很好,我很高兴,走,回家烙饼去。” “嗯嗯!”小白咬着唇点头,任尚远拉了他的手,就象以前饭后散步那样,小白几乎以为时光倒流了。 秦然回来的时候,小白的第一张饼刚出锅,尚远迫不及待地从锅铲上抓了,吸着气边吃边发出满足的声音,这一幕,让秦然在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总算是看见大哥从眼里渗出来的笑意了……阿门! 小白一口气烙了二十四张饼,尚远吃得心满意足,秦然也跟着沾了光,看两人这个样子,估计一时不会想吃饭,小白用剩下的面给自己烙了两张,吃好就着手准备晚饭,把要炒的菜都洗好切好,先摆着,要吃的时候直接下锅就行。 尚远跟秦然在客厅说话,小白作好晚饭准备后,切了一盘水果送过去,担心影响他们说事,正打算出去回避一下,却被尚远叫住,于是乖乖坐到尚远身边,听他们的确在谈工作上的事,直觉自己真的不该听,于是轻咳一声引起注意,“你们谈着,我去做饭。” “不谈了,你也不用急晚饭,我还不饿。”尚远说着就抓了小白的手来玩,小白觉得尚远反常,因为尚远不会当着别人的面跟他这么亲密的。 小白不自然地扭了扭身子,然后就听尚远说:“阿飞你不是还在休假吗?晚上肯定有节目,去吧!” 秦然含笑离去,小白疑惑了,“秦然哥晚上有节目吗?那他又说晚饭后陪我栽花……” “我陪你。”尚远一把抱住小白,手在小白身后探寻,“你这儿有朵花,我陪你栽,松土施肥浇灌,栽个够!” 小白既羞怯又期待,人已经软在尚远怀中,醉酒一般指引着尚远将他抱上了二楼的小卧室,感觉尚远异常狂热,也异常温柔。 这……有点象恋爱了。 这,可以是恋爱吧? 也许,你也是爱我的,因为你没再喊你的白玫瑰,不是这次没喊,而是很多次没喊了,虽然你也没喊我的名,但是我会喊你的,一直喊。 其实我很卑鄙,我总是在你激情的时候不停唤你的名字,你曾说我的声音催眠,其实这才是催眠,我要你记得我的声音,而且只在这种时候记起来。 我很卑鄙,尚远!我是这样卑鄙地爱着你,尚远!我只能卑鄙地爱你,尚远! 你会恨我吧,在某一天。 但是,我会爱你,在每一天。 第 41 章 沈瑜回来后把小白骂了一顿,小白从来不知道瑜哥也会生气骂人,但他没有害怕,因为瑜哥是完全站在他的立场,才会气他又接受了尚远。 “瑜哥你别生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一开始就是卖的……” “正因为这样才更需要维护尊严……” “尊……尊严?”小白怀疑瑜哥气坏了,严重用词不当。 沈瑜却郑重点头,“就是尊严,因为你爱上了,以曾经那样的身份爱上了,这样的爱,比普通人的更珍贵,也更需要用尊严来维护,因为这样的爱,太不容易,你应该比我清楚,不是吗?” 小白点头,感动得说不了话,沈瑜苦笑着摇了摇头,“算了,这次算便宜他,再有下次,绝不轻饶,记住了吗?” “哦。”小白含糊回应,觉得瑜哥肯定是累晕了,不然怎么敢对尚远放狠?还叫他也跟着放狠?绝对是累坏了胡言乱语。 小白忙忙地去给沈瑜准备洗澡水,然后把沈瑜交给他的行李箱打开来整理,十分感慨瑜哥良好的养成,连脏衣服都折放好了收在一边,虽然箱子里东西不多,但是跟以前替阿冉整理的箱子比起来,瑜哥的简直没有整理的必要。 东西整理好了,洗澡水也得了,小白下楼去叫瑜哥,却看见了一个让他一直担心着的人。 “秦宵!”小白惊喜惊叫,人都扑上去了,却急急打住,除了尚远一脸青黑表示着不爽,还因为他突然想起,秦宵不喜欢别人碰他。 “你……你别生气,我就是太高兴了,你没事,我好高兴!”小白巴巴地看着秦宵,强迫自己无视秦宵微跳的眉头。 秦宵似乎是迫于尚远的暗示,很不情愿地对小白点了一下头,小白立刻兴奋得往前凑了一步,不过被尚远拉在了一边,“你要么坐下,要么出去,再跳得猴急样,我让你蹦得停不下来!” 小白笑,知道尚远是吓他的,其实现在回想来,尚远对他真的很好很温柔,说得再狠再凶,都只是吓唬他,搞不懂自己以前怎么要怕成那样? 秦宵应该是来找沈瑜的,两人上楼去了,小白眼巴巴看着,脸颊突然被拍了一下,忙回过脸来看着尚远,“你真好!” 尚远愣了一下,随即微笑,觉得小东西变聪明了,知道秦宵是自己有意叫来的,虽然的确是有事找沈瑜,但完全不必要在这里谈,现在看来,自己这个做法还不错,最少小东西懂得感恩了。 “我这么好,你要怎么报答我?” 小白摇头,见尚远有些变脸,忙解说清楚,“我不能报答,因为你不需要啊,我能给你什么?你什么都有,我报答不了。”其实我想说的是,我爱你,所以不能用报答这种说法。 尚远冷笑不语,默着抽了半支烟,脸色渐渐好转,起开一个莫名其妙的话头,“我打算弄个女人在身边,你帮我想想哪种类型的合适,算是报答了我。” “是、是吗?”小白脑子里一片空白,却似乎一团乱麻,胸口里也堵得慌,深处一阵阵疼,感觉骨髓里都在发冷。 尚远闭了眼靠在沙发后背上,似乎在等小白回话,又似乎睡着了,小白轻声跪趴了,定定地看着尚远的睡颜,觉得还是很帅很帅,却开始有些陌生,比在逍遥城看见的第一眼,还陌生。 尚远,没有合不合适,只有喜不喜欢、爱不爱,所以,我应该庆幸,庆幸你还没有喜欢的人,也没有打算要爱谁,我真的,好庆幸。 “想到了?”尚远闭着眼问。 小白摇头,又忙开口述清,“我想不出来,因为我不知道要一个怎样的人才能毫无瑕疵地跟你站在一起,可能……没有这样的人,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 “我是上帝还是神?我要求毫无瑕疵了吗?我说的是合适,而且我没问别人,就问你,所以你必须想出来,必须回答。” “哦。”小白觉得脑子里有一个结,好像是死结,又好像有一个活头,只是不知道活头埋在哪个线头里,小白想起还在老家时,妈妈那团被猫咪弄乱的毛线,真的好乱啊,可还是被父亲一点一点地解开了,那么耐心那么温柔的父亲…… “我觉得耐心温柔的类型就挺好。” “哪家有?” “哈?”小白两眼发直,差点脱口就说我家,可惜不是女人,而且是我父亲啊! “我不知道哪家有这种类型的女人,但一定有这样的人。不然叫秦然哥他们替你找找,要不然,可以让人家知道你要这种女人,应该会有回应……不是,我是说,有的是人想在你身边,很多,你可以自己挑。” “我没时间也没精力干这种无聊事!”尚远睁眼瞟了小白一眼,闭目轻叹,“你真的很废物,我有时希望你有点用,甚至会高估你,可有时,我又希望你永远废物下去,甚至身体也有残废,据说你在找工作,是这样吗?” 小白呆愣着,思路还停在尚远说的身体残废上,突然被问到工作的事,一下没转过弯来,见尚远皱了一下眉,知道他不耐烦了,忙据实回答,“我只是想找工作,没有在找,因为瑜哥很忙,所以我想等他忙完了再跟他商量一下,我们现在是一家人,我爸说过……我的意思是说……我不急工作的事。” “你真该死!”尚远慢慢睁开眼睛,斜斜地瞄着小白,“你是唯一敢在我面前睁眼说白话的人,也是唯一说了白话还活着的人,你在我面前恐怕只说过一句实话,我第一次要你的那晚,之后你说我爱他,只有这句是实话,方小白,你的嘴里,还有其他实话吗?” 小白张了张嘴,实话白话都没了,因为尚远只相信对白玫瑰的爱是真,其他的,都是假,说得再多,表达的方式再多,假如没有信任的前提,那么重复一万遍,同时痛苦一万遍,对尚远来说,都不真,都是假。 小白的沉默令尚远烦闷,以前是小白提醒他爱上了,后来也证实是爱上了,之后爱得磕磕绊绊,一路跌撞下来,最终咬牙放手,也承认了自己真的不懂爱,以后不会再爱,可是小东西以某种另类的方式如此存在着,令他困惑也困扰,这究竟是不是爱? 先前要小东西想一个合适的女人,那是试探,而且也很明白地说了,是针对小东西一个人的提问,可是小东西居然真的答了,那就说明小东西嘴里说过的爱也不过如此,是可以被替代,甚至是玩笑般的所谓爱…… 再之后问到小东西的工作,那其实是不希望小东西抛头露面,表达得还不够清楚吗?都拿身体的残废作了警示,小东西却丝毫不惧,甚至搬出所谓的家人作后盾,偏偏是他亲近的兄弟,令他软硬不能,而小东西在提到真正的家人,他爸的时候,却硬生生改了口,明显的前后不搭调,这是对他的敷衍、欺骗,甚至愚弄! “方小白,你要是再不吐出一句实话来,我真的会弄死你!亲手!”尚远眯着眼磨牙。 小白双目圆睁,泪水一下就蓄得满满的,一下就成串掉出来,划过脸庞,噼里啪啦掉在衣襟上,湿成一片…… 尚远看得烦透了,心里却被什么东西纠成一团,到底是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别哭了,没有实话就没有吧,我不管你了,我找我的女人,你找你的工作,随便吧。”尚远丧气般沉叹。 小白眨巴泪眼,再眨巴,然后抓了尚远的袖子,“你不要找女人,我也不找工作,这样好不好?好不好?” 尚远嘴角抽了好几下,长长吸气,沉沉吐气,“好。” 小白顿时笑开了脸,试探般抓了尚远的手,感觉尚远默许了,于是再靠近一点,见尚远微勾了唇角,于是轻轻靠上去,感觉尚远的手抚在他的背上,这是原谅他了,小白高兴得偷笑,贴在尚远怀里猫咪一般寻求爱抚。 尚远摩着小东西的背,心里却有一种脱力般的累,也许是自己要求太高,而小东西要的不多,所以才会在相处中有一种背道而驰的错觉,又或者不是错觉,而是真的无法走同一条道,小东西永远不懂我的道,因为他太单纯,又或者怪我太复杂?假如我能单纯点……不,简单点对他,是不是会好一点? “小白,你不要我找女人,是因为……爱我,对吗?” 小白在尚远怀里点头,不敢看尚远,直觉尚远一直都讨厌他说爱。 “跟我说爱的人很多,我并不反感,但是会烦,而且我不知道她们说的爱是个什么玩意,房子金卡珠宝名车,都可以是爱,有时看她们一眼也是爱,跟她们多说了两句也会是爱,玩腻了,不要了,还可以哭着说爱,我都不知道她们的爱是什么东西了,觉得无聊,也很可笑,你的呢,又是哪一种?” 尚远扳起小白的脸,审视般看着小白。 小白怔怔,然后垂了眼,傻笑着说:“我的爱可能也会让你觉得无聊可笑,甚至更不是东西,因为她们的还可以有标得出价钱的东西来衡量,当然我不是说她们看重物质,但是最少能有东西可以安抚或者补偿,这样表达可能太不尊重她们的感情,但是跟我的比起来,她们的有价值得多,我的,不值钱,实在要说是哪种,可能就象空气,没有你,我会窒息,会死,大概就是这样。” 小白说完才抬头看着尚远,于是便看见了春风一般的笑,在尚远的脸上。 也许我说错了,你于我,不是象空气,你根本是我灵魂的活体,你的一颦一笑,左右着我的一悲一喜。 尚远,你是我的主宰,是我的神。 第 42 章 尚远不是神,神不会受伤,尚远却正在流血,但他并不恼火,因为伤了他的是一个女人,一直是这个女人,总是这个女人。 “莫倩兮,你就这么想死吗?我说过保你长命百岁,所以你要好好活着,否则,我会把你的长命百岁加给莫家其他人,足够你死不瞑目!” 尚远笑着说了这话,接过秦然递来的手帕,捂住被女人用刀叉划伤的手,用眼神示意女人继续用餐,“吃啊,今天你生日嘛,我爸在世时,可没落下过一次,我答应了爸爸的,你瞧,是你爱吃的菜,接着吃吧!” 女人一脸愤恨,先前已经扫落过两次的餐盘都被重新换上,以为弄伤尚远就能稍稍解脱,即使死不了,也可以离开,谁知还是跟往年一样,不管闹得多凶多疯,都无法激怒这个混蛋,这个一声都没叫过她妈妈的混蛋! 莫倩兮喘息片刻,终于平静下来,坐回椅子上,一口一口咽着血淋淋的生肉,这是尚远敬奉给她的寿宴,只因为她当年说恨不得生吃尚家人的肉。 “吃好了?”尚远温和地笑,朝旁边招了一下手,“倒酒!” 莫倩兮一下就立起身子,虽然已经熟悉接下来的刑法,但是每次生肉之后的所谓红酒,那根本是浓稠得令人发呕的血浆,可以让人吐得天昏地暗,胆水尽破。 “喝啊,是你喜欢的味道。”尚远呵呵笑,松开捂着伤处的手帕,往杯子里滴了几颗鲜血,“这样会更美味吧?喝来看看。” 莫倩兮没碰酒杯,人却已经呕倒在地上,先前吃的生肉也尽数吐出,然后是胃液、胆汁,最后什么也吐不出,只能在地上干呕抽搐。 尚远一直微笑看着,等女人吐好后,笑了说:“你吐得这么干净,是嫌菜不好吗?那就把酒喝干净吧!我让人准备更新鲜的菜肴,你稍安勿躁……” “尚远你不得好死!”莫倩兮抬起一张惨白的脸,眼里喷着火,却被呕出来的泪水掩着,整个人显得狼狈而凄惨,吼了那一声之后,便两眼翻白,不过不会晕厥的,因为尚远不准。 “一把年纪了,还不懂得照顾自己,动不动就摔跤犯晕,幸亏我带了营养剂,是新型的哦,现在就给你来一剂,等会儿你带点回去,不过剂量要把握好,使用过量了,精神也会过分饱满,弄出个好歹来,会给莫家人添麻烦的。” 尚远说完,立刻有人上去给莫倩兮注射,莫倩兮已无力反抗,其实也无需反抗,因为早就被迫染上了瘾,却不敢给任何人知道,只能尽着各种办法止瘾,甚至变卖了尚氏给的所有财产,那是她在尚远七岁时,用一把枪抵在尚远头上,从尚远认可的那个女人手里要挟得来的。 注射后的莫倩兮果然精神起来,当然是不正常的精神,眼神如梦似幻,失于保养的容颜越发难入人眼,瘫在地上现出各种丑态,许久才从幻梦中慢慢清醒,眼中立刻布满怒火,人也撑着椅子站了起来。 “你满意了吧,尚远?猪狗不如的东西!你不入地狱,我死了也会拖你下去!尚品不得好死,你会死得比他难看!你们这对畜牲也恶心的父子,我诅咒你们下辈子活在火狱,永远遭罪,永远不得脱离!” “说得好,不过没什么新意,听来听去就这些,你不烦,我都腻了,给你一分钟,翻个花样重新说来,我听得高兴,或许会帮一下莫倩巧,听说她老公惹了不该惹的人,公司跟着遭殃了吧?连累她那个上门女婿的一家子都跟着快要跑路了,是这样吧,莫倩兮?” “你……”莫倩兮惶惶,“你答应过不动他们的……” “我没动啊!”尚远无辜地笑,“我要是动了他们,能让他们挣扎这么久?年前莫倩巧的女儿就带她老公找到我门上了,不然我哪知道莫家搞出这么破的事?” “根本是你搞的事!”莫倩兮怒指尚远,“你这个畜牲!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人渣!我只恨没掐死你!你早就该死了!尚家人都该死!” “是啊,你也曾是尚家人,所以你现在生不如死,你恨我爸,恨他不准你流了我,恨他绑着你生下我,恨他不给你的奸夫庇护,恨他灭了你奸夫的满门,恨他不许你娘家人入尚门,恨他没给你想要的财产,你的恨这么多,除了恨,你还有什么?” 尚远慢悠悠说完,没再看莫倩兮一眼,走到门边时,轻笑一声,“你要是觉得日子太悠闲,我不介意麻烦一点,让你忙起来。” 尚远出了门,身后是莫倩兮声嘶力竭的哭吼,内容依旧没新意,尚远摇了摇头,坐进车里,心中却还是有那么一点不舒服,甚至有一点恨,但是父亲说过,恨是比爱还强烈的感情,所以他不能恨,而且那个总是微笑着听他说话的人曾在沙地上给他写了一行字——恨是魔鬼的口袋,进去就出不来,出来的,不再是自己。 可是要怎样啊?怎样我才能不恨?你在我身前挡住了女人射向我的子弹,你要我怎么不恨?恨你那么轻易就离开我,恨你那么温柔地陪过我,恨你含着微笑含着血,却说不出一句遗言,只能勾起小指提醒我记得答应过你的,我不恨! 但那是我跟你的约定,你都走了,我为什么要一个人遵守? 对不起,我恨!对不起,我还是进了魔鬼的口袋,因为我本就是魔鬼的子嗣,我不进去,我就出不来! 尚远闭眼冷笑,跟前面开车的秦然说:“找人把莫家的破事理干净,那不是我的玩法,我要莫家在我弄的台面上蹦跶,在我提供的场子上垂死挣扎,全场都让莫倩兮好好看着,这么多年了,她还以为她真的已经生不如死,既然这么期盼,那就让她知道真正的生不如死是什么样。” “是。”秦然咬牙应答,刚才老大被划伤时,他就恨不得剁了那女人,虽然保镖只是虚名,但是也伤到了他的尊严,更伤了他的心,要不是干爸生前嘱咐过,不准他报仇,甚至不许有报复行为,他怎么会容忍害了干爸又不停害过老大的人?他是用了无法宽容的心在宽容莫家人啊!这样的心,再也伤不起! “大哥,手上的伤……” “没事。”尚远说着就笑,“她也算费尽苦心了,袖口边藏毒,也不怕毒到自己,她是不知道毒粉被换了,否则早就替莫家求饶,她现在该以为我被她那一刀,划得毒发身亡了吧?她怎么不想想,我死了,莫家就该满门灭绝了,蠢到这个地步,我都无语形容!” 秦然一笑认同,却也明白老大心里并不舒服,于是转换话题,“要不要去沈瑜那儿坐坐?连秦宵都觉得那儿不错……” “是小白做的饭不错吧?你除了蒸鸡蛋炒鸡蛋煮鸡蛋,你还给他做过什么?亏他叫你一声爸,虽然不常叫,但好歹是认定你了,我记得他小时候生病发烧,你给他一把钱,叫他自己去看医生,差点没肺炎死掉,有你这么当爸的吗?” “我哪知道有那么严重?”秦然羞愧得红了一下脸,讷讷嘀咕,“他自己跑来跟我说他烧到三十九度,还说他自己找了药来吃,那么清楚明白,一点也不象严重的样子,谁会真的当回事啊?” “嗯,不当回事,那是谁在病房外面鬼哭狼嚎?还亮枪了!人家医生摇头是对一个不称职的父亲表示无语,你倒好,直接理解成小孩没了,你以为一枪抵上去就是一个好父亲的样?”尚远嗤笑。 秦然愧极语塞,又听尚远在后面一声笑叹,“你呀,别说做父亲,就是做个象样点的哥哥都不行,这都多少年的事了,有什么该解释的,早点解释清楚,你又不是不知道沈瑜的脾气,何况这事本来就该你先开口,难道还要他追着问你讨说法?我又不能替你出面,那样是委屈他,也让他更加屈愤,却更加死了追讨的心,到时,你就是解释得再清楚透彻,他也没有心力去理解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嗯。”秦然使劲咬牙,不让心里那股酸痛往上涌,否则怕会掉泪,但又有何颜面掉泪?曾经那样哭着,一声声喊他然哥哥,求他不要开枪,甚至跟他跪下的小瑜儿,他却不看一眼,不能说一个字,就那么扣了扳机,刹住的不止沈琦的命,还有小瑜儿脸上的泪,那些他在梦里无数次想要替小瑜儿擦干,却怎么也擦不净的泪,因为都被他一枪凝固了,连同他自己的。 尚远听秦然吭了一声就默了,知道他心里难受,于是轻踹他的椅背,“今天不去沈瑜那儿了,去我妈那边吧,你现在这心情,搞得我也没心情去了,你不是好哥哥,我是,兄弟不痛快了,当哥的有责任,别的不行,陪你喝两杯总没问题。” “我没事,何况在职呢,不能喝。”秦然声音有些沙哑,仿佛憋尽了无数的话,却卡在喉头,伤了声带,发不出清晰的音,说不了想说的话。 尚远一听秦然这嗓音,心里更不舒服,使劲踹了椅背一脚,“你在心里憋死算了!一辈子不开口,你是要沈瑜跟你一辈子不痛快吗?还是真要我以老大的身份跟沈瑜说,你杀了沈琦不是私愤复仇,而是尚氏的密令?五年的保密期早他妈过去几百年了,你是要下辈子才打算澄清自我?还是你要沈瑜恨你一辈子?你就这么高兴他恨你吗?还是你喜欢他跟你那样笑?你们都是我的兄弟,我他妈见不得这样!可是这样子有几年了?十二年!人生有几个十二年?你能往下一直憋到死,沈瑜也陪你闷到死,我他妈还不想这样看到死呢!停车!” 尚远怒吼下令,秦然却不能执行,绿灯的十字路口怎么停?尚远也不是蛮不讲理,只是气坏了才胡乱指令,当然只跟亲近也是了解自己的人,否则还不被当真了也胡乱执行? 秦然过了路口才把车停在路边,尚远下了车,指着秦然,“你就在这儿给我好好想清楚,然后给我去做,我他妈受够了!” 尚远说完,招手叫了一张出租车,把他的保镖丢在身后,一个人走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第 43 章 小白在墙根边栽燕尾兰,从花市上买来的,还采购了别的花种,有情人草、含羞草、康乃馨、百日菊……全部撒上了,等发芽出来就可以移栽,到时一个院里都是花,漂亮死了! 小白拱好最后一坯土,冲着燕尾兰傻笑,突然看见坐在旁边秋千上的秦宵又在按手机,顿时一个激灵,“你又在乱写什么?” “与你无关。”秦宵收了手机。 小白嘟咙,“真的假的?你别骗我啊!” 秦宵半天不语,在秋千上晃了一阵才说:“只要我开口了,就没有假话。” “哦。”小白心里刺了一下,想起那天尚远说他嘴里只有一句实话。 “秦宵,你真的没有说过假话吗?” “没有。” “你好厉害,是怎么做到的呢,只说真话?” “不是只说,而是说之前,用一下脑子,没脑的人才会不经大脑就乱说,之后要用更多的乱说去解释之前的乱说,哪怕之后的乱说都是真话,也不过是乱说。” “是、是这样吗?”小白感觉脑子里有点乱,然后才反应过来,秦宵根本是说他没脑子。 “我本来就笨,也没希望变得多聪明,再说聪明的人更容易说假话,你不会说假话,说明你也不那么聪明嘛!” 小白说完,感觉很得意,秦宵却一脸无谓,看了看西边的日头,“我走了,明天有任务,回来再找你,你的饭不错,下次一并付你伙食费。” 小白追到门边,“你注意安全啊!你小心点!你可别出什么事,你还欠着我伙食费呢!” 秦宵回头,“你后面那句话,假的。” “哈?”小白愣住,随即傻笑,盯着秦宵的背影做个鬼脸,其实挺可爱的,这个酷酷的小孩,也是个厉害得不得了的……黑社会。 小白摇头叹气,一付自家小孩不走正道的沉痛样。 “你这什么表情?痛经还是便秘?” “咦?”小白奇了一下,随即笑成一朵花,“你来了?吃过晚饭没?要不要喝茶?还是来点饮料?你一个人吗?秦然哥呢?停车去了吧?你是不是……” “打住!”尚远扯起小白进了门,“十万个为什么也不兴这样连珠炮的!兴奋也要有个度,不停叨叨了表示高兴,狗都没这么弱智!” 是啊是啊,狗还会上窜下跳摇尾巴呢!难道要我给你甩屁股? 腹诽完毕,小白顺着尚远的意思,踮起脚尖亲了尚远的唇一下,听尚远说了一个茶,赶紧跑去泡来,见客厅里还是尚远一个人,不由奇怪了。 “秦然哥真的没来啊?你就一个人来了?” “我一个人不能来吗?”尚远吹开水面的一片茶叶,微皱了眉,“你退步了,上次泡得就挺好。” “那个是滤出来的,今天这个是现泡的,不然我给你斟一下?” “不用了,赶紧答我的话。” “答……什么话?”小白眨了一下眼,想起来了,眯眯笑,“你可以一个人来,只是不安全。” “怎么不安全了?”尚远故作愠恼,心里却暖了一下。 小白愣了愣,呆了呆,想了想,见尚远开始不耐烦,赶紧开口,“你不要急,我只是把要说的话先在脑子里过一遍……” “泡茶还是洗脑?你脑子里有水啊?”尚远说着就笑。 小白陪笑,微嘟了嘴说:“又不是我要过一遍的,是秦宵说开口之前要经一下脑子,那这么说,他脑子里也有水。” 尚远戳了小白的脑门一下,“你能跟他比吗?根本没有可比性!他也不是开口之前要经脑子,他的话有相当域面的影响力,他的行为具有战斗性的实力,所以根本不需要在开口之前考虑太多。” “不是这样的,他说他没有说过假话……” “就是这个意思,他不屑于说假话,也没那个必要,他能为他说的、做的,负完全责任。” “那……那我……也没有不负责任啊……好像。” 都含糊成这样了,还说什么责任啊?小白都鄙视自己。 尚远笑,一付孺子可教的样,捏了捏小白的耳垂,“这么漂亮的小狗耳朵,总算会听点人话了,还要学着理解别人话里的含义,也要知道是什么人在说怎样的话,明白自己跟别人的差距,懂得学习一种适合自己生存的技巧,明白?” 小白点头,虽然并不明白,但是知道尚远是为他好,是在教他东西,哪怕这种东西一辈子都用不上,因为是黑社会教的嘛,但也是尚远教的啊,所以用不上也要记下,这是尚远给他的。 “我有三天没来这儿,在这三天里,我都是一个人,上哪都一个人。”尚远有些跑神的感觉,话也说得跟梦里似的。 小白这次却很灵醒,一下就明白他在解说秦然为什么没跟来,同时也是在告诉自己,他这三天里不但孤身,而且不开心。 “秦然哥犯错了吗?”小白问得很小心,一怕自己不该问,二怕得到肯定的答复,自己帮不了秦然不说,更惹尚远不高兴。 尚远没有不高兴,反而露出欣慰的表情,伸手将小白揽进怀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他没有犯错,错的人都死了,却留下没错的人,在时光的掩埋下,堆积成了莫名其妙的错……” 尚远很伤感,伤感得诗意,小白恍惚一阵,终于恍悟,“我明白了,就象我爸……不是,我是说……” “你爸怎么,接着说,就说你爸。”尚远轻抚小白的背,既象鼓励又象安抚。 小白迟疑了半天,无法确定要不要说自己的父亲,因为秦然曾经提示过,不希望他跟尚远提谈相关的事,还说牵扯出来会是不小的事,但是尚远现在要他说,这个不算自己提出来的吧?不对,是自己提出来,只是没打算说下去,那么…… “你这次不说的话,以后再没机会,我只记得你说你爸是被人杀死的,不管是不是被黑社会,这不是我关注的事,我只是想听你说说,在今天,很单纯地听一听,你也很单纯地说一说,关于你爸的死,也是关于你的过去,明白?” 小白点头,想要撑起身来,却被尚远继续按在怀里,力道不重,温柔得让小白酸了心,湿了眼睛。 “我爸叫方楚怀,曾经是警察,后来进了黑社会,认识了一个叫白世飞的大哥,再后来,大哥没了,我爸就带着我妈住到了老家的乡下,然后生了我,在我八岁那年,黑社会追来了,杀了我爸,我妈带我逃到这里,一直在老街那边的棚区里生活到我十五岁的时候,我妈生病没了,玖哥帮了我,之后就这样了。” 小白说得很简单,但也基本交代了父亲的死以及自己的过去,尚远却一听就理出了被小白隐晦的内容。 “你爸是卧底,加入黑社会根本是冲着白世飞去的,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你爸并不算枉死……” “不是这样的!”小白哭着吼了这一声,随即愕然,根本是被自己吓到了。 尚远冷笑,“不是这样是怎样?白家也曾受我尚氏庇护,到白世飞的父亲那一代为止,之后脱离尚氏,出去只打拼了一代人就绝了后,所以我并不清楚白世飞的死因,因为不在我门下,不受我庇护,与我无关,明白?” “嗯!”小白十分明白,这是鼓励他说出全部实情。 “我爸并没有害白世飞,本来是想找到白世飞做坏事的证据,可是我爸发现白世飞是好人,因为他想过好人的生活,但是下面的兄弟,还有上面一些老辈人不愿意,所以白世飞做得很艰难,我爸是真的被他感动了,所以决定好好帮他,后来也成功了,但是那些不愿意做好人的坏蛋开始报复,虽然没道理,可他们就是要搞破坏,我爸逼不得己才跟警方提供了他们的好些证据,然后有很多坏人被抓了,之后太平了一阵子,再之后,白世飞被人暗杀了,我爸也受了很重的伤,但他答应了白世飞,所以才会一个人带着我妈逃到乡下,当时我妈妈已经有了我,而我,是白世飞的儿子……” 小白哽咽难言,抹着泪,一抽一抽地看着尚远,见尚远的眉头越皱越紧,小白害怕了,很小心地想要保持距离,却被尚远一把搂进怀里,越抱越紧。 “小白,方小白,很好,你没死,我心里的缺憾少了一个,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现在就去!” “去……去哪?”小白怔忡不己。 “别问,去了就知道!” 尚远拉起小白出了门,在路上打了电话,不一会儿,秦然开车来了,小白见方向又是往城郊,于是又觉得时光倒流了,似乎回到了去年去温泉山庄的路上,以为自己会被抛尸荒野的那一次,只是这一次,也会是虚惊一场吗? 第 44 章 尚远站在父亲的坟前,把小白拉了过来,并按了跪在地上,自己也跪了下来,小白觉得别扭,不是因为跪拜一个陌生人,毕竟碑上写着逝者是尚品,那肯定是尚远的爸爸,自己跪拜一下没什么,但是跟尚远一起跪着,怎么都有点不伦不类的感觉,正别扭着,听尚远说话了。 “老爸,旁边这个小东西叫方小白,是老白家的后人,你临死要我找一下,我没找,因为觉得不可能活着了,但是小东西自己跳了出来,说的情况也基本吻合,只是那个姓方的警察似乎真有些冤枉,毕竟是他养大了白世飞的儿子,假如真是他杀了白世飞,又怎么可能帮人养了老婆又养儿?所以,我相信小东西说的话,带他来给你看一下,算是给你交代了。” 尚远说完,按着小白的头往地上磕了三下,然后拉起小白,了结大事一般长吁了一口气,笑了说:“你这小东西蛮福气的,当年那么多人分几头追,都没找到你,你算是傻人有傻福啊!” 小白揉着磕疼的额头嘟了嘴,眼里却开始闪泪光,“不是傻福,是我爸聪明,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坏人都以为我们会逃得远远的,我爸偏带我们回了老家的乡下,那本来是最容易被找到的地方,可我爸有的是本事让那些人找了去也摸不清真假,你都不知道我爸有多厉害!要不是我妈不听话,相信了什么白家老爷子在找孙子的谣言,我爸怎么会被……总之,都是不听话惹的祸,我爸不应该死的,他那么聪明,那么厉害,那么好,那么……” 小白哭得抽不过气,尚远忙搂过来拍抚,“算我说错了好不?你爸是挺厉害的,能帮白世飞把个黑道世家清洗得毫不留痕,当然误传是你爸架空了白世飞,不过据你所说的情况来看,你爸的确是真心帮白世飞实现了愿望,只是白世飞可能并不完全信任你爸,才会留下一些祸患,否则,以你爸的能力,应该能够完全肃清祸端。” “嗯,我爸说,他不后悔,他只是遗憾,虽然没说遗憾什么,但我觉得应该就是遗憾没把那些坏人全部搞定。” 尚远含糊着嗯了一声,秦然在一边哭笑不得,因为小孩并没真正理解方楚怀的遗憾,那是没能让白世飞完全信任的遗憾,是方楚怀付出一生心血却毁于一丝怀疑,但依然不后悔,只是痛到骨子里的遗憾——传闻,方楚怀曾是白世飞的枕边人,一个警察,却始终是人,而人,终究逃不开一个情,但却是警察对黑道大哥的情,必须有多少情,才能累积出那样的爱,背叛了自己,叛离了自己的世界的爱,却终被所爱所辜负,没有后悔,只有遗憾,悲凉到杀心的遗憾! 秦然沉沉叹气,尚远也长长地呼出一口,两人差不多的心境,小白直觉这两人心情不好,但是自己的也不好,可是总得有人劝劝啊。 “你们不要难过了,尚爷爷……我是不是要叫爷爷啊?反正人死不能复生,你们节哀顺变,那个……活着的人要好好活,没了的才能安息,是吧?” 小白有些忐忑,因为自己都觉得说得不好,兴许会被骂呢! 尚远不想骂,因为有些心疼,秦然也无语对应,因为有点心酸——方小白,你,真的很好。 尚远揽了小白的肩,“走吧,夜风凉了。” 小白点头,却跑回坟前跪了,“爷爷,谢谢你叫尚远找我,但我不想做白家人,我爸叫方楚怀,他很疼我,我只有这一个爸爸,他叫方楚怀,不是白世飞,是方楚怀……” 小白哽着声音,仿佛不是告诉坟里的人,而是在跟整个世界说他的父亲是谁,不是怕人不知道,而是怕被遗忘,或者说,怕被辜负,因为这个世间曾有一个叫方楚怀的人用尽了心血爱过一个叫方小白的,那样宽厚的爱,那样深重的爱,不为所知已经是罪过,不为所记就是辜负了天恩一般的大罪,所以小白一遍遍重复着父亲的名,对着天,对着地,对着茫茫夜色,对着死去的、活着的人,重复方楚怀这个名。 尚远和秦然都有些被震撼了,两人都没见过如此悲哀,却如此倔强的小白,于是都不敢随便惊动,都默默陪在一边,直到坟前那个小小的身影似乎就要融化在夜色中,尚远才叹息着上去拉起了小白,“走吧,我爸要是再不知道你爸叫方楚怀,我会叫人天天来说的,这样行了吧?” “不……不是这个意思。”小白难过又欣喜,最少尚远明白了他的心思,知道他不喜欢被当成白家人,如果尚远能够理解他对父亲的感情,那就真的是圆满了。 下了山,坐回车里,小白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尚远似笑非笑,“你在我爸坟前叨得他烦了,他现在在下面叨你……” “不……不会吧?”小白惊悚。 秦然在前面闷笑,尚远依旧一本正经,“怎么不会?据说打喷嚏是在被人念,你打好几个了,不是叨得我爸烦了反叨你,难道是你背着我有别的男人,在念你?” “怎……怎么可能?”小白红了脸,捏着指头半羞半喜,假如这也是尚远在吃醋……不可能。 “阿飞,”尚远喊着这一声,蹬了前面的椅背一下,“你那事抓紧时间弄好,同样的话我不说二遍,另外,方楚怀的事,你负责理摩清楚,当成我的私人恩怨来处理,该咋就咋,给方楚怀,也是给小白一个交代。” “是。” “不是啊!”小白差点跳起来,“我不要交代啊,我爸也不需要!他说过,不要给他报仇,真的,我答应了的,他还说他不恨,不过……” 小白似在犹豫,似在疑惑,尚远斜瞟一眼,“不过什么?你以后再跟我吞吞吐吐的,我让你变成真的结巴!” “哦。”小白很认真地点头,然后很认真地说:“我爸说他不恨,但我听他说过一个话,他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只是那时候坏人还没来啊,我就是不明白没坏人的时候,我爸好像有可恨的人,坏人来了,我爸反而说他不恨,我不明白。” 小白目不转睛看着尚远,明显希望尚远能替他解惑,尚远沉吟一阵,踢踢前面的座椅,“阿飞你给小白说说,这种没什么难度的问题,我不解答。” “是。”秦然应得无奈,这虽不是老大在刁难,最少是在为难吧? “方楚怀前后所说的恨,不是一个概念,前一种是有特别指向的,后一种则是单纯地指杀身的仇恨,他应该是不希望你为了报仇而惹祸上身,也是希望你不要活在仇恨里,他要你平凡而快乐地活着,大概,就是这样。” “那个有特别指向的恨,是什么意思?”小白讷讷请教,直觉秦然甚至尚远,都知道一些他不清楚的事。 “大哥,这个……”秦然稍稍扭头,真心希望大哥要么自己答,要么不准他答。 尚远无谓地笑笑,“难得小白这么有求知欲,你随便答一下,给他个清楚就行。” 随便答,能清楚吗?秦然暗恼,嘴上则应了一个是。 “据我所知的情况来看,方楚怀所说的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应该是指白世飞……” “我爸不可能恨白世飞,不然不会那么帮他,还……养我。”小白显然讨厌自己不是方楚怀的孩子。 秦然顿了顿,见老大没有阻止的意思,只好往下解答。 “有时候,恨是因为爱。” “爱?”小白想了想,摇头,却愣了愣,然后点头,随即又摇头,“我爸不可能爱到恨,因为……那样……不对头……因为……”小白咬了咬唇,愤愤地说:“我爸不恨白世飞,更不会爱那种人!根本不值得!一点也配不上我爸!还跟女人有了小孩,凭什么要我爸爱他?我爸才不爱他!根本不爱!永远也不会爱!” 小白哑着声音吼,吼完开始大喘,仿佛要找什么东西发泄似的,尚远带了一点无奈一点宠溺,伸手将人捞进怀里,感觉小东西想挣扎,于是把左手往小东西嘴边一塞,小东西果然一口就咬了,下了狠劲的,可见真的憋坏了,也真的气极了,也很显而易见,方楚怀是小东西禁忌一般的底限,是小东西心里的一片天,是不可轻慢、不容丝毫不敬的,神一样的存在,方楚怀。 尚远苦笑,微微感觉了心底有一丝酸,是很陌生的酸,却在记忆中有过那么一点印象——老宅的紫槐下,那人曾对一个女孩微微笑,于是尚远让那女孩消失了,因为那人那样的笑,只能对他一个人,当发现也会对别人时,尚远心底酸了。 今天又有了这样的感觉,却不可能再来一次,因为方楚怀已经死了,不可能消失第二次,尚远苦笑。 “呀!”小白一声惊呼,见鬼似的看着尚远,怎么可能呢?是他让自己咬的吗?还是自己失心疯了抓来咬的? “不……不是我咬的……还是……是啊?”小白双手托着尚远的左手,难以置信地看看被咬破的地方,又看看似乎面无表情的尚远,这是生气还是生气啊? 尚远叹息般笑出声,“你怎么敢咬我?是一只有恋父情结的小狗咬的,你说,我是拿钢钉把他钉成一个小太字贴在床上,还是拿钢索把他绕成一个小粽子挂在梁上?” “没……没有第三种弄法吗?”小白眨巴眼睛,似哭似笑。 “有啊!”尚远宽和而温柔,左手贴上小白的唇,“舔吧,不许用手托着,小舌头伸出来舔舔。” “哦。”小白乖乖地放下手,真的象只小狗一样去舔,舔着舔着停住了,奇怪地眨了眨眼睛,然后惊了一下,“你这个伤不是我弄的,我只是咬你,不可能直直地这么一条,还结疤了,你受伤了,有人伤了你,是谁?谁伤了你?这是刀子割的,是谁?谁这么……这么……” 小白捧着尚远的手掉泪,轻轻抚着上面的疤痕,感觉是划在自己心上…… 尚远笑了,笑得舒心而惬意。 不管怎样,我活着,小东西是我的,即使小东西的心里还有别人,但已经是死人,所以,你安息吧,方楚怀,小东西是我的了。 第 45 章 沈瑜真的很忙,根本不是之前跟小白说的平时比较忙一些,而是一直都十分忙,一星期难得在家呆一天,回家也只是吃饭,然后就出去了,晚上基本没回来睡过,因为经常会半夜被电话叫走,真的太忙了。 小白心疼得很,一直觉得沈瑜的身材是修长型,现在才觉得根本是瘦弱,好在不是病态,有天瑜哥洗澡出来,小白撞见了半裸的瑜哥,第一感觉是瑜哥的皮肤好好,然后就觉得瑜哥的腰好细,不过肩头圆圆的呢,其他地方也是丰满而匀称,是很养眼的身材,不过抬手的时候,微微现了肋骨,转过背去,即使那么美好的身影,也会被忽视掉,因为另一种感觉更加强烈——瑜哥的背影是脆弱的美,让人心疼,却不敢抚慰,因为脆弱里藏着倔强的骄傲! 小白决定给瑜哥做药膳,好好补补,谁知沈瑜一口也没吃,因为小时候吃中药吃怕了,小白哪里知道,所以那些药膳最后全部进了尚远的肚子。 “有点奇怪哎!”小白手上在给花木除草,抬头看了尚远一眼,“你现在都是一个人来,秦然哥好久没陪你一起了,是很忙吗?还是……跟瑜哥生气了?” “你管别人干吗?再说你忘了吗?阿飞在忙方楚怀的事。” “哦。”小白低头想了想,起身碰了尚远的手一下,“你那天说当成你的私人恩怨来处理,是什么意思啊?” “你真的要笨死掉!难怪宵仔说他有了生平第一件令他害怕的事,就是跟你说话。” “是、是吗?”小白暗里翻白眼,我有那么厉害?能让秦宵都害怕?而且不是动手,只是动动嘴皮? “明白了?”尚远弹了小白的额头一下,小白揉了揉,摇头。 尚远苦恼,“能够笨成这样还活蹦乱跳的,真是难为你了!要跟你说多少遍啊?你是我罩的人,你的不管什么事,只要被我知道,而且我愿意管,那就不再是你的事,而是我的,明白?” 小白使劲点头,却微微摇头,“我不想给你惹麻烦,秦然哥以前跟我说过……”小白突然顿住,一脸担忧,“他没跟你说过吧,我背着他跟你说他讲过的东西,他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我算不算背后做小人啊?” 尚远似乎忍无可忍,踹了小白的屁股一下,“说你脑子里是豆腐渣都是夸奖你!你那些问题白痴都懒得答!赶紧的,阿飞跟你说过什么?” 小白捂着被踹的屁股点了点头,还是犹豫了一下才说:“去年在你家老宅里,就是有个胖胖的人跟你跪着那天,当时是秦然哥带他进来的,之前你不是要看我的压岁钱吗?我跑到外头就遇到秦然哥了,他带我到梅林里,跟我说他查了我的事,问我要不要求你帮我,可我不是为了我爸的事才跟你……不对,这么表达不行,我是说……好吧,我直说,你别生气,其实我根本不认识你,是你来逍遥城找上我的,所以我不可能因为我爸的事而专门卖给你,所以秦然哥误会我了,所以……我好像跑题了是不是?” 尚远的嘴角扯了一下,随即宽和一笑,“没事,你接着说,我大概习惯了。” “好的。”小白笑,受了恩惠一般,随即转着眼珠想了想,自己跟自己点了点头,说:“我要说的是,秦然哥告诉过我,虽然我的事不算大事,但是牵扯出来也算不小的事,他说是为了职责才不希望我求你帮忙,我很理解,所以不想因为我的事而影响他的职责,更不想牵扯出来给你多事,虽然你很认真地在罩我,但是我不值得,因为我不是你的兄弟,也不在你的门下,我只是……很多很多爱你的人里面,最无聊可笑的一个。” “说完了?”尚远挑起小白的下巴,“你是最无聊可笑的,但也是我的,换句话说,我觉得你无聊可笑,你才无聊可笑,否则,谁也不能这么觉得,包括你,另外,我决定处理的事,一经决定,便不是别人可以左右或评论,因此你不能说我的决定不值得,那是质疑我的判断力,至于你说给我惹麻烦,那是质疑我的能力,所以,你胆子不小啊,方小白?” 尚远捏住小白的下巴,小白很自然就微微张了嘴,心里却没有多少恐惧,因为尚远的眼里有笑意,是真的笑。 “你赶紧打消心里的顾虑,否则才是真的多事。”尚远松了手,顺势抱了小白一下,带了安抚的意味,令小白产生被爱的错觉,也许,不爱,但还是……喜欢的吧? 小白傻笑,然后才发现尚远已经进屋去了,小白追进去,很想问问尚远喜不喜欢他,可是尚远在打电话,而且尚远的脸色很可怕,是要生吃人肉那种。 小白不自主地缩了一下肩,然后就听尚远冷笑着说:“伤了沈瑜就是伤了我,还要我说第二遍吗?谁动的手,砍了让他自己拿着喂给狗吃,哪些人在旁边看着,全部挖了眼睛填石灰,敢看着我的兄弟受伤,都不想活了!至于幕后主使,不要动他一下,派人二十四小时保护他的家人,要客客气气地保护,让他们象死后活在天堂一样,对他本人,连吓都不要吓着,要让他彻底安心,就这样。” 尚远挂了电话还在冷笑,回头见小白眼泪汪汪,心想,怕是吓着小东西了,正想抓过来调戏顺便安抚,小东西却自己扑上来。 “带我去!带我去!求你带我去!求求你,我一定要去……” “去哪?”尚远莫名其妙。 小白紧紧揪着尚远的前襟,“求你了,我要去看瑜哥!他受伤了,我要去!求求你!我不能不去!他是我哥,他受伤了!求你!” 小白哭着要跪,被尚远一把捞起来,“你去干吗?哭得震天动地吵死人了!别说有伤的,就是旁边护理的,也得让你烦死!” “我不吵了,我也不哭了,求你带我去!护理是护理,要有亲人在身边才行!我是他弟弟,我要去,我太知道一个人在床上痛着的滋味了,求求你,带我去吧!” “他不是一个人。”尚远顿了一下,拍拍小白的脸颊,“你乖乖的看家,那边是阿飞在照料……” “可是……” “没有可是!”尚远有些恼了,又不忍再吓着小东西,微微软了脸,笑哄,“你不是一直奇怪阿飞怎么不来了吗?你还怀疑他跟沈瑜生气了,虽然不是这样,但也差不多,不过不是他生气,而是沈瑜一直在生他的气,不要拿怀疑的眼神看我,沈瑜就不会生气啊?非但气,还气了十二年!” “这……这么久?”小白不可思议。 尚远轻笑,带了点苦涩,然后搂了小东西坐回沙发上,揉着小东西的脑袋,说:“你知道什么?就知道吵着去去去!从某种意义上说,你去了,就是特大号电灯泡!因为你杵在那儿,会让阿飞无法开口解清十二年的误会,沈瑜也不可能当着你这个弟弟的面,好好听阿飞解说当年为什么杀了他哥哥……” “啊?”小白惊愕,“杀……杀了?” “嗯,有进步了,知道重点是杀了,就是死了!你不是说人死不能复生吗?难道要阿飞跟你一样说个节哀顺变就完了?那是他亲手杀的人,而且是当着沈瑜的面下的手,并且没为自己的行为解释过半个字,你看着他们还挺和谐吧?那是做给我看的!不过他们自己也知道,我早就看不下去了!” 尚远说到这儿有些自嘲地笑,“我不是没想过出面替他们解清,可我是尚远,随便换一个哪怕还是尚什么,只要不是我,就都能出面,这道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你只需要明白,这次由阿飞去照料沈瑜,或许就能解决他们之间拖了十二年的问题,了解了吗?” 小白咬着指头没反应,显然是出神了,尚远却不介意,目的已经达到,小东西别又吵又哭就行了,谁知没安静多久,小东西愣着眼神说:“是你吧?是你叫秦然哥杀了瑜哥的哥哥,是你吧?” 尚远脸色一沉,眼睛都眯了起来,随即却渐渐舒散,轻叹,“算是吧。” 小白木愣愣点头,明显还在出神状态,嘴里喃喃,“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我今天才真正明白……” 尚远大怒,拳头都捏起来了,却听小白似在哽咽,“尚远,我更爱你了,怎么办?你要什么时候才会喜欢我一点点啊?会吗?会喜欢吗?不会吧,那最少不要讨厌,不要不要我,好不好?” “好。”尚远捏起的拳头松开来,换成大大的手掌握了一双小小的手,这么的小,却似乎藏了某种力量,仿佛握着一个神秘国度的终极权杖,撑得起一片看似坚固,实则容易崩塌的天地…… 小东西,你,已经不止会乱我的心,你还学会了抓我的心,我却似乎没有讨厌,依然还是,没有不喜欢。 有多少次了?你让我没有不喜欢。 似乎已经很多次、很多次,我没有不喜欢。 如果再多下去,我也许会喜欢,而不是没有不喜欢。 小东西,我想,我喜欢。 第 46 章 秦宵出任务回来了,第一件事果然是来付伙食费,小白红着脸不肯收,沈瑜一把抓过来,虚着眼睛数了数,冷笑,“你是连着预付款一起给了?那也不能够啊!摆一堆食材在厨房,自己会熟啊?” 秦宵郑重点头,拿出支票本,“多少?” 沈瑜却一付事不关己状,小白见秦宵非但当真了,而且目光转了过来,这是在问他了,小白难堪不已,毕竟是瑜哥要求的,自己不能唱反调。 “你……你按市场价,行不?” “我不了解,你直接报。” “那……那就吃一次五块……”小白怔怔,沈瑜在一边笑,又因为身上的伤还没好全,所以捂了左肩笑得辛苦,小白顿时尴尬,忙改口,“五块太高了,三块?” 秦宵闭眼深呼吸,拿着支票本的手微微发抖——就是吃上一年也才1095块,这个白痴是按的什么市场价?而且让他抬着支票本开这么个数么? “还是太贵了哈!”小白讪笑,沈瑜在一边已经笑得受不住,门外传来人声,是尚远和秦然来了。 “这是干什么?”尚远盯着秦宵手上的支票,小白不及解说,沈瑜笑道:“还能干什么?买小白……” “什么?”尚远黑了脸,瞪着秦宵,手上却先抓了小白,沈瑜笑得伤口疼,秦然看得心疼,却不敢开口劝,之前还在护理期时,曾多次寻求解释的机会,可是每次才开个头,就被沈瑜异常温柔的笑脸刹住,前后一共试了五次,都是一样的效果,最终无果,看来被老大说中了,小瑜儿真的已经没有心力听他解说…… 小白这边则必须解说,“秦宵不是要买我,只是付做饭的费用,瑜哥说饭不会自己熟,然后秦宵就决定买我做饭……不是,买这个劳力……还是……什么啊?” 小白把自己绕晕了,实在是因为做饭的劳务不在他的考虑中,可是被瑜哥所要求了,他们是一家人,而小白希望做个听话的弟弟。 秦宵已经收了支票本,掏了一把钱扔在茶几上,“暂时就这些,现在,我的晚饭时间到了。” “哦。”小白点头,见沈瑜示意他收钱,于是乖乖收了,乖乖去做饭。 尚远知道先前是自己误会了,此时便有些羞恼,挫到沙发上瞪了沈瑜一眼,见沈瑜脸色还是有些伤病的憔悴,一时便软了心。 “叫你多在那边休养,你偏要回来,这个样子坐了多久了?小白就是这么照顾你的?亏他那天哭成那样,说什么要有亲人在身边,结果是你在陪他玩,到底谁照顾谁?” 沈瑜笑笑,不说话,秦然欲言又止,旁边的秦宵更不可能搭理这种事,早就拿出手机在一边按,尚远有些吃憋的感觉,转念一想,坏笑了说:“K市万家请我吃喜宴,后天是正日子,我打算明天就去,宵仔陪我去吧,顺便带上小白,阿飞你留在这儿,帮小白看着他那些花,大热天的,干死了怪可惜!就这样。” “是。”秦然低声应了,心里却很感激老大,这是又一次帮他制造机会啊! 沈瑜淡淡一笑,算是应了,尚远和秦然都不由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要沈瑜没有笑出那种妖孽的温柔样,那就说明问题不是很大。 晚饭后,小白听说明天要去K市,兴奋得马上要去收行李,尚远一把扯了坐下,“你那些衣服哪件能穿出去?亏你还卖过,你以前那些客人的品位也够可以了!带你出去也不嫌寒碜!” 小白笑,心里有点难过,但是无语反驳,也不敢反驳,其实,没有反驳的必要吧,也许。 沈瑜在一边冷笑,“大哥是带小白去吃喜宴,还是带一身有品位的行头去啊?要是带小白这个人,那就让他白衬衣黑西裤的又能怎样?就算穿得破破烂烂,那也是跟在大哥你身边的人,谁爱笑就让他笑到死,不是么?” 尚远恼羞,却怒不起来,抽了抽嘴角,闷闷喝茶。秦然抿着嘴角,扭头看秦宵六十秒一局的扫雷,小白觉得很尴尬,心里却没刚才难过了,抬起有些闪闪的眼睛跟瑜哥笑,乖巧又感激的笑。 尚远不乐意了,轻拍小白的头一下,“你有沈瑜当哥,几辈子修来的福!好好想想怎么报答吧,卖个笑就解决了?狗改不了吃屎!” 小白愣了一下,沈瑜朝他招手,“坐过来,小心吃了屎的嘴臭着人!” 这……这是说谁呢?尚远微怒,小白吓得往沈瑜那边窜,却被尚远抓回去,“跑什么?我会吃人啊?”说着瞪了沈瑜一眼,“你就使劲护着吧,我真是……”说着咬牙,“算了,你手头有小白的尺寸,叫人给他订几身吧,穿什么不要紧,外人怎么看也不重要,好歹跟我出入,我得自己看着舒服啊!” “是。”沈瑜翻着白眼应答,拿出手机找人做了交代,然后正了脸色,“大哥,万家恐怕还没死心,之前跟朗叔递过他家女儿的八字,朗叔定了夏家之后,他家都没消停过,看来,不是想通过婚事寻求庇护这么简单,恐怕已经知道我们掌握了他们跟莫家私下的交易,何况我们已经给莫家搭了戏台,万家见莫家跳得这么欢,怕是也坐不住了。” 尚远呵呵笑,“坐不住就跟着跳呗!戏台够大,几辈人往上一块跳都不嫌挤!我这次应邀还亲自去,他们是惊喜还是惊吓,过后要怎么反应,都随他们的便,我只是给兰老爷子一个面子,毕竟答应过他老人家,允许万家犯一次错,所以他们跟莫家私底下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但仅限于这件事这一次,要是再给我节外生枝搞什么女儿八字之类的,那就别怪我借故生端,当成大事来处理。” “是。”沈瑜轻笑,知道老大其实很鬼火被相亲,这几乎是从他的魅力置疑到他的能力,不过都不是自己真正关心的事,他只需要知道老大目前对万家的态度,以及将来会是怎样的态度,以便于他应对安排,这就够了。 屋里只有小白不太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也听明白一件事,万家有个女儿想嫁给尚远。 “是什么类型的啊?”小白巴巴地问。 除了秦宵,其他三人都愣了一下,只有尚远能反应出小白问的是什么。 “耐心温柔型的。”尚远邪魅地笑。 小白呆了,张了张嘴,然后笑,“那挺好。” “是挺好,这下,你可以去找工作了!”尚远笑得温和。 小白咬唇摇头,看看尚远,再看看沈瑜,又看了看旁边秦家父子,然后慢慢站起身,扯出一个很勉强的笑,“你们都挺好,要一直……好下去……我很喜欢你们……我……我要睡了。” “站住!”尚远沉声低吼,甚至揪着小白的领口,其他三人都知道老大怒了,因为小白那样笑着那样说,简直是临终话别,这在旁人会觉得难受,在老大则只会被定为背叛。 “你岂止吃屎,你脑子里都是屎!跟你说了一万遍,你是我的人,是我的人,我的人!妈的要说多少次你才能听进去一点?别说我今天找个耐心温柔的,我就是现在立马上了这么一个,你也得给我乖乖笑着,居然敢要死要活,你以为死了就完了?我没允许的事你敢做?罩你不如罩狗,狗还知道信主随主!你他妈居然敢要挟?信不信你死了老子也能把你搞活过来生不如死!” 尚远一边骂,小白一边哭,完全是给吓的,秦然和沈瑜也不开腔,都知道老大只是怒语泄愤。 秦宵掩着嘴打个哈欠,收了手机,站起身来,“大哥,我明早再来汇合,今晚回去做一下准备,你也早点休息,另外,白痴已经很白了,恶语相向,只会吓得更傻,何况是大哥你之前给了错误的信息,白痴才会跟着错误理解,以我的经验,对付白痴的唯一方法,要么不理他,要么只说真话。” 秦宵说完就走,沈瑜捂着伤处笑得痛苦,秦然拳头抵在嘴边,忍笑忍得辛苦,小白则还在惊吓中,不过多了一点郁闷,已经不是一次了,被秦宵说成白痴,是要说多少次、说多久啊? “你真的很白痴!”尚远松开小白,顺手扯了往楼上走,小白直觉要挨打,回头看沈瑜,谁知瑜哥给他一个安慰的笑,又想起瑜哥说过要有尊严,于是小白淡定了,是的,就算会被打死,也要死得有尊严! 白痴就是白痴,哪有人会专门把人扯进卧室去打的?还从一进门开始就那么温柔?甚至擦着耳边低语,虽然喃喃喊着的依然是白痴两个字,但是用了情话一般的语气,那应该是恋人间的昵称吧…… 假如就是,那么,我愿意做白痴,你一个人的白痴。 第 47 章 小白从来没参加过婚礼,这是第一次看见玫瑰花的会场,第一次近距离欣赏西装婚纱的新郎新娘,第一次坐在大红绒布桌面的宴席上,第一次接受一对新人笑逐颜开的敬酒……啊,好兴奋,好莫名其妙的幸福! 同桌的除了尚远和秦宵,其他的,小白一个都不认识,其实整个宴会上,小白也只认得身边这两个,不过大家都对他露出友好的表情,虽然知道都不真,但是不要紧,因为过后不会再遇见,还因为,能够遇见,就是缘,父亲说过,缘来不易,无论深浅,怎来怎去…… 小白傻笑,觉得小时候真的很傻,对父亲说的话都要追着问个不停,父亲也不烦,总是那么轻柔而缓慢地跟他解说,末了总会搂着他小小的身子,轻抚轻叹,“不用强迫自己明白,能记得便会明白。” 所以小白努力记住父亲说过的每一句话,如今一一回想,真的有很多事情都在慢慢明白,也在慢慢印证,父亲教给他的都是真诚而正道的处世之理。 小白笑眯了眼,觉得父亲一直在自己身边,现在,也正跟他一起吃着满桌的山珍海味,据说这些很营养,我多吃点,爸,你也是。 尚远有些诧异,怎么小东西饿成这样了吗?还是真的喜欢这种花哨的席面?尚远暗里好笑,压住正在转动的桌面,对座赶紧放了手,毕竟尚老大从入席到现在都几乎没动筷,现在总算有点食欲了,不容易啊,万当家暗舒一口气,悄悄观察尚老大的口味,同时暗示女儿也跟着记下。 “你爱吃这个?”尚远侧头看小白。 “嗯嗯!”小白含糊点头,闭着嘴还在嚼,旁边的秦宵也在努力吃,两人简直比赛似的,面前都是一堆骨头残渣。 尚远抿嘴笑,觉得自己根本是带了两个吃货小孩,又见秦宵似乎爱吃虾,于是指指远处的盘子,“那个,过来点!” 万小姐赶紧往前面递,尚远接了就往秦宵面前放,“慢点吃,不够再叫。” 秦宵点头,完全跟他老大一个思路,根本没想过这是婚宴,什么叫不够再叫?旁边的小白自然更白,跟着嗯嗯点头,尚远托着下巴左看一眼,右看一眼,一脸家长式的宠爱,仿佛自家养了两个长进又出息的小孩。 同席的面面相觑,基本不敢接着吃了,都停了筷子陪笑看着,然后又都惊了一下,因为尚老大突然抬眼扫视一圈,随即发话了。 “你们都饱了?那就不必陪着,都下去吧!” 同席的愣场,近旁的几桌也都静了一下,然后全场静默,于是小白和秦宵大快朵颐的声音尤其明显,尚远说了那话就继续欣赏自家小孩的吃相,秦宵在这时淡而又淡地说:“大哥,十点方向有杀气。”说完,继续吃。 尚远笑,直视斜对面的人,“你要杀我。”这是典型的尚氏质疑式陈述。 被质疑也是被告知的人是万当家的亲家,先是惊了一下,觉得尚氏秦宵比传闻的还厉害,竟知道他刚才在心里挖了尚远一刀,但只是瞧不惯尚远的嚣张而已,现在被这般暗示并明示出来,却绝对不能亲口辩解,于是只好暗里跟亲家求救,谁知有人替他说话了。 “怎么会呢?周伯伯人很好的,刚才还给我烟,我说不抽,他换了一大把糖给我,你又不吃甜的,我就分了一半给秦宵,是不是啊秦宵?” 秦宵不语,不过抢了小白面前一盘菜放在自己这边,表示有分糖这回事,但是很不爽小白是因为别人不要才分给他。 小白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但是说的是真话,于是苦恼自己开口之前没在脑子里过一遍,可是过一万遍也还是这话啊,因为是真话嘛…… 小白有些自责地低了头,尚远轻拍一下,“接着吃,等会儿瞧瞧喜糖放什么地方,自己去拿。” 这话一出,一分钟不到,满满一盘喜糖端了上来,尚远冲端糖来的万小姐笑了一下,没注意万小姐羞得一脸通红,只顾抓了喜糖一把一把往小白兜里塞,小白笑得没边没形,刚才还有些低温的气氛渐渐回升,众人都有些感激这个唯一没穿正装的小孩,纷纷暗里猜测小孩的身份,似乎比秦宵在尚氏的身份还要高一些吧? 宴席继续,万当家亲自斟酒,见尚远喝了,这才松下一口气,大胆邀请尚老大明天去家里喝茶,又暗示女儿帮忙进言,父女两人一唱一合,亲家也在一旁帮腔,这时一对新人又一轮上来敬酒,也跟着恭声邀请,尚远一直含笑不语,直到发现小白含着一口菜,却似乎在出神。 “怎么了?噎着了吗?”尚远轻拍小白的背,接过万小姐递来的水给小白喝了一口。 小白咽下嘴里的东西,笑了说:“没有噎着,我听新郎说他家里的荷花开了,请你去赏莲,然后想着家里的也要开了吧?都不知道是什么颜色,回去还开着不?要是没人看,会辜负它的,以前瑜哥都没在家,怕是没人看它们开吧?今年再没人,我都担心他们要伤心得不开了……会不会啊?” 小白最后这话是冲着新郎,意思是,你家有荷花,肯定有经验。 新郎愣着笑了一下,见尚老大的目光也转了过来,可见这问题很重要,但是回答说荷花会伤心,只怕明天尚老大就带这小孩回去了,但是说不会伤心,又怕小孩追问为什么……这真是……为难又荒唐! “花会伤心,但不会不开,因为它会一直忠心地等它的主人回来,它在乎的是自己开着,即使主人不看,但它知道自己在为主人开,就如它的主人即使没看到,也在心里念着它,所以,看或不看,有心就好。” 万小姐念诗一般说了这话,秀丽的脸上一直是温雅的笑容,小白看得呆了,尚远微微皱眉,碍于大众场合才没鬼火,轻拍小白一下,“你是明天去看别家的花,还是回去看自己的?” “哈?”小白眨了眨眼,终于回神,傻笑着说:“我也很矛盾哎,倒是想去看新郎家的荷花么,人家又没请我……” 万家哪里还等小白说下去,众口一词开邀,万小姐舌灿如莲添了好些荷花经,听得小白两眼放光,第一次知道有蓝莲哎! “我们去好不好?”小白兴奋忘形,拉了尚远的袖子,“你忙不忙啊?不忙的话,我们去看看好不好?我以前听说有一种玫瑰花叫蓝色妖姬,只是没见过,现在还知道荷花也有蓝的哎!我们去看一看好不好?” “好。”尚远一锤定音,万家人暗里齐声舒气,也暗里感激这个言行无状的小孩,但是不要紧,应该只是脑子有点问题吧,明天哄他吃好玩好就行。 小白脑子没问题,肚子倒闹起了问题,应该是宴席上油腻撑多了,半夜起来拉了几回肚子,清早就白了一张小脸,尚远叫人来挂了盐水,万家自然得了消息,赶紧送来养胃温肠的粥。 尚远盯着小白吃好,吩咐秦宵看着小白的盐水,然后出去招呼送粥来的万小姐,不管怎样,这女人还算识数,没有在送粥的同时也送点什么给他,说明知道轻重,不象曾经那些女人,为了讨好他,连着他身边的人也一并讨好,曾经有人在秦然生病的时候也来送粥,一看就是买的不说,还那么一小点还凉了,捎带着来的一大堆东西竟然标清了是给他尚远的,这是根本没把他兄弟的好歹当回事,反而利用他兄弟身体上的不适在图谋不轨!可恶!该死! 万小姐哪知道送一次粥就得了尚远的欢喜?听尚远叫她继续煮来,她才暗里一愣,顺口应了,哪敢说粥是厨娘煮的? “现在会做饭的女人不多了,尤其家世好点的,象你这样会煮点东西还能入口的,也算不错了。”尚远微笑着给予肯定,因为那碗粥被小白吃得干干净净,他看得很高兴,所以不吝啬给这女人几句好话。 万小姐欣然接受,没敢往下接,也不敢提赏花的事,虽然很想跟尚远多聊几句,却不敢轻易寻找话题,可是这么干坐着也不是一回事,虽然眼前的人俊美得有如神袛,但是神不仅令人倾慕,还令人敬畏。 “回去煮粥吧!”尚远微笑发话,人已经站了起来,这是送客的意思。 万小姐愣了愣,隐隐觉得委屈,又觉得不甘,但是只能起身,决定中午再送粥来,到时一定要跟尚远多呆一会儿,一定要多说点话,一定要让他的目光多在自己身上停留,而不是盯着卧室门。 万小姐走了没多久,小白液体输好了,人也精神了许多,靠在尚远怀里一份一份扒拉昨天得来的喜糖。 “这是瑜哥的……这是秦然哥的……这个……” “我的呢?”尚远玩着小白的耳垂,语气似乎有些委屈。 小白扭头,见尚远明明在笑,哪里委屈了?于是继续分糖,微嘟了嘴说:“你又不吃要了干什么嘛?别说糖,就是人家的宴席你都没吃一口,那你以后也不要坐席算了,守着那么一大桌还饿肚子,我都怀疑你吃我做的是假装好胃口了。” “乱说!”尚远轻掐小白的脸,“你做的才是人吃的,好不好,我说了算,你昨天吃成那样,回来就不好了,害我做到一半就刹车,还没跟你算帐呢,倒敢怀疑我装胃口好?我是你能怀疑的吗?你又觉得我有必要跟你装?” “哦。”小白傻笑,没觉得尚远的话伤人,因为不用回头也知道尚远脸上是怎样的笑,那应该是带了点心疼、带了点宠溺,带了一点点恋人般的温情。 “尚远,我们下午去看花吧,昨天答应了的,新郎家肯定也跟花说了,我们要是不去,它们会失望吧……” 小白这话说得挺傻,尚远却没觉得好笑,因为有一次看见小东西蹲在沈家墙根下,本想上去吓吓小东西的,却听小东西在跟那些花芽说话,你们要好好长大,好好开花,因为尚远喜欢花,所以你们要开起来让尚远喜欢,到时我来跟你们分享一点,只是一点点,好不好? 花芽怎么会答你?这种话,你该来问我,印象中你只问过一次,问我是否爱着谁,之后你便没问过,哪怕喜不喜欢,你都没再问过,为什么呢? 假如你问我,我会告诉你,是的,我有喜欢的人,虽然只是一点点喜欢,但也是真的喜欢。 你会问吗,小东西? 快点问吧,趁着我正喜欢你。 第 48 章 小白在万家荷塘边傻掉了,张着嘴只差流口水,这满眼亭亭玉立,满眼清雅高洁,满眼的……美! 小白只能用一声声惊叹来形容这一波的花,回头见尚远随主人家上了水上曲廊,忙小跑了跟上去,不是怕走丢,而是高兴可以顺着水廊一直走到水中央,一路可以近距离赏花,甚至能伸手碰到一两朵,会在瞬间令人想要采摘,却同时不敢轻触,然后生出无限怜爱,恨不能把这片片鲜色揉进胸怀…… 尚远见小东西欢喜成这样,心里也跟着高兴,面上自然只是淡淡的笑,接过万小姐捧送的茶,偶尔轻啜,偶尔嗯哼两声,算是应答主人家似乎一直没停过的话。 “大哥。”秦宵突然低唤一声,明显在提示什么,尚远顺着看过去,惊得差点站起来,却只能沉声下令,“把他搞过来,掉水里怎么办?” 秦宵领命过去,把半边身子都探出廊外的小白抓了回来,小白还要往外探,秦宵低语,“大哥很担心你。” 这话有效,小白乖乖随秦宵进了廊亭,乖乖坐到尚远旁边的椅子上,很有礼貌地谢过旁边人递来的茶水,很规矩地坐着心不在焉。 万小姐推了一碟点心给小白,“方先生身体还没复元,别的都不太合适,只有这个是特意为你准备的,含了几种清肠易消的水果,方先生尝尝看?” “谢谢。”小白拈一块吃了,笑着点头表示不错,万小姐微笑回礼,尚远侧目表示满意,万当家心中大喜,嘴上继续客套着奉承,然后便隐晦地提到了莫家。 尚远食指轻敲桌面,目光盯着满塘的花,“很好,就是开得太紧凑,表面还能保持一点距离,底下怕是根连根了吧?断开点会不会死?不断,上面的花早晚挤死,会吗?” 尚远说得慢条斯理,脸上似笑非笑,说完就把目光转回来,盯在万当家脸上,似乎在等答复,又似乎无所谓应答。 万当家额上有了微微的汗,勉强保持笑容,点头说:“正是要断掉才好,早就想拾掇一下了,一直没机会,今天尚先生都这么说了,我一定断个清楚,以后会让尚先生看到一个清静明朗的水面。” 尚远微笑不语,小白开始犯傻,“断掉会死吧?不会的话,给我好不好?我拿回去养,养得活的吧?” 秦宵在一边跳眉头,万当家一下就白了脸,万小姐惶急失措,差点摔了一碟点心,陪坐的一对新人愣成了两张苦瓜脸,唯有尚远呵呵笑起来,这似乎更令万家惊惶。 小白当然莫名其妙,他哪知道尚远说的荷花距离水下断根指的是万家跟莫家私下的事,他只以为尚远也是看花看痴了,才会没管主人家的话,现在见主人家似乎吓着了的样子,可是尚远都笑了,他们怎么更害怕? “我……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小白低头抠手指,尚远轻笑,“你说错了不算,对错的标准在我这儿,我认为你错,你才错,现在我觉得你没说错,你还错吗?” “不错了。”小白笑,然后看着主人家,“尚远说我没错,所以那些断了不要的给我好不好?我尽量让它们活……不对,我让它们活在哪儿啊?” 小白看着尚远,只关心收拾来的荷花要养在哪,完全没注意从他喊出尚远名字的那一刻起,万家人都瞪圆了眼,其实小白就算看到也不会明白,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能够直呼尚远的人寥寥无几。 万家人此时才觉得这个脑子有问题的小孩不简单,但是不简单到什么程度,实在难以揣测,也不能揣测,因为揣测能够直呼尚老大名字的人,恐怕会惹大祸,甚至是灭门的祸。 小白再迟钝也觉得气氛诡异了,于是不敢追问断了不要的荷花养在哪,继续低了头抠手指,尚远见不得小东西在外人面前的委屈样,轻拍小东西的肩一下,“你想养就养吧,地方我给你找,不过养死了不许哭!” “嗯嗯!”小白使劲点头,笑成了一朵花。 这下好了,万家是真的要拾掇这一池的花了…… 晚饭安排在了万家,因为小白一个下午都在荷塘边监工,这些捞到岸上的花已经是他的了,可不能有一点闪失。 尚远陪着看了一会儿,最终觉得无聊,叮嘱小东西注意安全,然后同意了万当家的提议,到后院去瞻仰兰老爷子当年留下的笔墨,那是兰老爷子少年落难避到万家时,偶尔提笔抒发的一些愤世嫉俗,如今倒成了万家得蒙庇佑的法宝。 尚远一走,小白终于可以肆无忌惮,脱了鞋往岸沿边一坐,两个光脚丫在水里晃来荡去,激起一圈圈波纹,一阵阵往远处扩散…… “方先生小心着凉。”万小姐柔声提醒,人在小白身边亭亭立着,穿了一身粉底白纱的衣裙,好似一朵开在岸边的莲花。 小白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因为自卑得受不了,这么美的女孩,声音也美,说话做事都分寸有礼,果真是尚远要的耐心温柔型,自己拿什么跟人家比? “方先生快起来吧,小心真的着凉了!” “不会的,谢谢你,尚远看字去了,你不去吗?” “我不懂啊,去了怕会惹出笑话。” “哦。”小白郁闷了,自己好像一直在闹笑话,如果能象她一样就好了。 “方先生跟在尚先生身边很久了吧?应该是第一次陪尚先生出门,以前都没见过你,现在认识了,以后来这边,请一定再来我家玩,好吗?” “咦?”小白愣了一下,然后摇头,“我怕是不会再来了,就算来,也不一定跟尚远一起,所以不能再来你家了,因为……没有因为,嘿嘿!” 小白尴尬的笑,实在解释不了因为什么,总不能说你们会不欢迎吧?要是知道我以前是做什么的,恐怕现在就得撵我出去! 万小姐也觉得尴尬,感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而对方是明显的言词闪烁,怕是自己在无意间触了什么忌讳,看来得想办法弥补。 “方先生很喜欢莲花吧?要不要跟我去看另一种呢?” “哈?”小白惊喜失态,一下就站起来,“哪里哪里?”嘴里嚷着,眼睛四处张望,又因为起得猛了,差点往水里栽,吓得万小姐一把拉住,小白也窘个大红脸,然后嘿嘿笑,又傻又纯真,把个心思百窍的万小姐都看得红了脸。 小白穿了鞋,跟着万小姐去了一个单独的小院里,感觉地方有点偏僻,甚至有点阴寒,不过院里倒是青青翠翠,红红绿绿,看得出被人精心侍候着,各种花木似乎比别处的好许多,院中间栽着一棵桂树,缀满了小小的白花。 “好香啊!”小白凑上去嗅着,闭眼享受这沁人心脾的桂香,然后睁眼痴叹,“真美,真好看,真香!” 万小姐欣慰之极,暗叹带这小孩来对了,不管怎样,只要让他高兴一下,也许会让他忘了之前的不快。 小白绕着桂树走了一圈,“这么大的树,却不是高高的,可是又开这么多的花,不过我以为桂花要秋天才有呢,嘿嘿!” 万小姐陪笑不语,见对方似乎在等她说点什么,又回想对方似乎没问她什么啊! 小白也有些愣愣的,“你不是说这个是桂花树吗?我以为秋天才开桂花,还是说……已经秋天了?” 万小姐微恼,这个要人怎么答啊?桂花什么的,鬼才知道!现在是夏天不是秋天,是个人都知道好不好? 万小姐压着恼火,面上微微笑,冲着屋里喊了一声“魏楠”,屋里轻轻应了一声,接着就出来一个清瘦的男人,或者应该说男孩,虽然看着是有二十四五的样,可是长得清秀俊雅,眼里象是一弯清流,配着细长的眉,秀挺的鼻子,淡色的唇,整付容颜连着整个人,都象是一幅淡墨烟水画,朦胧的美却不迷离。 小白呆了一下,感觉似曾相识,于是破天荒上去握了魏楠的手,“你好你好,我叫方小白,很高兴认识你,你是这个院子的主人吧?都没跟你说一声就进来了,真是不好意思哈,不过我很喜欢你这儿的花,全部都好好哦,是你养的吗?还有这个夏天的桂花,都好厉害哦!我也养了好多,可是没你的好,你可不可以……对不起啊,我一高兴就会说好多话,你不会生气吧?” “不会。”魏楠微微一笑,烟水一般的容颜便被染上淡淡暖色,声音也是暖和而低柔的那种,语速不急不缓,如温泉细流,平缓中叮咚浅唱。 “我叫魏楠,也很高兴认识你,不过我并不是这个院子的主人,这些花也不全是我养的,不过你喜欢就好,这个叫四季桂,顾名思义,四季都会开花,收集了,可以用来做桂花糕,酿桂花酒,我屋里就有这棵树上的花做成的桂花茶,请进来喝一杯吧。” “好!”小白欢天喜地进屋,万小姐借口屋里热,不愿跟进,魏楠也不勉强,似乎双方都习惯了这般礼节性的疏淡。 第 49 章 小白捧着桂花茶猛灌,实在是渴了,之前又拉肚子,虽然输了盐水补充体液,但是看了好几个钟头的荷花,又在日头下守着捞花,现在还真有些跟不上了。 小白羞窘地解释自己灌水的缘由,魏楠微笑听着,然后往小白的水里加了一点蜂蜜,“试试看,美味又有药用效果,挺适合腹泻后喝的。” “嗯嗯!”小白美滋滋喝了,连声说好,完全忘了客人的身份,自己倒了一杯,拿小匙挑了蜂蜜往里加,末了甚至舔了匙上的蜂蜜一口,然后才把自己愣了个大张嘴,红着脸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左右看看,拿了小匙要找地方洗。 魏楠轻声笑,接过小匙放到一边,“没事的,并不是专用,每次用过都要洗的,你不用忙。” “那多不好意思。”小白嘀咕着却笑起来,“我觉得跟你认识好久了,不然不会这么丢人……呃……好像也不是,我经常丢人,不过跟你不觉得哎,你觉得吗?” 小白问得莫名,魏楠却微笑摇头,小白高兴了,突然想起门外还有一位小姐,“她在外头好不好?咱们把她丢在一边不管,会不会得罪她?” “已经请过,她不愿进来,所以不关旁人的事。” “哦。”小白有点郁闷,心里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顺着说了出来,“我觉得她不是嫌屋里热,明明比外面凉快,她其实是不高兴进来,你又说你不是这个院子的主人,可又好像不属于她家,哪家的啊?” 小白问了这话才觉得好过分,明明不熟识嘛,凭什么问人家这种属于隐私性的话?还好魏楠没生气,虽然不说话,但是微笑着,应该没生气吧?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经常这样,遇到喜欢的人就会高兴得什么都忘了,你不会生气吧?” “不会。”魏楠摇头,眼里浮现一丝苦涩,不过转瞬即失,微笑了说:“我不是小院的主人,这小院也不属于她家,原本是我母亲住着,母亲去世后,我接着住,所以小院的归属问题从来没有明晰的界定。” “是、是吗?”小白有点糊涂,又似乎有点明白,心里想着就此打住,嘴上却脱口开问,“你跟万小姐是什么关系……啊不是,我是说……你们是亲戚吧?” “我们是表亲,她父亲是我舅舅……” “哈?哦……”小白脑子里开始上演豪门剧场——魏楠是失了母亲庇护的可怜孩子,唯一的遗产,这个小院,也被狠心无良的舅舅一家霸占……不对,应该是想要霸占,但是魏楠拼命保全,好不容易才维护了自己的权益,所以舅舅一家对他恨之入骨,连门都不愿进,却会随便就带人闯进来,根本无视他的主人身份,这么说来,今天自己跟了万小姐进入这小院,虽然没有恶意,但还是伤害了魏楠……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关系紧张,是万小姐说有另一种莲花,我才跟来看的,我没有其他意思,你不要多心,而且我也不象坏人啊是不是?我不会跟着坏人欺负你的,你一个人……很辛苦吧?” 小白眼里都有泪了,魏楠微愣,随即微笑了说:“我想你是误会了,我跟舅舅他们没有什么紧张的关系,只是相互稍微疏离一点而已,小院的归属问题并不是根源,所以你不必为此顾虑。” “哦。”小白还是郁闷,还是有点伤感,因为魏楠说的稍微疏离根本不是稍微好不好?那位万小姐明明是用一种鄙夷的眼神在看魏楠这个人,甚至刚才喊出魏楠的名字时,似乎是习惯性地撇了一下嘴,简直能想像出,没有外人时,他们会用怎样恶毒的语言对魏楠呼来唤去…… “你好了不起,如果是我,早就逃跑了。”小白喃喃。 魏楠笑而不语,一般人会觉得小白莫名其妙吧,魏楠却只觉得小白单纯可爱,就象门外的西番莲,简单的六瓣白色,质朴地亮出所有花蕊,没有隐匿,甚至没有一丝羞涩地坦露真实的身心,如初生婴儿一般纯洁无垢,即使堕入尘世也永保本真。 “你说来看另一种莲,我带你去好吗?” “好!”小白起身,很自然地拉了魏楠的手,感觉魏楠顿了一下,于是赶紧烫手般松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也不喜欢人家碰,其实我……我不该碰你的,对不起,我错了,请原谅,我真的……” “你误会了,我没有不喜欢别人碰我,我只是不习惯。”魏楠安慰式地拍了小白的肩一下,“走吧。” “好。”小白乖乖跟着出门,乖乖跟到墙角边,然后便看见了一篷油绿的叶面上,零星七八朵白瓣紫心黄蕊……啊啊,好美的花! “这个叫西番莲,它的果实含有一百多种芳香物质,最适合加工成果汁……” “我最喜欢果汁了!”小白举拳高呼,然后讪讪,“不好意思啊,打断你了,你不要生气,我错了,你接着说。” 魏楠轻笑摇头,“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喜欢的话,可以带点回去栽,不说果实,单单看花也不错的。” “能栽活吗?我看它牵了藤的,扯断了会死吧?” “不会,很容易活的,你瞧,”魏楠拨开暗处一片,“它们繁殖很快,一不小心,它们就会到处抢占生存空间,所以我会清理掉一些,而且清理掉的也不敢乱丢,因为它们见土就生根,遇水就开始疯长,所以你决定养的话,要注意控制它们的地盘。” “嗯嗯!”小白高兴极了,趴在地上,打算选一根不粗不细的,这样既能选到最好的,又不会让主人家觉得自己贪心。 “我想要这一棵,可以吗?”小白问得害羞又忐忑。 魏楠点头,帮着弄了出来,拿一个巴掌大的花盆蓄了土放在里面,“这样保着就能带回去了,而且不重,好吗?” 小白感激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双手接过花盆,眨着眼睛使劲点头,使劲笑,手机突然响了,是前面开饭了,尚远找不到他,通过电话下了六字严令,“在哪?回来!吃饭!” 小白盯着手机笑,然后才觉得奇怪,“他怎么会找不到我呢?万小姐早就不在这儿了,都没跟他说吗?奇怪!” “她不方便说你在这儿,你快去吧!”魏楠把小白送到门边,小白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见魏楠还站在门边冲他微笑,小白鼻子酸了,朝魏楠使劲招手,嘴里大喊,“我还会来看你的!我喜欢你!我们是朋友好不好?” 魏楠在门边点头,小白抹了一把泪,根本忘了手上的泥,于是花着脸回了前面客厅,从进门开始就陆续听到窃笑声,小白莫名,边走边检查身上有什么不妥,明明没有啊,难道万家的饭厅不可以捧着一盆花进去? 尚远一见小白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扯过来上下检查,“身上干净着就花了一块脸,你是拿脸摔地上的吗?” “没有摔啊!我脸花的?”小白伸手开抹,尚远赶紧拉住,旁边立刻有人送来洗脸水,小白捧着花盆左看右看,然后递给尚远,“你帮我拿一下,小心点啊!” 屋里众人瞠目结舌,然后就看见皱着眉头的尚老大一脸嫌恶地接了花盆,万当家赶紧朝旁边递眼色,立刻有人拿了一块湿帕上去,试探着接过花盆,递了湿帕上去,等尚远擦好手,又接过湿帕顺便擦干净花盆边的泥,这才小心翼翼地捧还给尚远。 小白洗好脸,跟送水的人说了谢谢,回头见尚远似乎不高兴了,忙接过花盆道谢又陪笑,“你不要生气啊,这个是西番莲,花很漂亮,果实很厉害,有很多种芳香在里面,最适合做果汁了,等我养活了再研究研究,也许能给咱们做果汁呢,你不是也爱喝的吗?” 这话愣住了万家人,怎么也想不到尚老大爱喝果汁啊!可是究竟是哪种呢?也许可以通过这小孩得到正解,万当家询问小白喜欢哪种果汁,小白傻乎乎地正要数宝,尚远沉了脸,“不许喝!回去再拉肚子不管你了,让你脱水成干尸!” “哦。”小白嘻嘻笑,乖乖跟尚远坐到饭桌边,万小姐轻声试问,“方先生还是把花放下方便一点吧?” “可以吗?”小白犯傻,尚远笑叹,“可不可以都要放下,你还能另外长出手来吃饭啊?赶紧的!” 小白笑,把花放在脚边,时不时低头去看,仿佛随时会被人偷走似的,尚远都被他搞得心不在焉,眉头皱了好几下,秦宵跟小白低语,“大哥两天没好好吃一顿饭了,你不专心,他也吃不好。” 这话管用,小白收回目光,盯着一桌美味佳肴,却没什么胃口,除了先前腹泻的缘故,还因为想到了此时孤零零的魏楠,他总是一个人吗?在哪儿都一个人,做什么都一个人,是这样吗? “如果是我,早就逃跑了……”小白搛着一块白玉豆腐,痴傻般看着,痴傻慨叹。 一桌人都愣了一下,尚远嗔怪般轻笑,“你跑哪儿撞邪了?再不好好吃饭,我找人给你跳神信不信?” 小白嗯嗯点头,把豆腐放在尚远碗里,“你多吃点,我不饿,他们这儿的豆腐特别好,就是不好带,不然带点回去,上次你说麻泼豆腐不错,我去晚了,没买到嫩的,他们这种就挺好。” 尚远似是而非嗯了一声,万家人如得天语,也懊恼该把豆腐做成麻泼的,正想着要怎么挽救一下,却听脑子有问题的小孩又在傻话了。 “尚远,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想回了?”尚远放下筷子,拿过帕子擦了嘴,这是不再吃了的意思,万家人也都停了筷,跟着尚老大一起等这傻小子的回答,诚心祈祷傻子回心转意,愿意多留几天。 小白却点头,“我想回去了,在这儿好难过,又帮不了什么忙,还想经常在一起,这样,对大家都不好,所以还是回去算了,不然会难过。” “嗯。”尚远起身,郑重交代万当家,“你这儿有不干净的东西,我的人明显撞邪了,赶紧想想办法,跳神还是驱魔我不管,还我一个正常清醒的人就行。” 这……这怎么会呢?万家人愕然。 小白更惊愕,随即有些羞恼,“不是撞邪好吧?我认识了一个人,很好很好的人,已经跟他是朋友了,但是我始终要回去,又舍不得……啊你不要生气,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朋友,真的尚远,不信叫他来,你也会喜欢他的,我说的是真的啊!” 尚远沉着脸不说话,许久才发话,“今晚住这儿,是人是鬼带来看看。” 万家人又喜又忧,高兴尚老大竟然屈尊入住,忧虑自家的丑闻怕是要见光了。 第 50 章 尚远见到魏楠的时候差点摔了手里的茶杯,旁边人也觉得气温骤降,只有小白还傻乎乎笑着,冲尚远、冲秦宵,冲屋里每一个人,似乎想要告诉大家,这位就是我的朋友,很不错吧! 尚远眯起眼来,带了一丝危险气息,语气却很平和,“你叫魏楠?是万家什么人?” “他是……” “我没问你!”尚远冷瞟万当家一眼,继续盯着魏楠,“你自己说。” 魏楠礼节性地微笑,仿佛感觉不到尚远释放出来的冷气低压,从站姿到声音都不卑不亢。 “是的,我叫魏楠,不是万家什么人,因为母亲生前所住的小院处在万家的地界上,所以才会让尚先生误会……” “你撒谎!”尚远又轻又冷的一声,连小白都吓了一跳,正要帮朋友说话,又听尚远冷笑了说:“你不能跟我撒谎,不管什么理由,你只能讲实话,在我面前,唯一说白话还活着的人只有一个,但你不是他,因为你是聪明人,说吧,你的实话。” 这是什么意思啊?好像是说我吧?小白腹诽。 魏楠垂眸,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然后抬起眼来,眼中没有任何情绪,如同他此时没有感情起伏的声音。 “我母亲叫万紫月,未婚生了我,一直住在小院直到去世,因为那是万老太爷指定的地方,而我也被指定在那里,所以才会借居至今。” 这话一般人一听就明白,小白不明白,“你被指定在那儿是什么意思?万老太爷是什么人……啊我想起来了,你是万先生的外甥,那个老太爷是你外公吧?你们怎么会被指定……是软禁吧?” 小白突然捂了嘴,一脸惊惶看着魏楠,见魏楠眼中闪过痛苦的神色,小白一下就红了眼圈,“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我只是奇怪,不是,我急了,也不是,我就是……是……” 小白看着尚远,“我是什么啊?” “你是他的朋友。”尚远笑着说了这话,然后看着万家一众人,万当家立刻表态,“是是是,方先生的朋友,我们肯定是尊重善待的。” “那还软禁不?”小白巴巴地看着万当家,看绿了万家所有人的脸。 万小姐尤其懊悔,简直怀疑这小孩根本不傻,摆明了专门来找碴的,再不回敬一下,恐怕场面更乱。 “方先生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只不过是一段家丑罢了,传出去不但丢万家的脸,也会让闹出丑事的人脸上不好看,所以才会指了那么幽静的地方给他们居住,避免受到外人的伤害……” “咦?”小白一声质疑打断万小姐,有些好笑地说:“外人没那么无聊吧?不关他们的事啊,就知道了也说说就过了,谁家没一点让别人叨叨的事啊?能叨一辈子吗?自家还过日子呢,为别人的豆子炒烂自己的锅,我都没这么笨!关键是家里人不能轻贱自家人,外人就真的伤害了,也伤不了心,自家人不护着自家人,才是真的让人痛心绝望!” 小白说到后头已经一脸义愤,万家人都黑了脸,魏楠含泪微笑,面瘫秦宵也微微动容,尚远则闷声低笑。 小白直觉自己又丢人了,主要是尚远在笑,不过没有生气就好。 “魏楠,”尚远友好地唤了一声,然后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着吧,罚站也轮不到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说说你在那个幽静的地方生活得怎么样?小白说你养了很多花,我对养花种树的人一直有好感,也在自家老宅里种了不少树,你,很会种树吧?” “会会会,魏楠有一棵好漂亮的桂花树……呃,我是说,好漂亮。”小白红了脸,因为自己不但抢着答话,还兴奋得拉了尚远的手,又丢人了! 尚远轻拍小白一下,“你也坐下,还有你们,都坐啊!”尚远看着万家一众人,随即轻笑了说:“你们都有事吧,那下去好了,让魏楠陪我说说话,没问题吧?” 万家人一致愣了一下,当家的赶紧歉言陪笑,带着女儿和新婚的儿子儿媳退场,临走暗暗盯了魏楠一眼,魏楠含笑避过。 小白瞪着关上的门,嘟了嘴说:“一点都不象舅舅的样子,昨天我还觉得他挺和气一个老人家,今天就一会儿一张脸,魏楠,我是你,早就逃跑了,真的,我直觉就是得跑,都不知道你真的被他们关了,反正我是你的话,早就跑了!” 魏楠低头一笑,抬眼见尚远的目光中有审视意味,不由在心里惊了一下,其实刚进门时就觉得尚远看他的神色不一般,甚至,不太正常,而且问到种树的时候,尚远从神色到语气都似乎别有意味,究竟是我的错觉,还是他有意的暗示? 魏楠暗自疑惑,不敢稍有懈怠,毕竟眼前这位是传说中的暗黑帝王,统领着一个特殊世界的繁芜存亡,在他面前,自己只是蝼蚁一般的存在,稍有不慎,只怕连死都不能痛快! “魏楠,”尚远喊了一声,停了一下,然后莫名其妙笑了一下,随即正了脸色说:“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魏楠在心里快速斟酌一番,摇头,“十岁之后才是。” “嗯,就是说,你母亲在你十岁时没的?” “是。” “你在万家过得还好?” “不。”魏楠先快速否决,然后说明,“我不是在万家,我只是在母亲住的小院里生活,那儿从母亲住进去,便不属于万家,也不属于任何人,至于我在那儿的生活,谈不上好或不好,只是一种习惯罢了。” “嗯,我理解。”尚远仿佛陷入沉思,脸上浮起诡异的笑,他想起那个默默在老宅经管花木的人,当被问道喜不喜欢目前的生活时,那人拿树枝在地上写道,无所谓喜不喜欢,习惯就好。 小白觉得此时的尚远有一种陌生的温柔,象是从另一个时空传来的温柔,只是这份温柔里有着淡淡的哀伤,很莫名也是很难得的灵敏,小白想到了尚远儿时的唯一陪伴,那个温柔却无法言语的园艺师,于是小白明白了,他不是无端觉得魏楠熟悉,而是通过尚远曾经的讲述,他已经在心里描绘出了园艺师的样子,然后在今天被魏楠活生生的显现了出来,即使容貌不一样,但是绝对神似! “尚远,魏楠象不象一个人?”小白顺着心里想的问了出来。 尚远心中愕然,奇怪小东西怎么突然敏感聪慧成这样?又有些欣慰小东西能这么问,可见把自己说过的事都放在了心里,也算是个有心人了! “嗯,只是感觉象而已,长得不一样。”尚远直言不讳,嘴上在答小白,眼睛却盯着魏楠,很满意这个从进门就淡然如水的人,此时表现出了明显的惶惑。 “我有一位故人,是很了不起的园艺师,你们……很象。”尚远说着笑了一声,然后很认真地看着魏楠,“你可以跟我诉说你的愿望,我会满足你三次,说吧。” 这似乎是很突然的事情,只有小白会觉得高兴,魏楠却有些迟疑,即使对着真正的神灵,那也不可能无偿祈求,要么付出忠诚,要么拿出报偿,前者是精神上的信仰,后者最少是能计价的物质,不然就是身体的……不对,眼前这人早已无所不有,怎么会对一无所有的人交易? “怎么?不相信我吗?”尚远眯着眼笑,邪魅的危险。 魏楠摇头,随即淡然一笑,“我没有什么愿望,谢谢尚先生。” 小白急了一下,却被尚远一个眼神止住,是很恼火的眼神,小白不敢动了,然后听尚远用了很郑重的语气说:“魏楠,你只是现在没愿望,将来会有,但那时我只能满足你一个了,要,或是不要,想清楚再说。” 魏楠微笑点头,沉吟片刻,抬头看着尚远,“我要将来的那一个。” “好。”尚远应了这一声,然后才转向小白,“说吧,你刚才又想犯什么傻?” 小白一脸苦恼,看看魏楠,再看看尚远,低了头嘟咙,“都被你们说定了,我还能说什么?明明被软禁了,还说没愿望,要是我呀,我早就……早就……” “跑了!”尚远接了小白的话,呵呵笑,“你除了逃跑就不能有点建设性的想法?你又以为身体被困住就是最大的困厄?外面的花花世界困住了多少人的心,恐怕上帝都解救不了他们,所以只要心是自由的,就不会有困厄。明白?” 小白眨眼迷糊着,魏楠却在一边点头,抬起一双微笑的眸子,给了尚远一个敬慕的眼神,却被尚远眼里的邪魅愣住,无端地让魏楠惊了一下心,然后跳得失了规律。 尚远暗里大笑,觉得魏楠很有趣,或者说,对这个人,有兴趣。 小白也知道尚远对魏楠有兴趣,因为睡觉的时候,尚远把他抓进了一个房间,根本忘了这是客居在别人家里,又或者,尚远根本不在乎,可他在乎,对主人家不敬是其次,关键是,尚远在最后那一下里低吼一声“楠!” 是哪个楠?今天的?还是曾经那个……也是楠? 如果是……其实不管是不是……都是。 不过没关系,因为你说过,哪怕你当着我的面上了耐心温柔型的,我也要乖乖笑着,所以我会听话,因为这是我唯一的强项,听话、乖。 尚远,你会在有一天喜欢上乖乖听话的我吗? 会的吧,我这样相信着,相信你会喜欢这样的我。 这个是我现在的愿望,不希望将来也这样愿望,所以请现在满足我,只要这一次,只要这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