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睿低下头把鞋换好了，抬起头把书包拿给了妈妈，盯着妈妈说：“妈妈，你辛苦了，下次不用给我拿书包，我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拿！”

何明被胡睿盯的浑身发毛，她觉得胡睿今天有点不一样，但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思来想去，只能想着是功课压力太大。

于是她就说：“睿睿，你是不是功课太紧张了？”

“没有，我只是有点累，今天有点事，让我很累！”

“哦，那你回房间躺会儿，醒来再吃饭吧。累了就要休息，别不注意，这样身体很快就会坏的。”何明絮絮叨叨的说着，胡睿听着她说话，心却越来越冷，快冷成冰柱，他想不通一个人怎么可以这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如果妈妈明说自己有困难，想让家里支援一下，他想不论是他还是外公外婆都会拿出钱来的，可是她不说，那她怎么从家里弄钱呢？靠买菜偷偷攒？听那继父的口气，开一个店，再怎么样也要一万多块，攒到猴年马月？

唉，他叹了一口气，自己也不是妈妈肚子里的蛔虫，不会知道妈妈是怎么想的，随她吧，她想要钱就给她钱，要是她伤外公外婆的心，就别怪他不客气了，反正他和她没有母子之情！她除了把他生下来之外，没做其他什么事！

他没有回房间休息，直接去了厨房帮外婆端菜了。吃饭的时候，何明问了他好几句，他都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何明被他弄得讪讪的，不明白儿子今天怎么了，只能住了嘴，默默扒饭。

吃完饭，胡睿进了自己房间，打开书包，把书本拿出来摊在书桌上，但是一点儿心思也没有，整个人蔫蔫的，打不起精神来。外公进来看到他的样子，一下子紧张起来，“睿睿，你是不是生病了？”外公边说边抚向他的额头，胡睿放松的靠在外公身上，说：“没有，外公，我只是有点累。”“哦，那你快点脱衣上床，别复习了。”外公知道他的作业全在学校做完，不会留到家里来做的。

“没事，我休息一下就行，不用睡，别担心，外公。”

外公看了他一会儿，看他虽然精神不好，但是其他都还正常，就转身出去了，倒了一杯蜂蜜水过来给胡睿。

“睿睿，把这蜂蜜水喝了，会好点。”

胡睿顺从的把蜂蜜水的喝了，甜甜的，很好喝，他记得每当他很累时，外公就会给他冲一杯蜂蜜水，让他精神恢复。只是这次的蜂蜜水更好喝，看着外公的脸，他在心底又一次对自己说一定要维护好外公外婆，任何想伤他们心的人，杀无赦！

日子又过了几天，外婆精神更好了，当然，女儿回来了，家里也吃穿不愁，孙子学业很棒，又很听话，没有一个人家比他们家更好的了。

一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大家仍然边吃边聊，食不言寝不语这种话在他们家不太适用，外婆边吃边对何明说：“明明，你昨晚睡觉的时候给我说的事，我想了一下，还是要告诉一下外公和睿睿才好。”

一边的何明急了，妈这么这样啊，说她别说干吗还说。

外公和胡睿一头雾水，外公问：“阿香，什么事啊？”

“哦，明明说现在有一种债券，利息很高，比定期要高好多，而且也安全，让我们把我们的退休金都投到那里去，这样利息也高点。”

终于来了，胡睿讽刺的想，不过这事轮不到他开口。

外公沉默了，半天没讲话。

何明看了看外婆，又看了看外公，想等着外公先说话，可是她失望了，外公一直没说话的意思。

于是，她就先说了，“我也是听别人说的，那个债券，利息比定期高好几倍，也是内部发行的，没关系也不能买。我想着你们两老年纪都大了，养老钱能多收点利息也是好的，其他的风险太大也不能干。”

她说完之后，餐桌一片寂静，除了胡睿的夹菜声，渐渐的，胡睿的夹菜声也没有了。

终于，外公动了动身子，开口了。

第66章

外公看了看自己的女儿，挪动了一下椅子说：“明明，你知道的，我们家也不富裕，还要养睿睿，家里除了点死工资，就没啥的了，这存下的钱，是要留着给睿睿上大学用的，不能乱动啊。”

何明被外公看得有点发毛，只有把头低下说：“我也是为了你和妈好，我知道你们攒钱不容易，靠着点工资，存着死期能有多少利息呢，放在那个债券那里，也就一二年，睿睿现在高一，等二年后拿出来正好用，还能多点利息，不好吗？”

外公轻叹一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又沉默了一会儿，说：“反正这钱不能用，死期就死期，放在国家银行里安心，你说的那个属于民间集资，谁知道二年后是怎么样啊，要是回不来那睿睿可就上不了学了。”

“爸爸！”何明突然抬起头，大喊了一声，把旁边的胡睿都给吓了一跳，“你就是不相信我，不相信我是为了这个家，为了睿睿，为了你们，所以才这么说。”

她的眼睛里流出了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胡睿在旁边看着，觉得她很陌生很陌生，如果不是下午的那一幕，他真的认为妈妈是为了家里能多点利息，可是毕竟他是看到了真相，所以他不会帮她说话！这是外公外婆的私己钱，要怎么用是他们的事！没有小辈想着长辈的钱的，除非长辈自己愿意贴给小辈。

他觉得挺悲哀的，外公外婆攒到现在估计也就三万块左右，还没有他一年房租高，就是为了这三万块，他的妈妈可以欺骗自己的父母、孩子，难道在她的心里，父母和孩子只值三万？

胡睿于是在妈妈身边一声不吭，继续开始夹菜吃饭，再不吃饭都要冷了。

何明回到头来恼怒的看了胡睿一眼，外婆也不帮她说话，自己的儿子也没有帮腔的意思，这是怎么回事？是自己这一个月来表现的不够好吗？

于是她对胡睿说：“睿睿，你来说说，妈妈这事做得对不对？”

胡睿一边夹了口菜塞进嘴里咀嚼，一边说：“这是外公外婆的钱，我无涉，而且大人讲话，小孩子不能插嘴！”

得，儿子靠不住了，何明又转头向妈妈求助，“妈，你看爸啦，我也是为了家里好，死期的利息那么少，那个债券利息那么高，鬼才不选它呢。”

外婆听了这话有点不舒服，这不是说外公是鬼吗？有这么说自己爸爸的吗？她有点不高兴，于是说：“明明啊，这事听你爸的吧，你爸活了那么久，吃的盐比你的饭还多，而且我们年纪大了，也不求利息多高，只求安心就是了。”

这餐饭不欢而散，大家都很压抑的离开了餐桌，只有胡睿没受影响，吃得饱饱的回去复习功课。

外公已经把胡睿当大人了，所有的事情都会和他商量，所以晚上睡觉的时候，外公和胡睿躺在一头，外公问：“睿睿，你说，你妈到底是来干吗的？”

胡睿说：“我也不知道，外公，别担心了，反正如果她要钱，就把那钱给她好了，反正也是小钱，只要她能让外婆开心，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外公有点生气，说：“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不是骗你外婆吗？你这孩子，这钱是存着给你的！”

“外公~~~~”胡睿撒娇的说，“我知道这是你们存着给我上大学用，但是你看，妈妈好像比我更需要。”

外公狐疑，“你怎么知道？”

胡睿沉吟了半晌，终于说：“今天下午其实我早下课了……”

外公挑起眉，看着胡睿，示意他向下说，“我看到妈妈和一个男的在说话，好像是说开店的事。”

“所以你妈其实是要钱去开店？”

“好像是这样，我也没听见多少，你小时候就告诫过我，非礼勿听！”

外公被气笑了，“你这免崽子，说话干吗说半句。唉，反正你想得开，我也想得开，不就是几万块吗？反正我有孙子养，这几万养老钱，女儿要就拿去，反正也就这一回了。”

“嗯，对，外公，你和外婆要牢牢记住，我已经长大了，养家糊口的责任归我了，你们俩只要养养花，散散步就行了，其他的都不用管！”

外公笑着摸摸胡睿的头，这孙子，真会说话，说的话都说到自己心坎里。

他想着要不要把那封信拿出来给胡睿看看，让他知道一下也好，又想着如果拿出来了胡睿一看不更伤心了吗？

“外公，你在想什么？”胡睿看着外公的脸变来变去，好奇的问。

外公沉默了半天，说：“其实你妈离开几年后，有写一封信给别人，别人拿给了我。”

胡睿的心一阵狂跳，是不是外公的遗物里面的那封？

“信上写了些什么？”胡睿装作不在意的问。

“信上说，她逃离了这个家，感觉很幸福！”外公轻描淡写的说。

胡睿马上就肯定了就是那封信，他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抱着外公的头，过了好半天，才说：“外公，你还有我！”

“嗯，我还有睿睿！”外公故作开心的说。

“嗯，永远永远都要记住噢！”

这件事在外公和胡睿就这样达成了一致，当然，他们也不会主动提出给何明，只是何明如果再提起，他们就会这么处理。

时间又过去了好几天，家里的气氛依然是那么压抑，在那天过后，何明已经赌气不做家务和烧饭了，所以家务活又回到了外公外婆手里，外公外婆倒是挺高兴的，女儿的饭菜虽然卖样好，但是太多油，太多酱油，他们总觉得太腻。

胡睿也挺高兴，吃惯了外公外婆的菜，他吃别人做的，都有点不太适应，外婆曾经还很担心他以后上大学怎么办？

何明越来越焦虑，其实她有些知道她的老公要钱有一部份不是为了开店，是为了还债，但是她也不想知道太具体的，男人嘛，面子最重要，而且她和他还有儿子了，难道她还能冲到他面前质问他为什么在外面欠钱？

现在好不容易老公愿意奋发向上了，做老婆的自己也不能拖后腿不是？

可是钱啊钱，一分钱逼死英雄汉，要不是走投无路，借无可借，她才不会回这个让她讨厌的家，这个让她浪费了那么多年青春的家，实在是太可恨了。

胡睿也是个白眼狼，上次在餐桌上竟然不帮自己的妈妈，要知道自己是他的亲妈啊，换来他不咸不淡的两句话，差点把她给噎死。这种孩子，当初放弃真是太明智了。

胡睿不知道何明心里想什么，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本来就不是自己重要的人，谁会在意呢？何明的存在和路人甲差不多，她没说走，他也不会赶，她要说走，他会直接路费奉上让她开开心心的走。

而且他也早过了需要爸爸妈妈的年纪了，这么多年来，陈爸爸和陈妈妈早已经把他的遗憾全部填满，他的心里再也容不下一个陌生人了。

何明在外婆面前好说歹说了好几天，外婆始终不松口，她无计可施，正急得团团转，突然灵光一闪，又想出一个法子来。

她想这次肯定可以把钱给弄出来，她不相信儿子不向着她。

于是她找了一个周末，外公外婆出去散步兼买菜，而胡睿刚晨跑回来准备洗澡，她看着胡睿进来，马上笑盈盈的迎上去说：“睿睿，你累了吧，赶快去洗澡。”

她已经好几天没在门口迎接胡睿了，胡睿受宠若惊，说：“妈，你歇着吧，我去洗澡。”

何明目送着胡睿进房间，嘴里含着一丝阴郁的笑。

等胡睿洗澡出来，何明已经拿着一碗白木耳等在餐桌前面了，“睿睿，快过来，有你喜欢的白木耳。”

“好的。”胡睿说，乖乖的坐下吃白木耳，白木耳又糯又软，滑滑的，非常好吃，外婆又炖得够久，所以粘稠得很，是胡睿最喜欢吃的点心之一。

何明一边看着胡睿吃，一边脑子转着念头，挑着话头说：“睿睿，你知道的，前几天为了债券的事，外公外婆挺不开心的。”

“嗯，是的。”胡睿想终于来了。

“我呢，也是为了这个家好……”

胡睿打断了她，说：“是的，你为了这个家好，但是外公外婆不需要利息高，只需要放在银行里就行了，干吗要舍近求远？而且你说的那个债券，谁知道是哪个单位发的？那个单位效益好不好？财务有没赤字？这二年会不会倒闭？有没国家扶持？这都是该考虑的问题！而不是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就投进去了。”

何明被他机关枪似的一番话扫得有点接不上，绕了半天才明白了胡睿所说的，于是就道：“肯定没问题，这是内部债券，社会上不发行，没关系还买不到呢。”

胡睿腹诽，你这个村妇，内部发行更危险，风险更高，找得就是你这种人，不过这债券估计也是假的，他那么较真也没啥意思，也就随何明继续说。

何明继续BALABALA的说，说了半天口干舌燥，也没见胡睿有附合之意，也就不说了，心里恼火极了，这儿子，太不会看人脸色了。

胡睿倒是很高兴，看到何明吃瘪，他很快乐，晚上饭都多吃了一碗。

转眼又到了周一，胡睿照例去上学，下午也是按时放学，陈歌今天做值日生，就让胡睿先走，胡睿一想也好，就先走了，这段时间陈妈妈在家，陈歌也就没来家里吃饭，因为陈妈妈说何明难得回来，要好好在家聚聚，别人不宜打扰，所以他们都在自己家吃。

等到胡睿回到家，发现家里箭拔弩张的，外公和外婆站一边，何明站在另一边，脸上又羞又气，盯着外公外婆，一句话也不说。

“外公，你们这是怎么了？”胡睿问。

第67章

“外公，这是怎么了？”胡睿看出外公脸色非常不好，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问她去！”外公气愤的指着何明说道。

“妈，你这是怎么惹外公外婆生那么大气？为了债券的事？告诉过你了，外公外婆不需要那点利息，少点利息不会死人，多点可能就会死人！”胡睿火冒三丈，这个女人，到底还要搞什么，想把这个好好家弄得乌烟瘴气吗？要是这样，就别管他不客气，现在这个家都归他管！

“我，我，我，……”何明不敢直视儿子的眼睛，低着头说了半天，也没说出半句话来。

一边的外婆早已气得脸都白了，对胡睿说：“这个人已经不是我的女儿，她连家里的钱都想偷！”

偷？胡睿觉得真是低估了这个女人，这个女儿，早已是面目全非，再也不是外公外婆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也不是他胡睿温柔可爱的母亲，现在的她，早已肮脏腐朽，身上长蛆。

“说吧，你干了什么？”胡睿没有语调的对着何明说。

何明拼命摇头，这个胡睿让她觉得陌生，但是她感觉到自己的父母已经不信任她，再争取不到自己的儿子，她将被这个家抛弃，所以还是想争取儿子站在她这边。

“你不说，我也会知道，你自己说，还可以有余地，不说，就没有其他余地了。”胡睿继续冷冷的说。

何明依旧不说话，只低着头哭，一直哭，一直哭。

“外公外婆，你们先去餐厅吃饭吧，把这事交给我。”

“睿睿，这不关你的事，你去餐厅吃饭，大人的事，你别插手了。”外婆说。

“不，我已经长大了，应该承担家里的责任了，你们现在应该享清福，而不是为了某些糟心事而乱了自己的心情。”

“唉，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生了那么一个女儿，十多年不回家，好不容易回家了，竟然不是因为想这个家，而是想偷钱！明明，我自认为我和你爸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我知道你怨恨我和你爸的成份问题导致你不能上学，但是这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啊，而且也不是我们让你去嫁给胡睿的爸爸的，你嫁错了，却又怪在我们头上，这还是一个人能做的事吗？自己什么责任没有，却把责任全推给别人，这就是我们教出来的好女儿？如果我和你爸今天晚回来一会，家里的存折和房产证全被你卷跑了，你还是个人吗？你拿了钱跑了，有没有想过我和你爸还有胡睿该怎么活，有没有地方可以住？现在住的地方是别人的，又不是我们自己家，如果有一天别人要用了，还是要还他们的。你就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以后流落街头，去讨饭吗？自己没能读上书，还要害得自己儿子读不上书？”外婆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气都不顺了，胡睿连忙过去帮外婆抚抚心口顺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