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叔叔难当 下——姑苏无用
姑苏无用  发于:2014年08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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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小孩的叛逆

 “可以。”对于杨光的托付,邵峰并没有什么不愿意的,相处的越久就会越觉得那个孩子怎么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只是…… 似乎想说什么,但看了看杨光的神色后,邵峰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 有些事情其实不用他告诉杨光,他觉得杨光都知道。 这个人或许是他们几个人里活的最明白的一个,他有他想做的事,有他自己的坚持。应该怎么做,他觉得杨光并不需要别人来教。 “长成小帅哥了,不过,是不是有点太瘦了,而且……”把杨希言的照片给另外两个人传阅着,司徒磊盯着手里那张小孩的正面照,歪着头观察了半晌后,道:“我怎么觉得希言现在的眼神看起来很忧郁啊!” 杨希言的照片一般都是由邵峰在几人的聚会上直接交给杨光的,所以这几年里其他人见到照片的次数也不比杨光少多少。 他们也算是一起见证了这个孩子的成长。 “有吗?” “你自己看看。” “好像是有点。”莫靖诚侧过头来打量了一下后,附合道。 “我觉得看照片还不如直接问拍照片的人。”严枫推了推眼镜,问邵峰:“你说呢?” “不知道。”邵峰的回答依旧干净利落,瞥了杨光一眼后,反问道:“你认为呢?”一句话,把几个人的目光又引到了杨光的身上。 是啊,杨希言如何,难道杨光心里会没数吗? “不是给他找了心理铺导老师吗?”杨光放下照片,问的随意。 这三年来那孩子虽然不在自己身边,但是他的生活无一相关是杨光不知道的。 要把他教成什么样,要由谁来教,邵峰每做一个安排都要跟杨光商量,可以说除了他没跟杨光住在一起之外,他生活里的所有一切杨光都有插手过。 不止杨光,司徒磊也帮着出谋划策了不少。 他推荐了一位心理医生给杨光,杨光亲自见过,那是一个挺活泼开朗的年轻人,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医生。当然,也正是因为他不像医生,杨光才会同意让他接近杨希言。 司徒磊说的没错,小孩不是病人,但是就算是正常的孩子也需要一个合适的人选来纠正成长中那些会出现的心理问题,以前这个角色是由杨光来担当,但是现在他只能把他交给别人。 对于小孩的要求,杨光早已经不再只是希望他脱离自闭,融入社会那么简单了。他希望那孩子能有广泛的社交圈,有自己的交际手腕和处事能力。 他要学着长大,要学着在没有人帮助的情况下解决好自己可能会遇到的麻烦……虽然那很难。 对司徒磊亲自推荐的人,杨光寄于的希望并不小,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比意料中的效果差了一点…… ——连其他人都有看出来的事情,杨光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心里铺导只能起到铺导作用,你以为能治百病啊?”一眼看穿他的想法,司徒磊有些无语,建议道:“你还是早点把希言接回来最好。” “再说吧。”淡淡的三个字听起来有点敷衍的意思。 盯着他看了半天后,司徒磊撇撇嘴,也懒得再劝。 “我不明白。”邵峰忽然转过身来直直的看着杨光,问出自己心里的疑惑:“你为什么躲他?” “我什么时候躲他了?”杨光不承认。 “原来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刚才看杨光的态度,就觉得这人今天的反应有些奇怪。明明他才是最在乎那个孩子的人,怎么表现的却比他还平静? 司徒磊抚着下巴,探究的看着杨光,“以前我就觉得你对希言的态度很奇怪,表面上看起来很严厉,像是一点也不在乎他的看法,独断蛮横,一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因为你哥的原因而迁怒他,但是后来又觉得不像。” 那种感觉更像是杨光刻意的在那孩子面前把自己温情的一面都隐藏了起来。 就比如说把杨希言送走的这三年,明明杨光都在暗中关注着,却硬是连个电话都没有跟小孩打过,信更是从来没有回过一个字,还不许对方打电话过来,也不许邵峰从中间转述任何跟杨光有关的事情……像是特意要的要杨希言误解他叔已经不要他了的感觉。 司徒磊问:“你希望他讨厌你?”换位思考,如果他是那个孩子,在被送走的三年里,家长不闻不问不关心死活,以那个孩子以前对杨光的依赖程度,说怨恨都觉得太过于轻微了。 “你又准备误导他什么?”接过话茬,严枫目光灼灼。 “我能误导他什么?”本想以随意的口吻揭过这个话题,但是明显几人的好奇心都被钓了起来,一个个目光跟探照灯似的盯着他不放。 “好吧……”他的这几个朋友一个比一个感觉灵敏,杨光耸耸肩,无奈坦诚道:“那孩子对我依赖太深了,这不是什么好事,混黑道的谁还没有万一的时候,万一我哪天死了,他怎么办?” 没想到会得到这种回答,几人对视一眼,神情各异。 “你想的可真远。”司徒磊斜他一眼,“杞人忧天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 “很有思想觉悟。”严枫评价道。 “那你现在的举动是不是在托孤啊?”莫靖诚一幅‘我猜的肯定没错’的表情。 “算是吧。”大方的承认自己的意图,杨光说:“好歹你们也是看着他长大的,要是我哪天不在了,还请你们多多费心。” 本来还想打趣他两句的几个人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相交许久,他们不会连杨光这句话里有多少真意都听不出来。 “出了什么事?”司徒磊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焰帮出了问题,扭头去看其他人,却见他们同样是一脸的茫然。 “没什么,我只是随口一说。”抢在几人询问之前把问题轻描淡写的模糊掉,杨光并不想被追根究底,即使他们会相信。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们帮不上什么忙,对命运的畏惧和对未来的惶恐,由他一个人背负就够了。 “我能揍你吗?”用着这么无所谓的态度讨论自己的生死问题,司徒磊觉得他这种行为简直是对医生的一种挑衅。虚张声势的晃了晃拳头,司徒磊恶狠狠道:“你都不管他了,我们为什么要操那份心?” “希言那种性格……”意有所指的看了他一眼,严枫问:“你觉得谁能代替你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他不会让别人照顾的。”邵峰说的果断,这一次连他也不站在杨光这边了,说道:“我也认为你想的太多了。” “呵……”轻笑一声,杨光垂下眼,掩去眸中的所有情绪。 他的朋友们啊,明明眼神里都有着担心,却也知道他不想说,而选择什么都不问,他说是玩笑,他们就相信是玩笑。 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信任呢? “你……”迟疑了一下,莫靖诚拍了拍他的肩,还是多事的问了一句:“没问题吧?” “嗯。”点点头,杨光看着邵峰,问道:“你呢,有没有问题?” 杨光说,“不会超过两年,我会接他回来的。” “没问题。” 结束聚会回到家,清瘦的少年站在楼梯口紧抿着唇角看着自己,邵峰目光闪了闪,最后微微带了些叹息的道:“再等等。” 少年点点头,眼里隐隐的光华又再黯淡一些。 二叔,你撒过谎吗? 杨光把小孩从杨家接回来的时候,小孩八岁,留在身边四年半,再加上送去邵峰那里的三年半,差不多八年的时间。 这八年里,那孩子都很听话,不管是杨光安排他去学校,让他跟泰森学拳,还是后来把他送走,甚至到了邵峰那里以后,面对那些被杨光授意的残酷训练,这孩子也没有表现出一丝的反抗之意。 我会听话…… 正如当初那个孩子保证的一样的,他努力的适应着,在一个没有杨光的的地方,学会成长,学会变得越来越强。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按着杨光的计划来走。 杨光帮他铺好了路,黑道白道,商界政界,所有能拉拢的人脉,所有会关系到这个孩子未来的一切,杨光都纳入了计划的一部分。 他在做着他认为他能做到的所有的事,但是他又怎么能料想到,一向听话的杨希言居然终于叛逆了那么一回呢。 半年多后,他从邵峰那里跑了,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只留下一张纸条,写着:‘我回家了。’ 小孩的信从来都是廖廖几个字,没想到连留书也是一样。 回家?回哪个家? 杨光守在泌园不敢出门,杨家也派了人二十四小时的守着,然而一个星期都快过去了,那个孩子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杨光甚至都不能肯定他到底回没回S市来。 “混账东西!” 听着赵东汇报着派出去寻找的人回来又说是没有线索,杨光直接把桌子上的东西扫落了一地。 赵东低着头,一声不敢吭。 三年前,他老婆丽丽给他生了一个女儿,昔日莽撞的汉子也算是被彻底的磨砾出一身沉稳的气息,身为家长,他能理解自家老大现在的心情。 正想着要不要劝慰几句,就听杨光说:“把人都招回来吧,不用找了。” 从邵峰住的地方到S市,距离并不近,想从茫茫人海中找出一个杨希言来,无疑于大海捞针,杨光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为了找人,杨光只差把S市再来个大扫荡了,S市的机场车站这几天更是一直派人留守着,除了S市,那孩子会遇到危险的几率也不大,而且杨光也相信,就算是遇到了什么危险,以那孩子现在的能力,也绝对不会被人困住这么久,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啊?”赵东怔愣着,有些不明白之前明明杨光还很生气的,现在怎么就跟没事人一样了。他打量了一下杨光的脸色后,不确实的重复了一遍:“不找了?” “不找了!”朝他摆摆手,杨光说:“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不用找了。” “……是!”虽然说是满肚子的疑问,但是杨光一幅明显不想多说的样子,好歹跟在杨光身边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该开口,什么时候不该开口,这点眼力见赵东还是有的。 低着头退下,留杨光一个人在屋里,目光幽暗的看着书桌后面那微微打开了一些的抽屉。 那里面放满了那孩子离开后的几年里,邵峰拿过来的照片和小孩写的信。 照片上记录着少年成长的痕迹,年轻的容颜慢慢的在跟记忆里的面孔重叠起来,而信,有的是拆开的,也有许多,仍是密封着的。 杨光静静的坐着,他的目光从那些照片和信纸上慢慢的掠过,然后一点一点的移到了墙上的万年历上。 为什么不能再等等…… 有些事情是注定的,无论如何也是避不掉的,一如那张被他刻意的遗忘在了某本书里,而在之前又被他不小心给翻出来的卡片上写着的那几个字。一如抽屉里拆开过的某一封信上,少年凌乱的字迹。 也许那个孩子知道,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拆过他的信了,他以为自己不会看到。虽然杨光也情愿自己没有看到,至少这样,他还抱着一丝希望的…… 命运在被错开进入第九个年头的时候,一切开始慢慢的回归到正途,当时间的齿轮卡着轨迹转动,被系在死亡线上的两个人,有一个,是心甘情愿的。 42.揭开的真相 黑色的棺木,合体的西装,安详的面孔冰冷,四周一片吵杂之声,清瘦的少年沉默着,目光凄绝,鲜红温热的血液喷涌而出…… 杨光猛然睁开眼,有些粗重的喘息在平静的夜里听来格外的分明,额上大滴的冷汗坠落着,提醒着他刚才不过只是一场梦魇。 不,那也不能完全算是梦,毕竟那都是他记忆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虽然那一幕已经被杨光刻意的遗忘了很久。 这算什么?未来好意的预警吗? 比起这些,杨光更认为是那个失踪到现在还没有露面的孩子,才是导致自己无法安眠的罪魁祸首。 看,不管是他活着还是死了,那个孩子就是有办法让他不省心。 眼里多了一抹嘲讽,杨光正准备下床,然而当他刚坐起来,耳朵里就捕捉到外面阳台上一阵轻微的声响。 有人! 锐利的目光盯着阳台上的那扇门,放在枕头下的枪被握入掌心里,早已悄悄的上了膛。杨光并没有开口叫守卫的打算,对方只有一个人,能避开守卫摸到这里来也说明对方的身手不错,而且对泌园的格局似乎很熟悉……等等! 脸上突然多了一丝错愕,不确定的猜想在看到那被月光投照进来的纤细人影时,变成了笃定。 放在好好的大门不走,这孩子又是翻窗户又是爬阳台的,是想做什么? “我教你的东西,你就是这么回馈给我的?” 当杨希言准备靠近沉睡着的人时,对方突然开口,有些冷淡的话语打破了夜的寂静。 没想到杨光是醒着的,杨希言的动作一僵。 杨光坐起来,看着那半隐在夜色里的孩子,声音无波的道:“去书房跪着!” 他的语气里并没有一丝的怒意,但是那隐含的冰冷却让蜷缩在那的孩子轻轻的颤抖着身体,他慢慢的站起身,迎着杨光的视线一步步走近,唇动了动,“二叔……”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杨希言低下头,黑亮的眼睛一点一点的黯淡下来,静立了片刻后,他听话的走出杨光的房间,跪到了书房里冰冷的地板上。 看着他削瘦的背影,杨光撑在床侧的手指握紧,又放松,深吸了几口气后,眼里的浮燥才慢慢的被压了下去,凝结成眼眸深处的冷然。 他这才起身穿上了睡袍,推开了房间的门。 “啪”明亮的灯光打破了一室的漆黑,入目就是那个孩子单薄的身影,直挺挺的跪在地板。 看到他,杨希言抬起头来,被黑色的发丝轻掩着的瘦成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眼睛像是蒙上了灰尘的黑珍珠一样,看人时都带着几分空茫。 “你是在哪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的?”本来准备好的谴责的话语,在真正的看清楚对方的状况后,变成了怎么压也压不下去的愤怒。 瘦,很瘦,瘦到杨光可以想像出那被白衬衫遮住的身体,必然已经瘦到了肋骨根根凹陷的地步。脸色有些苍白,眼眶下清晰的黑影昭显着这孩子必然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休息过了。 看着这样的杨希言,杨光只觉得胸口一阵的发拧,那种感觉就像是被自己保护了很久珍视了很久的东西,小心翼翼托付给别人之后,再见时却成了破烂一样。 不该是这样的…… 邵峰送来的照片诚实的记录了这个孩子一切的变化,照片上的人是瘦,但也不应该瘦的这么厉害。 消失了十多天,这孩子躲开了所有人的寻找,直到今天晚上才主动出现,还是以这样一幅虚弱的身体在半夜三更的时候偷偷的潜回来的。 杨光绝对有理由怀疑,“你故意躲着不回来,是不是?” 连问了两句话,杨希言都没有回答,他只是安静而沉默的看着杨光,那种眼神也许可以称之为指控。 “行啊,有出息了!”他的不合作态度激起了杨光被强压下来的怒火。 所有的情绪都像是被封存了起来,杨光扬起的眉眼间满是冰冷,指着房间的门,说:“滚出去!” “二叔……” “不是不认我了吗?” “是你不要我了……” 那孩子脸上终于露出了委屈的神情,强撑的倔强散去,因为他的绝情而在眼底蒙上了一层浅浅的水雾。“我没有不听话,你答应会来接我的。” 像是一下子回到了几年前,软软的孩子走之前紧紧的拉着他的袖子不想放手,一遍又一遍的保证着:“二叔,我会听话,你一定要来接我。” 杨光记得,自己那个时候确实是答应的很干脆。 他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更没想到,这个孩子已经成长到,敢当面指责他的失信。 “我没有不要你……”避开他的视线,杨光说:“如果你不偷跑的话,年底我就会接你回来。”这不是谎言,毕竟有些东西也需要杨光自己手把手的来教,他给这个孩子留了时间的。 杨光想,这个孩子总是有本事打破他的预计。 他从不曾小看过他,相反,他对他寄于了不少的厚望,但是…… “我对你很失望!” 杨光觉得很多事情他不能再欺骗自己,不能再假装看不见了,十六七岁,也不是一个还什么都不懂的年龄。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知道自己的性取向,并且被杨砚给扫地出门了。更何况这孩子本身就比同龄人更早熟一些。 他给过他机会的,只是,他并没有珍惜。 直直的走到跪着的杨希言面前,在他面前蹲下,与他的视线平齐,杨光有些冷厉的眸子紧紧的锁住他。 杨光问:“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也没有为难他的意思,杨光提点道:“我跟你说过,我是你二叔,这辈子都是!” “记得。”有些迟疑的点点头,杨希言不明白他忽然提到那么久以前的事情是为了什么。 不明白,却也多多少少的从杨光的眼神里看出一些让他害怕的东西,杨希言有些不安的轻唤了一声:“二叔……” “还知道我是你二叔啊!”杨光扯了扯唇角,笑着,却没有一点愉悦的意思,问道:“为什么偷跑?” 短短的几个字,像是打破平静的咒语,漆黑的眼眸慢里慢浮现出来的那些情绪直逼的杨希言慌乱无措。 不敢回答,不能回答,他只能低下头,咬着唇一声不吭。 “看着我!”打定主意要把一切拆穿,杨光又怎么会让他这么轻易的避开。伸手把他的下巴抬了起来,锐利的眸子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 “我猜猜。”杨光说:“专门跑回来看看我?然后呢” 见他仍是一声不吭,杨光的捏着他的手紧了紧,“说话!” 杨希言本就苍白的脸色这下子更白了,从杨光那锐利的仿佛能穿透一切的目光中,他知道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被他的二叔洞察的一清二楚。 他想像小时候一样伸手去拉杨光的衣袖,手抬了抬,却在杨光冰冷的视线里,又慢慢的放了回去。 “二叔,别生气……” “我不生气。”这个时候了,杨光居然还能笑的出来,他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问道:“你说你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那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不管你做错了什么,只要你肯改,我就不会生气。” 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杨光收回手,走到书桌旁,打开了那个抽屉。 画着金色向日葵的贺卡是当年小孩送给杨光的第一份礼物。 杨光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孩子把藏在背后的贺卡拿给他时,脸上那种带了些羞涩的表情。 “送给唯一的最爱,祝叔叔身体健康,平平安安。” 一字一顿的读出卡片上的内容,杨光问跪在那的孩子:“前面一句,是谁教你写的?” 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思索了一下后,杨希言说:“同学说,商店里卖的贺卡上都是这么写的。” “那这个呢?”挑挑捡捡后,杨光拿着那封字迹有些凌乱的信,回到了杨希言的面前。把信递给他,杨光的眼神晖暗不明,“我不相信你的老师没有教过你,这种东西可不是该写给家长的。”—— 爱一个人,为他卑微到尘埃里,因为他是阳光,只有他才能照亮所有黑暗存在的地方。 “杨希言!”等了半晌,也没有听到他的回答,杨光的声音一下子低沉了下来,“给我解释!” 他本该更有耐心一点的,可是眼见着那孩子把自己的唇都咬出血了,就是不肯开口,杨光直觉得心都凉了半截。 “你在等着被我撵出去吗?” “不……”声音微弱,杨希言眼神温润,带着一点乞求看着他,道:“二叔,别不要我……” “啪!”狠狠的一个耳光直接甩到了他的脸上,杨光面罩寒霜,冷冷的眸光冻的杨希言像是被冰封住一般。 杨光伸手揪住他的衣领,把面无血色的人拉近一些,“明天我送你出国,如果这次你再敢偷跑,我打断你的腿!” “不!”如木偶一样僵硬了半天的人,在杨光毫不妥协的目光下,坚定的吐出一个字。 那孩子忽然笑了起来,仍是那种浅淡的笑,眉角轻扬着,却有种说不出的悲伤。 “二叔,你不明白……”不理会杨光眼神里的漠然,他忽然伸出手搂住了杨光的脖子。 他的手冰冷,然而抵在杨光颈侧的额头,却是滚烫。 在杨光正犹豫着自己是不是应该不顾他的虚弱把人推开时,那孩子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着他的力气一般,软软的倒在了杨光的肩上。 “二叔,我会死的……”小孩的声音并不大,似呢喃一样,却隐隐的带了些绝望的感觉,随着这句话的结束,小孩的头垂了下来。 搂着昏迷过去的人,杨光僵硬着身体,半天都动不了,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便是大吼道:“来人!” 43.杨光的顾忌 杨光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为那个孩子安排好了未来,每一步,都想得他心力交瘁,他设定了许多的以后,却没有想到,甚至还没有等到以后,一切就已经开始发生了偏差。 “我说你就不能不折腾他吗?”深更半夜被电话吵起来,司徒磊的脸色就够差了,结果一看送来的人是杨希言,而且脸上还有着明显的巴掌印,他的脸要多黑有多黑。 指着那昏迷不醒的孩子,司徒磊说:“要不我直接弄死他得了,你折腾的不累,我看的都累了。” 人不回来,杨光满世界的找,人回来了又被杨光给送进了医院,想想司徒磊都觉得这孩子真可怜,不过杨光更可怜就是了。 “别说废话!”把人交给值班的医生推进急救室,杨光慢慢的收回自己的视线,带了些颓然的对司徒磊道:“快去吧,我去抽根烟。” “抽烟?”穿上白大褂戴好手套正要进去的司徒磊,转过头来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我没听说过你会抽烟啊?” “好吧好吧!”对上杨光暗沉的双眼,司徒磊无奈道:“我先去看看,别急啊。” “老大……” 识相的掏出自己的烟递了一支给杨光,在他接过后,帮他点上火,赵东看着那张半隐在烟雾里显的有些冷峻的脸,想安抚两句,却发现自己笨口拙舌的根本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一时之间赵东根本理不清楚头绪。 也不知道怎么突然的被找了这么久的人就回来了。回来了,却倒下了,尤其是当他看到被杨光抱着的,那人事不知的孩子脸上明显的巴掌印时,被吓的心跳都停了半拍。 谁不知道言少是自家老大的命根子,为了他,自家老大连s市都差点清干净了,现在居然舍得打他? 也没敢过问发生了什么事,吭哧了半天后,赵东只能憋出一句:“言少不会有事的,您……” 杨光摆摆手,说:“去守着,出来以后再来叫我。”他需要好好的冷静一下。 “是。” 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自己,口腔里全是烟草苦涩的味道,深邃的眼眸少有的泄露出几分疲惫,现在的杨光哪有一丝刚才教训那孩子时的冷厉和狠绝。 那一耳光,杨光打的是毫不犹豫。 他期望那一巴掌能打醒那个孩子,甚至杨希言那种态度,杨光是真的决定把他远远的送到国外,哪怕是用强制性的手段…… 有些低沉的笑声在空寂的房间里回荡着,杨光伸手半掩着自己的脸庞,那上面的挣扎和痛苦,无人能见。 自己担心的事情到最后还是发展成了这样,注定的?那又何必再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呢? 那种以悲剧收场的结局,有一次不够还非要再来第二次吗? “嘭”巨大的声响,把等在门外的赵东吓了一跳,手握上门把正要打开门进去查看,却又忽然的迟疑起来。 直觉告诉他,这个时候自家老大肯定不会想看到自己。 犹豫了半晌后,他还是选择了安静的等在门外。 有些失控了。 还在流血的伤口唤回了杨光濒临消失的理智,面无表情的看着那被砸出一个大洞的长椅,所有参杂在一起的混乱情绪开始从杨光幽暗的眼眸里退去。 怨恨也好,失望也好,恐惧也好,对现在发生的一切都于事无补。 杨光从不曾逃避,更不会坐以待毙! 忽略手上的伤口,杨光拿起电话,打给邵峰。 “人回来了。” “在哪找到的?” “自己回来的。” 那边的邵峰明显的一愣,“他……故意的?” “你也看出来了?”扯了扯唇角,隔着电话,邵峰看不到杨光现在脸上的嘲讽。“我教给他的东西,他到是没浪费,都用在了我身上。” 谋后而动,蓄势待发,以虚弱之态对敌……如果他不是在面对杨光的时候失去了所有的反抗之心,他现在不会在医院,只会在被杨光强制送往外地的路上……自己的心软,似乎被那孩子利用的彻底啊。 “你想多了。”比起杨光心理阴暗的想法,邵峰到觉得那孩子可能是不敢回来。 故意躲起来,或许是想看杨光着急,但又何尝不是因为那个孩子害怕他的二叔真的不要他了呢? 好歹也是跟杨希言相处了这么久,很多事情邵峰看的分明,他问杨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知道什么,他没明说,相信杨光听得懂。 杨光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答非所问道:“他现在在抢救室。” “受伤了?” “我打了他。” 电话里的那头一阵沉默。 杨光有些意外,“你不问问他伤到什么程度?” “不是你的原因。” 杨光笑笑,“为什么这么肯定?” 电话那头的人根本懒得回答他的多此一问。 良久之后,邵峰问:“你打算怎么做?” “送他出国。” “他不会去的。”邵峰说的坚定,“他能在等了这么久之后才做出这种举动,这一次,你送不走他的。” “我知道。”对于他的回答,杨光毫不意外。 从杨希言倒下的那一刻说出那一句话开始,杨光就知道这个孩子不会再乖乖的听话了。 他似乎很少坚持什么,但是如果他坚持了,也不是别人轻易能更改的。 只是,为什么非要坚持这一件事情? 爱与不爱,这种东西如果有时间,杨光可以慢慢的教他,懵懂的孩子只是弄错了对象,对此,杨光或许生气,却不是责备的主要原因。 那个孩子不明白,他的感情关乎着他的未来和他的生命。这才是杨光在乎的最重要的事情。 背靠在冰凉的墙上,杨光的声音里带了些颓废,他问邵峰:“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从未有过的迷茫,让杨光连自己现在应该给出什么样的反应都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不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那个孩子身上。 很多事情,即使讨厌,也要学着面对,从他打开杨希言的那封信开始,他就在不停的反省自己的教育方式。 “我做错了吗?” 如果真的错了,那又是错在哪,从哪一步开始错的? “我不知道。”邵峰说:“我只知道如果再这么下去,他就废了。”迟疑了一下后,邵峰说:“我可以告诉你一些关于他的事情,你考虑一下,是不是要听。” “邵峰。”杨光笑了起来,问道:“你在帮他?”是疑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看似把主动选择权交给了自己,然而多年朋友,杨光又怎么会不明白他这种举动有着另外的一层意思……他要告诉杨光的事情必然会影响到杨光接下来的决定,如果不是这样,邵峰也不会犹豫。 “我想帮他。”大方的承认,邵峰丝毫没有目地被拆穿的心虚感。 “为什么?”这个对别人的事情很少主动插手的人,居然会有这种回答,杨光不能不惊讶。 杨光提醒他,“我是他亲叔叔。” “你打算拿这种理由来拒绝他?” “不够吗?” “不够!”邵峰很无所谓的道:“你们不会有后代,完全没必要有血缘上的担忧。” “这没有你想的轻松……”杨光有些无奈。 是啊,他怎么忘了邵峰接受外国文化熏陶,自然不会太过在意这些。 杨光苦笑了一下后,说:“我不会有后代,他是我们家最后的血脉,如果真断在我手上,套用一句比较封建迷信的话来说,我爸跟我哥做鬼也不会放过我的。” “我不想听借口。”对于他的逃避言语,邵峰毫不留情的拆穿。 “……”能不能别这么犀利啊?杨光有点语塞。 他不说话,邵峰就当他是默认,做为局外人,他也不能说的太多,所以适可而止的把话题又转回到了杨希言身上。 邵峰说:“他的心理状态并不好,尤其是这几个月,他经常把自己一个人关在训练室,不吃不喝的训练,凯尔也帮不了他。” “怎么会……”凯尔就是给杨希言做心理铺导的那个医生,按司徒磊的说法,那位也算是心理学方面有名的专家了。 顿了顿,杨光问:“你一直想告诉我的,就是这个?” 这半年里,杨光很少再过问杨希言的事情,甚至有时候邵峰想告诉他,都被他拒绝了,也正是因为他表现出来的这种刻意的忽视,才会让邵峰相信,杨光什么都知道。 “对。” “那他这次逃跑,也是你故意的吗?” “不是。”邵峰说:“即使我想帮他,也会在你允许的情况范围内。” “谢谢。” “我不想听到这个。” “那你想听什么?”挑了挑眉,杨光问:“你希望我接受他?” “那是你自己的决定,不要问我。” 杨光笑笑,“这个时候你居然还能这么理智。” 尤其在他说了他想帮那个孩子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做到不干涉自己的决定,所以说,不亏是邵峰。 “给我一点你的建议吧。” 他不想袖手旁观,杨光自然也不会拒绝帮助。 出乎意料的,邵峰却问了一个跟这个话题无关的问题。 他问杨光:“你了解他多少?” “没多少。”坦诚自己的失职,杨光的声音里带了一些自嘲,“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就跟曾经的一样,似乎他已经习惯的去忽视那个孩子的一切想法,反正只要表面上看起来很好,只要他按自己安排的去做,杨光以为就不会出问题的。 短暂的一阵沉默之后,杨光问:“他跟你说过什么?” “什么也没有。”邵峰说:“他很少主动开口,如果不是凯尔建议我跟他多说话,他可以长久的保持沉默……”尤嫌不够似的,邵峰道:“我猜他可以已经知道凯尔的身份了。” “谁告诉他的?”眼眸一瞬间变得冷然,杨光说:“我说过,这件事他不能知道!”那孩子有多排斥医生,杨光比谁都清楚。 “没有人告诉他。”邵峰回答道:“他只是比我们想像的都聪明,他什么都明白。” 知道自己或许不该指责,但是,做为杨光的朋友,邵峰觉得自己有必要说出自己的看法,“他是人,不是树,不会按照你固定好的框架去成长,有时候你自以为善意的安排,对他来说,才是真正的残忍。” “邵峰……”脸上的平静一下子被打破,杨光以手抚额,“这个时候,不要再指责我的失职了。”他声音虚弱道:“我真的尽力了。” “我没有指责你。”像是根本察觉不到自己的话对杨光来说有多么尖锐似的,邵峰再接再厉,“你不了解他,却一手包揽了他的未来,如果我是他,我也会反抗的。” “邵峰!”深吸了一口气,保持着声音的平稳,杨光说:“我没有不允许他反抗,他可以以任何他想要的方式活着,我只要求他活下来!”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以至于电话那头的人又是一阵沉默。 很久之后,邵峰问:“你不是不愿意接受他,是不能接受他?”他只能从杨光的话里听出来这个讯息。 没有回答,这次沉默的人换成了杨光。 “抱歉。”也没有深究的意思,邵峰说:“我只是说出我的看法,你可以不用在意。” 他对杨光道:“如果真的接受不了,把人送回来也可以,这一次我会看好他的。” “谢谢。” 收了线,杨光侧着头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既然怎么做都是错,那就选自己认为最对的那条路往下走吧!—— 44.无言的妥协 感冒发烧,精神紧张,营养不良,再加上几天不吃不睡,引起的身体功能紊乱…… 杨光面无表情的听着司徒磊一项一项的说着杨希言身上的问题,半晌都不开口。 他没办法开口。 即使再愤怒,即使再想用力的抓紧床上还昏迷着的孩子摇醒他,问他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他也得努力的克制着自己。 除了生气,更多的却是无力。 不管,是死! 管,尽力尽力的管,还是死! 放任?那估计最后还是逃脱不了一个死! 为什么这孩子的命非就得拴在他身上?明明是杨砚对不起他,为什么他要为了他的儿子这么折腾自己? “发生什么事了?好好的他怎么会偷跑回来?”有些咂舌于被杨光找了这么久的人,回来却是这么一幅半死不活的样子,如果不是了解邵峰的为人,也知道事情的起因,司徒磊还真的会以为是邵峰虐待他了。 而更让他惊讶的是:“你怎么会舍得动手打他?” 杨光护犊子护的厉害,而杨希言自小到大更是听话乖巧的让人心疼,司徒磊不觉得那孩子会胆大到做出什么让杨光暴怒的事情。可是如果不是他真的做错了什么,杨光应该也不会对他动手。 “不好跟我说吗?”见他沉默,司徒磊越发的好奇,视线一转后却是落在了他包着白纱布的手上,“你手怎么了?”明明之前杨光把人送来的时候,都还好好的。 “没什么。”眼珠动了动,杨光平静的脸上让人看不出喜怒,“休息室里的椅子坏了,你可以找赵东报消账单。” “你……”收起了一脸的嘻笑,司徒磊有些错愕的上下打量着他,不确定的问道:“失控了?” 杨光撇了撇嘴,没说话。 司徒磊坐直身体,神情严肃了一些,问:“有什么我能帮忙的?”杨光的自制力他从来都不怀疑,事情如果真严重到这个地步,他觉得杨光也不会什么都不说。 沉默了半晌后,杨光问他:“你会催眠吗?” “不会。”顿了顿,司徒磊说:“如果你真的需要,我可以帮你介绍这方面的权威,但是你要先告诉我,你打算做什么。” 虽然他对杨光的身份并不介意,而且他本人也不算是什么守法公民,但是如果杨光真打算把医学上的东西舀去犯罪的话,是他本人倒也无所谓,但是如果是别人…… “你想多了。”看到他眼里的怀疑,杨光嗤笑一声,视线在那还在昏迷着的孩子苍白的脸上淡淡一扫,杨光说:“我想让他忘记一些事情。” 司徒磊皱了皱眉,他没想到杨光是打算把催眠用在杨希言的身上,竭力的搜刮着自己脑子里那点关于催眠的相关的记忆,半晌后,他告诉杨光:“我不建议你有这个想法。” “为什么?” “希言的心理状况……”迟疑了一下后,司徒磊选了一些相对比较婉转的词汇来形容,“他太脆弱,也太固执,除了你,我觉得他也不会完全的信任别人,就这几点基本上催眠就不可能会成功。”那种千分之几的成功几率他觉得以杨光对杨希言的在乎,也不会去考虑的。 他问杨光:“希言怎么了?” 他以本为是杨希言犯了什么大错惹得杨光生气了,毕竟那一巴掌可以看出杨光打人的时候是一点都没留力,没想到杨光说的是:“被我带弯了。” “……就这?”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的下文,司徒磊看他的眼神跟看外星人似的,“你不会就为了这种小事而大动肝火吧?” “小事?”杨光挑了挑眉,问道:“这还不够严重吗?” “噗……”实在是忍不住一声嗤笑,司徒磊斜了他一眼,不满道:“我当是什么天大的事情,搞了半天就这点屁事,你不也是不喜欢女人吗?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为了这种小事那孩子挨一巴掌,司徒磊真心为他不值。 “你这种行为可是只许周官放火,不许点灯啊!”本想再多说他几句的,不过再看了看他的脸色后,司徒磊还是选择了把剩下的要出口的教训给吞了回去。 “好吧,我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值得你生气的。”有些不理解,却也没有再继续火上烧油,毕竟这是杨光的家务事。拍了拍他的肩膀,司徒磊安抚道:“现在的科技这么发达,弄个孩子出来是很容易的事,你们老杨家不会绝后的。” “谁担心这个了?”瞥了他一眼,杨光无奈道:“他的性取向我无权干涉,如果他能把对象找对的话。” “哦?”司徒磊来了好奇心,“他看上谁了?” 见杨光目光扫向他,司徒磊的脸色严肃了起来,“不会吧,虽然我很荣幸,但是年龄差太大了……” 杨光撇撇嘴,“你还真自恋。” “不是你看我的吗?”司徒磊一脸的无辜,之后又是一脸的好奇,撞了撞杨光,问道:“说说,他看上谁了?” 见杨光仍是看着他不说话,司徒磊先是一脸的疑惑,然后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 他瞪大眼睛,有些不太敢似的往杨光指了指。 杨光无奈的点点头,然后揉了揉额角,“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会吧……”司徒磊惊讶的张大了嘴,看了看床上的杨希言,又看了看他,有些怀疑道:“你确定你没弄错?”他怀疑杨光比他还自恋。 “我早就知道了。”扯了扯唇角,杨光说:“也许我当初就不该说出他可以写信给我这句话。” “难怪你一直躲着他。”司徒磊总算知道了一直让几人费解的原由。 他问杨光:“你又要准备把他送走了?” 杨光摇了摇头,想到邵峰的话,再看看杨希言现在的样子,杨光苦笑道:“我没想逼死他。” 很是理解他话里的意思,司徒磊看了一眼那人事不知的孩子,投给杨光一个同情的眼神的同时,也没有吝啬自己的赞赏,“很好,看起来你还是很理智。” 夸奖完毕,也跟着苦恼。“不能送走,又不能接受……”司徒磊说:“这件事有点麻烦啊……” “先让他养好身体吧!”思索了一下后,他建议杨光,道:“不要干脆的一口拒绝,想办法慢慢的化解,也许以后大一点懂事一点了,会明白过来的。” 杨光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虽说决定已经定下了,但是……他眼里的阴影却始终没有消退。 杨希言一醒过来,就看到他的二叔站在窗前,似乎在透过窗口往外看着什么,他头微仰着,撑在窗台上的手掌骨节明显……杨希言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指尖的温暖,也记得那只手捏着自己下巴时带来的疼痛感。 二叔…… 他的唇动了动,明明没有发出声音,但是那站在窗前的男人却好像听到了一般,身体微微一僵之后,杨光转过头来看着他。 分别了四年,男人的脸上除了多了一此沧桑之外,仍是跟杨希言记忆里的一样,宽阔的额头,锐利的眼,高高的鼻梁,形状优美却显的有些寡情的薄唇,以及坚毅的下颌。 “醒了?”询问的语气,平淡,又带了一些冷漠。 见他想要坐起来,杨光走了过来,之前还撑着窗台上的手掌按在了他的肩上,并没有用出多少的力气,却带了一丝不容抗拒。“病还没好,好好躺着。” 顺着他的力道,杨希言又躺回床上,因为之前的动作,扎在手背上的针有些偏了,出血了。 杨光扫了一眼后,说:“别动,我去叫人。” 杨希言贪婪的目光随着他的身影移动着,只到看不见了,眼里才多了一丝慌乱…… 二叔…… 他很怕那个男人就这么一去之后就再也不回来了。 还好,不过片刻的功夫,杨光领着一身白大褂的司徒磊进来。 “醒了就好,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把他手上的针头调整了一下,司徒磊看着他,问道。 比起以前,司徒磊看他的目光里明显的多了一些东西。 杨希言摇了摇头,目光又移回到杨光的身上。 “没什么大问题了。”瞥见他看着杨光时的专注,司徒磊递给那个一脸无波的人一个同情的眼神。帮他检视了一番后,司徒磊说:“注意饮食,按时吃药,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了。” “嗯。”杨光应着,扫了杨希言一眼,最后道:“下午我带他回泌园。” “可以。”这个时候杨光都还没有忘记这个孩子不喜欢医院的事,司徒磊觉得自己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他朝杨希言眨眨眼,提醒他:“你叔不会再把你送走的,安心养病,千万别胡思乱想的。” 被杨光带了些警告的目光一扫,司徒磊耸耸肩,“我是为他好,如果心态不放平和一点的话,对他的身体恢复不利。”又看了杨希言一眼后,他才离开了病房。 虽然幸灾乐祸是不对的,而且做为朋友他也应该帮着杨光想辙才是,可是,难得的见到杨光对什么事情束手无策的样子,司徒磊自然不想错过这个看好戏的机会。 司徒磊离开后,病房里有了好一阵子的安静。 杨光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劝也劝过了,骂也骂过了,甚至连打……眼神扫到杨希言脸上那仍残留着的巴掌印,杨光的目光闪了闪。 他现在是真的不想跟这个孩子说话。 “二叔……”见他身影一转,似乎要往外走,杨希言一下子慌了起来,就要掀被子下床,却被杨光的眼神阻止。 “二叔……”不敢动,却也不想杨光就这么离开,像是回到小时候一样,杨希言一声一声无助的轻唤着,“二叔,别生我的气……” 眸光幽暗一瞬,想说点什么的,然而听着他颤抖的话语,以及那本来没有恢复多少血色,如今又随着自己的沉默而变得越发苍白的面孔,杨光紧抿着唇角。 良久之后,在那个孩子快哭出来的乞求表情下,杨光轻叹一声,“先好好休息,其他的……”他弯了弯唇角,笑容却有些冷,“等你身体好一些,再跟你算账!” 他的态度让杨希言松了一口气。 眼里的惊恐退去一些,他黑亮的眸子安静的看着杨光,轻轻应了一声,“好。” 只要不是要送他走,只要不是不管不问,就好。 45.祁妈的担忧 再回到泌园,似乎一切都不曾改变。杨希言曾经住过的房间,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模样,只除了再回来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小少爷……”站在门口,祁妈看着那个被杨光领进来的有些瘦弱的孩子,眼里浮现着心疼,“欢迎回家。” 杨希言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 除了杨光以外,很少人能得到他的回应,知道他以前的性子就是这样的,祁妈也并不介意,笑了笑,正要说什么,却被杨光一句略带了些不满的话打断了。 “连打招呼也不会?还要我教你吗?”最基本的为人处事,他以为这个孩子该有点长进的。 “少爷……”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会为那个孩子引来责备,祁妈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被无原由的卷进这叔侄俩诡异的气氛里,这位老人家一脸的慌乱无措。 可不就是诡异吗? 从那天晚上杨希言的出现开始,泌园就有了短暂的不安宁,能被一个孩子轻轻松松的潜入进来,事后赵东反应过来后,就被吓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别说他,连荀成也被吓的不轻。 杨希言莫名其妙的失踪,杨光把大部分的精力就放在了寻找的工作上,这个时候正是焰帮一切进入上升期的忙碌时刻,杨光分了神,那所有的一切就只能压在荀成身上,他忙的脚不沾地的,事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人突然的回来了,又进医院了,自家帮主很生气,至于原因,到现在他跟赵东都是一头的雾水。 虽说他也觉得这次杨希言做的有点过份了,但是那孩子毕竟还病着,而且杨光也动过手了,他以为事情就该这么告一段落的时候,却敏感的察觉到这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今天把人接回来的路上,这两个人就没有开口说过话,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是好歹跟在杨光身边这么久了,荀成不会连他的压抑和克制都看不出来。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们都不知道的事情。 杨光不说,荀成也不敢打听,如果连杨光本人都处理不好的事,荀成相信就算他知道了原因,也帮不上什么忙的,所以说这个时候还是袖手旁观比较好。 想是这么想,然而看着那被惊吓的不轻的祁妈,荀成却还是没有忍住,正准备过去把她拉开一些,就见那一直低着头的孩子抬起头来。 对上杨光责备的视线,杨希言怔了怔,顺从的目光移到了一脸无措的祁妈身上,唤了一声:“祁妈。” “哎。”连忙应着,祁妈一个字都不敢再多说,深怕又因为自己的原因再给杨希言招来几句训斥。 怎么搞的自己好像小题大做了似的? 被几双眼睛小心翼翼的盯着看,杨光的脸色沉了沉,径直转身离开,丝毫不理会被他留在楼下的人是什么样的表情。 反正人已经接回来了,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他以为自己已经够和颜悦色了,却忘了知道真相的不过只有司徒磊和邵峰两个人。目睹了他有些冷淡言行的荀成和赵东,看了看孤零零的站在那的杨希言,对视了一眼后,也一句话没有多说的跟在他的身后上了楼。 被单独留下的孩子有些茫然的抬起头往楼梯口看着,那双眼睛里沉浸着什么,祁妈不知道,只觉得莫名的有些心酸。 好好的形同父子的两个人怎么就闹成了这样? 荀成和赵东进来的时候,就见杨光在书桌后面坐着,面目无波的往他们身后瞄了一眼,杨光并不意外没有看到那个孩子的身影。 想了想后,他还是吩咐赵东,去补上那句差点被他遗忘了的叮嘱:“去跟祁妈说,安排他好好休息。” 杨光不想再因为自己的疏忽而让杨希言进一次医院了,那个孩子或许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但是杨光却不能不在乎。 杨希言的身体状况按说应该再留院观察两天会比较好,但是他不喜欢医院,而且司徒磊也说了,他并不介意往泌园多跑两趟。 这听起来很像一个称职的医生该说的话,如果他眼里的幸灾乐祸能再收敛一点的话,杨光会更高兴的。 在知道帮不了他之后,司徒磊就完全把这一切都当成了一场好戏来欣赏,误交损友于此,杨光连抱怨的力气都没有了,再说了,他能跟谁抱怨? 有一个不省心的杨希言就够让他头疼的了,他可不想再让别人跟着添乱。 更何况这种事情,别人也帮不上什么忙。 揉了揉有些抽疼的额角,杨光抬起头来,正好看见荀成来不及撤下的笑容。 “你笑什么?” “没什么。”对上他眼里的警告,荀成努力的把自己嘴角的弧度往回收。 以前怎么就没觉得自家的帮主原来这么别扭呢?表现在面上的冷漠和私底下暗地里的担忧真是成了强烈的对比。 荀成觉得有一句话用在这真的特别合适,可怜天下父母心。 既然他不是真的不关心,那荀成也就不再只置身事外的看着,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估摸着也猜得出自家帮主烦恼的一部分原因,可能是觉得对孩子的教育方面出了问题。 身为家长,他大方的跟杨光分享着育儿心得,“我觉得言少那种性子,冷着他也不好,就算再叛逆,他总是很听您的话,多劝导着点应该就没事了。” 荀成没有告诉杨光,他上楼之前回头看到的杨希言脸上的那种表情……像是被遗弃的幼兽,茫然无措的看的让人心疼。 即使过去了这么几年,那孩子对于自家帮主的依赖程度,到是一点都没减。 他感觉欣慰,却又怎么知道,正是因为这种依赖,才是杨光烦恼的一切源头。 “你确定你要教我怎么养孩子?”瞥了他一眼,杨光有些好笑,道:“就算我这家长当的不合格,他也长这么大了,你把他跟一个才会走路的奶娃娃比?” 跟在自己身边的左膀右臂也早已经成家立业了,比起一般人来说他跟赵东当爹都当的有点晚,但是比起以前,杨光却觉得这样的发展还是不错的。 荀成没有跟曾经的一样年纪轻轻的就死于帮派纷争,而因为杨光的再三敲打,赵东也避免了那次的牢狱之灾,随着焰帮的平稳发展,这两个人都安定了下来,有妻有子,一家和睦。 明明有改变的,像荀成,像赵东,包括司徒磊他们,很多事情因为自己的插手,都有了不一样的结局,那为什么…… 很多东西,没有人能够给出解释,答案也只能自己去找。 看似什么都没变,其实什么都变了。 杨光尽量用着自以为算是比较和蔼的态度来对待那个不听话的孩子,人还在生病当中,就算是要教训,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的。 然而,他自以为是的和蔼,在外人看来,却总是多了几分冷漠的。 远远的站着,看着那餐桌上互不交流,安静用餐的两人,祁妈觉得明明以前看起来很温馨的场景,现如今却怎么看怎么让人担心。 杨希言吃的少,杨光也不过问,不是他不关心,而是知道以杨希言现在的身体,就算是强迫他勉强把那一大碗饭都吃完,于他的身体只会是负荷,所以他都什么都不说,些微的不悦也只是深深的藏在眼底。 正在夹菜的动作一顿,杨光抬头睨了那个孩子一眼,“不饿是吧?不好好吃饭,到处乱瞄什么?”他又不是死人,他当然知道杨希言一直在看他,那么明显的打量的目光,他想装做不在意都难。 放下筷子,杨光说:“吃饱了就先上去换身衣服,泰森很惦记你,既然回来了,就去看看。” “好。”应着,杨希言却没有动,他在等杨光吃完饭。 等杨光换好衣服下楼,杨希言已经坐在那等了他半天了。 “走吧。” 他迈步前行,身后杨希言紧紧跟随。 暗夜喧嚣依旧,吧台的调酒师已经换了人,但跟杨光仍是熟识,看到他了,便抬手扬了扬打着招呼,“嗨,焰。”目光在杨希言身上转了一圈,他问道:“新床伴?” “胡说什么?我侄子!”警告的瞥了他一眼,杨光在吧台旁边的高凳上坐下,不去看杨希言黯淡的眼,他问道:“泰森呢?” 调酒师摸了摸鼻子,朝杨希言有些谦意的一笑,才道:“跟老板娘出去了。”他看了看时间,说:“估计半个小时左右就能回来。” 孤独了很多年的大块头,终于也碰上了一个能缠的女人,硬是耗了两年后,泰森还是答应娶她,从此暗夜便多了一个老板娘。 “那我先等着吧。”杨光说着,摆摆手拒绝了他递过来的‘血腥玛丽’,对一直站在那的杨希言道:“坐下”。 要了一杯清水,放到杨希言面前,他对调酒师说:“我今天不上场,给我杯别的酒。” “好的。” 吧台前,叔侄俩,一人端着一杯坐在那,看着舞池里的男男女女。 准确的来说,是杨光打量着别人,而杨希言则是看着他。 男人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西装,扣子没扣,露出里面的白衬衫来,下身是一条卡其色的长裤,修长的双腿交叠着,礀态优雅中又带了一种不容忽视的气势,舀着杯子的手,手指纤长,骨节优美,丝毫看不出那是一双可以一拳打碎一个人的下巴和能一枪毙命的手。 这样的杨光无疑是有吸引力的。 然而灯红酒鸀之间,无人可见杨光深邃的眼眸之中,多了一些沧桑。 没有跟杨希言说话,是因为杨光不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他现在有些怕看到那孩子的眼睛,所以只能把目光都聚焦在舞池中,看着那些年轻的面孔,杨光有些感慨,都是年轻人,有可以恣意挥霍的青春,哪像自己,加起来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 不老,却早已经疲惫。 46.新欢和旧爱 身边多出一个人的时候,杨光并没有在意,只到听到对方点酒的声音有些熟悉时,他才收回视线,一转头就与杨希言的目光碰到了一起,杨光眉眼一挑,这孩子非要用这种眼神看人吗?—— 黑色的眸子一如曾经的专注,聚焦在瞳孔里的微光只清晰的映照着一个人的身影,看着你时就好像你是全世界一样。 从杨希言回来开始,他与杨光相处的大部分时间里,他的视线都会投落到杨光身上。不是没想过阻止,怎么阻止?杨光总不能硬逼着他不看自己吧? 看来自己还是应该找个时间,完成那天晚上没有完成的谈话比较好。 目光无波的掠过他,杨光侧过头去看向身边坐着的人。 “好久不见。”打着招呼,对于他脸上的意外表情,孙宁宇有些好笑,道:“我又不是第一次来了,焰老大用得着这么诧异吗?” 杨光撇撇嘴,“只是没想到这么巧而已。” 北城的事不少,而孙宁宇也不再是那个需要靠打黑拳讨生活的年轻人,所以从他离开暗夜之后,杨光还真的很久没有在这种地方碰到过他了。 “巧?”看了他一眼,孙宁宇带了些深意的笑了笑,“是啊,确实很巧。” 把目光移到了杨光身边那个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少年身上,他问杨光:“这算不算有了新欢忘了旧爱?”一下子撇的那么干净,他想不误会都难。 他问杨光:”你现在换口味了?” “我有个问题……”对于他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的问话,杨光并没有马上回答,把杯子放回到吧台上,他朝杨希言抬了抬下巴,问孙宁宇:“我们真的长的一点也不像吗?” 之前调酒师随口的一句话,杨光只当作对方是在开玩笑,但是居然连孙宁宇都能误会,不得不说这让杨光非常惊讶。 对方可不是连这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的人。 因为他的问题,孙宁宇多看了杨希言几眼,比较了一下后,回答道:“不像。” 杨光的五官线条较硬朗一些,有着属于成熟男人的内敛气势,偶尔眉目一挑,还带了几分凌厉,而那个孩子眉眼纤细,清秀文静的模样跟杨光完全算得上是反差了。不管怎么看,孙宁宇都不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他问杨光:“我猜错了吗?”他以为除了杨光的手下,会被杨光带在身边的也就只有那么一种身份了…… “你觉得呢?”带了些不满的睨了他一眼,杨光说:“就算我们长得不像,他才多大?”他看起来像是会对小孩子下手的人吗? “我又不是没见过。”比这个孩子更小的他都见过。 “别舀我跟他们比。”就算他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杨光自认自己也还没有渣到那个地步。他提醒孙宁宇:“几年前还帮我找过的人,不会一点印象都没有吧?” “哦……”记忆犹新,所以他一提孙宁宇就想了起来,“原来他就是那个闹的s市大乱的罪魁祸首啊!” “抱歉。”为自己刚才的误解道歉,他朝杨希言伸出手,“我是孙宁宇,你好。” 对于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只手,杨希言并不理会,安静的看了他一会后,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捧着手里的杯子沉默不语。 杨光并不意外,如果那孩子真的回应了,他才会意外。这一次他也没有斥责……他总不会在外人面前训斥自家孩子。 “你侄子很内向啊。”孙宁宇也不介意,若无其事的收回手,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尴尬难堪的神色,他问杨光:“焰老大最近在忙什么?” 这么明显的没话找话聊的问题,杨光一点回答的兴趣都没有,正准备不予理会,却突然想起…… “我没记错的话,你之前似乎还说过,旧爱?”刚才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对杨希言身份的误解上,以至于杨光差一点就要错过这两个奇怪的字眼了。 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后,在他点头的当口,杨光忽然伸手抓着他的胳膊把人拖近了一些,“孙老大不会是还想再爬上我的床吧?现在在北城已经是你说了算了,还有这个必要吗?”他以为这种协议早就终止在几个月前了。 杨光清了s市,那么北城自然也逃不掉,他本意就没打算动风起,甚至准备扶持着孙宁宇独大北城,只不过这个青年显然想多了,专门找上门来把自己送到了杨光的床上……这就是他们两个之间那点所谓的——旧情? 旧情也许有,旧爱,谈的上吗? 对于孙宁宇这个人,杨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黑道之间这种私下的协定也不少,无非是多了一个一夜情的对象,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 如今风起早已独揽了北城,这个气势汹汹的后起之秀,也开始与洪门势均力敌起来,足见其发展的迅猛速度,所以杨光也不觉得这种协定还有维持下去的必要。 其实他跟孙宁宇见面的次数并不多,这也是个狠角色,为了往上爬连自己都能舀来当筹码,对于这种人,杨光是敬而远之的。 “确实没必要了。”像杨光想的一样,孙宁宇是个聪明人,他都把话挑明了说了,孙宁宇自然也不会再继续纠缠,只是有点遗憾的耸耸肩,“你技术挺不错的。” 直接忽略他后面的一句话,杨光松开手,说:“好好守着你的北城就是了,不要太看得起我,现在的s市不是我想乱就乱的起来的。” 到底是做的有点狠了,一个个的都提防着他,这种余威有利也有弊。 对于真正的野心家来说,不赶紧打消他的防备之心,焰帮迟早会被他摆到幻想敌的位置上。这不会是杨光想看到的。 想了想后,杨光指着身边的孩子,对孙宁宇介绍道:“我侄子杨希言,以后估计是焰帮的管事,多照顾着点。” 闻言杨希言和孙宁宇都有些诧异的看着他。 打量着杨光,孙宁宇问道:“现在就考虑接班人的事,会不会太早了点?”在他看来,现在可是焰帮风头正盛,杨光大展拳脚的好机会,这人竟已有隐退之心? 杨希言仍是没说话,看着杨光的眼神里却多了几分惶恐不安。 这么多年里,这个孩子一直是跟在杨光身后的,踩着他脚步往前,从来不会彷徨不安,一抬头,高大的身影总是都在,而现在,这个男人却把要他推到身前…… “不早,还得磨砾几年呢。”避开两个人的视线,杨光仰头喝光了杯子里的酒,刚放下杯子,目光就扫到门口泰森被一个女人挽着进来了。 “嗨,嫂子?”杨光抬手打了个招呼。 “来了?”泰森的老婆冲他笑笑,谁也不会相信这个看起来属于温婉类型的女人,会做出倒追,并且接近于死缠乱打的举动。 泰森扶着他老婆坐下,问杨希言,“什么时候回来的?”几年不见,他居然能一眼就认出来杨光身边的少年是他当初那个甚为满意的徒弟。 “回来好几天了。”代为回答,看着他小心翼翼的举动,杨光问:“嫂子这是?” “怀孕了。” “恭喜啊!” 杨希言站起来,走到泰森面前弯了弯腰,喊了一声,“老师。” “嗯,长大了。”当年的小小孩童一晃已经长的这么高了,看着,总有点岁月催人老的感觉。 泰森扶起他,打量了一番后,皱了皱眉道:“怎么还是一幅瘦瘦弱弱的样子,是不是这两年没有锻炼?” 如果不是顾忌着身边的人,这个大块头绝对会像以前每次见到杨光时一样,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时候挥拳打过去。 这种方法用来检验人的反应灵敏度和身手是否退步是再好不过了,只不过危险系数比较高又比较突然……在把他老婆惊吓了好几次后,泰森才把这个习惯改过来。 捏了捏杨希言的胳膊,拍了拍他的背,泰森很不满意,“这身体不行,太差了。打拳的怎么能把身体弄成这样?太不敬业了”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泰森喜欢以拳手的身份教训人的语气却是一点都没有变。 “这已经算是不错了。”瞥了杨希言一眼,杨光说:“回来就直接进了医院,养了两天才能有这幅气色。”比起才回来那会,这孩子的气色已经好看了不知道多少了。 泰森的脸色很臭,不训杨希言,却训起了杨光:“你怎么能纵容他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 杨光撇撇嘴,我也要管得了才行! 他不说话,泰森只当他是在反省,毕竟在他看来凭以前杨光说一句杨希言听一句的举动,他觉得如果杨光真的还如几年前那么在乎这个孩子的话,肯定不会让他以这种身体出现的。 泰森就收了杨希言这么一个徒弟,对于这个当年不管训练再艰苦也一声不吭听话的孩子,泰森可以说相当喜欢。甚至如果不? 且蛭幌掳狄梗┥膊换岱牌罟馊盟叛钕q砸黄鹄肟狲市的提议。 越看越不满意,教训人的话也就有点滔滔不绝,杨光也没有阻止,面对泰森的指责,杨光一句话都没有解释,他只是半敛着眸子听着,表现的像一个真的做错了而别被人指责失职的家长在反省一样……他总不能到处宣扬着那个孩子的叛逆行为,让那些人用着看精神病的目光盯着那个孩子吧! 当瘦弱的身体突然的挡在自己面前时,杨光略感诧异的挑了挑眉,其实泰森的话仔细去听的话,不难发现那些都是出自于对杨希言的维护和打抱不平,毕竟自己这么多年表现出来的不闻不问,在外人的眼里确实不算是什么称职的家长。 杨光没有想到这个孩子会有这种维护的举动。 连泰森也愣了一下,“怎么了?” 沉默的孩子紧抿着唇角一句话也没说,平静的脸上也没有什么类似于气愤的情绪,他只是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安静的看着你……没有用任何语言,却成功的用肢体行动阻止了泰森的责备。 “没事。”把人拉开一些,杨光若无其事的笑了笑,松开手时却多看了杨希言一眼。 手搭上去时他才发现这个孩子身体的紧绷程度超出了正常范围,像是进入警戒状况一样……明明现在没有什么危险不是吗? 泰森一脸的疑惑,而被训半天的人居然还是一幅轻松淡笑的模样,安静的孩子只在一开始的时候喊过一声‘老师’后,就再也没有说过话了。 敏感的察觉到气氛变得似乎跟刚才不太一样了,泰森的老婆赶紧拉住他,“好了好了,怎么一见面就教训人?” 一脸笑意的安抚着那个在她看来也许是被吓住的孩子,这个温柔的女人赶紧的帮自己的老公做出解释:“别怕啊,他跟你叔就喜欢这么闹,他也是担心你,一直都惦记着你的,常听他提到你。” 就这么一个徒弟,泰森挂在嘴上念叨的次数自然不少。 “没事的嫂子,他是泰森教出来的,泰森什么样的人他不会不知道的,他只是比较内向而已。” 平复下她的担心,杨光对杨希言介绍道:“这是泰森的老婆,叫师母。” “师母。” “哎,别叫师母了,听起来怪怪的,不介意的话叫我一声馨姨吧!” 杨希言点点头,唤了一声:“馨姨。” 气氛渐渐轻松下来,几人有说有笑,旁观了一切的孙宁宇在喝光了杯子里的酒后也站起身来,离开之时回头看了杨光一眼。 杨光眼角的视线里瞥到了,便笑着朝他举起杯。 合作愉快。 孙宁宇撇撇嘴,转身离开。 虽然并不奢望谈什么真感情,但是这种被用过之后就干脆丢掉的感觉,多少还是有些让人心里发堵啊! 47.谁对不起谁 因为杨希言那天的举动,杨光对他的态度又宽容不少,虽然他知道那种维护是出自于什么理由…… 有些账,该算的还是要算的。 再次的跪在了杨光书房里冰冷的地板上,杨希言微低着头,杨光看都不看他,面无表情的听着荀成汇报着事情。 荀成本来还有些避讳杨希言,但见杨光一幅不在乎的样子,也就只是犹豫了一下,就把手上的报告放到了杨光的桌上。 s市早已经平静下来了,清理的事情告一段落后,杨光自然就要赶紧的利用接下来的时间,把焰帮漂白。 建公司,开工厂,做投资……要建成,要收购,还要精挑细选的把重要职位都放上自己的人,杨光可以说是忙的分身乏术。 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数据,他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这段时间都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过,又因为杨希言的事耽误了不少的工作进程…… “帮主,您没事吧?”见他一脸的疲倦,荀成有些担心的问道。他带了些劝阻的说:“有些不是那么急的,可以先推一推,您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 杨光摇摇头,“没事。” 翻了一页后,他的目光不经意间的掠过跪在那的杨希言,似乎是因为荀成的话,他正抬着头看着杨光,眼里多了一些愧疚。 杨光撇撇嘴,视线扫过那一排排的数字,突然开口道:“过来。” 杨希言怔怔的看着他,见荀成朝他打了个手势,才明白过来杨光是在叫他,有些踉跄的起身,他慢慢的走了过来,隔着书桌看着杨光。 把手上的报表放到桌上,往前推了推,杨光对他道:“看看。” “帮主……”荀成一脸的惊讶。 “早晚的事。”杨光抬头看了荀成一眼,笑着问:“还是说你打算接手了?” “帮主就别逗我了,我都一把年纪了。”荀成一脸的无奈。他看了看杨希言,又看向杨光,说:“我只是觉得言少还太小了,等过几年也不迟。” “所以说是早晚的事。”见杨希言一直站着没动,杨光又伸手把文件往前推了推。 杨希言迟疑的看着他,犹豫了半晌后,才在杨光微带了些不悦的视线里慢慢的走上前来,拿起了文件。 杨光到不怕他看不懂,他这几年在邵峰那学的东西,在杨光有意的默许下,已经超出了他这个年龄的正常范围许多。甚至如果他本人同意的话,邵峰会安排他出国去呆一段时间,也许到时考个博士硕士证书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 杨光从不曾怀疑这个孩子的聪明程度,关键是这种聪明,用在了什么地方。 “看出哪些有问题了吗?” “嗯。”走近一些,杨希言把报表摊开到他面前,拿起一只笔,见杨光点点头,他才伸手拿笔划出他觉得有问题的地方,一边划一边详细解释着原因,“这里,数据对不上,还有这里……” 眼里闪过一丝赞赏,杨光看了看被笔划出来的地方,伸手把文件推到了荀成面前,见他翻了翻后一脸的惊讶,杨光挑挑眉,问道:“如何?” 荀成也笑,“是我多虑了。”明显的这个孩子懂得比他都多。 杨光摆摆手,“下去办吧。” “是。” 目送着荀成离开,杨光收回视线,他看着杨希言,杨希言也看着他,直到那个孩子迎着他的视线又跪了下来。 杨光问:“知道错了吗?” 杨希言点点头。 杨光问:“错哪了?” “偷跑,失踪,生病……” “还有呢?” 毫不意外的又是沉默。 杨光眯了眯眼,“你就准备永远这样,什么都不说?” 杨希言摇了摇头,小声道:“二叔会生气……” 杨光被气笑了,“知道我会生气,为什么还要犯?” 杨希言不说话,也没有低下头,身体紧绷着挺的笔直,把一张有些苍白的脸完全的暴露在杨光触手可及的范围内。 “你这个……” 这个孩子居然已经做好了再次挨打的准备! 本来是打算跟他好好谈谈的,杨光总是希望能用言语把他的这种错误纠正过来,然而一对上那双黑亮的眸子,早已经完全平复下去的怒火又一下子被他这幅倔强的姿态给引了出来。 杨光伸出手……没有丝毫的闪避,也没有任何乞求的话语,杨希言眼睁睁的看着那双有力的手掌靠了过来,他微微垂下眼,等着疼痛再次袭来。 “混账东西!你究竟明不明白?” 并没有再跟那天晚上一样又狠狠的挨上一个耳光,杨光只是伸出手,揪着他的衣领把人拉近了一些。 “除了我,你喜欢上谁都可以,得不到,我帮你,男的女的都无所谓!”话语里失了平日的冷静,杨光的手紧了紧,幽深的眸子里带了些无力,灼灼的目光盯着他,“我是你二叔,这辈子都是!我养你这么大,不是为了让你来气我的!”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一时之间,房间里有些安静,四目相对,各有各的坚持。 很久之后,杨希言的唇动了动,“二叔……” “嗯?”他到想听听这个孩子会说些什么! 眼里浮现了一些水光,杨希言有些不敢的开口,问出自己最害怕的一句话:“……你是不是要丢掉我了……” 表情僵了僵,杨光收回手,斥责道:“说什么傻话!”又不是养的猫猫狗狗,不喜欢了说扔掉就能扔掉,“我只会把你送走。” 抬起头看着远处,杨光沉静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他不敢去看杨希言现在的眼神,只怕看一眼,他就要心软了。 “你也别要死要活的威胁我,你的二叔不是什么好人,心也比你想的要狠!”眼神慢慢冷了下来,再回过头来时,杨光眼里波澜不兴,“我杨光没有对不起你,我自认该做的我都做到了。”该教的他教了,该说的他也说了,该劝的也劝过了,“听不听是你的事!”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耗在这个孩子那可笑的情情爱爱上! 他站起身要走,裤角却被人轻轻的揪住。 那么脆弱的力道,甚至不需要杨光用力就能轻易的挣脱,可是那个孩子那种带了些委屈的眼神,却让杨光只能僵着身体站着那。 你没有做到…… “你说过我们会一起过春节,也说过会接我回来……” 他的声音轻轻的,呼吸声只要重一点就能掩盖住,然而那么轻的声音,却那么重的一字一句的敲进了杨光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他撒谎了……他失信了…… 他把一个满目期盼的孩子丢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抱着那个小小的唯一的念头等着他…… 我是为你好! 想开口,却觉得自己的声音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样,不经意的邵峰那天在电话里的指责又一下子涌了上来—— 他是人,不是树,不会按照你固定好的框架去成长,有时候你自以为善意的安排,对他来说,才是真正的残忍! 这个孩子什么都没说,却轻易的让相交多年的朋友站在了维护他的那一方,杨光不是那么自大的人,他不会觉得所有指责他的人都是错的,尤其是像邵峰这种从来不对别人的事情主动发表意见的人。 “你觉得我对不起你吗?” 半晌后,杨光开口问出这句话,他的语气里并没有愤怒,真要说的话那更像是一种接近于空茫的感觉。 又重新坐回椅子上,杨光看着那个摇头的孩子,他甚至还笑了笑,“你想要我怎么回应你?” 这种带了些疲惫的话语,远比他愤怒的责骂和怒吼更对杨希言有用。 眼里强撑的倔强一下子被打乱,在他平静的目光下,这个孩子有些愧疚的低下头,“二叔,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道歉。” 悠悠的叹息声回荡在安静的房间里,蓦然伸手揉了揉杨希言的头,杨光说:“你长大了,不能再这么不懂事了,以后不要老是说些傻话,要学着帮着二叔多分担一些,知道吗?” 因为他的话,杨希言的眼里多了一些忧伤,任那温暖的指尖停留在自己的头上,杨希言点点头,“知道了。” “起来吧。” 杨希言站起身来。 如今这个孩子也不过只是矮了杨光一头,经过祁妈这几天的经心调养,气色好了不少,看着顺眼多了,但杨光仍觉得他太过瘦弱了些。 他皱了皱眉道:“以后好好的吃饭,一个月要去泰森那里打一次拳,不许输,知道吗?” “知道了。” 杨光发现,他们两个的对话,最多的就是他问:知道吗?小孩回答:知道了。 但究竟知道了多少,明白了多少,又做到了多少呢? 一声叹息,杨光摇了摇头,两辈子加起来,他活的比谁都累,如今却还有这么多要操心的。 他睨了小孩一眼,斥责道:“真是不教人省心的东西!” 这句话,杨希言八岁的时候,就听他说过。 不同的是杨光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带了些惋惜的,恨铁不成钢的,而现在,竟然听出几分嫌弃的感觉出来。 杨希言咬了咬唇,半掩着眼睫,一声不吭。 48.平静的假象 当杨希言再也没有过多的把眼神停留在杨光身上后,杨光也没有再说过要把他送走的话。 杨光不是没想过,也许那个孩子比他想像的有心计的多,知道在什么时候应该退让,知道在什么时候又该保持他的倔强……杨光不想这么去猜忌那个他一手养大的孩子,他宁愿把那个孩子表现出来的妥协当成是一种体谅。 焰帮现如今的发展早已经超出杨光记忆里的太多,这种壮大带来的工作量自然也是与日俱增,再加上杨光本身的规划,即使有赵东和荀成相帮,杨光仍觉得自己的精力有超负荷的前兆。 所以当杨希言在踌躇了良久,走过来舀走了他手里的计划书时,杨光并没有阻止,他甚至还看着那个孩子欣慰的笑了笑。 杨光说:“别勉强。”他知道对于现在这个孩子来说,真要接手一切,还太早了,他给他适应的时间。 杨希言没说话,黑亮的眼睛停留在男人眼眶下的阴影上,半晌后,才轻轻的摇了摇头。 很多话,其实不用明着说的那么清楚,相处了这么多年,叔侄俩自有一份无言的默契。 像是回到了从前的相处模式,杨希言依旧安静听话,而杨光对待这个孩子的态度仍然是严厉中又带了几分疏远的。 杨希言的学业算是彻底的放弃了,他自己对此没有任何的意见,而杨光也不觉得高学历能代表了什么,也就由着他去了。 不过对此,严枫却觉得有些遗憾。 “不再劝劝他了?出国深造,将来舀个博士硕士什么的,你脸上不也有光吗?”又是一次聚会,他问杨光。 “他不想出国,我也懒得勉强。”杨光耸耸肩,道:“省了一大笔钱,挺好的。” 严枫扫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这么在意钱的事了?” “如果希言想去的话,我可以赞助。”莫靖诚说着,被司徒磊一巴掌拍在肩膀上。“你钱多的没处花了是吧?要不要赞助我一点?” 严枫看看他,又看了看莫靖诚,最后把目光移向杨光,问道:“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邵峰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问杨光,“你没告诉他们吗?” 杨光撇撇嘴,“又不是什么好事,没必要到处宣传。” “什么事?什么事?”从司徒磊掌中脱离出来,莫靖诚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司徒磊是知情的,却也因为没有经过杨光的同意,所以没敢把这件事告诉他,由此可见,其实杨光的这几个朋友还是可以信得过的。……这是废话。 看了杨光一眼,见他点点头,司徒磊才揭开那个曾经让他惊讶过的秘密:“希言看上杨光了。” 这件事,杨光并不打算瞒着他们,毕竟见面次数不会少,迟早都会被看出来的。 “看上杨光了……是什么意思?”严枫有些怔愣。 “该不会是跟我哥一样吧……”莫靖诚也张大了嘴。 代为解答的仍是司徒磊,他一脸幸灾乐祸的笑着,对莫靖诚竖起大拇指,道:“答对了!” 严枫手上的杯子差一点没舀住,他看向杨光,不敢置信的问:“真的?” “真的。”邵峰仍是那幅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他看着同样面无表情的杨光,问:“你就准备这么拖着?” “不然呢?”瞟了他一眼,杨光垂下眼,淡淡道:“我在让他学着接手焰帮里的事,等再过两年……”再过两年也许他就不在了,然后那个孩子呢? 杨光尽力的避免着自己去想那之后的事情。 虽然这样的行为有点逃避成份,但是未来太过于不确定,又始终被死亡的阴影压迫着,即使他再坚强,他也只是个人,他也有撑不住的时候。 “会不会是弄错了?”终于回过神来的莫靖诚脸上多了一丝同情。他家也有一个恋叔的哥哥,他很能理解那种无奈感。 “弄错什么?”杨光瞥了他一眼,“我误会?还是他误会?我到希望是我误会。” 他看向邵峰,后者没什么表情的甩出四个字,“不是误会”。 杨光耸耸肩,莫靖诚沉默,严枫推了推眼镜,居然还一脸冷静的分析道:“我觉得那孩子是习惯性的依赖你了,才错把这感情当成是爱情。” “我也这么觉得。”司徒磊附和着,毕竟对于杨希言的情况,他比其它几人了解的还清楚一点,不过也因此他更同情杨光了。 “那是一种执拗,我到觉得亲情爱情对他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对象一定要是杨光。” 从小时候开始,那个孩子表现出来的唯一的那种认定,所有人都见识过。虽然并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但是司徒磊却觉得,这真不是什么不可预料的发展。 按杨光的说法他跟杨希言的第一次见面,是在那个孩子五岁的时候,那个年龄对一般的孩子来说,能记住的东西并不多。 因为他父母的不称职,导致只出现过一次救过他一次的二叔占据了他不多的记忆,第二次见面又是在那样的场合下……那孩子想不亲近他都难。 杨光严厉,但是杨光对他却很用心,杨希言敏感,他不会不知道他的二叔对他的好,依赖,信任,认定,所有的感情堆积到最后,就变成了执拗。 不过执拗的人,又岂止是杨希言一个呢? 分析着杨希言的状况,司徒磊说着,顺势看了严枫一眼,严枫微垂着头避开他的视线。 严枫的事情他们几个都知道,但是却帮不上什么忙,严枫也不打算让他们插手,所以总是装作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 莫靖诚点点头,下最后的结论,“听起来有点非杨光不可的感觉。” 他们的分析,并没有让杨光的心情轻松起来。 沉默着,杨光注视着手里的杯子,半晌后,突然问了一句:“你们相信命运吗?” 房间里的几人面面相觑着,司徒磊甚至一脸的怀疑,他觉得杨光是不是受的刺激太严重了……“你问一个医生这种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 连严枫也觉得疑惑,“怎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奇怪吗?”不甚在意的笑着,杨光扫了几人一眼,问道:“你们的回答呢?” 司徒磊撇撇嘴,说:“我不相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要相信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物都能用科学的方式解说,这是一个研究人员的原则。 “我……”思索了又思索后,莫靖诚耸耸肩,说:“不太信吧。” “不信。”邵峰的回答毫不犹豫。 “我也不信。”严枫推了推眼镜,探究的看着杨光,问道:“难道你信?” “对,我信。” 点了点头,不理会司徒磊的嗤笑,杨光半掩着眸子,遮去了那些黯然。 把杨希言从杨园接回来的时候,杨光也是相信的,他一直以为,只要努力的改变过程,那么结局始终都不会一样的。 那么信誓旦旦的坚持,到底,还是被那个孩子亲手的催毁了。 命运把一切都导回了正途。杨光甚至都能看见,自己和那个孩子重复着曾经的结局。 “杨光?” 敏感的察觉到他的异常,严枫一把拍在他的肩上,“你刚才在想什么?”那么低沉的气息和颓废的面孔,一点都不像曾经那么恣意洒脱的男人。 司徒磊安慰的拍拍他的背,道:“别太担心了,总会有办法的。” 对上几人带了些担忧的视线,杨光笑笑,“我没事。” 是啊,总会有办法的。 聚会结束,杨光从酒吧里出来,打开车门杨希言正安安静静的坐在那,等着他。 看到他,杨光也不意外,只是问道:“都看过了?” 前排的赵东代蘀他回答道:“所有的场子都去转过一圈了,基本上应该是了解了。” 杨光点点头,关上车门,道:“开车吧。” 车子在黑夜下行驶,一路的霓虹灯闪烁着,映照在身边的男人刚毅的脸上,杨希言看着他,一直沉默着。 今天一天他在赵东的带领下巡视了一圈男人的地盘,虽然已经猜到了,但是亲眼看到,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那是男人的王国,而男人却已经允许他踏足了,虽然目的也许并不那么单纯,但是只要能离这个男人更近一点,对他来说都是好事。 一直盯着杨光的侧面,也没有错过他眼里的疲惫,动了动唇,想要说点什么,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他知道他的二叔烦恼的一部分,是来自于他。 眼角的视线里扫到盯着他看了半天的人终于知道反省了,杨光弯了弯唇角。 很多事情他不能想的太糟糕,因为怕发展下去会真的无法挽回了,所以他只能尽力的往最好的方向考虑。 尽管这样看来,有些自欺欺人。 “老大……这不妥吧?”赵东一脸犹豫的看着杨光。 自家老大居然让他以后就带着言少看场子,他手下的都是什么样的场子?酒吧,歌舞厅,夜总会……这种下三烂的地方什么下流的事都有,这样的地方哪是小孩子能去的啊? 他劝阻道:“老大,我知道您是打算让言少学着接手了,那您可以安排他去成哥的地盘啊,那些东西言少也都懂,好歹是有学问的人,不像我一样,就混街头的……” 杨光摆摆手,“没事,你就按我吩咐的去做就行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保证不追究你的责任,这总行了吧?” “这……”赵东看了看那一直沉默的少年,再看看杨光,仍是不太赞成道:“老大,我不是怕担责任,我只是觉得言少不适合。” 看过杨希言批改文件时的专业,也看过他打架时的狠戾,赵东始终觉得这种人应该是跟杨光一样,适合坐在高位上,而不是跟着他在歌舞厅那种下三流的地方混着。 而且做为家长,他也担心杨光把这么小的孩子送到那种地方……万一学坏了怎么办? “适不适合我说了算,按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一句话阻断了赵东多余的劝说,杨光对站在那的少年道:“多听,多看,多想,该出手时也要出手,不管什么时候别让自己吃亏,明白吗?” 杨希言点点头。 一身简单的白衣黑裤,让这个少年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学生一样毫无危险性。但是也只有见识过他打架的人,才知道这个少年出手快准狠的程度有多专业。 这段时间里,这个孩子表现出来的能力让所有人,包括杨光都感觉惊讶。杨光带他上过一次谈判桌,那么多荷枪实弹的人站着,这个孩子却也没有丝毫的惧怕。 杨光会带他去的自然也不是危险场合,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也不过是对方为了配合杨光而刻意表现出来的,全程站在杨光的身后,杨希言一句话也没有说过,身体却一直都绷的紧紧的,像一张拉好了弦的弓,只等杨光一声令下。 他的身手杨光毫不怀疑,专门找了一个时间去训练场比斗过一次后,杨光就知道这孩子已经完完全全的可以让他放下心了。 杨希言的狠,从来都不会表现在脸上,即使下一秒就要挥拳相向了,这个孩子脸上也不会有什么表情。甚至杨光觉得如果他真的需要,他完全可以把这个孩子训练成一个杀手。出手之前没有一丝杀气,这样的杨希言如果有好胜争斗之心,连杨光都会觉得可怕。 想是这么想,杨光却也竭力的避免着让他手上沾上人命,也还好焰帮已经基本上稳定下来了,没有那么多跟以前一样需要打打杀杀的事。 如果发展顺利,等以后杨希言接手一切时,杨光觉得估计他也只需要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坐在办公室里,像个普通的企业家商人一样,过着朝九晚五的平淡生活—— 这就是杨光想要的。 朝两人摆摆手,杨光说:“去吧。” 赵东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还是听从吩咐的领着杨希言出了门。 就算他不太赞成自家老大的做法,却也知道杨光这么做也是为了焰帮好,生为掌权者总该知道最底层的人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祁爷,杨光,哪一个不是从最底层爬上去的?如果像个公子哥一样的,什么都不懂,就会坐办公室,又有什么用? 虽说焰帮以后的发展很多是明面上的,但是也别忘了他们始终是混黑道的。 49.小小的风波 虽然有些不赞成把那么小的孩子带去那些混乱的地方,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是杨光的命令,而赵东也觉得或许那个孩子并没有他想的那么脆弱。 能跟在杨光身边这么多年,赵东不可能还是当年莽撞无知的愣头青,场子里什么样的人都有,与不同的人打交道,该用哪一幅嘴脸,他也算是行家了。 杨希言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谦卑的对着官家二世祖笑的那叫一个谄媚,仍是安安静静的,只听,只看,不说。 这样的场合没有阿谀奉承,没有虚以委蛇自然是不适合的,但是杨希言这种性子,杨光不想勉强他,赵东自然更不敢强迫他。 反正在赵东看来也用不着杨希言出马,如果焰帮未来的主事人真混的跟他一样了……不行,这种事赵东连想像一下都觉得困难。 果然言少还是应该安静的坐着,至于怎么接人待事,怎么处理麻烦,只要那个孩子看在眼里,估计也就学在心里了吧! 在这一室的灯红酒绿之中,安静的少年自带了一种另类的吸引力,加上他本身的长相也不错,正在跟赵东说话的公子哥便目光一个劲的往他脸上瞟。 他们这样的人,男男女女的,什么样的没玩过? 不过可惜,这次他的目标找错人了。 眼前突然多了一个人,抬头,就见赵东一脸的严肃,“肖少,这位可不行,这是我们老大的侄子,当儿子养着的,专门来见见世面的,您要是动他的脑筋,我们老大可是会不高兴的。” 名为劝说,实为警告的话让对方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不是因为赵东的话,而是因为对方没有想到站在这里的这个孩子,就是那个导致s市黑道势力大洗牌给很多人造成了损失的罪魁祸首—— 对于北城风起的老大亲口说出来的话,不会有人不相信。 其实就算孙宁宇不说,这件事在道上也已经是半公开的秘密了,焰帮一跃成了黑道之首,想也知道这件事不可能跟杨光没有关系,只不过他地下工作做的太好,让不少人小瞧了他而已。 有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当年看不起这个年轻的焰帮管事的人,如今又有多少还敢再说他只是不成气候的狂妄小子? 没看连洪门洪二爷都栽了个大跟头吗? 一直在孜孜不倦的往下深挖的结果,到底还是杨光这个幕后的主使者给挖了出来,就在杨希言回来的不久之前,老头还在洪三爷那跟杨光见了一面。 像被拔了牙的狼,洪二爷的眼神依旧戾气不减,却威风不在。 他只说了一句:“好小子!” 听起来是赞赏的话,但不会有人相信他是真的在夸奖那个差点把他气的脑溢血的人。 有好事者还在等着看洪门的反击,而大部人的人却早已经不抱希望了。焰帮爬到如今的地位,已经不是一个已经在渐渐没落的洪门能拉的下来的。 有些东西动的,有些东西动不得,出来玩的人心里都有一把称,有些惋惜的看了杨希言一眼,被赵东称呼为肖少的公子哥收回视线。 对于他的识相之举,赵东很满意。 虽然赵东也觉得自己的举动可能有点多余……他看了一眼那个始终话不多的孩子…… 如果对方真有那个胆,做出什么不规矩的举动,吃亏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就像现在这样…… “咔嚓”一声的脆响在热闹的包厢里并不清晰,然而随着这声微弱的声响而响起的凄厉惨叫却引来了整个包厢里的人的侧目。 “啊!我的手!” 正在给人倒酒的赵东,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的手一抖,瓶口一歪,酒液酒了对方一身。他顾不上道歉,对方也顾不上理会他的失误,所有人的目光同一时间投注到包厢一角那个坐着的孩子身上。 惨叫声自然不可能是来自于杨希言,却也跟他有关。 “我的手!”仍在惨叫着的人现在是万分后悔之前的轻浮,他以为这个孩子一个人坐着,偷偷的摸一把也不会有人发现,却又怎么想像得出,被他以为是小白兔一样的孩子,有着很是锋利的獠牙。 “快把他拉开!”怒吼声唤醒了仍在怔愣着的众人,有人反应过来后,就要上前…… “嘭”酒瓶重重放下砸在玻璃桌面上的声音成功的阻止了蠢蠢欲动的人,赵东虎着脸,杀气腾腾的目光挨着把包厢里的人轮了一个遍。 他并没有跟这些人主动介绍杨希言的身份,但是也没有刻意的隐瞒,这几天杨希言跟在他身边,话也不多,看起来就跟个小弟一般,但是又有哪些人不知道这个孩子是焰帮老大的侄子? 知道,还敢动手? 一时之间包厢里的气氛有些冷凝,杨希言并没有说话,只是捏着那只已经明显不规则形的手腕拖远了一点,平静的看了赵东一眼后,才松开手。 “来人,刘大少喝醉了,把人送回去,客气着点!” 赵东一声吩咐,两个彪形大汉走了过来。 “那个是刘省长的外甥,这事闹大了不好吧!”知道他‘客气的送回去’是什么意思,有人赶紧当起了和事佬,劝解着推推搡搡的也有,倒酒递烟的也有。 赵东手一摆,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主动权也不会是在这些人手上。他嘴一撇,带了些不屑道:”刘省长的外甥怎么了?我们言少可比他金贵多了,要真让他手贱摸一把,回去我们老大还不得扒了我的皮!带走!” 他一声令下,代表了这件事再无转圜的余地,于是包厢里的几个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彪形大汉拎走了那位刘省长的外甥。 赵东问:“言少,您没事吧?” 有人撇嘴,受伤的又不是他,他能有什么事? 素不知那个孩子有没有惊到吓到,不高兴之类的,这才是赵东关注的重点。 “没事。”淡淡的回道,迎着包厢里其他人惊异不定的视线,杨希言伸手拿过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 他只是单纯很讨厌刚才跟那人皮肤接触的恶心感而已,没想到这么一个很随意的动作,却因为他刚才的举动,在众人的眼里,就带上了几分高深莫测的感觉了。一个一个看着他的视线都不自觉的敬畏起来。 就算是知道杨希言的身份,他们又谁太把他当一回事了?只当是杨光宠孩子,却从来没有想过,被杨光一手带大的孩子是不是有什么真本身。 “来,喝酒喝酒。”估计能当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也就只有赵东了吧!他一脸热络的招呼着剩下的人,下巴一抬,被叫进来的小姐一人身边坐了一个,不一会包厢里的气氛就又热闹了起来,空档中,他看了杨希言一眼,竖起了大拇指。 干得好,言少! 只怕这一招,就要震住不少人了。 再说那个想非礼杨希言的倒霉蛋,油没揩到,还被人把手腕给折了,这也就算了,明明被送走的时候,赵东吩咐过客气着点,结果他刚被人拎出包厢,就被人塞进了厕所。 一阵拳打脚踢,这下,断的可不就只是一个手腕那么简单了。 就这么一个小插曲而已,短时间里便传了个沸沸扬扬,先不说赵东手下的人是怎么伺候那人的,只说杨希言面目无波的就把人家的手给废了这事,就让所有当他是被杨光保护起来的什么都不懂的公子哥的人,狠狠的惊掉了下巴。 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人不可貌相。 听着赵东绘声绘色的跟杨光汇报着这件事,杨希言一直没说话,直到赵东走后,他才开口,问杨光:“我惹麻烦了吗?” 他不是没有听到那些人劝解赵东的话,他并不想给忙碌的男人再多增加一点事情。 虽然杨光什么都不说,但是杨希言还是注意到他昨天回来的时候手背上多了一个针孔,打给司徒磊后的询问结果是:“你叔感冒了。” 听起来并不严重,但是偶尔听到那隐忍的低低的咳嗽声,还是让这个孩子眼里多了一些担忧。 迟疑了一下后,杨希言说:“如果我做错了……”我会改。 “没有。”丝毫不觉得他的举动错在哪里,杨光笑笑,道:“很多事情你还不了解,我以后再慢慢的跟你说,总之一句话,这s市没有什么值得你担心的事,下次遇到这种事情你可以照今天一样的处理方式,或者更狠一点都没关系!” 他并不想教会这个孩子忍让,杨希言的性子就是因为太过于不争不怒,才会让杨光兴起把他送到那种地方去的念头。 越混乱的地方这种事情发生的越多,杨光相信杨希言不会让自己吃亏,而杨光更相信,不管发生了什么,他都摆得平。 这是他的自信! 运筹帷幄的男人眉眼间皆是鼓励赞赏之色,杨希言怔愣了一会后,跟着轻轻的弯了弯眸子,他承诺:“我会好好学的。”这个时候杨光的一句夸奖,对他来说才是最艰难的。 杨光点点头,说:“有不懂的可以问赵东和荀成。”顿了顿,道:“我这段时间可能会很忙,顾不上你,自己多注意身体,我不想出差一趟回来再看到你瘦的跟鬼一样,听到了吗?” 杨希言的表情一僵,“二叔,要出去吗?” “嗯,有些事要处理。” 半掩着眸子,杨光眼底一片冷凝。 洪门最近看似平静的很,但是吃过一次亏的杨光又怎么会猜不到对方也许正酝酿着什么,指不定哪天自己出门就被人爆了头了。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那两父子留不得了! “怎么了?”抬头,见杨希言仍站在那,杨光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后,说:“没事的话就早点去休息吧!” 杨希言的眼眸依旧黑亮,却比曾经的多了一层朦胧。他点点头,道:“好,二叔也早点休息。” 有些纤瘦的少年转身离开,书房里又恢复了一室的清冷。 良久没有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响起,杨光的脸上多了一些无奈,目光游离着,找不到一个着落点,最后,苦笑了一下,揉了揉有些犯疼的额角,视线再落回到面前的文件上时,又变得锐利起来。 用争分夺秒来形容杨光现在的状况一点也不夸张。 在有限的时间里能做的事情太多,可以说发展成今天这样,很多东西都超出了杨光的预料之外,重新调整计划,还要随时应对着可能会有的变化。 连司徒磊都说杨光最近的压力太大了。 “咳咳……” 有些低沉的咳嗽声被努力的压抑着,站在房门外的孩子低着头听着,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的握着—— 50.小孩的行动 很多事情都需要一个契机,就像当年的鬼屋和被绑架事件刺激了杨希言的成长一样,杨光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生病的缘故,那孩子似乎越来越懂事了。 外出几天把一切安排妥当,再回泌园,杨光觉得祁妈也好,赵东荀成也好,神情似乎都有些怪怪的。 “怎么了这是?” “少爷。”祁妈高兴的合不拢嘴,“小少爷这几天都有跟我打招呼哦,您可别再训他了。” “是吗?”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杨光想,那个孩子是不是真的开窍了呢? 当赵东也开始夸奖杨希言,说那孩子这几天里说话的次数开始在增加的时候,杨光并没有表现出一脸欣喜的模样,相反,视线在那个孩子身上停留了半晌后,杨光问道:“很勉强吗?”他从这个孩子的眼睛里,看到了不适应和某种决心。 杨希言摇了摇头,“我长大了。”他看着杨光,一如当年他曾经在杨光受伤的时候说过的那样,“二叔,我可以帮你。”让我帮你! “好!”杨光自然不会拒绝。 还是同样的书房,那个放满了照片和信的抽屉被死死的锁了起来,没有了一脸怒容的家长,也没有了哀求恐慌的孩子,那天晚上的一幕像是从来都不曾出现过一样……杨光在这里,把自己黑暗的一面,完全的摊开了杨希言的面前。 焰帮的过去和这些年里的成长,自己经营了哪些人脉和势力,明面的规划和暗地里的布置,一样一样杨光毫无保留的细细的说给杨希言听。 很多事情杨希言并不明白,但他会一字一句都牢牢的记住。 杨光说过,只要杨希言愿意学,他就愿意教,不管这个孩子表现出来的这种体贴是为了什么,他长大了,这是事实。 “我去。” “不行!”异口同声的反对着,荀成和赵东一脸的紧张。 赵东说:“老大,还是我去吧,言少没经验,这事要是出了岔子,风险也不小。” “是啊,让东子去吧。”荀成附合着:“不是看不起言少,洪二爷老奸巨滑的,咱们打交道时间不短,东子会防着他,言少要是真想去的话,可以安排他去接应。” 杨光没说话,淡淡的目光一扫杨希言。 “我能!”看到他眼里的迟疑,那个孩子往前站了一步,没有多余的辩解,也不夸什么海口,只是坚持:“二叔,我可以。” “言少!” 荀成还想再劝,被杨光摆摆手阻止了。 “我希望你们能明白这次的行动意味着什么。” 正面与洪门对上,杨光并不担心,但是有些损失能避免他还是想尽量的避免,而且有洪三爷这一层交情在,杨光总不想做的太明显,害老头被人背地里戳脊梁骨。 这是一场黑吃黑的交易,交易发起人和见面谈判的人都不是焰帮里的人,全程只在枪声响起的时候,才会用到他们出面,甚至过程顺利的话,也许根本用不着他们出面。 在洪二爷酝酿了好几个月要致杨光于死地的时候,杨光早已经联系好了与他有交易来往的买家布下了这一切。洪门已经很久没有大生意上门了,杨光适时甩下的钩现在也已经被咬的死死的,所以杨光不希望在最后的关键时刻,再闹出一点意外来。 “我知道老大,放心吧,我跟兄弟们不会暴露的。”也就现在的赵东敢这么保证。 “不,你不能去,洪门的人都认识你。”思考了一下后,荀成先于杨光说出了反对的意见,“虽然也许用不到你们出手,但是照面估计还是要打的。”这么说来,他们几个领头的还真没有一个比杨希言更适合的。 然而荀成又怎么放心杨希言一个人去那种危险场合?真打起来,子弹不长眼,要是伤到那个孩子…… “凡事总要有第一次的。” “老大!” 杨光根本不理会他,视线落在杨希言身上,杨光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想看到你受伤回来,知道吗?” “嗯。”杨希言点点头。 杨光转过头去吩咐荀成和赵东:“把要带去的人都清点一遍,尽量选那些跟洪门打交道少的,面生的,该叮嘱的都叮嘱到位,别给我出什么岔子。” “是!”赵东还要再说什么,被荀成硬拖着离开了书房。 杨光的决定没有人能够更改,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吩咐那些要跟杨希言一起去的人,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千万要顾好那个孩子! “过来。”把杨希言叫上前来,杨光指着那摊开的地形图,细细的讲解着:“这里和这里是出口,你带人进去后就等在这里,安排几个人去化好妆后守在这几个地方……” 巨细无遗的讲解着,抬头,却见本该仔细听着的孩子有些怔怔的看着他,杨光眉目一敛,“杨希言!听到我刚才说的话没有?” “听到了。” “重复一遍!” “这里和这里是出口……” 听着他当真一字不漏的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说过的话,杨光的神色缓和了一些,“给我记牢,你要是敢受伤回来,我就把你扔回泰森那里去!” “好。”杨希言应着,沉默了一会后,又小声的加了一句:“二叔,别担心。” “我没什么好担心的。” 半侧着脸的男人面目无波,至于是不是真的不担心…… “老大?老大?” 一连叫了两遍也没听到回应,赵东疑惑的看了一眼那个坐在椅子上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正想着该不该加大音量再喊几声时,就见杨光突然抬起头来。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赵东一脸的无奈,老大,人才走半个小时都没有,您已经看了最少二十次时间了,您要是担心一开始又何必让他去呢?我也担心啊! 摸了摸鼻子,赵东最终什么也没敢多说,也没有再去打扰杨光,他识相的退了出去,留给杨光一个安静的空间。反正在他看来估计人不出来,自家老大也不可能静得下心来处理事情了。 在桌上的电话响起的第一时间里,杨光就立刻接通了它。 “洪云鹏没来,洪二爷死了。”对方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带着笑意道:“那个孩子是你侄子吧?下手可够快的,一枪毙命,省了不少时间。” “他没受伤吧?” “没有。”对方说:“除了洪二爷和他那几个亲随,这次基本上没有什么伤亡。” 杨光淡淡道:“恭喜。” “应该是同喜才对!”对方纠正道:“我白得一箱货,你少了一个劲敌,互利的局面。你侄子也不错,我很看好他,如果焰帮以后是交到他手里的话,相信我们合作的机会多的是。”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挂断电话,浅浅的笑意散在唇角,提了一晚上的心总算是可以放下了。 “二叔……”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书房里的灯却依旧是亮着的,推门进来一声轻唤,杨希言走过来,迎着杨光的视线慢慢蹲下身来,有些迟疑的抬起手放入男人的掌心里,对方指尖的温暖便顺着皮肤的接触蔓延过来,“我回来了。” “嗯。”收回手,杨光扫了他一眼,赞赏道:“不错。” 杨希言便跟着弯了弯唇角,半垂下的眼眸里藏着什么,没有人知道。 第二天,洪二爷的死讯登上了s市的报纸,整个报道从头到尾没有跟焰帮有过一个字的沾边。 都说玩了十年鹰的人被鹰给啄了眼,向来只有洪门洪二爷敢玩黑吃黑这一套的,现在终于反了过来。 杨光并没有觉得开心,因为洪云鹏还活着! 也是他命不该绝,据说是在陪着洪二爷入场的时候被一个电话给叫走了,并不是什么重要的电话,却救了他一命,要不然现在灵堂上躺着的可就不止一个洪二爷了。 估计洪云鹏自己琢磨这事的时候也是一身的冷汗吧! 入目皆是肃色的白,参加丧礼的人却是一身的黑,身后跟着赵东和荀成,杨光面无表情的行礼,上香,然后拍了拍还礼的洪云鹏的肩膀,安抚道:“洪少爷,节哀顺变。” “唉……我就说外国佬靠不住吧,我爸非不相信。”洪云鹏叹息一声,看着杨光时,一脸的悲切,道:“以后还要多多仰仗焰老大了,帮衬着小弟一些,感激不尽!” “好说好说。”杨光微敛着的眸子里,尽是冷光。 洪云鹏留不得,但是因为洪二爷的事,短时间内想要除掉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杨光总不想把一切摆在明面上,或许他也该学着这父子俩的手段,去找个专业点的狙击手试试? 念头也就这么一闪而过,先不说洪云鹏值不值得他花那个钱费那个心,杨光要杀他,又不是办不到! “三爷。”荀成一声提醒,杨光抬起头来,视线往灵堂的方向扫了一眼后,对杵在那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看的洪三爷道:“三爷,节哀顺便。” “哼!”老头一声冷哼,往前走了几步,被他瞅了一眼后,杨光也赶紧跟上。 “是不是你小子干的?”不得不说,老头还是给他留了情面的,特意选了一个别人不会注意到的地方。老头说:“我琢磨了一晚上,就寻思着这事不对,老二谨慎的很,如果那外国佬真有什么异常,他肯定不会一点都发现不了的。”而且更主要的是,“你小子刚才盯着云鹏的眼神可不对啊!别说我老眼昏花看错了,今天来的这么多人里,我就盯你了!” 大意了! 否认没用,更不能承认,杨光半真半假的道:“我是卖军火的又不是卖毒品的,二爷那条线我搭不上,那外国佬我也不认识!不过……”他眯了眯眼道:“刚才我确实在想,二爷死了,这洪门也算是失了主心骨,这个时候如果有些人想做点什么……” “你怎么不干脆的说你想做点什么呢?”老头冷着脸,“老二死了,我还没死呢,你要是再敢动云鹏,我拼着这把老骨头不要,我也得砍掉你小子的爪子!”老头说的杀气腾腾,杨光自然不会不当真。 “三爷。”眉目沉冷下来,杨光说:“就算我有这份心,看在您老的面子上,我也不会动的,而且,说句不客气的话,您觉得以焰帮现在的规模,用得着跟你老死磕吗?” 洪三爷的表情僵了僵,其实也是老头受的刺激有点大了,他在洪门一向不会管的太多,虽说是跟洪二爷有点不对付,但是有洪二爷在,洪三爷只需要悠闲的守着他的茶馆,人老也就越喜欢安宁……谁知道这突然的人说没就没了。 “你……”神情慢慢放缓下来,老头半信半疑的问道:“真不是你小子?” 杨光笑笑,一语双关道:“您要是了解焰小子的为人的话,就不会问这种问题了。” 老头放下心来,“还好,不是你就好。” 有人寻来,老头让人搀着,像是一下子垂老了几分似的,边走边叹,“都是不让人省心的主,让我这老不死的好好享几年清福都不行!” 杨光看着他的背影,神色很是平静,但如果仔细看的话,不会发现不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带着浅浅的嘲讽。 他说了,但是没有全说,老头信了,也没有全信,你来我往的打着亲情牌,暗地里却各有各的思量。 这就是黑道,杨光忽然觉得有些累了! 51.出现的意外 当气温渐渐变冷,今冬的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杨希言也回来了半年多了,这段时间里,这个孩子的成长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荀成递上文件的时候不会再迟疑,赵东会跟人介绍:这是我们言少,遇到事情也不会再挡到杨希言的面前。 在他们看来,杨希言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他们保护的孩子,即使仍显稚嫩,却已经足够有资格站在杨光的身边,陪着他一起支撑着焰帮的未来。 孙宁宇没想到这次欲合作的对象会把谈判地点定在这里。 他微微皱了皱眉,看向身边蓝眼睛的男人,再一次提醒对方:“Mr.威亚森,这里是焰帮的地盘,你确定要在这里?” “没关系。”对方自信的一笑,神情狂热道:“这里面有我的目标。”他看了看孙宁宇,说:“既然要跟我合作,孙先生也该拿出点诚意来吧!” 诚意? 孙宁宇笑笑,“这是当然。”然而看了看这家夜总会的名字,他的心里却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目光闪了闪,他朝身后的人打了一个手势。 虽说这次的生意他很想做成,但是为了个外国佬得罪这里的地头蛇,那可是不理智的。 看到杨光进来的时候,杨希言便立刻站起身来。 一直与赵东混在这种灯红酒绿的场所,这么长时间了,这个孩子也没有沾染上一丝的恶习,墨黑的眸子总是沉默的盯着人看,能不说话的时候就不说话,该他拿主意的地方,也是果断利落的下着简短的命令。现如今杨希言也管着好几个场子,除了不会拍马迎合,虚与委蛇之外,到也管理的井然有序。 本来他的身边还围坐着不少小姐,一看到他的动作,就把目光齐齐的聚焦到了杨光身上。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场景,一堆穿着性感暴露的女人围坐在一个少年身边,少年一身简单的休闲装扮,看着就像是一个普通的中学生,但是偏偏这些女人都跟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脸上更无一丝的调笑挑逗之意,反而是带了些敬畏的。 现在还有谁不知道这个年轻轻轻的孩子是焰帮未来的接班者?虎父没有犬儿,s市的黑道老大杨光一手带出来的孩子,亲自指定的继承者,你要真相信他没什么真本事,大可上去招惹看看,省长的外甥废了一只手,什么局长行长的儿子现在还在医院躺着,估计这辈子也别想站起来了,在这个孩子面前动手动脚,威逼利诱的可没有一个好下场。 “二叔。”走到杨光身边,杨希言往二楼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猜到杨光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嗯。”瞥了他一眼,杨光转身朝前走,杨希言跟在他的身后。 “言少。”赵东打着招呼。 杨希言点点头,算是回应。 “焰老大。”看到杨光,孙宁宇就立刻笑着迎了过来,甚至还哥俩好的把手亲昵的搭到了杨光的肩上。 杨光皱了皱眉,却没有推开,因为他听到孙宁宇在他耳边说的话。“这个外国佬看上你家侄子了。” 看上? 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个坐在桌边的人,杨光挑了挑眉:“这是什么意思?” “据他自己说好像是上次来玩的时候,看到你家小侄子打架的风姿,觉得他野性难训……你别这么看着我。”被他突然转过头来盯着看,孙宁宇一脸的无辜,“我只是原话转达,他想跟你合作,不过我猜,你肯定不会同意的。” 说来孙宁宇也有点无奈,本来是他想跟对方合作,结果一看对方瞄准的目标,孙宁宇觉得这次的交易不谈也罢。 “为什么不同意?”杨光还没有说话,那位被议论的当事人就站了起来,“如果杨光先生不满意我的条件,我们可以再商量的。” 杨光没说话,似笑非笑的看了孙宁宇一眼后,推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拉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他实在是很久没有碰到过这么不识相的人了,所以对对方的身份也有点好奇。 他问孙宁宇:“不介绍一下吗?” 孙宁宇耸耸肩,“你应该认识的,他是葛多·威亚森,军火商。” 再对那人介绍着杨光时,他的脸上就多了一丝幸灾乐祸之意,“这是杨光,焰帮的老大,也是你刚看上的那个孩子的家长。” “你好。”那位军火商热情的伸出手,看看杨光又看看他身后的杨希言,问道:“我可以认识他吗?” “不可以!”毫不留情的拒绝,让对方的笑容僵了一下,杨光瞥了一眼他伸到自己面前的手,“葛多·威亚森,莫亚威亚森家族?” “是的。”提到自己的家族,葛多·威亚森挺了挺胸膛,也不介意他刚才的失礼,收回手道:“如果你知道我的家族的话,那你肯定知道整个东南亚我们莫亚威亚森家族提供的货源是最好最全的,只要你同意……” “我不同意!”不用听完,也知道他要夸下的海口是什么,杨光有些好笑:“难道你们家族族长换人了,而我却没有接到通知吗?超过三成的货源都只能找威廉本人的规矩已经改变了吗?” “你……你怎么知道?” 杨光撇撇嘴,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下次来s市记得跟你的威廉叔叔先打声招呼吧!” 既然是老朋友的族人,杨光也不打算多为难他,然而警告却还是要的,“把我家孩子当成筹码的合作,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 他瞥了对方一眼,“下一次,再在我的地盘上说这种话,我相信不管我怎么处理,你的威廉叔叔也不会有意见的!” 对方的脸色垮了下来,“你是在威胁我吗?” 杨光前面的话他听的一知半解的,但是后面的警告却是听的分明。 明显杨光对他冷淡的态度让他有些下不来台。 “没错!” 他身后的几个保镖开始掏枪。 “我劝你们最好还是别轻举妄动。”一声冷哼,杨光冷冷的睨着那个军火商,带了些不屑道:“看在威廉的面子上,我这次不动你!你也给我识相一点,我家的孩子不是你能觊觎的,如果不想横着从这里出去的话,最好收敛一点!” 意兴阑珊,杨光欲站起身离开,然而那刚被教训过的人又怎么咽下得那口气。 杨光刚站起来,军火商带来的保镖就在一瞬间把枪口都对准了他,他们动,杨光带来的人自然不会不动…… 没有听到枪响,按说场面还乱不起来,但是所有人似乎都忽视了一个意外的存在。 一直站在杨光身后没有说过话的孩子,在那几支黑洞洞的枪口瞄向杨光的一瞬间,身体一个翻转,桌子被踢翻挡住了被从沙发上扯下来的杨光,在杨光还来不及阻止的时候,纤细的身影早已经越过那些拿着枪互相指着的人,摸到了那个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军火商身边。 “希言,住手!” 一声冷喝,杨光皱着眉被赵东扶了起来,他也没想到这个孩子反应速度会这么快,以至于只能到现在才来得及阻止。 眼前一花,膝弯处被猛的一击,葛多·威亚森刚稳住身体,额头上便多了一件冰凉的物品…… 他曾经看过杨希言跟人打架时的样子,平静如水的少年一跃而起时的迅猛曾是他痴迷不已的原因。然而现在,那个少年离自己很近,一只手拿着枪顶在自己的额头上,如果不是杨光那一声及时的阻止,毫不怀疑,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与死神擦肩而过,他的冷汗止都止不住。 曾经有多喜欢,现在就有多惧怕。 自家头头被人拿枪指着,他带来的保镖们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衡量了一下现在的局面后,都识相的扔下了手枪。 其实真要对起火来,军火商带来的这几个人明显是不够看,这本身就是焰帮的地盘,只要他敢动手,再想囫囵的走出这里,根本是不可能的。 “希言!”又唤了一声,那眼眸漆黑如墨的孩子才终于松了手,走回到杨光的身边,他仍是低着头站着,始终不声不响。 收拾了一地的凌乱,杨光给那位军火商的叔叔打了电话。他挂断电话的同时,葛多·威亚森的电话就响了起来,虽然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但看他看向杨光时那又惊又惧的样子,估计也反应过来自己是招惹到了s市的头号老大了。 弯腰道歉,而后狼狈退场,目送着他离开,杨光把视线移到了旁边一直在做壁上观的孙宁宇身上。 “焰老大别这么看着我,我可是很识趣的及时通知过了。”连忙把自己撇清,孙宁宇的视线落在杨光身后的孩子身上,他意义不明的道:“焰老大的侄子真不是一般人啊,身手利落干脆,果然传言没有夸大。” “传言?”杨光眯了眯眼,“哪来的传言?” “据说是有人在某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看到过您这位侄子……”睨了杨光一眼,他笑道:“我觉得可能是他们看错人了,毕竟那种危险的场合,焰老大应该不会放心一个孩子去吧?” “如果是危险场合的话,我肯定不会让他去的。”大方的承认自己的护短,杨光警告他:“下次别再把人带到我的地方来谈生意!就算我不想挖你的墙角,我手底下的那些人可不是吃素的。” 孙宁宇一脸的惊讶,这还是杨光第一次明目张胆的威胁他,为什么?因为刚才的事情吗? “不会有下次的。”他保证着。 杨光这个人在不触及他的底线的情况下,是个好盟友,风起能发展的这么平稳这么迅速,孙宁宇还是念及他的好的。 “那最好!” 看了孙宁宇一眼,杨光吩咐赵东:“处理好这里。”便转身往外走。 杨希言沉默的跟在他身后。 “二叔?” 一路上杨光都没有说话,回到泌园后也只是坐在椅子上沉默的盯着他看,杨希言不会到现在还发现不了,这个男人在生气。 可是,为什么? “你不觉得你刚才的行为太冲动了吗?”看到他眼中的疑惑,杨光掀了掀唇角,带了些不悦的道:“他们没有开枪,我也没下令,你先一步的行为如果引起慌乱,有多危险你明不明白?” 虽说事后算账并不妥,再说杨希言刚才的行为在其他人看来还真没有做错什么,毕竟先拿枪指着杨光的是他们。 但是杨光却在一切都发生后,才反应过来,如果杨希言的动作慢了一步,如果那些保镖里有谁不管不顾的先开枪,这个孩子势必首当其冲的就成了枪靶子! “对不起,二叔。” “我没要你道歉。”看他一脸的懵懂,杨光知道他根本就没意识到什么危险不危险的,杨光说:“你该反省的是你的冲动,下一次再遇到这样的场合,只要我没有开口没有听到枪声响,你就不能动手!” 出乎意料外的,杨希言摇了摇头,“我做不到。” “什么?” 那个孩子低下头来,声音怯怯的道:“我做不到的,看到二叔很危险,就很害怕。”因为害怕,就会不管不顾。 事实上他当时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对方掏枪的动作上,根本没有注意到杨光有没有开口说过话,又或者周围其他人是什么反应。 在这个孩子眼里,掏枪就意味着危险!二叔有危险,就要拼尽全力去阻止! 杨光本来准备好的下一句教训,便就此凝固在喉中。 做不到…… 杨光一直都相信,只要杨希言愿意去做,那他肯定就会做的很好。 是啊,只要他愿意去做…… 这似乎是所有家长的通病,他们总相信自己的孩子有能力,可以做到更好,却忘记了站在孩子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他是不是真的可以做到! 如果某一天,你期许你寄于了无限厚望的孩子告诉你,他做不到的时候,你又该怎么去回应! 良久之后,杨光一声喟叹,“希言啊……” 他很少这么叫杨希言,更是从来没有用过这种语气。 杨希言怔怔的看着他。 “我一直是把你当自己的孩子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所以我也希望你能好好的一直健康的活下去,不要再……”后面的那句执迷不悟,在少年悲伤的似乎要溢出来的眸光里,轻轻消散。 杨希言没有哭,他甚至还弯了弯唇角,“二叔,我只有你……” 很轻的一句话,然而其中的份量,有多重,他知道,杨光知道。可是知道又能如何?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 四目相对许久,杨光眼里淡淡的期许静静的凝固成冷淡,朝他摆了摆手,杨光说:“下去吧,好好反省!” 少年眼里的星光碎落成暗夜,永恒的凄凉。 52.到底谁残忍 被压下去的问题又浮了上来,当日历一页一页的揭过,残忍的结局也开始慢慢的逼近的时候,杨光终于显露了那么一点浮躁的状态。 这不是他跟杨希言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却是他们过的最安静的一个新年。 几年前当杨希言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他是很期待新年的,因为新年的时候,杨光没有那么忙,会陪他吃年夜饭,会给他准备红包,会在新年的第一天早上,摸着他的头给予祝福。 那是杨希言的记忆里为数不多的美好之一。 一样的情景,却再也没有了温馨的气氛,曾经那个揉着眼睛坚持要陪着自己一起守岁的孩子,长大了的少年,被一个人丢在了客厅里。 外面烟花爆竹声声不息,杨光微敛着眸子坐在自己的书房里。 二叔,新年快乐……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站在门外的孩子无声的张了张口,转身离开,身影萧瑟。 “你跟希言还那样?不冷不热的?” 来拜年的司徒磊和莫靖诚,看着互不交流的叔侄两人对视了一眼后,司徒磊把杨光领到了楼上。 “不那样还哪样?”看了他一眼,杨光带了些自嘲的道:“我这当叔叔的也算是当的够失败了。” “不是你的错。”拍了拍他的肩,司徒磊安抚道:“你也别把自己逼的太狠了,他还小,你总要多给他点时间。” “我给他的时间不少了!” “这才几个月啊?”司徒磊撇了撇嘴,说:“莫靖诚他那变态老哥跟他叔磨了五年,逼的他叔都要想不开自杀了,跟他比起来,我觉得希言好多了。” “你这是安慰吗?”杨光冷冷的看着他,“你等着看我被逼死还是我逼死他?” “呸呸呸,大过年的说什么死不死的!而且你们又没到那一步!”眼见杨光脸色更冷,司徒磊摸了摸鼻子,“好吧,是我说错了,我不该提的。” “哼。” 杨光脸色始终愠怒,甚至吃饭的时候看了一眼小孩白净的小脸,他还狠狠的睨了司徒磊一眼。 乱仑。 即使不该,这两个字也绝对套不到杨希言身上去。 司徒磊是被瞪的莫名奇妙。 杨光以为他和杨希言之间会一直这样不近不远的相处下去,但是没想到,平衡还是被打破了。 赵东把杨希言送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喝醉了,虽说是不吵不闹的,眼睛却是一直睁着,没有焦距的也不知道是在看向哪里。 看到杨光皱眉,赵东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言少怎么突然会喝那么多酒,来敬酒的我说我来喝,他也不许。” 因为杨光今天晚上另外有约,所以有一场应酬杨光就让赵东陪着杨希言去了,反正不过是酒会,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代替杨光打声招呼露个面,相信杨希言还是处理的好的。 只是没想到,杨希言会喝成这样。 他的酒量并不差,当初跟在赵东身边时,杨光还专门叮嘱让赵东慢慢的训练他的酒量,以后接手焰帮应酬不会少,这个孩子不适应可不行。 “算了,我来吧,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看赵东也是一脸的倦色,还要把人往楼上抗,杨光摆摆手。 蹲下身拍了拍沙发上杨希言的脸,问道:“杨希言,知道我是谁吗?” 没有焦距的眸子慢慢的移了移,最后落在了杨光的脸上,空洞的眼神顺着他的额头到眉眼,再到唇角下巴,反复的打量了半晌,在杨光耐性尽失的时候,他开口,有些缓慢的唤了一声:“二叔……” 他动了动,似乎想撑身坐起来,杨光扶起他。 手臂搭上男人宽阔的肩,本来绵软无力的身体便忽然的紧绷起来,在杨光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少年纤细的身子紧紧的贴了上来,手臂似铁箍一样的揽在杨光的颈项上。 少年一声声哀切的轻唤着,声音模糊不清,“二叔……二叔……不要喜欢别人……二叔……” 他明明站都有些站不稳了,却硬是抱着杨光不肯松手,杨光僵硬的身体,沉默半晌后,揽着少年的腰,将他拖到楼上。 当冰凉的水流兜头淋下的时候,杨希言怔了怔。 “清醒了?清醒了就给我松手!” 杨光冷冷的话,让杨希言的身体不自觉的轻颤了下,松开手,杨希言垂下头有些不稳的倚墙站着,淋湿的头发掩去了他苍白的表情。 杨光咬着牙松开了紧握住的拳头,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控制不住的又要一巴掌甩向杨希言,他想打清醒这个执迷不悟的孩子,但是,他还只是个孩子而已,他不想再对这个孩子动第二次手。 什么都没说,就算是要说,也该选在杨希言彻底的清醒之后,所以杨光只是漠然的转身离开。 留下一个神情苍白的少年依着墙慢慢的坐下,水流浇在身上,冰冷刺骨。 后来,杨希言发烧三天,杨光不曾管过问过,偶尔相见,也是目光一对视,便错开。 劝不听,那就做给他看! 杨希言回来的时候,整个泌园安安静静的,每晚他回来时还亮着的书房,今天也终于暗了下来,推开门,一室的清冷。 脚步顿了顿,在男人的房间门口停住,静静的站着,半晌后,他伸手推开了男人的房间门。 与书房一样,屋里没人。 他不在,他居然不在,除了出差,男人很少外宿的。 眼眸里的光亮慢慢的黯淡下来,杨希言垂着头站了良久,终于有些支撑不住的倚着门慢慢的跌坐在地上。 那天晚上那个火辣辣的耳光,杨希言至今记忆犹新。男人眼里的失望,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再多的话,也不敢说出来,即使男人明明知道,却在装傻,杨希言也不敢提醒他。 离开男人四年,对他来说,那是一段灰色的记忆,记忆里,杨希言最清晰记住的事,就是一个人对他说的:喜欢一个人,便眼里只有他,会无时无刻的牵挂着,担心他,想念他,恨不得呼吸交融,身体相依,永远都舍不得分开。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杨希言想到的,只有他的二叔。 那是一个强大的男人,轻易的驱赶走了欺负他的人,在他濒临死亡的时候把他救了下来,三年后又从一群不怀好意的人手里,将他拯救了出来。 男人的怀抱很温暖,肩膀很宽阔,高高的身影伫立在他的面前,为他撑起了一片天空。 只有男人才会注意到他的腿受伤了,即使生气,却也记得要帮他上药。 只有男人才会因为他的饭量小而生气,即使严厉,却是关心。 只有腥瞬呕崴担何已罟獾闹蹲樱换崾涓魏稳耍〖词箍裢彩强隙ā 一个人的眼睛里有什么,杨希言总是看的比谁都分明,男人即使板起脸来一脸的冷漠,但是眼神里也有着不容忽视的在乎。 他不喜欢开口说话,因为没人愿意听他说,也没有人会在乎他是不是真的懂。 只有他的二叔,才会一遍一遍的不厌其烦的告诉他,要开口说话,而不管他说什么,不管他的声音有多小,他的二叔从来都不会忽视。 对于杨希言来说,二叔是唯一的在乎,他不用担心任何人,因为他们都不重要,只要他的二叔不会丢下他,温暖就从来不会缺失。 本以为,这样的生活该是一辈子的。 但是他长大了,男人开始顾忌的事情多了起来,不会再像小时候一样抱他,连摸摸头的动作都很少。 男人看着他的视线里,最多的是苦恼。 他没有成为男人的累赘,却成了男人烦恼的源头。 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他把男人看的太重了而已。 这是错的吗? “这是错的,杨光不会接受的。”除了杨光之外,最先知道他感情的人就是邵峰。 比起杨光,邵峰对待杨希言的方式更像是一个朋友,不会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孩子,也从来不插手他的事情。然而,当邵峰发现,他的心里住着一个人的时候,邵峰却是第一次发表了自己的反对意见。 因为他们的血缘关系,他注定这辈子成不了男人身边离他最近的人。 “你在这干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杨希言听到熟悉的声音,抬起头,有些怔愣的看着来人。 “你在这干什么?”杨光又问了一遍,眉目微拧着。 一回来就看到杨希言抱着腿靠在他房间的门上,明显的等了一夜的模样。 “二叔?” 男人带了些怒意的表情,终于让杨希言回过神来,想要起身,却因为同一个姿势坐的太久,腿脚有些发麻,身体一个踉跄。 杨光看着他,本来有些愤怒的情绪被压了下来,丝毫没有要伸手扶他一下的意思,带了些漠然的转身进了房间。 杨希言怔怔的站着,看着他的背影。 脱了外套,解开了衬衫的两颗扣子,眼角的余光里见他一直站着,杨光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问道:“有事?”却不知因为他的举动,散开着的领口露出一些暧昧的痕迹,杨希言看到了,脸色便刷一下白了。 他当然知道那代表了什么,以前也不是没在杨光身上看到过,但是那时候他还小,还不明白这意味着,有人抢走了他的二叔。 看到他的表情,再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自己的胸前,杨光的眸光闪了闪,若无其事收回目光,道:“没事就出去吧,我要换衣服了。” 看到少年转身时的黯然表情,杨光开口唤道:“希言……” 少年的身影一顿。 杨光说:“年轻人总会有冲动和做错事的时候,做错了没关系,要及时改正,明白吗?” 杨希言有些僵硬的半转过身来,目光无措的看向杨光,“二叔,你是不是觉得我……” “是,你还是个孩子,没有把你教好,责任在我!”杨光知道他要问什么,及时截断,看着他,杨光弯了弯唇角,一如曾经的宽容,“你一直都做得很好,也从没有令二叔丢过脸,你现在长大了,二叔相信,你会跟以前一样。” 杨希言悲伤的看着他,对上那双看似温暖却写满了拒绝的眸子,少年无声的张了张口,二叔,你真残忍。 残忍吗? 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杨光伸手摸了摸自己胸口的痕迹,各种虚以委蛇的场合,多的是逢场作戏的结果,即使再不喜欢他也忍了下来,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将来想让这个孩子活的少一些顾忌。 他自认他没有对不起过谁,残忍的究竟是谁?—— 53.无奈剧中人 似乎从那天晚上开始,叔侄俩的关系一度降到了最冰点。 杨希言仍是每天晚上等门,只可惜杨光却不是天天都会回泌园了。 杨光有了另外的住处,包养了一个男明星,当这件事情传到杨希言的耳朵里的时候,这个少年黝黑的眸子黯淡到透不进一丝的光亮。 可是,他能做什么呢? 话不能挑明了说,如果挑明了,杨希言知道自己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意外的接到邵峰的电话,邵峰问:“希言,你还好吗?”最了解他感受的,怕是只有杨光的那几个朋友了吧。 “还好。”接到邵峰电话的时候,杨希言正从暗夜出来,一路的霓虹映照在少年面无表情的脸上。杨希言说:“邵叔叔,别担心,我没事。” 邵峰不信,不容拒绝道:“我们在老地方,你过来。” 老地方,是几人聚会的那个酒吧,然而这次的聚会里却没有杨光。 看到杨希言进来,几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他的身上。 “坐吧。”严枫指了指堆满了酒的桌子,对杨希言道:“几个叔叔陪你,今天不醉不归。” 司徒磊是不容分说的直接把杨希言按着坐下,看着他削瘦的脸,司徒磊叹了一口气,却什么都没说。 能说什么呢? 安慰的话,这个孩子不需要,劝阻的话,就更不需要了。 “喝酒!”把酒瓶子塞到杨希言手里,整个包厢里的气氛都是带了些压抑的。 这场聚会的结果是,严枫和司徒磊都有些喝多了,严枫取下了眼镜,头枕在胳膊上,难得一见的颓废,而司徒磊则是醉眼模糊的压着莫靖诚,威胁道:“你再敢跟我闹,我就把你给解剖了!” 从头到尾一直沉默的也只有邵峰和杨希言了。 见杨希言一直盯着的手里杯子中的酒液不开口,邵峰坐到他身边,目光停留在那边几人身上,邵峰问:“还能坚持吗?” 杨希言怔了怔,半晌都没有开口,良久,见邵峰转过头来看他,杨希言轻轻的点了点头,声音更是轻到稍微不用心,就听不见的地步,“只要他不赶我走,就没关系。” 爱的太过于卑微,也就不敢奢求的太多。 闻言,邵峰拍了拍他的肩,说道:“别怪他,他有他的顾虑。”站在他们的角度,谁也不会说是杨光做错了。 “嗯。”杨希言轻声应着,看着杯子里的酒,蓦然又想到好几年前,杨光第一次带他去暗夜时的情景。 那时年少不明白他二叔把那杯酒递到他面前时,眼里的挣扎是为了什么,现在想来,他的二叔总是对他狠不下心来。他从来不要求自己要做到多么好,让他学会格斗,学会枪法,也不过是为了让他有自保的能力。却一直的叮嘱要好好的对待自己的身体。 如果不是自己生病,如果不是那句会死,他的二叔肯定早就远远的又把他送走了吧! 自己是他的弱点,一直都是。 “老大,出事了。”正在跟荀成商量事情,就见赵东一脸凝重的表情进来,“言少把人家风起的一个场子挑了!” 杨光愣了一下,到是没有他预想中的发怒,神色很是平静的问道:“因为什么?” “他们的人到咱们场子里卖摇头丸,被言少逮到了。” 这样的事情按说不是第一次,摇头丸这种东西其实也算不上毒品,哪家娱乐场所会没有这玩意?以前对于这种情况因为顾着跟孙宁宇的交情,赵东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过了就算了,谁也没有想到那孩子会不声不响的就挑上门去了。 “哦!”既然不是自己这边理亏,杨光也就懒得理会了,无所谓的道:“挑了就挑了吧,派人去跟着点,别让他出事就行了。” “那风起那边呢?”赵东问:“都是老交情了,不给人家一个交待行吗?” 闻言,杨光抬起头瞥了他一眼,“你觉得他做错了?” “没有。”做得是过了,但是归根究底却还是没错。 “既然如此,我需要给他一个什么交待?” “……我明白了。”摸了摸鼻子,赵东也觉得自己是问了一个傻问题,亏他还一直提心吊胆的担心那个孩子会因此受到责罚,现在看来,这种担心完全就是多余。 其实也不能怪赵东会胡思乱想,这段时间里,杨光对杨希言的态度……尽可能的忽视,不过问,甚至连见面都是能避则避。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连荀成好几次忍不住开口,话题还没有转上去,就被杨光一脸无波的打断了。 杨光铁了心要做到的事,又怎么会给别人轻易扭转的机会。 但是,事情仍是没有解决,不是吗? 再回到泌园,一切都没有变,也许是猜到他要回来,也许这个孩子这几天是一直这么等着,一进门,杨光便看到了那明显清减了几分的人。 对视一眼,便淡淡的移开了视线,杨光径直上楼,杨希言跟在他的身后。 “你闹够了吗?” 随意的口吻听起来就像是在询问‘你吃过饭了吗?’这种平静的话题,杨光在书桌后面坐下,看着站在那的孩子。 “去跪着!” “我没有做错。”眼里多了一些忧伤,挺直背脊的少年倔强着不肯屈膝,他看着杨光,唇微微的颤动着,“二叔,你要丢掉我了,是吗?” 这个男人终于愿意回来了,却是为了别人,为了别人谴责他,为了告诉他,他已经不再是男人愿意维护的孩子。 “你除了这句还会不会说点别的?”掩藏在从容之下的力道,只有在那双交叠在一起的双手有些发白的骨节上可以看出来,杨光扯了扯唇角,带了些嘲讽的道:“你以为你自己几岁?可以一直这么任性下去?你又以为我还有多少的时间,可以纵容你的任性?我给你时间长大,也给你时间学会一切,你最好不要让我后悔,后悔当初去杨家接你回来……” 一直嗡鸣着的手机,打断了杨光欲出口的更多伤人的话语,不再多看一眼那脸色苍白如纸的孩子,他垂眸遮去差一点就要泄出来的悲伤。 “喂?” “杨光,严枫被他爸给关起来了。” 所有的麻烦挤在了一起,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在悄无声息的进入命定的轨迹里。 接到司徒磊的电话的时候,好半晌,杨光都没有回过神来。 “杨光?你还在吗?” “嗯,我在。”站起身,不理会僵立在那的杨希言,杨光转身下楼。 也是他一直在忙着处理自己的问题,却忘了这个时候也差不多该是严枫的恋情东窗事发的时候了。 他问司徒磊:“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打他的电话也打不通,打去学校说他请假了,我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就找人问了一下,刚刚才知道是出事了。” “怎么闹出来的?” “上次严枫喝醉了,把那人约出来,差点给……后来不知道这事怎么被那个人的老婆发现了,给捅到学校去了,还闹到了他爸那,听说当时就扇了严枫一耳光。” 司徒磊说:“严枫那我们也帮不上忙,他那偏执劲,估计他爸也拿他没辙,我比较担心那个人,他本身就是比较好面子,再出了这种事,我怕他会想不开……” 也亏得司徒磊有这份心,曾经发生这种事的时候,严枫喜欢的人最后就是抗不住压力跳楼自杀了,严枫也为此一蹶不振。几个朋友里,他的恋情是最不顺的,那么个意气风发的人最后自暴自弃到差点要进精神病院…… “嗯,我知道了,我会找到他的。” 自己一直记着的事情差一点就这么错过了,还好,还来得及。 站在泌园的门口转身,看着那站在门口的孩子,杨光眼里闪过一抹坚决。 等严枫的事情结束,他跟这孩子之间的问题也该画上一个句号了。 严枫一直喜欢老师这份职业,不过也就是因为他喜欢的那个人是个老师。 对方德高望重,把脸面看得比一切都重要,如今出了这种丑闻,瞬间便是天塌地陷。 杨光找到那人的时候,那人就蜷缩在楼顶的阳台上,喝的醉醺醺的,连人都认不出来了,一看到人就指着对方大声的叫嚷道:“严枫,你为什么害我?为什么害我?你怎么不去死?” 想也不想的,杨光一巴掌就挥了过去,拎着那人的衣领凑近对方,杨光冷冷的看着他,道:“因为严枫瞎了眼,才会看上你!他不过是就是喜欢你而已,又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他害了你?你也没看看你把他害成什么样,他爸把他腿都打断了,就是为了你!” 虽然知道这个人其实很无辜,但是杨光就是忍不住要为自己的朋友打抱不平,把人扔给手下,杨光揉了揉额角。 不应该的感情里,喜欢人的人和被喜欢的人,都是痛苦的,真不明白这种双方都受折磨的感情为什么还有人明知是痛,还要投入进去。 不经意的又想到了那个自己刻意冷落了许久的孩子,杨光叹息一声。 杨光最后还是把人带回了泌园。 严枫的爸爸虽说现在还没有想到要对这个人动手,但是如果严枫一直不配合下去,也难保他不会被牵连其中,而且这个人的老婆,也是个麻烦角色。 能不要面子的把这种事捅到全天下都知道的女人,基本上也离疯不远了。 杨希言听到消息赶回泌园的时候,一推开书房的门,就见杨光坐在那。 看到他推门进来,杨光也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家里来客人了,这几天不要再出去乱跑了,好好看着点。” “好。”杨希言点点头,站在那,目光紧紧的锁在他身上。 杨光回到了泌园,却仍是会刻意的避开他,他也不敢故意往上凑,所以杨光不开口,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有时候,能好好看着对方,都是一种期望。 杨光说:“出去吧。” 杨希言便安静的关上房门,静静的靠在门外的墙上。 杨光看着被关上的房门,眸子里闪过一丝无奈—— 54.执拗的严枫 虽说是把人带回来了,但是怎么处理,杨光却不知道,他要忙着应对跟这个人有关的一系列的麻烦,所以只好把人扔给了杨希言,只说让他把人看好了,别让人跑了,死了就行了,其它的也就没有管过了。 也不知道杨希言是怎么处理的,只是在十多天后的某一天里,杨光回家时,那人站在楼梯口,说:“我要见见严枫。” 杨光冷淡了看了他一眼,“他被他爸给关着,我还想见呢!” 那人沉默了一下,问道:“你说他的腿被他爸打断了,是真的吗?” “真的假的,对你来说有什么区别呢?”杨光带了些嘲讽的道:“你不是巴不得他死了才好吗?” 那人的脸色白了几分,见杨光就要越过他回房间时,他突然伸手拉住了杨光的衣服,也不过就一下而已,就在杨光有些冷厉的眼神里,松开了手,他带了些乞求的对杨光道:“求求你,带我去见严枫。” 怎么见?现在去严家,也只有找死的份。但看那人眼里的担心,杨光也知道对方并不是对严枫的感情无动于衷的,沉吟了一下后,道:“先安心住着吧,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谢谢。” 越过他,没走两步,就见杨希言靠在墙上看着他,杨光问:“你跟他说了什么?” 杨希言弯了弯眸子,眼神却很是悲伤,他说:“即使爱的不对,但是爱是真的存在的。” 眸光无波的与他对视了半晌,杨光收后视线,淡淡道:“即使存在,不对的仍然是不对!” 回到房间,把少年满眼的哀切关到门外,杨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又重重的呼出。 有时候,看着这孩子他也会觉得心疼,心疼,但是却绝对不会心软。 严枫被他爸关了二个月,他喜欢的那人也就在泌园住了二个月。 这段时间里,杨光帮他办妥了跟他老婆离婚的事情,但是对于他要搬出去的要求,杨光却是置之不理。 不管他是真想通了还是假想通了,没把人完整的交给严枫之前,杨光不会让他离开泌园。 “你……知不知道希言他……” 跟杨光相处久了,那人的胆子也大了一些,站在房门口,有些踌躇的开口。 杨光看了他一眼,朝对面的沙发抬了抬下巴,道:“坐吧。” 那人有些局促的落坐,问杨光:“我打扰到你了吗?” “没。”杨光靠坐在椅背上,看着他,问道:“你跟希言关系很好?” 那人摇摇头,“不算是很好吧,只是会偶尔聊一聊,他是个很乖的孩子。”他看了杨光一眼,说:“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他喜欢你的,你……” “我怎么?” “你不打算接受他是吗?” 杨光挑了挑眉,惊讶的看着他,“你觉得我该接受?”这人是当老师的,纲礼伦常遵守习惯了,要不然严枫也不至于爱的那么辛苦。 杨光以为,他知道杨希言的事,应该是排斥的,怎么? “不,不是。”那人连连摇头,有些慌乱道:“我没说小言做的是对的,我只是觉得发生这样的事,家长应该负大部分责任,你……有没有跟他好好谈过呢?” 杨光的脸色当即一冷,谁都没有资格指责他。 杨光看着他,冷冷道:“我自认我没有做什么让他误会的事,他十二岁以后我就把他送走了三四年,他自己偷跑回来的,送走的期间我没有跟他联系过。”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人更慌乱了,连连摆手道:“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也许他还不明白……” “别说了。”皱了皱眉,杨光道:“该说的我都跟他说过的,如果不是因为顾忌他的身体,我早就把他送走了,你有时间来责怪我,还不如多做点人民教师该做的事,把他导回正途,我会非常感谢你的!” “我……我……”那人一脸的焦急,却越急越说不出什么话来解释,最后看着杨光冰冷的眼睛,他有些沮丧的垂下双肩道:“我又把事情搞砸了,对不起……” 看着他的背影,杨光撇撇嘴,有些不明白严枫喜欢这么个懦弱的男人什么地方。 晚上,杨希言敲响了书房的门。 “进来。” “二叔,我是来代谢老师道歉的,他说他白天说错话,惹怒你了。” “没什么。”杨光摆摆手,头都不抬道:“叫他安分点管好自己就行了,少掺合别人的事。” 半晌,没听到杨希言的声音,杨光抬起头,见他低头垂眸的站着,问道:“怎么了?” “二叔。”杨希言抬起头看着他,清亮的眸子如今早已变得默淡,杨希言问:“在你眼里,我真的做错了吗?” “对!”杨光看着他,眸底是淡淡的疏离,“我一直当你是我的孩子,你对我可以亲近,可以有尊敬,敬仰,但绝不允许再有别的感情。” “我知道了。”杨希言说:“你在乎我,但是你却希望我喜欢上别人。” “对!”杨光点点头,解释道:“这就是亲情和爱情的区别。” 没想到杨希言却摇了摇头,他说:“二叔,不明白的是你。”亲情和爱情,对我来说从来都没有区别的,我的所有感情,都只给了你一个人。 杨光再见到严枫的时候,几乎要认不出来了。 对方发丝凌乱,双颊严重的凹陷下去,面容枯槁的好似一个绝症病人,陪着他来的人竟然是当初跟杨希言同学一场的严辉。 当年虎头虎脑的孩子已经长大了,长成了一个满脸正气的大小伙,他扶着严枫,对杨光点了点头,道:“我陪我叔来接人的,爷爷答应不管叔叔的事情了。” 杨光还没有开口,被人领过来的在自己家里住了半年的严枫喜欢的那个人,就已先大叫了起来。 “严枫?”他瞪大眼睛看着严枫,有些不敢置信的捂着自己的嘴。 “嗯,是我。”严枫声音沙哑,却是强撑着朝他笑了笑,道:“我来接你了。” “好!”那位谢老师一脸的泪水,奔到他身边小心翼翼的扶住他,“我跟你回家。” 严枫握着他的手,看向杨光,还不等他开口,杨光一脸嫌弃的摆摆手,“赶紧走吧,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真碍眼。” 对于他毫不留情的驱赶的话,严枫仍是淡淡的笑,沙哑着说:“没关系,下次见面我就没事了。” 严辉跟谢老师把他扶进车里,严辉转过身来看着杨光身后的杨希言,笑了笑道:“听说你已经开始接手你叔的生意了。” “嗯。”杨希言脸上仍是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打量着他一身的戎装,问道:“你去警校了?” “不是,是部队。”严辉咧嘴笑着,“我爸说警校训练太温和了,让我去部队呆几年回来再去。” “哦。” 对于他的冷淡,严辉并不介意,又或者说,他都已经习惯了,他对杨希言道:“下次回来的时候跟我打一场吧,那次打输给你,我一直耿耿于怀。” “你打不赢他的。”杨光泼冷水,下巴往车子的方向抬了抬,杨光说:“回去好好照顾你叔。” “我知道,可是我还是不甘心啊!”严辉看了看车子上的人,转过头对杨光道:“我爷爷说过了,你要不是跟我叔是朋友,你肯定早就坐牢了。” 他打小就不喜欢杨光,长大了也是如此。 对于他的挑衅,杨光只是撇了撇嘴,对一旁的杨希言道:“下次就跟他打吧,好好揍他一顿!” “好。”杨希言到是答的干脆。 对上他冷峻的视线,严辉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说了句:“再见。”就一溜烟的钻回车里。 而那个谢老师安抚了严枫以后,又推开车门下车了。 朝杨光弯腰鞠躬,他道:“打扰了这么久,不好意思,谢谢你们的照顾。”如果不是那时候杨光把他拎回来好好看着,他还真就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现在想来,也觉得庆幸。 “得了,赶紧走吧,回去好好照顾他,别再闹腾就是了。”对于他,杨光始终谈不上喜欢,但是好歹是严枫看上的人,杨光也就没把厌恶表现的太明白。 “我知道,放心吧,我现在也只有他了,会好好珍惜的。”毫不介意他的态度,谢老师笑了笑,转头看了一眼倚在车窗上看着他的人,再回过头看到杨希言时,他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一些。 他站直身体,有些严肃的看着杨光道:“我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对小言,做为一个外人我也没有插嘴的资格,但是做为小言的朋友,我还是要说一句:看到严枫现在的样子,我非常后悔当初自己傻瓜一样的坚持,如果哪天小言也变成了这样,你会不会也会后悔?” 也不等杨光发怒,他又弯了弯腰,朝杨希言笑笑,说了一声“小言,再见,还有谢谢。”就转身回了车上。 车子开走,留下沉默的几人。 杨希言看着杨光,而杨光始终是一脸的阴郁。 “听说严枫家的那位把你惹毛了?”司徒磊打电话来,隐隐的笑声可以听出这位主根本不是关心,而是幸灾乐祸来了。 他说:“严枫说的,说他们家那位回去了就一直在念叨,要赔礼道歉什么的,严枫的腿在复健中,近期出来不了了,所以让我打电话来探探口风。” 杨光撇撇嘴,“也没什么,看在严枫的面子上,我也不会太跟他计较。” “我很好奇啊。”司徒磊问:“他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能把你惹毛?” 杨光冷哼一声,“第一回说我误导希言,第二回说如果希言哪天也变成严枫那样了,我会后悔。” “原来是这样……”司徒磊忍笑道:“我到觉得他没说错啊,如果哪天希言变成严枫那样了,你不会后悔吗?” “他为什么会变成严枫那样?” “你自己心里有数,当然是跟你有关喽!” 杨光的表情一凝,目光淡淡的投向远处,他语气无波道:“如果到时候他也变成那样了,我也看不到了,无所谓的后不后悔了。”杨希言会变成那样,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死了。 “喂喂,你别想不开啊!”司徒磊误会了,大声嚷嚷道:“不接受就不接受吧,要死要活的算怎么回事啊?” 杨光也懒得解释了,叉开话题问道:“你跟你们家的那位怎么样了?” “还不错吧。”司徒磊洋洋得意道:“还好我没一直吊死在严枫这颗歪脖子树上,我们家这位虽说是迟钝了一点,但是既然是大爷看上的人,又怎么可能让他跑得掉?” 折腾了几年,他跟莫靖诚也算是彻底的定下来了。 不过,有时候乐极生悲就是这么回事。 “你跟严枫有什么事?还有,你说谁迟钝?”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莫靖诚的声音,电话里一阵杂声传出,想也知道是司徒磊手忙脚乱的没拿住电话导致的。 这次幸灾乐祸的人变成了杨光,也没挂断电话,就听着那边司徒磊道:“我跟严枫能有什么事啊?我开玩笑的,别闹,我跟杨光还有话说呢!”他凑近话筒,问道:“喂,杨光,还在吗?” “在。”杨光笑问道:“你打算怎么跟他解释啊?” “解释什么?他……别抢我话筒!” “一边去!”一把把他推开,跟杨光对话的人换成了莫靖诚,“杨光。” “嗯?” “他跟严枫是怎么回事?你也知道是不是?” “他跟严枫啊……”杨光有意的拖长音,就听那边一阵的吵杂声,像是两个人互相抢电话,然后莫靖诚质问,司徒磊解释,最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摸着下巴,杨光想,也许他可以晚一点打电话过去问一下这件事的后续发展如何。 不过依司徒磊哄人的手段和莫靖诚的迟钝,杨光觉得这件事,估计也没有什么后续发展了—— 55.突然的转机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几个人都没有时间再聚到一起了,严枫一直在复健,邵峰有一场大的走秀,最少要两个月后才会回来,这是他最后一场走秀,而司徒磊则是听说他在参与一种药品的研发,估计也是比较忙。 莫靖诚回莫氏了,他哥的事也东窗事发了,反对的人总是有的,闹了不少的事情出来,莫靖诚是回去帮忙的。 好像闲下来的就是杨光了,基本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焰帮的一切都上了正轨,待续的发展下去不出意外的话,到时交到杨希言手上时,必然已经洗白的差不多了。 而杨希言的事情,总是要处理的。 最麻烦的事情被拖到了再也拖不下去的地步,这个时候连劝解的话都可以省略了,那些阻止的手段如果有用,也不用等到现在了。 到底,这个孩子还是把他逼到了这一步。 擦拭着黑色的手枪,杨光的眼神冷酷无比。 送走,背叛和死亡之间,似乎不管怎么想,都可以画上等号,但是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眼睁睁的等着看最后的结果,杨光也做不到。 浮游撼树,就算只是垂死挣扎也好过坐以待毙!—— 你会后悔的! 决定是下了,但是真要付诸于行动的时候,这句反复出现在心底里的声音却再一次的让杨光犹豫起来。 他在迟疑,却不知道有人已经先一步帮他做出了决定。 今晚,有一场宴会,商务酒会而已,杨光也不是第一次参加了,也就没有带太多的人,刚从酒店出来拐了一个弯,司机说有人跟踪。 “不用管他。”毕竟还隔着不小的距离,就算对方打算枪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而且只是远远的跟着,也没有靠近,杨光并不觉得对方有什么危险性。 所以即使是发现了,大晚上的,杨光也不想在这闹市区跟对方上演生死极速,打了电话告诉荀成来接应之后,杨光就闭上了眼睛,刚喝了不少的酒,这让他现在的感觉并不是很舒服。 又穿过两条街,当杨光睁开眼的时候,是司机说:“帮主,我们被包围了。” 清一色服饰的人,把街道口围了个严严实实,看了看他们手里端着的家伙,杨光摆摆手,阻止了手底下的人反抗,“别找死了。”这么大的场面,s市除了他杨光,还真没有人拿得出来。 武器被人搜走,细小的玻璃瓶被敲开了口递了过来,身前有人围住阻拦着,杨光推开他们,伸手接了,却是丝毫不惧,他甚至还笑了笑,“能不能告诉我是哪位老大这么大费周章的?” 没有回答,只有人把枪口朝前顶了顶,看着他手里的瓶子抬了抬下巴,示意他速度快一点。 杨光撇撇嘴,这种训练有素,废话少说的行事风格,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仰头喝下那冰冷的液体,下一刻杨光的身体重重的砸向地面。 远处传来的激烈的枪声让荀成彻底的慌了神,不停催促着司机快一点的同时,也在心里后悔着他跟赵东居然没有一个跟在杨光的身边,如果帮主出了事…… 极力阻止着自己的胡思乱想,然而真到了现场,荀成除了大脑一片空白之外,做不出任何的反应。 一辆车已经爆炸,熊熊的火光映照着一地的狼藉,血迹,子弹壳遍布,彰显着这里之前发生过多么惨烈的战斗。有不少拖拉的痕迹,却没有找到一具尸体,对方居然还有时间打扫战场。 “言少……”拿着电话,荀成的手都在抖。 他寄希望于之后的几天会有人以杨光的生命来要胁,至少这样还证明杨光也许还活着。 杨光当然还活着。 对方没有当场开枪,说明对方的目地并不是要马上致他于死地,虽然不知道被带到了什么地方,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还活着,这就足够了。 虽然大概猜到对方是谁了,但是当杨光脸上的黑布被揭掉,看到曾经帮过自己的f市的黑道掌权者伍若皓时,他还是免不了的一脸惊讶。 “伍老大要见我,一个电话就行了,何必动这么大的阵势?” 伍若皓仍是一脸冷冰冰的神情,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当初邵峰帮杨光拉来的外援就是伍若皓,谈不上交情的深浅,却好歹打过照面,比起邵峰来,这个人更像是一个万年不解冻的大冰块,看谁都是冷冰冰的。 不是第一次见面,也知道对方的性子,所以杨光并没有介意他的失礼,打量房间里,发现除了伍若皓之外,沙发上还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杨光见过的伍若皓的情人,人称解老板的貌美男子,还有一个杨光不认识,大概三十五岁左右的男人。 那人朝杨光身后的人摆摆手,目光将杨光从头打量到脚,问道:“你就是杨光?请坐。” “对。”款款落坐,杨光也打量着他,“请问你是?” “我是邵峰的表哥,纪默优。”对方朝他友好的一笑,道:“是邵峰让我帮忙请你过来玩一段时间的,冒昧了。” “邵峰?”杨光更疑惑了,“他不是出差了吗?而且他要做什么,跟我说一声不就好了吗?我不会不配合他的。” 纪默优笑笑,“用这种方式会更好一些。”见杨光一脸的莫名,他也没有多解释的意思,只道:“你以后就会知道了,这段时间还请你不要跟外界联系,任何方式都不可以,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会让你离开的。” “软禁?”杨光皱了皱眉,“如果真的是邵峰的意思,我并不介意配合,但是……”他必须先确认对方的身份。 “我明白你的意思。”看了看手表,纪默忧说:“一个小时后邵峰会打电话过来,他愿意告诉你多少,你可以自己问他。” “原来你说的不能跟外界联系的意思不包括邵峰。” 对于他的嘲讽,纪默优并没有生气,反到是一直没有说过话的伍若皓带了些警告的看了他一眼。 “没事,阿皓。”拍了拍伍若皓的肩,纪默优对杨光道:“邵峰是主使者,我们只是行使者,我觉得你就算生气,应该迁怒的对像是邵峰而不是我。” 杨光耸耸肩,“我只是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纪默优仍是笑,“你们是朋友,不是吗?” 杨光扯了扯唇角,没说话,努力的把心里那一点浮躁给压了下去。 知道这人已经被安抚住了,纪默优转过头来吩咐没有说过话的另外两个人,“阿皓,你们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情通知我一下就行了,我这几天不出门,不用常过来也没关系的。” “好,纪哥您小心。” 杨光很惊讶伍若皓身为f市的掌权者居然会对纪默优一幅恭敬的姿态,他手上的影门可是在黑道上被奉为神话一样的传说,训练有素不说,而且人才倍出。跟他的影门比起来,整个s市的那些混黑道的真的全成小混混一流的了,包换曾经的焰帮和现在的洪门,风起。 好奇我的身份?”送走了另外两个人,一回过头来就见杨光正盯着他看,纪默优问:“身为邵峰不多的朋友之一,你知道关于他的背景多少?” “不多。”确实不多,而且杨光也没有调查的兴趣。 “这大概就是邵峰愿意帮你的原因吧。”又多看了杨光一眼,纪默优说:“从小到大,这还是我第一次看他插手别人的事情。”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不过……“帮我?” 脑子里一时之间闪过许多的念头,到最后杨光只能确定这一切必然都跟杨希言有关。 “你可以找邵峰要答案。”仍是不予解释,纪默优说:“除了要断绝跟外界的一切联系外,你在这里的行动是保密的,楼上有书房,有娱乐设施,地下室是训练场,练拳练枪都可以,有任何需要可以告诉管事忠叔,他会帮你解决好。” “我知道了。” 虽然说满肚子的疑问,但是既然对方说了早晚会知道的,杨光也就不急。 孰不知道他不急,整个焰帮却是已经快乱了套了。 跟着杨光的那些人,一个都没有回去,现场一片狼藉,纤瘦的少年在现场伫立了很久后,抬起一张有些苍白的面孔,有条不紊的指挥着手底下的人搜查寻找着,眼神却是一天比一天冰冷。 “杨光?” “是我。” “抱歉,没与你商量就擅自做主了。” “原因呢?” “我说过,我想帮他!” 杨光垂下眼,“连你也看不下去了吗?” 电话那头的人没说话。 好半晌,邵峰说:“你可以拒绝。”他说过他想帮忙,也会在杨光允许的范围内。 杨光笑笑,那笑容有多苦涩,却没有人看到,“你知道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所以说这个时候他还真的没办法拒绝邵峰的多事行为。 他只是想知道,“你这么做,能改变什么?” “我不知道。”邵峰永远坦诚,“事情的经过我不能告诉你,结果会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只是在我看来,不管怎么样,都会比你接下来要用到的方法好一些。”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猜到了。”毕竟多年朋友不是白做的。 顿了顿,邵峰说:“你对希言太过于残忍,对你自己也同样残忍。” 杨光撇了撇嘴,“我现在是越来越怕跟你说话了。” 邵峰的话总是太狠太不留余地,句句直戳人心窝,就像现在这样…… “我没变,变得是你。” 杨光无力辩解,只能转移话题,“这次的事情,你连司徒他们几个都瞒了?” “不,严枫知道,他也支持我这么做。” 杨光说:“那你等着被司徒揍吧!”—— 56.粉碎的希望 杨光很久没有度过这么轻松的假期了,这几年他一直都很忙,做每一件事都要思考到以后,交往的每一个人都要关系到未来,唯恐自己没有安排好,给那个孩子带来灭顶之灾。 甚至连仇人,杨光都是要么不对敌,对敌必然斩草除根。 有了大量空闲的时间,杨光也开始整理跟杨希言之间相关的一切,真要说,他对那个孩子的感情也很复杂。 他自认他在行为处事上,并不拖拉,但也唯独一个杨希言让他处处犹豫,为难。 曾经的十年,加上重生后的年头,杨希言一直是陪在他身边,自己养大的孩子,却喜欢上了自己,如果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杨光想,也许他早就败在那孩子忧郁的目光里了。 “我能不能多事的问一句,在想什么?” 身边的躺椅上多了一个人,纪默优一身的休闲装,捧着一本书,他看起来没有一点的书卷味,更像是一个成功的商人,面容也有些太过正气了,丝毫不像会跟黑道搅在一起的人。 杨光微微侧头打量了他半晌后,却是回了一句答非所问的话,“我觉得我一点都不了解邵峰。” “为什么?” “他把我关在这,却不告诉我他究竟打算做什么。”多年的朋友,杨光还真猜不透他这一次的行为。 “过程不,的是结果。”纪默优笑笑,目光投向远处。“邵峰他是在帮你,跟你刚刚在想的人有关。” 杨光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我在想的人是谁?” “邵峰既然要请我帮忙,就当然要把所有的事情一点不漏的告诉我。”纪默优转过头,目光停留在杨光身上,带了些疑惑的道:“我觉得你并不像是一个会处理不好这种问题的人。” 无论是行事手段也好,还是那内敛的气势以及偶尔眼底一闪而逝的锐利,杨光给人的感觉永远都不会是无害的。 这样的人偏偏在这种小事情上拖泥带水,也难怪旁观的几个人看不下去了。 杨光撇撇嘴,“我本来也觉得我能干净利落的处理好的。”最起码,他当初从杨家把杨希言接回来的时候,他是真的这么想的。 他问纪默优,“你不觉得奇怪吗?这种事情,一般正常人都会觉得难以接受吧?” “奇怪,但是跟我有什么关系呢?”纪默优说的冷淡,明明他的态度并不冷淡,但是言语之间,却总让人觉得这种人太过于无情了些,连最起码的好奇心都没有。 “跟邵峰在一起的人,果然都很奇怪。” “你难道不是其中之一吗?”纪默优有些好笑的看的他一眼,“邵峰一向不求人,不过他却为了你跟我开过两次口,看来他还挺看重你这个朋友。” “两次?”杨光疑惑了。 “上次找我借人,这次是找我抓人。” “借人的不是伍若皓吗?”说起这个,杨光就更疑惑了,“总觉得你的身份不一般,他居然对你很恭敬。” 纪默优说:“我不开口,阿皓是不会借人给你的,这没什么奇怪的,阿皓是我以前救过的人。” “所以自认是你的小弟?” “算是吧。” 明显的纪默优并不想多说,所以杨光也就不再多问了,话题又转回去,杨光问:“邵峰这么做能帮我什么?” “帮你看清你自己的内心。”纪默优看了他一眼,带了些意味深长的说:“很多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就像我说过的,我并不认为你是一个会处理不好这种问题的人。” 杨光愣了愣,他忽然有些明白纪默优的意思了,“那是我亲侄子!” “你在意,别人才会在意,你不在意,别人在不在意,又有什么关系?” “说的真简单。”杨光睨了他一眼,道:“邵峰也说过类似的话,但是这是在s市,想打破纲礼伦常,我自认我还没有那个勇气。” “混黑道的居然会说自己没勇气。”纪默优摇了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剖析一般的说道:“人不想做一件事的时候总会找上千种的理由拒绝,但是想做一件事的时候,上千种的理由也不能阻止。” 他翻开手里的书,显然不想再多说什么了,杨光也不打扰他,只是沉默的看着远处,海水蔚蓝,看似要与天交接一般。 杨光想,他总是会碰到一群怪人,对于这种禁忌之恋都不阻止,居然还抱支持态度,跟这些人打交道久了,连杨光自己有时候也会怀疑,究竟自己坚持的是对还是错。 杨光在纪默优的别墅里住了七天,七天之后,伍若皓的情人忽然来了,笑靥如花般艳丽的男子对杨光道:“既然是渡假,就应该换个好地方。” 杨光问:“去哪?” “渡假村如何?不喜欢的话你随便挑一个地方也行。” 杨光撇撇嘴,“完全不知道你们在搞什么,随便吧。” 解老板跟纪默优交换了一个眼神,他去安排,而纪默优则是走过来递给杨光一张名片。 很精致的名片,也没有什么特别华丽的设计,职位是并不没有让人有多大印象的一家公司的总经理。 杨光扫了一眼后,一脸怀疑的看着他。他绝对不相信纪默优的身份只是这样。 纪默优笑笑,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只说:“等这件事情落幕,记得打电话给我,我想知道故事的最后结局。” 杨光瞥了他一眼,还是把名片收下了。 虽然对他明显看戏的态度不满,但是不否认,杨光并不讨厌他,而且能让伍若皓对他那种态度,杨光想,这人未必在以后用不上。 说是渡假村,还真的就是渡假村,跟杨光一起被带来的他的那些手下们,又回到了杨光身边。 解老板说:“你们去门口等着吧,晚一点你们言少来了,直接带他进来就行了。” 杨光有些意外,“就这样?”莫名奇妙被限制了几天的自由,再突然的换了一个地方,对方就打算放人了,杨光眯了眯眼,怀疑道:“你们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 见他不信,解老板说:“等你见到人你可以自己问问看,除了你的‘绑架’事件之外,我们没有接触过焰帮里的任何人。” 盯着他看了半晌,杨光才移开视线,“我可以自己回去。” “不行。”毫不犹豫的拒绝,解老板笑着,“反正没有多长时间了,焰老大就让这件事完美落幕,如何?” 我可以说不吗? 瞥了一眼旁边的那尊叫伍若皓的门神,杨光带了些嘲讽的扯了扯唇角。 他到想看看所谓的完美落幕指的是什么! 时至今日,杨光都不想再回忆起那场叫做‘绑架’的闹剧。 邵峰是一切的主导者,但是,却也如他所说,事情怎么发展怎么结局,都不是他能控制的。 直到看到杨希言本人,杨光才知道,原来打碎人的希望,有时候是一件那么简单的事情。用一场名叫死亡的失踪,换一个风景秀丽的场地,再加上感官的上误导,所有的一切,就足以敲碎那个孩子所有的信仰。 邵峰不是一个好导演,纪默优和解老板才是,尤其是解老板! 杨希言找过来的时候,杨光正跟另两位坐在湖边钓鱼,按说这个时候他不应该有这个闲情逸致,但是别忘了,现在的一切不是杨光说了算的。 看到杨希言被人带进来,本来还好好的坐在边上看风景的解老板,忽然唇角一弯,然后便一脸暧昧的挤到了杨光的椅子上,手也揽了上来。 “解老板?”完全不明白他这唱的是哪一出,杨光只好转过头去看伍若皓,见他一脸冷冰冰的看着这里,从他没表情的脸上,杨光根本看不出他是默许还是反对的意思,杨光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这都是什么情况? “嗯,讨厌……”朝伍若皓挑了挑眉,面容比女子还娇艳几分的解老板柔若无骨的攀在杨光肩上,露出一双美目看着杨希言被人带过来,越走越近,脸色也越来越惨白。 “人家不喜欢钓鱼,人家想去划船嘛!”因为是背对着门口的方向坐着,所以杨光没有看到杨希言,他只是皱着眉看着解老板。这人突然暧昧起来的动作和撒娇的话语,让杨光有了危机感。 他问伍若皓,“伍老大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 伍若皓面目无波的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他怀里的人,眼里暗芒一闪后,转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看他根本没有要管的意思,杨光的表情冷了下来,懒得再去探询这两人是在打什么主意,他伸手去推人。 却不知他一伸手,解老板更是立即的依进他怀里,礀势换的恰到好处,于是杨光本来推人的动作,在别人的眼睛里看来就成了他揽抱住解老板一样。 杨希言僵直站着,无神的眸子把那边他不眠不休找了这么多天,以为是被绑架了,以为有可能因为受了重伤或者……才不回来的,没想到却在这里安然渡假的人从头到脚扫了个遍,最后目光停留在解老板那一张精致的脸上。 亲眼看到,才会相信。 其实在门口碰到那跟杨光一起失踪的手下,对方那句:“帮主说这是演戏,不让我们回去。”早已经阐明了一切,只有他不死心,只有他不相信。 眼角的视线里,看到身侧多了一个人,杨光也没有在意,他只是目光冷冰的看着怀里的人。 “好嘛。”目地达到,解老板功成身退,从杨光的身上爬下来,却仍是装出一幅不满的样子瞪了杨希言一眼。“这么难看,还和我抢人!” 杨希言的脸上早已无一丝血色了,他静静的站着那,一声不吭的看着杨光。 杨光回过头来,看到他,一愣之后,眉头便是一皱,因为才几天没见的孩子居然憔悴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瘦的好像一架披着人皮的骷髅一般,两只大大的眼睛凸现着。衣服挂在身上,因为太瘦,显得空空荡荡的。那样子看起来有些吓人,甚至比严枫到泌园来接人那次的模样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哪一天,小言也跟严枫一样了,不知道你会不会后悔…… 杨光的眉头越发的皱的更紧,却不知,因为他的动作,杨希言彻底的误会了。 眼底终于有什么东西破碎了,沉默的少年被剥夺了最后一丝希望。 一直的坚持着直到再也无法坚持,他以为那会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没想到也不到才短短的不到一年的时间。 他没有错估自己,只是错估了他在他二叔眼里的份量,以及,这个男人的狠心程度。 在杨光开口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杨希言忽然向前走了两步,然后便在杨光惊讶的视线里,‘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膝盖骨磕在地上的声音,清脆响亮的吓人。 “二叔……”少年声音沙哑着,每一句话出口,都似泣血一般艰难。 他看着杨光,漆黑的眸子里照不出任何人的身影,世界仍然繁华,有人的眼里却已经荒芜,寸草不生! 他说:“二叔,我知道错了,我会听话,我会喜欢上别人……” 他说:“二叔,你别躲我,别不要我……” 他说:“二叔,我真的不喜欢你了……不会再喜欢你了……” 随着他放弃的话出口,一直攒在眼底的东西粉碎的彻底,一点一点的涌动着溢出眼眶,带走了他曾经自以为是的幻想和温度。 杨光僵硬着身体保持着半蹲的礀势,本欲伸出去扶他的手停在了他的面前,当晶莹的泪滴从少年眼中划落的时候,堪堪的落在他的手背上,疼痛感便顺着手背上的皮肤开始漫延,痛到手指都有些痉挛,痛到胸口紧拧,痛到杨光的呼吸都停顿了一下,眼里也染上了一些痛苦。 看着他的表情,解老板朝伍若皓笑笑,接着把不相干的人都清了场了,青天碧水之间,就留下了杨光和杨希言两人。 57.闹剧的收场 叔侄俩四目相对着,一个眼神寂灭空洞,一个目光惊诧满是不信。 杨光从来没有看到杨希言哭过,两世加起来这个孩子陪在他身边已经十九年了,杨光见过他各种各样的表情,唯独没有见过他哭。那种像是被逼着放弃了什么珍贵的宝物一般的绝望眼神,像尖锐的刀子一样狠狠的凌迟着他。 这种感觉,是杨光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所以难得的,他的表情里也带了些无措。 他没想到原来他们策划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现在的这一幕,他以为即使他失踪,杨希言会找,但也不至于会弄成现在的样子。 又是一滴泪落下,滚烫的感觉终于拉回了杨光的神智,停住一半的手动了动,然后伸了过去,他站起身想把人拉起来,但是杨希言却强硬的跪着,似乎不等到他的回答,那个孩子就没有力气站起来一样,杨光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眼睛闭上,又睁开,鼓涨在胸口的郁气一点一点的呼出,良久,杨光才总算找回了丢失的语言。 “希言……”在他面前半蹲下来,与他的视线相对,杨光问:“你相信我吗?” 杨光本以为杨希言会立刻点头的,毕竟这孩子对他的信赖程度,杨光从不怀疑,但是他没想到,杨希言却是定定的看着他半晌,然后才略带了些迟疑的点了点头。 杨光的表情一僵,这个孩子居然已经开始不信任他了吗? 他勉强的扯了扯唇角,有些干硬的解释道:“我没有躲你,这件事我事先是不知情的,也没有不要你,就算我确实是希望你改正过来,也不会用这么极端的方式……” 却不知他解释的话,在杨希言听来,却是一种回答。杨希言看着他,视线一点一点的缓慢游走着,像是要把这张脸深深的铭记住一样,然后,任暗夜吞噬了他眼中最后的那一丝光亮,他点点头,说:“好。” 好? 杨光有些不明白他的这个字所代表的意思,但这个孩子现在的状态显然并不适合来一次长谈。 他伸手把杨希言拉了起来,摸了摸他软软的却早已失去光泽的发丝,说:“有什么我们回去说。” “好。” 杨光问他:“需不需要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杨希言摇了摇头,看着他握在自己腕上温暖的手指,杨希言说:“二叔,我们回家。” “好,回家。” “我觉得我有资格向你们要一个解释。” 把自己的手下都聚积起来,看到伍若皓和解老板,杨光冷冷的扯了扯唇角,看了一眼身边骨瘦如柴的孩子,对两人道:“即使是玩笑,这也开的太过头了!” 伍若皓仍是没说话,却看了杨希言一眼,解老板是一脸无所谓的笑,“只不过让人对着你的车子开了几枪,洒了点血而已。”他耸耸肩,丝毫没有觉得这种力求打造逼真效果的行为有多恶劣。 他提醒杨光道:“这次是玩笑,下一次可就不一定了!焰老大混帮派这么多年,也该知道这样的情况不是不可能发生的,如果把你绑架来的人换成是别人,你们叔侄子能不能活着再见还真不说。” “照解老板的意思,我还得谢谢你们了?”杨光嘲讽道:“我是不是应该把解老板奉为上宾,欢迎时常来帮我们演练一下,好杜绝这种情况真的发生?” “好啊,我并不介意。”解老板拨了拨自己的一头长发,根本不在意杨光的怒意,倚着伍若皓,笑的一脸明媚,“虽然说我也很想去焰帮做客,只可惜我们家皓没那个闲功夫。”所以说后台硬还是有好处的。 杨光眯了眯眼,怒视着他半晌,最后把视线移到了他的姘头身上,杨光说:“这笔账,迟早还是要算的。”虽然过程可能比清洗S市还艰难,但是杨光从来都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 伍若皓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杨希言,开口,说的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他说:“记得打电话给纪哥。” “当然不会忘记!”杨光皮笑肉不笑,道:“我可没忘了这事纪总也是有参与的!” 收回自己被扣留了几天的通讯器材,杨光招呼自己的人,“走!” 陪着杨希言来的人可不少,赵东,荀成和几个堂主基本上都来了,包括司徒磊。除了司徒磊还好一点,其他人一个个都面似菜色,显然这段时间被折腾惨了。 司徒磊这段时间是寸步不敢离杨希言,可以说要不是有他照看着,杨希言早就倒下了。 刚刚严枫跟他打电话解释的时候,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这段时间他陪着杨希言,杨希言不好过,他也没好过的到去,胡子拉碴的,一向对外表要求严格的人也终于有了这么一天,也是莫靖诚回家去了,要不然看到,也该是一番惊讶了。 一看到杨光,司徒磊的目光就跟X光似的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最后有些恨恨的直磨牙,“你到是过的很滋润啊,整个S市都快翻天了!”他看了一眼离杨光一步之遥的杨希言,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算是见识到了在这孩子心里,杨光占多大的份量了。 其他等着的人,看到杨光出来,神情很是激动。 “老大!”赵东扯着嗓子嚎,上下打量杨光见他没事,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边上有人来拉他,他也赖着不动,“别管我,先让我好好喘口气。” “帮主。”荀成一脸的倦色。杨光失踪后,他算是整个焰帮里最累的人了,要找人,要顾着杨希言,还要处理一大堆的事务。 “辛苦大家了。”杨光吩咐几个堂主,道:“把人都带回去休息吧,留他们几个就行了,汇报的事情也等明天再说。” “是。” 当场车子便开走了一大半,剩下的人也各自上车。 杨希言仍是坐在杨光旁边,司徒磊则是坐在杨光对面,恶狠狠的盯着他。 “你别这么看我。”杨光无奈了,“这件事我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其中之一,我没想到他们做的这么狠。” 本来他是毫发无伤的被带走的,结果却硬是被他们给弄成了一个满是战斗痕迹的现场,还说什么是为了逼真。就是要杨希言以为他死了,硬生生的把杨光不敢去想的一幕给提前演绎了出来。残酷的连避开的机会都不给他。 “邵峰在外国,根本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司徒磊撇撇嘴,道:“怪只怪他找错人了。”虽说这件事完全是因邵峰而起,但是知道他的性子,司徒磊还真没办法把责任都推到他身上。 邵峰是无辜的,杨光是无辜的,那这个孩子呢? 看着他身边坐在那一声不吭的杨希言,司徒磊脸上多了一抹怜悯。看两人之间的氛围,就知道可能杨光给出的答案,仍不是仁慈的那一个。 这件事,他们都尽力了,选择权不在他手上,所以说他也不会刻意的去指责杨光什么,一声叹息,他对杨光道:“我跟你回泌园,希言身上的伤要换药。” 杨光一愣,“哪来的伤?” 司徒磊冷哼一声,凉凉的看着他,道:“他都闯了洪门三趟了,最后一趟算是强行侵入,如果不是洪三爷和荀成他们赶到的及时,阻止了两方的火拼,现在他还能不能安稳的坐在这还真就不一定了!” 看杨光面色一沉,就要训人,司徒磊赶紧阻止,道:“行了,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够差了,要训也等他好一点再说。人要是晕在这,我可不管了啊!” 杨光目光凝了凝,却终是什么都没说,察觉到他的怒意,杨希言噤缩了下,却仍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一路沉默着到泌园,司徒磊说:“先让他吃点东西吧,一会你带他去洗漱,他背上有伤口,不方便,洗漱之后再换药。” 杨光点点头,坐在那一边听荀成汇报着紧要的事件,一边目光灼灼的盯着杨希言喝了半碗粥。 他对荀成道:“去休息吧,资料放到我书房里,晚一点我会处理。” “是。” 杨光领着杨希言上了楼。 把浴缸里放上水,转头见杨希言还站在那没动,杨光脸色一沉。“把衣服脱了。” 杨希言看着他,听话的把自己扒了个干净。他的动作很迅速,没有一丝局促的感觉。然而一对上杨光的视线,感觉着他压抑的怒意,杨希言的眼里却多了些不安。 杨光很生气,可以说,是非常生气! 虽然听司徒磊说过,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看到瘦的皮包骨的孩子身上还包着纱布的几处伤口时,他的脸是要多黑有多黑。 冷着脸绕着他走了一圈,对于这孩子的瘦弱程度,杨光已经不想再多说些什么了,反正他已经回来了,好好调养,总会没事的。 更让他在意的,是杨希言身上的那几处纱布都还带着血迹的伤口,最严重的应该是后背上的那一处。 杨光伸手摸了摸,问:“被放冷枪了?”以小孩的身手,会正中这里,想也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因为疼痛,杨希言噤缩了下,“嗯”了一声。 洪云鹏! 眼里冷光一闪,杨光把杨希言按坐在浴缸里,避开他身上的那几处伤口,小心的帮他清理着身体。 这是他第二次亲自给杨希言洗澡了,上一次也是这样,小孩瘦骨伶仃的,带着一身的伤。曾经他还自大的认为,这样的事情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呢! 感觉着围绕在身边的冷凝气息,杨希言抬起头,正好捕捉到杨光脸上一闪而逝的那抹自嘲,他略带了些紧张的开口,“对不起,二叔,我……” “闭嘴!” 打断他的道歉,杨光眉眼不抬的继续着手上的清洗。知道自己不该迁怒,但是小孩身上的伤和他身上那根根凹现在的骨骼,还是让杨光忍不住的一腔怒火。然而生气归生气,他清洗的力道却始终轻柔,更是小心翼翼的避免着不让杨希言的伤口沾到水。 手往下移时,微微一顿,却也只是一顿而已,手上的毛巾轻轻的抚了抚,又若无其事的往下,他头末抬,神情更是没有变换一分。 杨希言怔怔的看着他的侧脸,半晌后,微敛着眉目—— 58.朋友的建议 下楼,就见司徒磊正在跟人通话中,看到杨光他招了招手,然后对电话里的人道:“人来了,有什么你直接跟他说吧!”就把电话递了过来。 司徒磊说:“是邵峰的电话,我传了两张希言现在的照片给他。”不管是有意无意,身为肇事者的邵峰,有权知道结果。 杨光看了他一眼,接过电话。 “杨光?” “嗯,是我。” 邵峰说:“帮我跟希言说声抱歉。”虽然他应该自己亲自打电话给那孩子的,但是他想,杨希言估计只会回一句‘没关系’。 其实这样的结果,邵峰在跟严枫商量的过程中,就已经预料到了,相反他并不认为解老板他们做错了什么,在越残酷的条件下,才会逼出一个人最真心的一面。 但是身为杨光的朋友,他自作主张,并且伤害到了杨希言,这也是事实。 看着司徒磊正在拆剪开杨希言身上的纱布,杨光说:“好,我会跟他说,他不会怪你的。” “那你呢,杨光?” “我?”杨光笑笑,说:“我当然也不会怪你了。” “不是,我是问你的决定是什么?” “决定啊……” 一声叹息,就见那边的司徒磊和杨希言都转过头来看着他。 司徒磊只是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手上换药的动作没有停,然而杨希言则是一直的盯着他,沉默着,不安着。 注意到他撑在沙发上的手紧紧的抓在边缘处,杨光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却答非所问的问邵峰:“你最快什么时候能回来?” “最快?”邵峰顿了顿,然后电话里便传来几个人的对话声,过了一会邵峰说:“最快也要一个月后。” “那就等一个半月后吧。”杨光说:“等你回来,我们几个聚一聚。” “好。”明白他的意思,邵峰也就不再多问,利落的收线。 “希言。”挂断电话,杨光在杨希言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迎着他的视线,杨光说:“这次的事情,我应该给你解释一下。”当下,把从失踪那一晚到小孩找到自己这几天里的过程,解释给小孩听。 见他似乎有些怔愣的样子,杨光说:“你邵叔叔让我帮他说一声抱歉。”杨光想,或许自己也该跟这个孩子说声抱歉的,毕竟要不是他不够果断,也就不必让自己的朋友跟着担心,然后才会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但是道歉能解决什么呢? 看着瘦骨伶仃的杨希言,杨光的眼里多了一抹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怜惜。这个孩子为了他受的苦,又岂是一句简单的抱歉能抹平的? 刚才邵峰问他的决定,之所以杨光没有立刻回答,也是因为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回答。 这个孩子需要时间来抚平这次的事情带来的伤痛,而他,也需要时间来好好的理一理自己的思绪。 “没关系。”对于这件事是因邵峰而起,杨希言没有一丝的怨怼情绪,除了杨光之外,他最熟悉的人就是邵峰了,他知道邵峰肯定是想帮他,所以才会有这次的事情。 就算知道从头到尾自己不过是被人蒙骗耍弄了,杨希言也并不在意,他比较在意的,是……“二叔,你没有想要躲我,是吗?” “对,我说过,就算是我确实是希望你改正过来,也不会用这么极端的方式。” 本来还想再问什么的杨希言,因为他的这句话,又沉默了下来,眼里刚刚凝聚起的一丝光亮,又悄无声息的黯淡下去。 原来,仍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有决定了?” 给杨希言换完药,看杨光把他赶去睡觉,司徒磊问杨光:“还是决定把他送走?”他以为杨光刚刚跟邵峰的欲言又止,是因为杨光顾忌杨希言在场,才没有说出口。 却不料杨光瞥了他一眼,反问道:“谁说我要把他送走了?” 对上司徒磊惊讶的视线,杨光不悦道:“我只是失踪了,不是死了,才几天而已,人交给你们就弄成了这样,我怎么放心把他送走?” “我尽力了。”司徒磊撇撇嘴,埋怨道:“他们竟然连我都瞒着,要不是我从研究室里出来,刚好听说,希言现在的情况会更差。” “我觉得……”见杨光沉默不语,司徒磊有些迟疑的问道:“杨光,其实你并没有那么讨厌希言,是吗?” “我当然不讨厌他!你这些结论都是从哪来的?”杨光自认自己并没有表现的这么离谱。他看着司徒磊,问道:“我只是拒绝他这种不应该存在的感情而已,这叫讨厌?” “不,我说的就是他的感情。”司徒磊双手环胸,一脸的高深莫测的睨着他:“严枫说的也没错,你不是一个不坚决的人,但是不管希言怎样,只要他受伤或者出点什么问题,你就明显的变得不一样。你非常的在意他。” “我养大的孩子,我在意他很奇怪?” “那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观察着杨光的表情,司徒磊问:“如果你跟希言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你会不会还这么排斥他的感情?” “不会。”迟疑了一下后,杨光还是据实回答,他仰着头,脸上多了一些沧桑,“那个孩子跟我在一起的时间,比你们知道的要久的多。” 尽心尽力的照顾了一个人十九年,哪怕是非常厌恶的存在,这么长的时间也足够扭转一个人的感情了,更何况他跟杨希言之前从来都没有什么厌恶不厌恶的说法。 血缘吗?这种东西在生死面前,其实真没有那么重要。 杨光可以拿这个当借口欺骗所有人,然而人要自欺才是最难的! 如果那孩子跟他之间没有横着一道生死线,他可能早就弃械投降了,不过,如果曾经的那一幕没有出现过,他又怎么会为那个孩子尽心尽力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再重来一次,也许仍是那种自以为是的护佑。 所以说假设就只是假设,想想也就算了,现实仍然是现实。 没想到他会这么诚实,司徒磊愣了一下后,笑的幸灾乐祸。“你完了,杨光!”他下结论道:“你不排斥希言的感情,在意的只是他跟你之间的血缘关系罢了,所以说你其实已经是爱上他了,但是你有顾虑。” “我不该有顾虑吗?”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杨光问:“他是我侄子,是我一手养这么大的孩子,我爱他,这很不正常吗?” “很正常!但是对你来说,就不正常了。”他这种连亲情都很淡薄的人,能说出爱这个字,有多不易,司徒磊比谁都了解。 司徒磊笑笑,“我本来是不想这么劝你的,但是既然能从你口中听到这个字,我觉得还是建议你试着去接受他。” 他收敛了笑容,带了些严肃的对杨光道:“杨光,你跨不过去的只是血缘关系这道槛。希言的事情我们几个都知道,但是我们并不觉得这真的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你们两个在一起,可能永远不会被别人所接受,但是在我们几个之间,却绝对不会有人嘲笑你们。” “我一直觉得我很正常,没想到身边的朋友全是一群不正常的。”从邵峰,到纪默优,再到伍若皓和他情人,一个一个的全是劝他接受。 杨光说:“我不明白是你们真的对这种血缘界线不在意,还是说因为是希言,所以不在意。” “可能是因为是希言吧。”司徒磊摊手,说:“我曾经还觉得莫靖亚他哥很变态,但是后来知道希言对你也是一样的时候,我反而觉得我能理解这种感情。” 司徒磊说:“你出事后,希言跟疯了一样,把s市翻了个底朝天,谁都不认,谁劝都没用,找了几天后,听到有人说你可能已经死了,他人差点就傻了。甚至我总觉得之所以他一直没有放弃,可能只是想找回你的尸体,然后陪你一块死。” 这种想法很奇怪,但是看着杨希言疯狂的寻找了几天之后,蓦然平静下来的那种神色,司徒磊就一直这么觉得。 见杨光的脸色一变,司徒磊拍拍他的肩,说:“杨光,试试看吧,我觉得最好的试验方法,就是你去亲吻希言看看,试试看,会不会有恶心的感觉。”生理反应是最能直接看出心理反应的,连伪装都不能。 他说:“如果你亲吻希言的时候,会让你感觉恶心,想吐,那么,就直接把他送走吧,不要再犹豫了。再拖下去,对谁都不好。” 杨光看着他,半晌,有些僵硬的点点头,“我会考虑。” 他说的是考虑,而不是试试,司徒磊知道要他突破伦理那条线,估计还需要不少的时间,但是既然心理防线已经松动了,足见这次的事情对他还是有影响的。 这种事情只有当事人自己去想明白了,帮到现在他们已经尽力了。 其实真要说起来,他们帮的是杨希言而不是杨光,毕竟也算是他们几个看着长大的孩子,太过乖巧懂事的人,唯一的一次让人跌破眼镜的坚持。 他们几个当叔叔的,旁观了这么久,多少也是有些被触动了。 说怜悯也好,同情也罢,比起那个脆弱的孩子,身为长者的杨光自然要背负的更多。 所以说,只好为难杨光了。这种事情如果换一个人,想想自家侄子如果对自己也……司徒磊抖了抖,想想都觉得可怕的事情,也难为杨光能一直撑了这么久。 他拍了拍杨光的肩,安慰道:“给自己一点时间,别逼的太狠,也给希言一点时间。” “嗯。”杨光点点头,视线却是不经意的瞄向墙上的挂历。天知道他还有多少的时间可以把这一切都处理的尽如人意。 敛去眼底的黯然,他对司徒磊道:“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 司徒磊斜了他一眼,站起身收拾着自己的工具,不忘叮嘱杨光:“过几天记得带他去我那换药。”因为杨光失踪的事,也导致他不少工作都延迟了,回去估计也有得忙了。 杨光正要回应,就听“咚”的一声,楼上传来的很大的声响。 司徒磊往楼梯口瞄了一眼,见怪不怪的对杨光道:“希言又做恶梦了,你最好去看看他,不管的话,他不会再闭眼的。” 这几天都是如此,杨希言会梦到杨光死去的情景,然后惊醒,这是司徒磊强迫他入睡了几次无果之后,才了解到的。 看着杨光上楼,司徒磊笑笑,终于长松了一口气。 他也要回去补眠了,也许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听到好消息了—— 59.消失的信任 司徒磊猜的没错,杨希言确实是被梦魇惊醒了,杨光推开房门,就见他一身冷汗的蜷缩在床头,柜子上的台灯摔落在地上,想来刚才听到的那一声响动就是因为台灯被扫落的原因。 看到杨光,杨希言愣了愣,顺着他的视线落到地上,他问:“二叔,我吵到你了吗?” “没有。”慢慢走近,杨光看着他苍白的面孔。 这孩子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连嘴唇都是白的,“那……”看他只是盯着自己不说话,杨希言的脸上多了一些不安的神情,小心翼翼的问:“是我又做错什么了吗?” 刚准备在他床边坐下,却因为他的这一句话而僵在那里,杨光微弯着腰,深邃的眸子紧紧的盯着他。 “没有。”僵了一下之后,杨光坐下,伸手拨了拨杨希言汗湿的额发,把他按到的被子里。 “睡吧。” 杨希言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眼里多了一丝淡淡的疑惑。这人专门上楼来陪他的? 见他不闭眼,以为他是余惊未消,想着这孩子估计是被吓怕了,杨光拍了拍他的肩,安抚道:“只是梦而已,别怕,睡吧。” 他的声音很轻缓,表情也比平常温柔一些,然而,这样的神态却让杨希言蓦然想起了上一次他这么安抚自己时的情景…… 杨希言的眼睛一瞬间睁大,“二叔……”他的声音颤抖着,看着杨光一脸平静的表情,他神情开始变得激动起来,蓦然伸手紧紧的拽住杨光的衣服,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你答应不把我送走的!你答应了的!” “我什么时候说要把你送走了?”不明白他自己情绪怎么会变的这么激动,怕他又失控,杨光赶紧出声,眉头微皱着,他一下一下的轻抚着杨希言的背,保证道:“别怕,我没有要把你送走,不会再把你送走的。” “真的吗?”杨希言紧攥着拳头不松手,执拗的目光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 “真的!不会再把你送走的。”这孩子怎么就怕成这样了? 再也顾不得自己心里的那点别扭,杨光伸手把人抱进怀里,一遍一遍轻抚着他僵直的像是随时都会绷断一样的脊背。“别怕,我不会把你送走的,别怕!” 然而,他的表情越是温和,语气越是轻柔,杨希言便越是惊恐。所以不管杨光怎么安抚,他眼里的紧张都没有消失。 “希言?” 看他像只惊弓之鸟一样,杨光皱了皱眉,问道:“我答应不把你送走,你还在怕什么?” “我不知道。”杨希言摇摇头,眼睛一直不离他。 杨希言说:“上次二叔哄我的时候,是要把我送走,答应过会来接我,也没有来。” 他的话语里一点指控的意思也没有,但是却还是让杨光的呼唤停顿了一下。 杨光有些艰难的问:“是不是在你眼里,二叔已经不值得相信了?” “不是。”感觉到他的失落,杨希言往他怀里缩了缩,然后看着自己抓在杨光衣服上的手,神情黯然了一些。他有些僵硬的松开手,半敛着眼睫道:“我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好像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 “没关系。”伸手摸了摸他削瘦的脸,杨光笑的勉强,“以后不懂的,我都会教你,好好睡,我不走。” 沉默的看着他半晌,杨希言点点头,“好。”闭上眼睛,已经疲累的不想再去想他的态度是为了什么,杨希言蜷缩在他的怀里,任那温暖的气息围绕着自己。 贪恋这一刻的时光。 怀里的孩子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十六七岁的样子,太瘦,太多心事,即使沉睡着,眉目间也是带了些忧郁的。 杨光觉得,似乎从他把这个孩子送走开始,这个孩子就一点一点的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抽屉里那么多的照片,没有一张是带了笑意的。 杨希言不喜欢笑,从小就是这样,即使高兴也只是眉眼弯弯的,偶尔扬起唇,也是笑的极为浅淡。 可是再回来的孩子,连这样的小小的笑容都没有过了,大多数的时候,眼神悲伤,压抑,看着他时总是带了些说不出的委屈。 不能说,不敢说…… 如今想来,自己对这个孩子还真的是很苛刻,把他带回泌园开始,就一直在防备着他,不敢太过亲昵。到后来小孩慢慢长大,把他送走,再等他回来,就越发的严防死守,彻底的疏远了。 而他却一点都没有怨恨自己,即使到现在,觉得被欺骗了,却还是固执的守着不肯离开。 杨希言落泪的那一幕,杨光会一直记得,那里碎落的还有这个孩子交到他这里的信任。 一想到杨希言对自己的怀疑,杨光就觉得心里像梗着什么。 当初,他把一脸懵懂的小孩带进暗夜,那鲜红颜色的酒液,小孩明明很害怕,却还是乖乖的听他的话照样喝。就算喝了之后会难受,但是只要他开口,小孩就不会犹豫,傻的让人无语。 而现在,杨光想如果他再拿一杯什么东西逼着杨希言喝,这个孩子可能会以为他要给他下药,好把他扔掉。 这不是一个笑话,如果真的发生,这只会是让杨光难过的情景,所以他连试都不敢试。 怀里的孩子不安的动了动,杨光轻拍了拍他的背,把人抱紧一些。 杨光想起纪默优说过的,邵峰之所以会这么做,是要帮他看清楚他的心。 既然如此,为什么他却更迷茫了呢? 失踪了七八天,要处理的工作有一大堆,但是怀里的孩子一直睡的不安稳,一声声的呓语直喊的杨光眉间都不知道打了多少个结。 “我在,别怕!”回应着,安抚着,想到书桌上堆着的那一大堆文件,杨光叹息一声。 算了,已经这么久都没处理了,也不在乎再多这一天了。 杨希言醒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他安稳的睡在自己的床上,身边空无一人。 伸手摸了摸之前杨光坐过的地方,居然还有淡淡的温度,显然他并没有离开很久。 杨希言坐起身,怔愣了半晌后,他掀开被子下了床。 走廊上的灯都柔柔的亮着,有些寂静,所以书房里传来的声响,很轻易的就被杨希言捕捉到了。 书房门并没有关,荀成正在跟杨光商量着什么,杨光低着头,一目三行的扫视着面前的文件。 他一过来,杨光就看到了,见他一身睡衣连件外套都没披,杨光皱了皱眉。 “过来。” 杨希言走近,任杨光摸了摸他有些冰凉的手。 “厨房里祁妈炖的汤一直温着,去喝一点,吃点东西。”拿起自己的外套给他披上,杨光叮嘱道。 感受着那环绕着自己的温暖的气息,杨希言怔怔的看着他,在杨光疑惑于他是不是还没有睡醒的时候,却见他忽然抬起手来。 带了些凉意的指尖,轻触面前男人坚毅的脸庞,一碰到,便立刻缩回手。 暖的,不是梦境。 “怎么了”见他错愕的盯着自己的手,杨光问道。 杨希言摇了摇头,看看他,又看看等在一旁的荀成,问:“我打扰到你了,是吗?” “没事。”揉了揉他的头发,杨光说:“去吃东西吧。” “好。” 见他犹带了些怔愣的往外走,杨光停顿了一下后,问荀成:“饿不饿,要不要一起去吃点夜宵?”看那孩子现在的模样,他还真不放心他一个人去厨房。 最后三个人都一起下楼,坐在了餐桌前。 知道杨光肯定要加班加点了,祁妈准备的饭菜不少,还一直都是温热的。 杨光回来了,最高兴的人莫过于祁妈,祁妈年纪大了,杨光失踪,杨希言又是那幅样子,她也跟着担惊受怕的,吃不好睡不好的,人也就病了。 杨光回来这天,她也从医院里才回来没两天,一见杨光领着杨希言回来,就直抹泪,然后就是赶紧的去煮粥煲汤,誓要把杨希言这几天减掉的肉在最短的时间内补回来。 荀成是自己动手,杨光则帮杨希言盛了汤,还有大半碗粥。杨光对他道:“粥要吃完,汤能喝多少就是多少,知道吗?” 杨希言点点头。他小口小口的吃着软糯的蔬菜粥,眉目低垂着,显的安静而无害。 荀成看着,摇了摇头,谁又能想像得到把S市彻底的搅了个底朝天的人会是这么一个文静的孩子呢! 吃完饭后,荀成泡了两杯咖啡端上楼,杨希言才睡醒,总不好再让他又去睡,杨光问:“要看电视吗?” 杨希言摇了摇头,停顿了一下后,问道:“我可以留在书房里吗?”怕杨光拒绝,他急急的保证道:“我不会打扰到你们的。” “可以。”见他连提这种微弱的要求,都是带了些害怕的,杨光的眼神暗了暗,在他面前半蹲下来,杨光看着他的眼睛道:“二叔保证,不会再把你送走,你不用这么害怕,想做什么就去做。前提条件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许生病。” “好。”见杨希言点头,杨光这才满意,站起身对杨希言道:“去房间里拿条毯子或者换身衣服。”现在的季节还不算太冷,但是他的身体状况却有些差,总不能再让他生病了。 “好。” 回到书房里,杨光坐下,朝等在那的荀成点点头,问:“能撑得住吗?不行就去休息,我自己来。” “没事,下午回去睡了一会的。”荀成笑笑,看着杨希言拎着一条毯子进来,安静的窝在沙发里,神态平和,有些感慨道:“还是帮主在的时候言少看起来才像个孩子。”带着三四个兄弟,就敢闯洪门,荀成自认自己就没这份胆量。他不会去说这个孩子莽撞,毕竟杨希言的性格如何,荀成也算是比较了解的。 听了他的话,杨光看了杨希言一眼,说了句:“他本来就是个孩子。”便收回视线,拿起面前的文件,继续着之前未完成的工作。 抱着书,静静的窝在沙发里,杨希言微垂着头,看似在专注的看书,然而其实书页已经很久都没有翻动过了。 他不敢抬头,连偷偷打量都不敢,他只能听着男人低沉的声音,想像着他在说着这些话时,脸上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答应过不会再喜欢他,所以唯恐自己的眼神泄漏了什么。 其实,他做不到的,他能做的就只是努力的克制住自己,不让自己再做出什么让他的二叔讨厌他的事情来。 爱一个人,为他卑微到尘埃里,因为他就是你的光,照亮你生命中的一切。 不言不语,不声不响的守护着,哪怕这份坚持永远也不会开花结果,但是能够守护,本身也是一种幸福。 60.异常的安静 消失了这么长时间,堆积的工作又岂是一时半刻就能处理的完的,一直忙到凌晨三四点钟,眼见荀成明显的抗不住了,杨光摆了摆手,让他回去休息。 揉了揉自己因为连续的工作时间过长而有些酸涩的眼睛,抬头,就见杨希言蜷在沙发上睡的正熟,一手拿着书垂在沙发外面,毯子盖住一半的身体。 这孩子,怎么困了也不回房间去睡呢? 杨光走过去,伸手要把他手里的书拿出来,只是他刚一动,杨希言便醒了,一双眼睛带了些警惕的看着他。 看到他眼里的防备,杨光就是一愣,还好只是一瞬间,看清楚是他之后,杨希言的眼神立刻温顺起来,轻轻的唤了一声:“二叔……”就揉揉眼,坐起来身。问道:“忙完了吗?” “嗯。”把他手里的书拿下来放到桌上,杨光说:“回房间去睡吧!” “好。”杨希言点点头,拖着毛毯站起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身影一顿,回过头来对杨光说:“二叔,晚安。” “晚安。” 有多少年没有这么互相道过晚安了,没想到他会回应,正准备回过头的杨希言微微一愣,眼睛弯了弯,便立刻转过头回房间了。 没有错过他浅淡笑容之后的黯然,杨光看着他的背影,一直沉默的伫立着。 试着去亲吻他吗?这种事情……谁又敢保证,这不会是一个错误的开始呢? 虽说手上有大把的事情要忙,但是有一件事,杨光却也一直没有忘记过,那就是杨希言身上的伤口的由来。 因为杨光失踪的事,焰帮可以说是把事情闹的有些大,尤其是北城风起和洪门两家,是重点怀疑对象,自然被光顾的次数也不会少。 孙宁宇是自始自终都很配合,而洪云鹏居然敢跟杨希言交上火,想来也知道怕是因为被搜查的不耐烦了,而显露了些脾气。所以说,这也是他的败笔。 洪二爷很傲,那是因为他资历老,有那个资本藐视这些年轻后辈们,而洪云鹏就不一样了。 洪门现在的主事还不能完全算是洪云鹏,虽说他是洪二爷指定好的继承人,但也别忘了,洪三爷还活着。 老头虽然脾气好,也没有子孙后代不存在争权的事情,但是只要他还活着,他在洪门里的地位就要压着洪云鹏一头。 就算撇开杨光跟洪门的交情不淡,这些年里,杨光本身就已经被默认为s市的最大掌权者,连北城风起的势力都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 洪门?有洪二爷在的洪门,道上的人还给点面子,然而没有了洪二爷的洪门,那就等于是被拨了牙的狼,也是当初杨光把s市清的太干净了,要不然洪门现在的状况可算得上是危机四伏了。 杨光失踪的事,本来就有不少人猜测是不是洪门暗地里所为,连洪三爷都有些怀疑,是不是洪云鹏年轻气盛沉不住气所以暗地里玩了些手段,这个关头上,他的嫌疑都还没有洗清,他竟然光明正大的就跟焰帮的管事交上火。用外人的话来说,那是自寻死路。 洪云鹏并不蠢,他或许还算得上是年轻气盛吧,但是脑子却是绝对的转的够快。 杨光回来后的第一时间里,他就让人送了请柬过来,地点就定在洪三爷的‘五味居’茶楼里。 “这是指望着洪三爷帮着求情呢!”拿着请柬,荀成冷笑道:“当初他敢跟言少交上火,怕就是抱着帮主出了意外回不来的侥幸想趁机除了言少,好让焰帮群龙无首。” 该说他不愧是洪二爷的儿子,趁机搅混水的能力可是得了真传的。 杨光到是很冷静,他跟洪云鹏也算是老交情了,对方的那点小伎俩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他抬起头看了看坐在窗户旁边安静的杨希言,眼里暗芒一闪。吩咐荀成道:“去准备一下吧!告诉三爷,三天后,我会准时到。” “帮主?”没想到他真的会去,荀成惊讶的看着他,问道:“这次的事,帮主打算就这么算了?” “怎么可能?”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杨光问:“你什么时候觉得,我有这么好的脾气了?” “那……” 杨光笑笑,“赴约只是给三爷一个面子,表面的功夫还是要做好的。” 看见他眸子里的冷酷,荀成了悟,“属下明白了。”已经暗中除掉了一个洪二爷,再加上一个洪云鹏也不是什么难事! 汇报完事情,荀成离开,这几天不光是杨光,荀成和赵东也是忙得脚不沾地的。 杨希言的身体还没有恢复,杨光也就没让他再去处理焰帮里的任何事情,他手上管着的几个场子,杨光都交给赵东去打理了。 他的本意是让杨希言好好的养好身体,但是……看着那窗户边上蜷缩在躺椅里的人,杨光觉得,这个孩子这两天好像有些太过安静了。 这几天,除了吃饭和回房间睡觉以外,大部分的时间里,杨光在的时候,杨希言都是抱着书安静的呆在书房里,起先杨光并没有觉得他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只到他某一天外出之后回来,看到杨希言抱着毛毯怔怔的站在书房门口。 那模样,竟让杨光又想到了那天晚上杨希言在他房间门口坐了一夜的情形。 那孩子垂着头,孤零零的单薄的身影,看的杨光难受不已。 “希言?” 听到他的声音,杨希言抬起头来,漆黑的眸子像蒙了一层雾一样朦胧,看到他,杨希言轻轻的唤了一声:“二叔。”然后便和平时一样,抱着毯子进了书房。 也是从那天开始,杨光发现自己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多。 知道他喜欢呆在这里看书,杨光就让人加了一张躺椅,放在窗户旁边,光线好,又能晒到太阳。 杨希言本身就是话很少的一个人,所以杨光也一直没有在意,只是偶然的抬头,看到那躺在椅子上的孩子,笼罩在阳光里,轮廓像被渡上了一层金边,蜷缩着身体,露出来的下巴白皙,更因为阳光的照射,泛着几分透明感,隐隐的让人觉得脆弱。 这孩子只要躺着的时候,就喜欢蜷缩着身体,瘦弱的身躯像是在母体里一样,躬成一团,似乎在哪里听说过,这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是啊,呆在自己身边,这孩子从来都没有过安全感。 书房里突然少了翻动文件和写字的那种‘沙沙’声响,寂静的让人害怕,杨希言抬起头来,即使在阳光下,他的眸子也黝黑的不带一丝光亮,看着杨光眉目轻拢着,他微微一愣,然后便慢慢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沉默了一下后,他轻轻的开口,问:“二叔,我打扰到你了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回应杨光的话,多数是‘知道了’或者‘好’,而问的话只有两句,‘我又做错什么了吗?’和‘我打扰到你了吗?’ 因为这几天一直在忙着处理之前堆积下来的事情,杨光也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如今想来,这孩子怕是一直都在小心翼翼的吧! 不管自己怎么保证不会再把他送走,沉在那双眸底的忧郁一直没有减退过。 或许像他说的,他不是不信任自己,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做罢了。 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不说话,杨希言犹豫了一下,便半敛着眸子站起身。 直到他走到门口,杨光才反应过来,问道:“去哪?” “回房间。”杨希言回答着,转身看着他,咬了咬唇后,怯怯的开口,问:“以后,我还可以进来这里吗?” 杨光愣了半晌,才明白他的意思,当即脸色一沉,说:“过来。” 杨希言低着头,苍白着一张小脸站在他的面前。 杨光说:“抬起头来。” 感觉时光像是一下子倒退到几年前一样,那个时候小孩的个头甚至都不及他的腰高,总是话很少,总是喜欢低着头。杨光用了很长的时间才纠正了他的这种谈话习惯。 但是好像,如今一切又都变了回去。 这让杨光感觉不是那么的愉悦,所以他对杨希言说:“我不喜欢你这样。”非常不喜欢,即使当初他把这个孩子才从杨家带回来,那么陌生的情况下,这个孩子对他也不至于小心翼翼到这种程度。 不知道该不该生气,也不知道该生谁的气,但是杨光想,他或许应该跟杨希言好好谈一谈了。如果他什么都不问的话,这个孩子也什么都不会说,什么都只会藏在心里。 因为杨光的一句不喜欢,杨希言明显的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他僵直着身体被杨光拉坐到了沙发上。 感觉到他的紧张,杨光叹息一声,摸了摸他始终削瘦的少了些血色的脸,杨光问:“饭也有好好的吃,为什么还是这么瘦?” 听出他话里淡淡的怜惜,杨希言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带了些怔愣的回答:“我……不知道……”他能察觉到杨光的不悦,却不明白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因为自己太瘦吗?杨希言有些犹豫的看着他,不知道这种情况自己该不该道歉。 “你啊……”这孩子的情绪都写在一双眼睛里,杨光看的分明,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杨光说:“希言,我们谈谈,好吗?” 杨希言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却还是听话的点点头,说:“好。” “别这么害怕。”看着他一脸的不安神情,杨光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只是谈谈,如果你不喜欢,可以不回答,也可以阻止我的话,或者直接告诉我你不喜欢的原因,好让我知道该怎么做。” 杨希言带了些怔愣的看着他,半晌后,垂下眼,唇动了动,他的声音有些小,杨光不得不伏低身体凑近一些,他听到杨希言轻轻的,仿佛一阵风都能吹散的声音,“二叔……就这样不行吗?”不要再改变什么了,他已经不再奢望去改变什么了。 因为他低着头,杨光看不到他的表情,垂落的视线里,只看到少年紧扣在沙发边缘处的手,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有些发白。那么纤细的手指,却那么用力,用力到很让人担心会不会下一秒就会拗断。 杨光看着,缓缓的坐直身边,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那孱弱的少年。总是这样,这孩子轻轻的一句话,就能引起他心绪上的变化,比声嘶力竭的怒吼都有用。 杨光知道他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因为对这个孩子的了解,足够让他明白那句话里潜藏着的那微小的希望。 不奢望改变,也害怕改变,这个孩子现在所依存的也不过是他二叔的那句不会送他走的承诺。 屋里静寂半晌,之后是杨光略带了些低沉的声音,他问:“希言,你觉得现在这样,就已经足够了吗?” 没有想像中的发怒,没有严厉的斥责,甚至那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也不是冰冷到毫无温度的,这一切,都让杨希言愣了好久之后,才回过神来。 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杨光。只是一眼而已,他看见了那双深邃的仿佛能穿透一切的眼睛,带着的心疼。 他不敢置信着的看着,僵硬着身体一动都不敢动,视线不曾偏离半分的紧紧的盯着那双眼睛,唯恐自己看错了分毫。 杨光微微侧了侧头,错开他的视线,目光游离着,没有着落点。 选择始终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唯恐走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没有去看对面的孩子,杨光的视线最后落在了那张躺椅上,从窗户照设进来的阳光,把毛毯上的图案割划出明暗不一的几部分。光晕跳动着,看着,也让人觉得温暖。 杨光突然开口,问:“希言,你有没有恨过我?” 眼角的视线里,看到那个孩子摇了摇头。 杨光又问:“为什么?” 一直没有等到杨希言的回答,杨光侧过头来看着他,又问了一遍:“我待你不好,你为什么不恨我?” 没想到杨希言却仍是摇头,他说:“二叔没有对我不好。”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杨光苦笑了一下,说:“如果我待你好,你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杨希言微垂着眼睫,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杨光的问题,却仍是坚持道:“二叔没有对我不好。” 他的话,让杨光沉默了一下。 “希言……”他看着这个与自己纠缠了两世的孩子,坐直身体,带了些慎重的问道:“你明不明白,你的喜欢,究竟意味着什么?” 也不等杨希言回答,他的表情冷凝起来,一字一句清晰道:“你是我侄子,以这样的身份呆在我身边,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护你一天,将来如果我死了,我的一切就留给你……” “不!” “希言,把话听完!” “不!”仍是干脆拒绝,杨希言看着他,说:“二叔说的,我不喜欢,可以阻止。” “好吧。”看出他的坚决,杨光妥协,却问道:“能告诉我原因吗?” 杨希言垂下眼,就在杨光以为他会回答的时候,他却突然站起身来,说:“我先回房间了。” “希言。”杨光伸手拉住他,“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二叔……”看着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杨希言突然弯了弯唇角,那并不是一个笑容,因为太过于凄绝了。他摇了摇头,声音哀切道:“二叔,你不要这么残忍……”每一次,当他以为有一点希望的时候,这个男人总是会亲手的掐断它,毫不留情。 他的表情,让杨光不自觉的松开了手,然而看着杨希言削瘦的背影,他却想也不想的,再次伸出手把人拉了回来。 因为没有防备,杨希言被他扯的一个踉跄,还没有站稳,便被杨光强硬的给拖了过去。 “二叔……”他的下一句话,停顿在杨光温柔的触碰里—— 61.当局者才迷 手指顺着少年柔软的头发往下,触过他的眉眼,到鼻尖,再到尖尖的下巴,然后又重新回到那双仿佛能说话的眼睛上,随着杨光一点一点的触碰,他的眸子里所有闪现过的情绪也一点一点的凝聚起来。 拖了这么久,该下决定了! “二叔?”杨希言的声音颤抖起来,他的手像小时候一样,不安的抓紧了杨光的袖子。 杨光朝他笑笑,把人抱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杨光说:“先听我说完好吗?”虽然知道改变不了什么,但是该说的话,他这个当家长的,还是应该都说清楚。 察觉到他态度上的改变,杨希言一直的沉默着,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最后还是安静的窝进他的怀里,轻应一声:“好。”他仍有些紧张,但是,这个人的怀抱很温暖,让他眷恋不已。 拍了拍他的背,继续之前未完成的谈话,杨光说:“你是个好孩子,一直都是,当初把你从杨家接回来的时候,我曾经犹豫过要不要把你放在身边,一是没有合适的人选,你爸爸的那些亲戚,我一个都不放心,二是……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我所处在的环境有多复杂和残酷,你小的时候总是不喜欢听到人家说我是坏人,但是你的二叔的的确确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我所做的那些事,被抓起来枪毙十回都不够。” “二叔不是坏人。”这么多年,即使杨希言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孩子,但是他仍是坚持着这一观点。 杨光只是笑,没有去反驳他,因为他知道哪怕自己再罪大恶极,在这个孩子的心里,他也不会是坏人。 不得不说,杨希言这种幼稚的坚持,让杨光本来有些沉重的心情,变得愉悦起来,唇角轻弯着,他把怀里的孩子揽紧一些,说:“希言,你自己肯定也明白你并不适合跟在我身边的,我知道那些事情你并不喜欢。” “不。”紧抓着他的袖子,杨希言的额头抵在他的颈上,说:“我也不讨厌的。” “但是我本来是不希望你过这样的生活的。”如果不是小孩自己坚持说要帮他,如果不是因为有前车之鉴,杨光又怎么会答应的那么干脆。 顿了顿,杨光说:“对于曾经把你送走的事情,我并不后悔。你应该明白,做为你的家长,我希望你过的是怎样的一种生活。” “你没有接我回来。”被他抱着,紧张和不安都慢慢的平复下来,杨希言小声的说出了自己的委屈。 “嗯,我很抱歉。” 杨希言摇了摇头,说:“司徒叔叔告诉我,你没有不要我。” 杨光的身体一僵,随即便是一脸的无奈,问道:“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杨希言抬起头,却是答非所问道:“二叔,我让你很为难,是吗?” 杨光思索了一下后,还是点了点头,说:“对,你让我感觉很为难。”他摸了摸杨希言的头,说:“我希望你能过的开心一些,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喜欢的人,所以才把你送走的。我不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了这种心思,但是如果这种感情被别人知道了的话,你在酒吧听到的那些难听的辱骂,都会用在我们身上。” “我们?” “对,我们,因为你还只是个孩子。孩子犯错,罪在大人,别人会觉得是我没有教好你,是我误导了你。” “不是的。” “但是别人不会明白。” “那……二叔你呢?” “我?”杨光苦笑了一下,说:“我正在试着明白。” 见杨希言眼里涌现出难过的神色,杨光安抚道:“别害怕,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让你明白,这件事,确实是错误的。” 出乎意料的,杨希言点了点头,说:“我知道的。”他大着胆子,带了些小心翼翼的朝着那张英俊的脸庞伸出手。 杨光没有阻止,连眼神里的拒绝都没有,他感受着杨希言纤细的指尖轻柔触碰着,然而这个孩子的眼神,却是带了些悲伤的。 轻轻的触碰之后,杨希言捧着他的脸,说:“我知道我做错了,我不听话,我任性,二叔一直都在教我,但是我改不过来,怎么办?” 也不等杨光回答,他收回手,像是累极了,没有丝毫力气似的,把头倚靠到杨光的肩上,“那个时候邵峰叔叔告诉过我,说我不能在二叔面前说自己有病,因为二叔会不高兴。可是……” “希言?” 杨希言的声音轻轻的,“小时候,妈妈就说我有病,拖累她,爸爸会骂人,会罚跪,很凶,我很害怕。” “希言。”轻拍了拍他的背,杨光说:“以前的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不要想了。” 怀里的孩子摇了摇头,仍是说道:“二叔很好,对我很好很好,如果二叔不要我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紧紧的揽住杨光的颈项,呼吸着这个男人身上温暖的气息,小声的哀求道:“二叔,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只做错这一件事,以后不会再做错了,你别不要我,我……很害怕。” “希言!”抱紧他,感受着那颤抖的身躯透露出来的脆弱,杨光想,这个孩子也是被逼急了吧,要不然,也不敢轻易的说出这些话来。 停顿了一下后,杨光问:“希言,跟在我身边,你就会开心吗?” “嗯!”怀里的人重重的点头。 “是吗?”一声叹息,杨光半阖着眸子,最后的那一点坚持也终于烟消云散。 说起来,这个孩子跟着他也真没过过什么特别开心的日子,上一世的忽视,这一世虽说不一样了,但是小时候这孩子也是怕他的成分较多,到现在也是一样。要或不要,这么简单的字眼,居然也能轻易的主宰他的喜悲。 既然他们的命运是系在一条线上的,那么何不利用剩下的时间,让这个孩子过的幸福一些呢? 他能给的,大概也就只有这么多了吧? 爱吗? 自然是爱的,不爱又怎么会这么拼尽全力。虽说亲情成份居多,但是爱情到最后不还是会变成亲情吗 杨光想,也许他始终是被少年死在他怀里时的那种感情所触动了吧,要不然也不会重生一次,所有的时间都给了这个孩子,连焰帮的发展,也是为了这个孩子。 他们之间的感情太过于复杂了,已经不是爱或不爱那么简单可以区别得了的。 亲情爱情,也许他们说的没错,能不能分清,有什么关系呢? 偶尔,他也想纵容自己一回,为了这个纠缠了自己两世的存在。 杨光说:“那就这样吧!” “就这样,是什么意思?”纪默优的声音隔着电话传过来,他似乎带了些笑意的说:“我一直觉得身为焰帮的老大,敢想敢做,拿得起放得下,才是你的特色。” “纪总真会抬举人。”杨光撇了撇嘴,道:“不好意思,让纪总失望了。” “失望到不至于。”纪默优说:“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的不诚实。” “纪总似乎说反了吧?”一场逼真的绑架戏码,谁比谁不诚实? 想到伍若皓和解老板,杨光的脸色就冷了下来,他问纪默优:“纪总专门打电话来,就只是为了看这场戏的结局?” “算是吧,一直没有等到你的电话,我只好自己打过来问问了。”不过显然,纪默优对于这个结局并不算满意。 他说:“我从你的语气里,听到了妥协,但是你是因为哪一种感情而妥协的呢?” 杨光的呼吸一顿,有些生硬的说:“这是我的家务事吧,纪总不觉得自己管的太宽了吗?” 对于他的拒绝,纪默优毫不在意,仍是自顾自的说着:“如果你是因为亲情而妥协的话,那么,我会觉得那个孩子很可怜。而如果你是因为爱情而妥协的话,我会觉得你很可怜。” 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这一次,杨光没有回得那么干脆,而是带了些迷茫的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我跟他都很可怜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是个好结局了。”听到了想听到的回答,纪默优笑了起来,声音很是愉悦道:“其实杨光,如果你跟他之间,最后是悲剧收场的话,我想,我不会喜欢你这个人的。” 纪默优没有告诉杨光,他曾经见过杨希言,就在邵峰那里。 那是一个很特别的孩子,不喜欢说话,有些瘦弱,有一双很忧郁的眼睛,然而,这个看起来有些文弱的孩子,攻击的招势却很凶狠,而且枪法很好。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是杨希言给纪默优留下的印象还是比较深刻的。 自家表弟从来都不会管别人的闲事,而那个孩子居然跟他一起住了好几年,轻易的就被接纳了。而这种本该遭人厌恶的感情,居然也得到了他的支持。 这也是为什么纪默优会答应帮邵峰的原因。 看到杨光的时候,纪默优就知道这场禁忌之恋不会没有结果,杨光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强势的男人,但是在这个男人的眼里,却有着挣扎。 如果他们之间是悲剧收场的话,纪默优会觉得这个人太不诚实了,对自己不诚实,对那个孩子同样的不诚实。 这样的人,是不值得邵峰结交的。 “我是不是该感谢纪总这么看得起我?”杨光冷哼一声,道:“虽然也麻烦了纪总一场,但是纪总也免费看了一场好戏,我想,我不用说什么道谢的话了吧!”虽然对纪默优的身份很好奇,但是也因为对方是邵峰的家里人,所以杨光不会特意的去查清楚这个人的身份。反正只是友非敌就好。 “自然不用。”听出他话里的冷嘲,纪默优笑笑,这人都护短护成这样了,还是一点都不自觉。 他对杨光说:“如果你还因为你家的孩子受欺负而怨气难消的话……”他停顿了一下后,说:“阿皓让我带句话给你,有需要他帮忙的事情你可以直接联系他,联系方式我一会发给你。” “伍老大?”杨光诧异了,伍若皓是出了名的冰山一块,能请得动他的人是少之又少。而现在他居然主动提出来要帮忙可以找他? 杨光挑了挑眉,问:“这算是赔礼道歉?” “如果你非要这么认为的话。”还有一句话,纪默优没有说,那就是伍若皓这个人也是很护短的。 “好吧,我接受。”真要跟伍若皓对上,风险太大。 多一个敌人,还不如多一个朋友,虽然,杨光心里仍是有那么一点小纠结。 要不是解老板莫名其妙又是搂又是抱的演那么一出,杨希言又怎么会哭? 挂了电话,杨光下楼,杨希言正坐在客厅里等着他,看到他下来,杨希言站起身来。 杨光说:“走吧。”杨希言便跟在他身后。 低着头,踩着男人的脚印往前走,视线里只见穿着黑色休闲裤的长腿迈动着,每一步都走的很坚定……前面的人蓦然停下,杨希言也立刻停下,察觉到对方投注在他身上的视线,他抬起头,眸子里是微微的疑惑,怎么了? 杨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停下,眼角的视线里看着那孩子落后于自己几步,沉默的低着头的样子总让杨光觉得看着不那么舒服。 什么时候开始,他跟这孩子之间已经有了这么大的距离了,明明……眼里闪过一丝黯然,是啊,那个喜欢跟着自己亦步亦趋的孩子,是被自己给推开的。 “二叔?” 见他一直不开口,杨希言轻唤一声,在看到他眼里的难过神色时,一下子愣住,然后在杨光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正要迈步的时候,他忽然上前。墨黑的眸子直直的看着杨光,半晌后,他的手轻轻的抬了抬。 杨光没动,也没阻止,脸上的表情更是没有变过,眼睁睁的看着少年苍白纤细的手指一点一点的靠近自己的衣袖,才开始只敢轻轻的碰一下,见杨光没有拒绝后,才敢慢慢的轻轻的将那块布料握进掌心,然后,紧紧的攥住,再不松手。 看着他小心翼翼的举动和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杨光莞尔,失笑之余,却也多少有些心酸之感。 这个孩子在学着重新信任他。 那天的谈话终究只是以杨光一句模拟两可的话做了结束语,他没有解释,杨希言也没有问,但是显然,两人之间仍是有什么在慢慢的改变着。 看着杨希言已经有了些光亮的眸子,杨光笑笑,就这样吧,连试探的那一步过程都可以直接省掉了,当年他说过邵峰当局者迷,但是如今换了自己,才知道这些举棋不定的举动里到底包含了多少的挣扎。 转身,在杨希言惊讶的视线里,他的手被杨光强硬的从衣服上扯了下来,然后,被握进了温暖的大掌中。 这么大了,老是扯袖子像什么样子! 空气中,男人带了些斥责的话传来,被那温暖的手掌牵着往外走,杨希言一双眸子里,满满的都是不敢置信。 一直到坐上车,他都没有回过神来—— 62.小小的误解 “我还以为你忘记了呢!”见杨光领着杨希言进来,司徒磊挑挑眉,随即看了一眼显的有些怔愣的杨希言,问道:“希言这是怎么了?” “被吓到了吧。”说到这个,杨光也有些忍俊不禁,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举动,能让杨希言傻到现在。 司徒磊怀疑的看了他一眼,问:“你又干了什么好事了?” 杨光耸耸肩,一脸无辜道:“我可什么都没干。” 司徒磊压根不信他,不过他也知道,杨光如果不想说的话,他也问不出来什么,不过没关系,当事人是两个。眼珠转了转,他拍了拍杨希言的肩,对他道:“来,跟我去医务室。” 杨光睨了他一眼,多年好友,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司徒磊的盘算,不过,他也没有阻止,朝看着他的杨希言点点头,说:“去吧。” 杨希言便站起身,跟着司徒磊去了隔壁的房间。 “希言……”一边给他换药,司徒磊一边打探消息,问道:“你二叔是不是做了什么?”难不成他提出的建议,杨光已经付诸行动了? 正猜测着,却听杨希言说:“司徒叔叔,谢谢你。” “嗯?”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司徒磊一脸搞不清楚情况的迷茫表情。手上动作加快,麻利的上药,包扎完毕,司徒磊拉了张凳子在他面前坐下来,问道:“好好的道什么谢?你叔到底表态没有?什么情况的你也该告诉我们几个一声,免得一个个都牵肠挂肚的惦记着。” 然而,等了半天,却只见杨希言摇了摇头,说了一句:“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 之所以会大着胆子接近,也不过是因为男人眼里的难过,他从那里面,看到了淡淡的怀念和自责。 他想,自己小心翼翼的态度,还是有些伤到那个男人了吧。 他害怕着,不敢再接近,但是这种举动,对于养大他的那个人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呢?看着自己的手,仿佛那上面还有令人安心的温暖残留着,杨希言的唇角浅浅的勾了一下,他抬起头,恢复了神采的眸子看着司徒磊道:“这样就已经很好了,谢谢你们。” 被他这种既不是很欣喜,也不是难过的神情给弄懵了,司徒磊想,若是杨光真的有了什么亲昵的举止,这孩子的反应也太平静了点吧! 把人领回去,却在办公室的门外,司徒磊对杨希言说:“你先在这里等一会,我跟你二叔有话说。” 犹豫了一下后,杨希言还是点点头,安静的站着,看着司徒磊推门进去。 “人呢?”看他一个人进来,杨光往他身后看了看。 “去厕所了。”这谎撒的是眼都不眨一下,司徒磊坐在杨光的对面,目光灼灼的盯着他,问道:“你到底表没表态?” “唔……”沉吟了一下,对上他一脸不满的神色,杨光摊手,无奈道:“应该已经算是表过态了吧?” “接受他了?” “哪有这么快?”斜了他一眼,杨光说:“我在试着接受。” “那就是接受了呗!”受不了他这么婉转的说法,司徒磊撇撇嘴道:“你肯定没有跟他明说。”看杨希言的神色,就知道他肯定不知道自己已经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我要怎么跟他说?”杨光苦笑了一下,“难道要我告诉我,我身为他的二叔,答应跟他来一场禁忌之恋了?”这话他还真说不出口。他始终觉得,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没想到他说的这么直接,司徒磊一脸的惊谔,想到了还站在门外的人,估计对方已经听到了吧! 尤嫌不够,他继续添柴加火,问道:“那你有没有按我的建议去试过?” “亲吻他?” “对,你不先试试的话,要是万一哪天你答应了,再有这种亲昵的举动的时候,却感觉到恶心怎么办,不是很伤人吗?还是说……”他蓦然提高了音量,问杨光:“你不想试,是因为你连想想跟希言亲吻这样的举动,都会觉得很恶心呢?” 杨光眯着眼睛看着他。对于司徒磊突然提高了音量问话的举动,总觉得目地不那么单纯。 “默认了?” 杨光眼神一冷,蓦然站起身打开房门,就见杨希言站在门口,脸色苍白的看着他。 “哟,什么时候回来的?”看到他,司徒磊居然还能面不改色的打招呼。就好像他根本不知道对方一直站在门外一样。 “好玩吗?”杨光看着他直磨牙,好不容易他跟杨希言之间的关系才稍微改变一点,被这人一搅,估计又得乱了。 “挺好玩的。”反正已经知道了杨光的打算,司徒磊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教训道:“放在心里的话一定要说出来,别人才会知道,明白吗?” 这话,听着好耳熟! 现在顾不得去思考自己在哪听过这句话了,在杨光伸手去拉杨希言的时候,这孩子明显的闪避动作就够让他的脸色难看了,狠狠瞪了司徒磊一眼,杨光不容拒绝的握紧杨希言的胳膊,扯着他离开。 他现在得先安抚这个孩子,其他的事情,等他有空的时候再说吧! “哇哦,眼神好可怕。”目送着他们离开,司徒磊笑的打跌,笑过之后,却也开始担心,自己还是赶紧的把自家那位招回来吧,要是杨光恼羞成怒来点阴招,就得不偿失了。 一直到车里,杨希言都在挣扎,坐在前座的赵东侧头看了一眼自家老大黑沉沉的一张脸,又立刻收回视线。 杨光也没有说话,他一直握着杨希言的手腕不放,而杨希言,则是垂着眼始终不放弃的想要掰开他紧握住自己的手掌。 那双手,依旧是那么温暖,然而,再温暖,也融化不了凝固在心底的寒冰。 站在门外,听着屋里的对话,当男人说接受他的时候,那一抹笑容还来不及泛开,便被接下来的话,彻底的冻住。他屏住呼吸,想要听到男人的否认,然而,只是一片静默。 因为怕弄伤了杨希言,杨光握在他手腕上的力道并不大,所以手被拨开也是很容易的事,但是一只手被拨开,另一只手却又立刻的握了上去,他看着杨希言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无视取闹的孩子,眼神里满是包容和无奈。 这个时候,他并不想跟杨希言解释什么,就算是解释了,他想,依这个孩子的态度来看,只怕也是听不进去的吧! 却不知,他越是不解释,杨希言心里的那层冰便封的越厚。 不说话,代表了默认,不解释,则是因为没有解释的必要。 这样想着,杨希言终止停止了自己的动作,他木然的坐着,整个人像是失去了生机一样,不言不语,不声不响。 哀莫大于心死。 不是没察觉到他的异常,但是看了看前座的两人,杨光垂下眼,现在并不是一个说开一切的好时机,但是,也不能放任杨希言就这么下去。 想了想后,他把没有挣扎的人拉近了一些,让他紧挨着自己坐着,把他的上半身揽进自己的怀里,又把那双没有温度的手紧握在掌中。 也察觉到了杨希言的不对劲,赵东侧了侧头,小声问道:“言少不舒服?” “嗯,开快一点。” 于是,车子便一路飙回了泌园。 “言少不要紧吧?” 见杨光是抱着杨希言下车的,赵东看了看那个一路都没有说话的孩子。 杨希言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好,赵东只当是他是出了什么问题,但见杨光并没有什么紧张焦急的神色,也就只能把自己心里的疑惑压了压。他多少也知道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候。 “没事。”看了他一眼,杨光说:“场子里的事多看着点,别让人钻了空子,等希言身体好一点……” “放心吧,老大,看几个场子而已我还是看得过来的,让言少好好养身体。” “嗯。”点了点头,杨光抱着杨希言回屋。 早知道自己那个时候就该阻止的,被司徒磊这么一闹,自己本来决定慢慢来的步骤又要被打乱了。 把人放到书房里的沙发上,杨光目光复杂的看着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沉默了半晌后,他在杨希言面前蹲了下来,摸了摸他苍白的面孔,杨光唤了一声:“希言……” 听到他的声音,杨希言动了动,侧过头来目光怔怔的看着他。 杨光问:“你想听我解释吗?” 良久,不见杨希言有任何的回应,杨光的眼里闪过一些失落,有些黯然的正要收回手,袖子却被轻轻的勾住了。 那真的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挽留。但是这个举动,已经是杨希言积聚了最后的勇气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他紧抿着唇,看着杨光,眼里有着委屈,眼神有些指控的意味。 为什么不哄哄他?为什么之前不愿意解释。 “希言……”明白他没说出口的话,杨光失笑,却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在杨希言身边坐了下来,依旧像在车上一样,把他的上半身抱进怀里,握住他的手,杨光问:“你一直都站在外面,是吗?” 其实不用问,杨光也知道,司徒磊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闹了这么一出,也不过是想逼他对杨希言坦诚一些。 见杨希言点头,杨光说:“你应该能察觉到的,我在试着慢慢去接受你,包括你司徒叔叔说的那些……” 被他握在掌中的手蓦然脱离了出来,杨希言似乎噤缩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着杨光的目光里,多了一些哀q。他问:“二叔,我……恶心吗?”既然觉得他恶心,为什么还愿意触碰他呢? “当然不!”把他的手又握了回来,杨光摸了摸他的头发,说:“我没有觉得你恶心,我只是有些不太适应。” 看着杨希言眼里未褪的难过神色,杨光迟疑了一下后,伸手把杨希言扶坐了起来,目光从他略显的纤细的眉到浮着一层水雾的漆黑双眼,向下,停留在他颜色有些浅淡的唇上。 凑近几分,两人的额头相触着,杨光说:“希言,你不信任我。”当然,他也知道自己也没有什么值得这个孩子再信任的地方,但是,只是因为司徒磊的两句话,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回答的话,就轻易的下了定论,这种感觉,多少还是有些不好受。 杨希言没有回答,他只是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孔,只到,自己的唇上覆盖了一层温暖。 恶心吗?当然不! 杨光没有告诉司徒磊的是,他之所有没有尝试,是因为没有那个必要,他既然决定要接受这个孩子,那么,必然也做好了接受一切的准备。 这样的举动,按杨光的预料应该再迟一些才会发生的,但是杨光却也知道,如果他今天不这么做,杨希言是不会轻易的相信他的。 “希言,你看。”浅浅的一个吻,轻轻的触碰,呼吸交融着,然后慢慢分开,杨光看着他,轻笑道:“我不是做不到,只是我觉得,你还没有准备好,而我,大概也还需要一点时间。” 他知道杨希言估计要过一会才会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笑了笑,正要收回手,衣服却猛然的被拉扯住。 不同于之前的那种轻微的动作,这一次,杨希言是真的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紧紧的抓着他不放。 他有些颤抖的开口:“二叔……” “嗯?” “你吻了我。” “对。” “不会觉得恶心。” “对。” 杨希言的眸子里光华开始凝聚,他紧紧的盯着杨光的眼睛,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二叔……” 知道他要问什么,杨光弯了弯唇角,摸了摸他的头发,杨光点点头,说:“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很多年以后,杨光都没能忘记自己在说出这句话后,杨希言显露的那一个笑容。 眸光明亮的像是汇聚了天上的星辰一样的璀璨,颜色浅淡的唇终于脱离了悲伤的弧度,上扬着,满满的都是喜悦。 杨光怔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看着紧抱着他不松手的孩子,杨光的表情柔和起来。 如果说他杨光背负了一切,重生一回,都只是为了让这个孩子露出这样的一个笑容的话,那么,大概也不是不值得的—— 63.亲人或情人 两人之间的身份问题,从来都不是杨希言的困扰,就像杨光说的一样,他以为他跟杨希言都需要时间来适应新的身份,却不知从长辈到情人之间的身份过渡,对杨希言来说,好像一点问题都没有。 “希言?”上一秒还在微笑的孩子,下一秒却突然闭上眼睛倒了下来,杨光一愣,下意识的抬手就要去触摸杨希言的额头,又忽然反应过来,如果杨希言有什么身体不适的状况,那之前去医院里司徒磊肯定不会发现不了。 他抱紧那幅纤瘦的身体,一脸紧张的问道:“怎么了?” 怀里的孩子摇了摇头,一只手揽着他的脖子,一只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杨希言闭着眼睛,伏在那温暖的肩膀上,轻声道:“二叔,陪着我好吗?” 他的语气太过于平淡,没有了曾经的那些不安和乞求,却也没有之前的愉悦,那种平静的只是单纯说出自己要求的口吻,让杨光微微的有些诧异。 所以他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杨希言,只到怀里的孩子因为他异常的沉默而睁开了那双清亮的眼睛。 杨光突然发现,这个孩子似乎从来都没有变过。 当年在杨家看到他的时候,他也是这种目光,专注的,安静的,看着你时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像是装满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曾几何时,杨光担心这种纯粹的目光总有一天会消失,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孩子已经长大,他的双手也不再是那么干净,即使如此,却依旧像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漆黑的眸子与他平静的对视半晌后,又慢慢的闭上,额头抵在杨光颈间的皮肤上,杨希言轻轻的蹭了蹭,再一次开口要求:“二叔,陪着我。”别离开! “好。”终于应了,杨光笑了起来,伸手抚了抚他不再紧绷的如同弓弦一般的背脊,笑道:“我还以为,你会有话要问我的。” 这个孩子对他表现出来的不信任感那么明显,杨光甚至都做好了再次被质疑的准备,却没想到他接受的这么轻易。 所有强撑的坚强突然的撤去,连同那些不安,慌乱,和猜忌,脆弱的少年把疲惫的姿态完全的展露了出来,不是为了博取同情,而是相信自己已经不再需要伪装了。 杨希言的表现永远都是这么直接。 像是一池湖水,因为追逐曾经波涛汹涌,曾经冰冻三尺,湖边的所有生机曾经一度被泯灭干净,而今当湖面终于平静,春暖花开般融化了所有的冰寒,那些希望的蔓藤便复苏了生机,一路蜿蜒疯长,开花结果,印衬着那池湖水也同样的生机勃勃。 这是一种很新奇的感觉,杨光没有经历过,他只知道,杨希言的改变轻而易举。没有质疑,因为他信! 即使他曾经表现过不信。 环上脖子上的手一紧,有些事情仍会让这个孩子感觉到紧张,他问杨光:“你生气了吗?” “没有。”或许有些介意,但也知道会闹到今天这个局面自己要占很大一部分原因,所以杨光还真没办法责怪这个孩子什么,就算之前有过小小的指责。 “以后不会了。”怀里的孩子小声的保证着。 因为不确定,才会有无数个猜想,诞生出不信任,也是必然的。但是信任是始终存在的,也一直都会存在。 只要杨光亲口说的,他就会相信! “困了吗?” 怀里的孩子一直没再说话,闭着眼睛的样子让杨光分辨不出他是睡着了还是在想事情。 杨希言现在的身体轻易疲惫,也是因为杨光失踪的事情身体耗的有点厉害,不管祁妈再怎么努力,恢复的一直都很缓慢。所谓心病还要心药医,杨光想,今天开始,势必祁妈的补汤该起点作用了。 果然是睡着了。 低头查看,杨希言握着他的手,呼吸均匀。 杨光没有动,他知道如果现在他把杨希言送回房间去,那么用不了多久,这个孩子就会因为梦魇而惊醒。 杨光不是什么都没注意到的,即使杨希言什么都没说,一直注视着他的人却把一切都尽收眼底。 就算没有了砸碎的台灯,他也知道这个孩子在每天离开他的书房之后,都是一个人睁着眼睛到天亮的,也因为这个原因,杨光这几天熬夜办公的时间都不短。 他并没有再主动说出过什么安抚的话,他知道现在的杨希言需要的并不是安抚。 指尖微动,轻触那张削瘦的脸庞,杨光垂下眼,看着那幅终于褪去了忧郁和惊慌的安详睡颜,深邃的眼眸里带着几分无人能辨的细微情绪。 不管是哪一种身份,我都希望你活着,好好的…… 谁的叹息声,轻不可闻。 杨希言醒的时候,仍是在杨光的怀里,他身上盖着那张本该搭在躺椅上的毛毯,但是温暖却不是来自于那里。 杨光正在接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在说着什么,他只是听着,偶尔回应一声,声音并不大,察觉到杨希言醒了,他低下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只是松开了一直紧揽着他的手。 那只手臂上的肌肉有些紧绷,想也知道是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导致的。 杨希言站起身,不顾地上掉落的毛毯,握紧那只手臂轻轻按压着。 他的举动让正在接电话的人表情柔和了一些,唇角弯了弯,杨光对电话里的人吩咐了两句,便挂断了。 看了看时间,杨光问:“我吵醒你了?”二个小时不到而已,预计他不应该醒的这么早的。 杨希言摇了摇头,在杨光摆摆手示意他已经无碍并收回了那只手臂后,他突然俯下身无比自然的在杨光的唇角留下了一个轻吻。 没有想到他会有这么突然的动作,杨光的身体本能的僵硬起来,四目相对半晌后,他有些无奈的抚了抚自己的唇,对那个一脸平静的少年保证道:“我会适应。” “好。”杨希言又笑了。 杨光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不应该随便给出什么保证的,像现在这样…… “希言……”揉了揉额角,看着那抱着枕头穿着睡衣伫立在自己房门前的少年,杨光有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这进展有些太快了吧! 再次咬牙切齿的在心里把司徒磊又诅咒了一遍,杨光努力让自己的神情保持平静,“希言,适应是需要时间的。”完成一种身份的转换,并不只是单纯的一句话的事,杨光不是精虫上脑的男人,他仍然理智,所以会感觉到别扭。 伸手揉了揉杨希言的头发,杨光说:“回房间去。”虽然知道拒绝很伤人,但是有些事情不能完全的脱离自己的控制。 “我不能留下来吗?”也许杨希言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代表了什么,也许他以为杨光保证的适应里包括了这一件事,他歪了歪头,神情中多了一丝疑惑,“为什么?” 杨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他亲口允许的,杨希言这么做,不管含意是什么,都不算是错的。 沉吟了许久后,杨光露出了一个苦笑,问杨希言:“你坚持吗?” 一步退,步步退。 反正遇到这个孩子,他从来都只有妥协的份。 堵在门口的人终于让开,轻易的便能一举而入的时候,门口的少年却一直伫立着没有迈步。 杨光侧头,“不是要进来吗?” 然而杨希言只是沉默看了他一眼,小声的说一句:“二叔,晚安”后,便转身离开了。 杨光看着他的背影,眼里若有所思。 “你这孩子……” 寂静的房间里突然多了一声低叹,一直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等着天亮的人被突入其来的声音和亮起来的灯光惊的一愣。 坐起身看着走过来的人,杨希言有着小小的意外,“二叔?” 杨光有些无奈,“刚才怎么不跟我明说?” 也是准备要睡去之时,才猛然惊觉自己似乎是误会了什么,杨希言会去找他,只是因为害怕一个人睡觉罢了。 杨光问:“后来怎么又改主意了?” 杨希言说:“二叔不高兴。”对于杨光的情绪变化,他始终是敏感的。 “我没有不高兴。”杨光失笑道:“这一次,是我想多了。” 杨希言眨眨眼,在杨光以为他不明白自己的话的时候,他却突然伸手拉住了杨光。 这个孩子一字一句认真道:“二叔想要的话,我可以的。” 杨光的笑容当即一僵。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实在是不想再以自己的心思去揣摸这个孩子的话语了。 “嗯。”点点头,杨希言站起身来,迎着杨光的视线竟当然伸手去解衣服上的扣子。 “希言!”差一点失了冷静,杨光按住他的手。 也是,十七八岁的孩子,不会什么都不知道的,之前也是因为有着这个想法,才误解了杨希言出现在他房门前的用意。 本来想说他并没有这个心思的话,那当真两个人住一间房也无所谓的,现在……杨光把杨希言整个人拿被子一裹,把人按到枕头上,虎着一张脸道:“快睡觉。” 杨希言不闭眼,即使看出杨光并没有离开的打算,他仍是不肯听话的闭上眼睛。 “我可以的!”仍是坚持着,他目光顺着往下,他不是人事不知的孩子,他见过杨光身上的那些痕迹,知道男人会有哪些需求。 “闭嘴,快睡觉!”伸手掩上他的眼睛,杨光实在不愿意他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下的某个部位。 杨希言并没有什么经验,当初在酒吧夜总会那些地方混着,见识是见识过,男的女的他却是碰都不曾碰过,除了杨光,他甚少有跟别人身体接触的时候,而在邵峰那里的那几年,更不用说他的身边不会有别的什么人。 这个年龄的孩子按说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但是他却似乎少了这种天性,活的尤如老僧入定一般。 眼里多了一抹担忧,杨光松开了掩住他的手,带了些迟疑的问那个孩子,“希言,你有没有……”他要怎么问?只是做为家长的时候,他关心这种问题还说的过去,现如今这种身份,再去问这种问题,怎么想都感觉别扭。 “有的。”还好杨希言明白他的意思,眸子轻轻弯了弯,他挣脱了被子的束缚,伸手拉住杨光的一只手,往被子里面探,“二叔,你摸摸。” 他的神情太过于自然,而杨光也可以说是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弄懵了,直到被引导着往被子里探入了不少,才像是被火烧到了一样,猛然清醒过来,抽回手,斥责道:“胡闹!” 虽然刚才的动作很迅速,但是抽回手时碰到了什么,杨光不会不知道。 他坐直身体,瞪着杨希言好半晌后,才沉着脸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杨希言没说话,杨光的不悦和责备虽说是不会再让他像以前一样慌乱无措,但是二叔生气等于他做错了,所以这个时候,他需要的只是反省。 屋子里有了片刻的安静,待杨光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再抬起头时,便与杨希言的视线撞到了一起,有些狼狈的别过头,他问:“你需不需要……”去冲冷水或者是…… 这样的话,杨光总是有些说不出口来。他站起身,说了一句:“别忍着。”便落荒而逃。 确实是逃没错,这种时候,他不想再看到杨希言那种太过于平静的表情,如果不是他亲手碰到了,他也不会相信连这种所有男人难忍的时刻,那个孩子却连一丝情绪的显露都没有。 而这种情况什么时候开始的,又持续了多久,杨光根本不知道。 他就不能对他自己宽容一些吗? 64.杨光的承诺 总是这样,旧的问题解决,新的问题就会出现。 一扇门,隔开了两个人,屋里寂静无声,倚在外面墙上的杨光眸光暗沉。 那几分不自在在房门被关的一瞬间便已退去,杨光不是没有经验的毛头小子,什么样的场合都见过,或许不适应,但也不至于害羞到那个地步—— 说了不在乎,是否就能真的不在乎呢? 仰着头,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抹黯然,杨光知道有些事情不能让杨希言察觉到,他深呼了一口气,压下眼里多余的情绪,又再次推开了那扇门。 毫不意外跟之前他离开时一样,杨希言只是躺着,目光怔怔的看着门口的方向,看到杨光时,他的眼神里没有指责或者难过,似乎从杨光开口说出那句话开始,杨光的任何态度,这个孩子都能接受。 重新在他的床边坐了下来,看着他,杨光轻叹一声,“别这么委屈自己。” 犹豫了一下后,他抬手顺着被子的连缘又探了进去,他离开的这一会时间,杨希言竟就这么硬生生的忍了过去,只是现在那处热源在杨光的手上又有复苏的迹象。 “二叔。”杨希言摇摇头,捉住他的手,从被子里抽了出来。 杨光笑笑,没有坚持,只是问:“自己不会吗?” “会的。”杨希言说:“我不喜欢。” “那就干忍着?”居然只是因为这种原因,杨光摇头失笑,问:“不难受吗?” “没关系。”习惯了就好了。 知道他没有说出来的话,杨光无奈,骂了句:“蠢东西!” “我不是。” 双手勾着杨光的脖子,在看到他眼里的宠溺时,杨希言也跟着柔和了眉眼,凑上来舔了舔杨光的唇。 “一会又要难受了。”对于他这种连接吻都算不上的碰触,杨光并没有拒绝。 其实很多事情只要换一个思路,就不会有那么多小纠结了。 以前他习惯了以长辈的身份来对待杨希言,这种根深蒂固的思考方式想要改变总是很难,但是其实又有什么好改变的必要呢? 杨希言吻的人不是他的长辈,杨光在说出那番话的时候,用的也不是长辈的身份,这两者之间并不冲突。 平衡需要自己去找,杨光只知道自己不能再把杨希言只当成一个孩子,他有欲望,会难过,即使他话不多,表情也不多,但是杨光亲眼见证的事情,总不会再欺骗自己。 “没关系。”又是没关系! “我有关系!”在杨希言惊讶的视线中,杨光伸手按住他的后脑勺,舌尖轻易的叩开了他的牙关,一路长驱直入,带着一贯的强势。 不适应的地方慢慢调整好了,别别扭扭的感觉,总不符合他的性子。 “这才叫吻!”放开气息不太平稳的少年,杨光闭上眼睛压下那被挑起的感觉,笑睨了一眼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杨希言一眼,“以后别这么挑我,再等等,好吗?” “嗯。”点点头,杨希言窝进他的怀里,他看着杨光,眼也不眨。 他等,他信,所以这种连梦境里都不会出现的场景才变成了真实。 二叔,你是不是再也不会推开我了? 想问出这句话,却也知道这种等同于不信任的询问会让杨光生气,所以杨希言有些犹豫。 “怎么了?” 一低头,看到他脸上的迟疑,杨光说:“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说,不管是哪种身份,我都希望你对我坦诚一点。”顿了顿,他补充道:“我说过你有什么不懂的疑惑,可以直接问我,今天的事情我不想再来第二次了。”想起杨希言因为司徒磊的挑拨而露出的那种心如死灰的模样,杨光就难免的有些不悦。 “好!”握住他的手,杨希言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再一次保证道:“我只信你。”尤嫌保证不够似的,他又小声加了一句:“二叔,你别生气。”我会改。 杨光听不得他这种可怜兮兮的语气,但偏偏,他还就吃这一套,“我没生气。”气息平和下来,他摸了摸杨希言的头,就算这个孩子已经不再只是孩子了,然而习惯性的举动可不是那么容易就改得掉的,也还好杨希言并不介意。 杨光说:“不管听到别人说了什么,都不要轻易的相信,眼睛看到的和耳朵听到的都是会骗人的……”这个世界上能信的事情本来就不多,连杨光自己也不敢拍着胸口保证自己以后对待杨希言不会有一句的谎言。以后的事情太难说,做不到的承诺也没有随便说出口的必要。 不过有些保证,杨光还是给得了的。 杨光说:“以后只要你不故意惹我生气,做一些我不允许的和伤害自己的事情的话,我不会生你的气。”包括那些不信任。 闻言,怀里的少年又笑弯了眸子。 这么多年里杨光对他真正生气的事情只有那么一件,因为这件事,杨光打过他一耳光,又因为这一耳光,他才没有差一点破了这个男人的忍耐极限。 想到司徒磊曾经跟自己透露过的事情,杨希言眉眼间都带上了浅淡的笑意。 杨光不知道,司徒磊在杨希言面前把他卖了个彻底,从他跟杨光的相识开始,到杨希言离开之后的他知道的杨光的点点滴滴,他是一点没漏的都告诉了杨希言。 知道的越多,越了解这个人,自然也就明白他听过第二次的这种保证不过是因为杨光想让他少一点顾忌,活的任性一点。 司徒磊说过,杨光不会爱人,只会宠人,你在他心目中占的份量越大,他对你的容忍度就会越高。 “你在笑什么?” 总觉得杨希言的笑容里有着什么更深一层的含义,杨光眯了眯眼睛,问:“有那么开心吗?” “嗯。”从未有过的开心。 “二叔……”埋首在那宽阔的胸膛,杨希言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你不会再推开我了,是吗?”他只是想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嗯。”懒懒的应着,杨光说:“你介意的话,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反正都要一起适应。 名字? 怀里的少年微微一愣,而后便是急急的摇头。 杨光好奇,“为什么?” “不敢。” 杨光失笑,“这有什么关系。” 怀里的少年却仍是摇头,一遍又一遍的唤着:“二叔!” 一个称呼,一种身份,顶起他的一片天,代表了一个宁静而坚固的堡垒。 天不塌,城不毁,二叔还在,一切就是美好的。 “你啊!”杨光无奈,却没有勉强,杨希言都不在意的事情,他也就没什么在意的必要了。 拍了拍怀里人的背,他说:“睡吧,我在!” “好!” 一夜安眠。 要不是荀成的提醒,杨光差一点就要把去赴洪云鹏那场约的事给忘了。 再来‘五味居’却跟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当洪三爷身边的管事过来迎人,看到那浩浩荡荡停在外面的车辆时,也惊不住一愣。 杨光没什么表情的睨了他一眼,点了几个身手不错的连同赵东和杨希言一起进了‘五味居’。 边走杨光边叮嘱身边的少年:“进去之后千万别乱来,我没说话你就不能动,知道吗?”他本不想带着杨希言来的,但是事情是因他而起,不把人带来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嗯。”听话的点点头,杨希言亦步亦趋。 “三爷,人来了。” 管事的一声通报,正坐在亭子里谈话的洪云鹏和洪三爷都抬起头来,一见杨光的阵仗,洪三爷的脸色就有些不太好。 把手上的茶杯放在桌子上,声音有点响,老头眯着眼睛瞅着杨光一群人走近,连讽带嘲道:“焰老大好大的架子,来我这小小的茶馆还带这么多人,这是来喝茶的还是来砸场子的?” 洪云鹏仍是挂着一脸和气的笑,朝杨光打着招呼,“我还怕焰老大今天不来了呢!” “为什么不来?”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后跟着的那几个人,杨光噙着笑坐了下来,赵东和杨希言一左一右的站到了他身后,其他人则站在了亭子外面。 洪三爷正在听管事的汇报,老头一张脸阴沉的都快能拧出水了,对上杨光的视线,老头冷冷的扯了扯唇角,“行啊!有本事了!” 手一摆,他吩咐一旁的管事,“上茶!” 管事毕恭毕敬的端过来一盏茶放在杨光的面前。 杨光看了看,没说话,好笑的瞥了洪三爷一眼后,他突然伸手连着茶杯一起推落到地上。 一声脆响清晰可闻。 “混账!”眼睁睁的看着那上好的白瓷盏摔了个粉碎,洪三爷一拍桌子就要发作,却对上杨光一双似笑非笑又带了几分冷意的眼睛。 杨光说:“我说过的,三爷的茶有些苦,我不喜欢。” 他语气淡淡的,像是丝毫不把洪三爷的怒意放在眼里,洪云鹏在一旁看着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一时之间小亭里静的就只听见洪三爷‘呼呼’的喘气声。 如果可以,杨光也不想做的太绝,只可惜洪云鹏非死不可! 所以这一趟根本谈不上兴师问罪,本来是打算在老头面前一团和气的虚应过去就算了,却没想到老头是铁了心要护着洪云鹏到底。 良久之后,洪云爷有些颓然的坐下,他抬了抬下巴,管事的立刻招呼人过来收拾,收拾完之后,便跟从前一样端了杯白开水放在杨光的面前。 “你也别怨我。”老头再开口就少了些底气,“洪门总不能毁在我手上,云鹏的事你要怎么算,只管找我。” 他话里的意思,引得杨光多看了他一眼,杨光笑道:“不亏是三爷。” 所以说老头眼利,一把年纪了脑子却比谁都清明。 杨希言受伤的事,洪云鹏只当递了请柬赔个礼道个谦再请洪三爷说上几句好话就没事了,却没想过杨光为了那个孩子把s市都要清干净了,又怎么可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放过他。 一个已经没落的洪门赔给他都不见的能把这件事压下,老头也不过就是期望着杨光念在以前的交情上,饶了洪云鹏一条命。 按说有着这个想法,洪三爷对杨光应该亲近一些才是,只可惜,老头做不来对一个小辈低头的事。憋着一肚子的火在看到杨光时,就有些按捺不住了,因此才会有之前的那一幕。 “话也别捡好听的说。”老头一声冷哼,撇撇嘴道:“我还不知道你小子的?今天把你叫来,还是想把这事明着解决,云鹏是鲁莽了一些,但是好歹也没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杨光老头看着杨光身后站着的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说:“跟你小子倒挺像的!” “是吗?”看了杨希言一眼,杨光弯了弯唇角,“都说跟我不像,长得不像,性子又静。” “骨子里的狠劲可是一样的。” 杨光笑了笑,目光一转,却是落到一旁一直没搭话的洪云鹏身上,他意有所指道:“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孩子,洪少爷不亏是得了二爷真传的人。” 杨希言跟洪云鹏交火的情景,后来杨光也询问过荀成,杨希言带去的人不多,回来的也没几个,但是洪门当时死伤的人数可是翻了好几倍。 洪云鹏要不是能躲,现在也不可能还安稳的站在这。 自然听得出他话里的嘲讽,洪三爷的表情又是一僵,也不好再对杨光发怒,他知道如果真把杨光惹急了,今天这事就真连最后一丝余地也没有了,只能硬憋着一口气,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杨光看着同样笑的有些勉强的洪云鹏,问道:“洪少爷今天请我来,不会只是喝茶来的吧?” 肯来,老头就觉着洪云鹏应该还是保得下的,神色缓和了一些,又开始打亲情牌了—— 65.与洪门决裂 雪白的瓷碗盛着清绿的茶水,淡淡的香气扑鼻,其他人一直看着杨光,杨光则一直看着茶碗里那浮动着的碧绿叶片。 “希言。”杨光忽然开口,唤着身边的少年,“去外面的车上等我。” 一句话,像是一个征兆,被摆在一旁当摆设的人瞬间眼神都锐利起来。 洪云鹏看着洪三爷,洪三爷冷着一张脸。 杨希言没点头,也没动。 “快去,听话。”声音低沉了一些,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杨光又说了一遍,“去车里等着我。” 黑黑的眸子与杨光对视着,杨希言咬住自己的唇,他抬手轻轻的握了一下杨光温暖的手掌,才转身往外走。 一直到他的身影完全的消失看不见了,杨光才收回视线。 他勾着唇角看着洪三爷,笑容里多了一些讥讽。“三爷,您老糊涂了!” 他突然伸手把面前的茶杯推落到地上,一声脆响清晰可闻。 眼睁睁的看着那上好的白瓷盏摔了个粉碎,洪三爷一拍桌子就要发作,却对上杨光一双似笑非笑又带了几分冷意的眼睛。 杨光说:“我说过的,三爷的茶有些苦,我不喜欢。” 他语气淡淡的,再没有了之前的恭敬,那双眸子更是税利如同刀刃一般。 老头要听真话,杨光就说真话,向来真话没有假话好听,因为真话伤感情。 “三爷,有些事我不想跟你算,焰小子念您的好,也记您的情,但是您别忘了,焰帮是焰帮,洪门是洪门,我不是干爹,真当两家是一家。” 洪三爷的脸唰一下就白了,之前那些盛气凌人的架势全部消失,连那根一直强撑着不弯的脊背也佝偻了起来,老头像是一直子老了好几岁,神色中满是疲惫。 “你都知道了?” “猜到了。” 老头摇头转叹,“报应啊!” 洪三爷当初为什么处处对杨光手下留情,洪二爷又为什么会对他这种坦护一忍再忍,为什么身体一向硬朗的祁爷会病重至死,为什么祁爷总是说洪三爷这里的茶比别的地方都好喝,为什么曾经在洪三爷身边跟了那么久的管事换了人…… 那么多的为什么,不是没有人知道原因的,只是知道原因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 老一辈的恩怨随着洪二爷的死算是终结了,但是年轻一辈却到底还是没有逃脱。 命运是一个圈,不管是洪云鹏也好,洪三爷也好,或者是杨光,谁都绕不出这个圈。 洪三爷不再说话,愣愣的看着那被杨光摔碎的茶杯,像是想事情出了神。 洪云鹏有些迷茫,他并不知道两家之间的那些恩怨,不过看洪三爷这幅神态,也知道老头帮不了他什么了。 “焰老大。”咬了咬牙,洪云鹏蓦然伸手掏出口袋里的枪。 因为他的这个动作,赵东他们都警戒起来,黑黝黝的枪口全部瞄准了他身上的致命部位。 洪云鹏把枪转了个方向,枪口的方向对准自己,慢慢的递到杨光的面前。 洪云鹏说:“当时打伤言少的人已经被三爷处决了,您手下的人也见到了,下命令的人是我,虽不是故意为之,但是言少受伤却是事实。也别因为我的事坏了您跟三爷之间的交情,您要是气不过,您就照着言少身上的伤口补上几枪就是,这样的事小弟跟您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要不说洪云鹏脑子转的快呢,黑道之前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反正杨希言又没死,同样的位置挨上几枪他也一样死不了。 “不知道洪少爷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把玩着那支枪,杨光唇角轻弯着,明明该是和善的,却偏偏带着几分噬人的冷意,那双眸子像是结了冰一般,下面隐藏了太多不为人知的情绪。“永远不要让你的敌人有机会拿枪指着你。” “还……真没听过……”洪云鹏的笑容有点勉强,他现在才知道他干了一件多蠢的事,枪在别人手上,往哪打,不是他说了算的。 眼见杨光把枪上了膛,黑洞洞的枪口像是在挑战洪云鹏的忍耐极限似的,瞄准的地方不停的变换着,洪云鹏的额上开始冒着冷汗,他身后伫立着的保镖同样的个个都是满脸的紧张神色。 杨光有些好笑,“洪少爷怕什么?不是你说的让我在同样的地方补上几枪吗?” 洪云鹏汗如雨下,“焰,焰老大,您手别抖……”瞄准哪开枪就是了,晃来晃去的,心跳都要吓停了。 杨光耸耸肩,说:“我只是不知道该从哪一个地方下手。”他噙着笑,问洪云鹏:“洪少爷知道我家孩子都伤在什么地方吧?要不,你给我一点建议?” 洪云鹏牙都要咬碎了,把衣服一掀,朝腰上一指,“冲这来吧!” 洪云鹏的胆子从来都不小,杨光也不曾小看过他,连这样的情况下,他都没有开口求饶,也没有再唤洪三爷帮着他求情,就可以看出这人对自己有多狠了。 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枪声还是没有响起来,当斜里伸出一只手按住那把枪的时候,杨光并不意外。 他放下枪,看了一眼老态龙钟的洪三爷,问道:“三爷睡醒了?” 洪云爷有些颓然的坐着,他抬了抬下巴,管事的立刻招呼人过来收拾之前被杨光摔碎的杯子,收拾完之后,便跟从前一样端了杯白开水放在杨光的面前。 “你也别怨我。”老头再开口就少了些底气,“以前老二管事,很多事情由不得我。” “我知道。”杨光撇撇嘴,他并没有跟老头算旧账的意思,自家干爹都不计较,他就更懒得去计较。 杨光说:“你们老一辈的事都过去了,我懒得管,我们年轻人的事,也希望三爷别插手。” 老头直摇头,“洪门总不能毁在我手上,云鹏的事你要怎么算,只管找我。” 杨光的神色一冷,“三爷您护得了他一时,护不了他一辈子。” “在我眼皮底下,我只能护着。”老头铁了心要管。 “那不在您眼皮底下呢?” 老头木着一张脸,没说话。 杨光叹了一口气。 说实话老头都求到这个份上了,杨光还是有些心软的,但是自己的命跟洪云鹏的命比起来,是个人都该知道当然是自己的命重要。 “三爷,您要不要跟我赌一把?” “赌什么?” 杨光抽出弹夹开始拆卸里面的子弹。 “四枪。”弹夹里留下四颗之弹,杨光抬起头看了洪云鹏一眼,在他有些紧张的神色里,又拿了一颗子弹放了进去。 杨光说:“同样的位置补上,最后一枪我蒙着眼睛打,打到哪算哪,如何?”如果自己的枪法真退步到最后一枪没杀了他,就算他命大吧! 洪三爷一脸的迟疑。 “不行!”没想到自己的性命成了两个人打赌的内容,洪云鹏脸色难看的喊出这句话。以前他邀请杨光去过靶场,杨光的枪法如何,他也算是心知肚明。 洪云鹏说:“焰老大,这事应该咱们两个人自己算吧,三爷跟您交情好是好,但是拿我的性命当筹码,是不是有点太不地道了?” 就算杨光不按规矩来,开枪的地方有了偏差要了他的命,那么私人恩怨就等于上升到帮派纷争的地步,洪三爷再想置身事外就不可能了。 但是如果真答应杨光所谓的赌一把,既然是赌,就有赢有输,万一输了,他岂不是白死了? 洪云鹏话里的怀疑谁都听得出来,杨光朝洪三爷耸耸肩,一幅我爱莫能助的表情。 杨光说:“那就按洪少爷的要求来吧!” “焰小子!”再一次按住那把枪,洪三爷闭了闭眼,说:“你饶了云鹏,我把西南那个仓库给你!” “三爷!”洪云鹏一脸的错愕,还要再说什么,却被洪三爷瞪了一眼。 老头问他:“你是要钱还是要命?” “可……”那里面是洪门所有的经济命脉,洪云鹏说什么都不想轻易的松口,他看了杨光一眼,眼里多了一丝狠戾。 不能平和的解决,还不如干脆破釜沉舟! “蠢货!”又一套白瓷茶盏被摔的粉碎,洪三爷苍老的面容上带上了一点嗜血的狠意,“他把焰帮一半的火力都拉过来了,你拿什么跟他斗!看在老二的面子上我再保你最后一会,你要敢毁了洪门别怪我不留情分!”只要他还活着,他就不会让洪云鹏拉着整个洪门去鸡蛋碰石头。 不再理会一脸怔愣的洪云鹏,洪三爷转过头看着杨光时,眼里多了一些悲哀。 他问杨光:“你知道那个仓库里有什么吧?” 杨光的眼神闪了闪,这个时候也不想再瞒他,“知道一点。” 老头说:“我把那个仓库给你,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杨光有些意外,“三爷这是何必?”很明显的洪云鹏并不领情不是吗? 洪三爷说:“我得保着洪门。”他老了,洪门里有能力的年轻后辈也就洪云鹏还担得住大任。 “三爷很看好洪少爷。”杨光笑笑,话里有话,“您当年也说过,二爷的几个儿子里洪少爷最像他,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也觉得洪少爷不愧是得了二爷真传的。” 杨光问:“我肯饶他,您觉得他肯不肯饶了我?” “云鹏!” “算了三爷,我不信他!”发誓赌咒在杨光看来就是一句笑话,他拍了拍洪三爷的肩,说:“那仓库里的东西给我我也就只能交给条子邀邀功了,三爷还是自己留着吧,存点养老钱,也免得以后喝不上好茶。” 拆卸下来的子弹一粒一粒的整整齐齐的摆在洪三爷面前的桌子上,那把枪被扔了回去,杨光站起身,朝洪三爷弯了弯腰,“三爷也别怕以后没人送终,干爹说过您人不错,这么多年,焰小子始终记着您的好。” 杨光转身离开,也没人敢阻拦,留在亭子里的人神情各异,洪三爷一直坐着,目光有些痴呆,他哆嗦着唇,似乎在说什么,却没有人听得清楚—— 66.跟泰森摊牌 “二叔。” 杨光说让杨希言在车里等着,杨希言便当真乖乖的在车里等着,看到杨光出来,他推开车门走了过去,在杨光的身旁站定,有些紧张的视线上下打量着杨光。 杨光朝他笑了笑,说:“我没事。” 杨希言伸出手……他的手有些冰凉,掌心也是湿漉漉的,杨光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那只手握上来的举动。 杨光问:“是生气还是害怕?” 杨希言说:“害怕。” 杨光挑了挑眉,“这么不相信我?” 杨希言摇了摇头。 “好了,没事了。” 杨希言在场,杨光就多了一分顾忌,虽然知道肯定打不起来的,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绝对的事情,他也担心洪云鹏会狗急跳墙。 反正已经露过面了,自己的弱点当然应该藏起来。 拍了拍杨希言的背,杨光回过头看着这间他熟悉的茶馆,这么多年里他来这个地方的次数也不少了,可惜以后估计都不能来了。 “赵东!” “老大。”看着杨光和杨希言之间气氛和睦,赵东也跟着一脸的高兴模样,他亲眼瞧着杨希言因为杨光的失踪而变得憔悴不堪,也还好回来之后杨光便对杨希言的态度改变了,要不然赵东肯定要效仿古臣来个忠谏什么的。 杨光吩咐他:“派人盯住洪云鹏。” 他跟洪云鹏之间的事也算是明着来了,他要杀,洪三爷要护,杨光不可能直接冲上门去跟对方交火,只要洪云鹏离了洪三爷的庇护,总能找到机会下手的。 “放心吧老大,我知道该怎么做。” 现在的赵东早已独当一面,杨光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转身上车,杨希言跟着坐到了他的旁边。 杨光说:“去暗夜。” 杨光回来之后还没有去过泰森那里,他失踪的事闹的沸沸洋洋的,连带着泰森也担心了许久,一直在忙杨光也没有时间过去看看,既然出门了,就顺道吧。 暗夜永远不变是那幅热闹喧嚣的场景。 泰森闻讯过来看到的就是杨光一个人在吧台前坐着。 大掌重重的拍到杨光的肩上,泰森问:“没事吧?” 杨光回来之后也就跟他通过一次电话,相信他没事但是真亲眼见到了泰森才放下心来,问杨光:“怎么好好的突然就失踪了那么久?谁干的?” “认识的人。”动了动被他狠拍了一掌的肩,杨光斜了他一眼,“嫂子还没把你这毛病给改过来?”一般的普通人哪禁得起这个手劲? 不过杨光也知道这是因为泰森担心他。 “嫂子还好吧?”算了算时间,杨光问:“月底就是预产期了吧?都安排好了吗?” “嗯,能吃能睡的,胖了不少。” “生孩子嘛,正常。” 似乎自己身边的人都安定下来了,杨光看着舞池里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有些感慨的叹息一声。 “叹什么气?” “老了。” 泰森撇撇嘴,“真难得能从你嘴里听到这种话。” “怎么?”杨光有些好笑的睨了他一眼,“我说不得这种话?希言都长那么大了,我能不老吗?” “比我小的人没资格在我面前喊老。” 懒得再跟他争论这种没营养的问题,泰森朝他身边看了看,问:“希言呢?” 杨光说:“上台了。” 泰森朝地下室入口的方向瞄了一眼,问杨光:“你怎么不下去?” 杨光耸耸肩,“我去会影响他发挥的。” 显然泰森很理解这句话,拍了拍他的背,说:“这段时间别再出去乱跑了,等你嫂子生了,记得来家里喝酒。” “放心吧,我记着呢!”杨光笑道:“我可给未来的干儿子干女儿准备了一个大红包。” 泰森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看到他眼里的迟疑,就知道这人有话想问又有顾忌,杨光说:“认识这么多年了,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说吧。” 泰森就当真问了出来了。 “你呢?” “嗯?” “还不打算定下来?” 杨光端着酒杯的手一顿,然后朝泰森挑了挑眉,“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不高兴说,就当我没问吧。” 泰森跟杨光认识也有十几年了,他一向很少打听和关注杨光的私事,只是听着刚才杨光的感慨,才会有此一问。 “不是不高兴。”眉目半敛着,杨光看着杯子里的酒液,说:“我是怕我说出来,你会不高兴。” 凭他跟泰森的交情,他还真不想瞒着这个大块头什么。 “我会有什么不高兴的?”泰森说:“你又不喜欢女人,总不会看上我老婆,其他的……” “其他的怎么了?”见他表情微变,杨光笑了起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毫不意外就见杨希言正在往这里走。 “二叔。”走到杨光身边,杨希言朝泰森点了点头,打着招呼,“老师。” 杨光伸手摸了摸他下巴上的青痕,问:“输了?” “没有。” “你们……”视线在两个人身边转来转去,泰森皱了皱眉,看向杨光的神色里多了几分严肃,“你要说的是这个吗?” “嗯。” 泰森手一伸,还没挨近杨光,杨希言就已经挡在了杨光的面前。 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泰森脸上的责备他看的分明。唇角紧抿着,杨希言戒备起来。 “杨光,这事不能开玩笑。”隔着杨希言,泰森瞪着杨光。 关系到杨希言的事,泰森这种反应已经够冷静了。 杨光瞥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跟你开过玩笑?” “你……”从他冷静的神色里,泰森找不到一丝戏弄的意思,他问杨光:“你是认真的?” 杨光撇撇嘴,“就看你是想听我说出来,还是等以后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了。” 杨光不是那种敢做不敢当的人,他既然都亲口承认了,自然也做好了将来有一天会公布于众的准备。 纸包不住火,要相信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我很难接受。”看看他,又看看杨希言,泰森说:“你们走吧,以后……” “别来暗夜了?” “我没这么说。”泰森的脸色有点难看,“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你嫂子,她肯定接受不了,在她面前注意点就行了。” 杨光有些惊讶,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什么都没说,带着杨希言离开了暗夜。 对正常人来说,这种事情没有谁能够轻易的接受得了,说实话杨光都做好了被泰森扫地出门的准备了,却没想到那个大块头只是告诉他自己很难接受,其他的一切都没改变—— 我不赞成你的做法,但是我尊重你的选择。 “为什么突然告诉老师?”看到杨光脸上的笑容,杨希言有些疑惑的歪了歪头,“会被骂的。” “不会的。”多年相交,杨光知道自己的朋友都是什么样的人,杨光说:“他需要时间来接受。” 会选择告诉泰森,也是因为知道他对杨希言的重视,如果以后仍是什么都没改变,这个孩子还是随着自己……那泰森也该有点心理准备,最起码也要明白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二叔?”不明白杨光突然暗沉下的眼眸是因为什么,杨希言一直看着他。 杨光开口,却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今天是五月十七号吧?” “嗯。”这个日期怎么了? 杨光笑笑,若无其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还有五个月零七天。 “老大,洪云鹏这几天都没怎么外出,就今天出去了一趟,他太警惕,兄弟们也没敢跟的太近,只知道他好像是约了什么人见面,对方是男是女也没看清楚。” 汇报着派人盯梢的结果,赵东有些忐忑的看了一眼杨光,深怕他对这样的汇报结果不满意,赵东说:“我又加派了几个人过去,需要的话我可以让人把今天餐厅里的那些人的身份都查清楚……” “不用了。” “老大?” 杨光摆了摆手,“直接去安排吧,查清楚他的作息时间和经常出入的地点,除了洪门外,任何场合都可以,别跟洪三爷的人交上火。” “老大的意思,是强杀?” 杨光冷冷的扯了扯唇角,“再不强杀他,就该有人接下狙杀我的任务了,我先死还是他先死,就看谁先下手了。” “我明白了。”一抹脸,赵东一句废话也不再多说,赶紧的把其他的事情都汇报完,便立刻从杨光的书房里退了出来。 一出来,赵东就打电话给荀成,“成哥,把老莫手下的人给我调一队过来守着泌园,老大有任务给我,我这几天不能一直守在这了,那孙子估计要请杀手,我们得防着点。” 边说边往外走,楼梯口碰到杨希言时,赵东赶紧捂了话筒,朝杨希言道:“言少,这几天场子里没事的话您也别特意过去看了,出门人手也多带一点。” 点点头,看着他急急忙忙的往外走,杨希言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带上了一点戾气。 二叔有危险! “希言?” 洗澡出来,房间里就多了一个人,霸着杨光的半张床,杨希言正靠在床头翻着手里的相册。 邵峰照的那么多的照片,都尽数被杨光放进了这本相册里,再看着曾经的自己,杨希言的心境却已经不一样了。 “嗯。”应了一声,杨希言的视线从相册中抽离出来,目光顺着杨光赤裸着还残留了一些水迹的上身游离着,划过他的下颌,鼻梁,直到与那双深邃的眸子对视上。 抿了抿唇角,杨希言问:“可以吗?” 上一次他要进来,杨光不高兴,杨光并不排斥跟他之间的那些亲昵举动,却也仅止于某个步骤。 他知道杨光始终在迟疑,迟疑的原因是什么,杨希言没有问过,因为杨光说过他会适应。 “我说不可以,你会怎么办?” “离开。”作势要掀被子起身,杨希言的神色很是平静。 “算了。”没有错过他眼中的那丝黯然,杨光摇头笑了笑,擦干自己的头发,掀开被子坐到了杨希言的身边。 杨希言一直在看他,他似乎在寻找着,想要从杨光的表情里看出一些勉强或者不高兴的情绪来。 “我没有不开心。”这个孩子总是太过在意他的态度,对此杨光也很无奈。 他知道杨希言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从下午赵东加强了泌园的守卫开始,杨希言的神情中就带上了几分戒备,杨光走到哪他跟到哪,寸步不离。 杨光问:“担心我?” “嗯。”杨希言点点头,问:“洪门要动手了吗?” “对,别担心。” 那天的会面结果如何杨希言没有过问过,他相信有必要的事情杨光自己会告诉他,所以他很少主动询问什么。 杨希言说:“我可以潜入进去,我记得洪门的地型。” “不用。”拍了拍他的背,杨光说:“我答应洪三爷不跟他正面起冲突,他不可能天天呆在洪门里不出来,赵东会找机会收拾他的。” 杨希言不说话了,杨光有安排的事情他不需要再自作主张的做些别的,凑过去吻了吻杨光的唇角,他把注意力又放到了手里的相册上。 相册里除了杨希言的照片外,还有杨光的一张半身照,那还是当初祁爷宣布完他是下一任帮主之后,硬逼着荀成给他照的。 焰帮手下还有那么多小弟,杨光总不可能一个一个都见到,当小弟的总不能不知道自家老大是谁,这张照片就是派上这种用途的。 见杨希言眼也不眨的一直看着那张照片,杨光挑了挑眉,“这有什么好看的。” 杨希言说:“二叔很好看。” 杨光的五官生的不错,眉目轮廓较深,线条硬朗,而照片里的男人相比起现在少了几分沉稳,面目间带着那种属于年轻人的随心所欲,他看着镜头的目光似乎有些不满意,因而带上了一点怒意,锐利的视线似乎能穿透镜头,让人只是看着就知道这个人不好惹。 “哪有说男人好看的?”对于他所用的形容词,杨光有些微的不悦,“你应该说我长的帅或者酷,或者……” “嗯?”一直等不到他的下文,杨希言侧过头看着他。 杨光撇了撇嘴,夺过他手上的相册扔到一边,“睡觉!” 他又不靠脸吃饭,大可不必浪费时间跟杨希言讨论这种在他看来有些无聊的话题。 在他看来,容貌是爹妈给的,也就只有赏心悦目一途可用了—— 67.杨光的谎言 少年柔韧的身体偎了过来,杨光伸手揽住,床头的台灯被关掉,一室的安静之中旁边人的呼吸清晰可闻。 好像……忽然就有了那么一点不自在的感觉…… 之前的几天里,杨希言睡不好,杨光总是在他房间里等他睡沉了之后才离开,两人自然少不了这种身体接触,但是杨光一心克制,杨希言也没有过份的撩拨,所有至今还没有发生过什么不好控制的局面。 然而身体接触,肯定就少不了会擦枪走火的情况,尤其是其中还有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有人的呼吸开始乱了节奏。 “二叔……” 小声的唤了一句,杨希言把额头抵在杨光颈间的皮肤上轻轻的磨蹭了起来,杨光没答话,也还好他现在的睡姿杨希言察觉不到他起的身体变化。 “二叔……”无力的呢喃着,杨希言有些难受的动了动身体。 身旁的人还是没有反应,杨希言怔了怔,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慢慢松开了紧抓着杨光的手,他把身体往外挪动了一些,拉开了与杨光之间的距离,背对着杨光睡在床边上,身体蜷缩成一团。 忍一忍,就过去了。 唉…… 一声叹息,少年的身后贴上了一个温暖的胸膛。 杨光就是见不得这个孩子这么委屈自己。 “二叔……” 握紧杨光的胳膊,任那只手掌像带着一团火焰一般抚上了自己身下那处让人难受的源头,杨希言的身体绷的紧紧的。 “嗯。”应着,杨光一手揽着他,一手轻柔的触摸着,偏头亲了亲他的颈侧,杨光说:“放松一点。”这孩子太僵硬了。 “好……”杨希言的呼吸不稳,搭在杨光臂膀上的手握紧又放松,随着杨光的套。弄而眸光有些迷离。 “二叔……二叔……”一声声的低唤,像夜晚奏鸣的提琴曲,勾住人心里的那根弦拨动着,让人浮想联翩。 猛然侧过头来吻住杨光,杨希言的身体微微弹起又落下。 “好了,睡吧,别闹了。”抽出纸巾擦拭掉手上的液体,杨光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平稳。 杨希言翻身抱住他,一双眼睛在黑暗里熠熠生辉,“二叔,我也帮你。” “不用。”拍开他的手,杨光语气无波,“我没事,睡吧。” 屋里便开始平静下来。 “二叔。”许久之后,在杨光以为杨希言已经睡着的时候,耳边却传来杨希言很轻很轻的声音,“我不可以吗?” 都到这一步,这个男人究竟在犹豫什么? 杨光没说话,半掩着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痛楚。 杨希言等着,一直等着…… “希言。” 温暖的手指顺着一点一点的抚上身边少年的眉脸,杨光有些庆幸黑暗中看不到彼此的表情。 杨光问:“你那个时候一直梦到我死了,是什么感觉?” 杨希言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希言?” “我不知道。”杨希言的声音都在颤抖。 “好,好,不说了,我就只是随口问问。” 杨希言的脸上多了一丝受伤的神色。 杨光的随口问问,问的却是他最不愿意被提及的梦境。 这个男人宁愿拿这种话题打断旖旎的气氛也不愿意触碰他吗? “二叔。”手指突然被握住,杨光听到杨希言有些轻缓的声音,“不是我,也可以的。” 他的语调放的有些慢,似乎这些话说出来有些困难。 杨希言说:“我不生气,不是我,也没关系……” “希言。”终于反应过来他要说什么,杨光把人抱紧,“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个孩子居然准备说出同意他去找别人的话? 打开灯,毫不意外杨希言的脸色有些苍白,杨光凑过去温柔的一遍又一遍的亲吻着那失了血色的唇,“别说这种话,我找别人你不难过吗?” “难过的。”诚实的点点头,杨希言看着他眼里的疼惜,神色平静了一些。 他说:“二叔一直忍着,很难受,以前不是这样的……”他知道这个男人在这种事情上从来不会委屈自己,但是这段时间的推拒,杨光在拒绝着他的同时,却也没有再另外找过别人。 知道忍耐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所以杨希言只能那么说。 他看着杨光,眼里泄出一点小小的委屈,“我不好吗?长得不好看,是吗?” “谁说的?”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有本事能把自己逗笑,杨光眼里多了几分无奈,“不是你不好,问题出在我身上。” 他半敛着眉眼,似乎在思索着该怎么开口,杨希言也不催他,他只是看着杨光,一直看着…… “二叔,你在担心吗?”突然发现杨光神情中的那种犹豫自己见过。 在这个男人要教他枪法的时候,和带他第一次去暗夜把那杯酒端给自己的时候,这种犹豫不决的表情,杨希言见过。 怕他后悔,怕自己做错……这似乎一直以来这都是杨光在帮杨希言做决定的时候为难的理由。 “我不会后悔。”找到问题所在,杨希言眉目间都柔和起来,他揽住杨光的颈项,紧紧的,“二叔,别再推开我了,你答应了的。” 杨光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挣扎,而后,便是放弃,“好!” 其实杨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犹豫什么,似乎一遇到跟杨希言有关的事情他就会变得瞻前顾后。 事到如今他能改变什么? 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邵峰他们帮他看清楚了这个事实,再那犹豫就真显的有点多余了。 眼神慢慢恢复了清明,脑子似乎也一下子清楚起来,杨光突然明白他剩下的时间不该还是纠结在拒绝杨希言这件事上,他在这件事情上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了。 “希言。” 握住那只往下探的手,杨光微侧着头与杨希言对视着,深邃的眸子有些迫人,他问:“你知道后果吗?” “嗯。”点点头,杨希言挣脱开他的束缚,有些纤细的手掌一直往下,柔韧的身体又再次紧贴了上来,密不可分。 应该如何去取悦对方,杨希言一点经验都没有,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做,身边的男人是最好的老师。 学着杨光之前的举动,杨希言伸手握住那处热源,手上缓缓的套。弄着的同时,他含着杨光的薄唇厮磨着,动作并不急切,也不带一分的羞涩。 这个男人是他拼了命追赶着想要靠近的存在,在他的面前,杨希言不需要感觉到不好意思。 “希言!” 随着他的套。弄,杨光的呼吸慢慢的沉重起来,一手扶着那纤细的腰身,一手抵在杨希言的脑后,他引导着,交换着彼此的气息。 杨希言被他吻的手软脚软,唯有一双眸子像是盛载了太多言语一样,氤氲着一层水气,色泽浅淡的唇因为亲吻而变得艳红,看的杨光呼吸一窒。 杨光似乎从来没有想过,杨希言也会有诱人的一面,杨希言的身体杨光不是没见过,但是没有哪一次会是这种感觉……当少年平静的褪去身上的衣物,白皙的身体尽数显露,他看着杨光,眉眼间带着一点笑意的时候,杨光知道自己的自制力遭遇了极大的挑战。 黑色的眸子里酝酿着风暴,被杨光按在身下时,杨希言没有一点惧怕。 他勾着杨光的脖子,身体舒展着,早已失去了反抗的力道。 “杨希言!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枕在他肩上的男人在最后关头忽然开口,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一样,杨光伏着的身体都僵硬起来。 “二叔?” 杨希言偏头,有些疑惑的看向他,正对上杨光抬起头来露出的幽暗的眸子。 杨光说:“让我看到你的反抗。”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杨光不会还奢望什么都不会发生,但是,即使在这最后的时刻里,他也想给那个孩子一个救赎。 “反抗我!” 不管是肢体上的,还是言语上的,如果哪一天你后悔,如果哪一天你被指责……所有的罪我一个人背,地狱我一个人下! “不!”怔愣了很久,杨希言才明白他的意思,他睁大眼睛满目的不敢置信。 所以他也干了一件让杨光不敢置信的事。 他确实反抗了,身体猛然的紧绷起来把杨光给掀翻了过去,扶着那高昂的欲。望就要往下坐。 “杨希言,你敢!” 被他一连串的动作给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杨光用力的握住他的一只胳膊,眼神锐利。 “你敢!” 如果真让他这么坐下去,别说他会伤到什么地步,只怕自己那玩意也保不住了…… 被他冷厉的视线盯着,杨希言僵住,半晌后在杨光悠悠的叹息里,才放松下来。 安抚的摸了摸他光滑的脊背,杨光说:“别急,我们慢慢来。” 杨希言总算是松开了手。 纤细的身影往后倒入杨光的怀里,身体相贴着没有一丝的空隙,他凑过去亲吻着男人的唇,安抚的,歉意的。 他抱紧杨光的颈项,柔柔的轻唤,他说:“二叔,我不害怕……”除了杨光以外,他不怕任何人,指责也好,怒骂也好,也只有从杨光嘴里说出来才会让他恐慌。 他握紧那温暖的大掌,十指交错。 杨光说:“放松。” 那孩子便真的努力的深呼吸,控制着因为疼痛而不自觉紧绷起的身体。 疼痛伴随着欢愉,像是打破了什么一样,一直挣扎着纠缠了许久的两个人合二为一。 全程一个极尽所能的温柔,一个始终不曾反抗过的给予。 “难受吗?”拨了拨身下少年被汗打湿的头发,杨光低下头去察看,还好,除了有些红肿之外,并没有什么裂开出血的现象。 杨希言摇了摇头,身体蜷缩起来,挪到身边的人怀里。 杨光是个好床伴,所以他并不难受,只是觉得有些疲累。 见他眼眸半阖着,杨光知道他困了,揽紧他,说:“睡吧。” 杨希言醒的时候天还没有亮,手往旁边一探并有摸到那个温暖的存在,他立刻睁开睁。 看着只有他一个人的房间,杨希言的眸子里多了几分疑惑。 身体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但是本来应该睡在边上的人却不见了。 杨光在书房,连灯都没有开,就只是闭着眼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 他在想事情,而黑暗有助于人冷静的思考。 距他曾经死亡的时间还有四个月零二十八天,按赵东的效率洪云鹏应该活不过一个星期,那他接下来要做的似乎就只是一些应对事情可能会发生的安排了。 如果命运改写,则万事大吉。 但是万一要是什么都没有变,他难逃一死的话,他总要尝试着做些什么安排,好让那个孩子尽可能的活得久一些。 越在意,越不舍,所以才会挣扎和痛苦。 那个孩子太敏感,在他面前杨光总不敢显露太多,他要背负的不光只是那个孩子全部的感情,还有他的未来。 听到走廊上的声响,杨光立刻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动作迅速的过去打开灯,拧开房门。 “希言……” “二叔?”杨希言正站在离书房不远的走廊外,他以为杨光去了厨房,所以才先去了一楼,却没找到人。 杨光走过去摸了摸他有些微凉的手,问:“怎么不好好睡觉,到处乱跑?” “你不在……”有些疑惑的往书房里看了一眼,杨希言问:“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吗?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已经处理好了。”拉住他的手,关上书房里的灯,杨光说:“回去睡吧。” “好。” “有没有哪不舒服的?”揽住靠过来的身体,杨光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没有。”摇摇头,杨希言握住他的手,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声音绵软:“二叔晚安。” “晚安。” 直到怀里的孩子睡子,杨光脸上的笑意才慢慢的散去,他探过头亲亲了杨希言的唇角,眼里多了一些愧疚。 抱歉,希言!—— 为自己刚才的谎言,为他以后将要做的事—— 68.杨光的秘密 洪云鹏死了! 死在杨光意料之中,却又在预计之外,因为他不是死在杨光手上。 孙宁宇是个野心家,杨光一直都知道,现在s市西城和南城都是焰帮地盘,所以孙宁宇把目光瞄向洪门所在东城,杨光也并不意外。 洪门已经没落了,对孙宁宇来说这是个好机会,直接找上洪三爷孙宁宇可能要出点血,但是找上洪云鹏就不一样了,洪三爷有几只手能护得过来? “焰老大,可欠了一个人情啊!” 杨光与洪门淡崩了事现在道上谁不知道?专门选在这个时候下手也是孙宁宇刻意为止。 既能从中获利,又可以卖杨光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之? 隔着电话都能想像得出孙宁宇脸上表情,杨光淡淡扬了扬眉,“又没请出手,欠什么人情?” “啧啧,就知道不会认账,放心吧,又不找要什么,有时间请喝酒,别拒绝就算给面子了。” “会考虑。” 挂断电话,杨光撇撇嘴,这算什么?一夜情睡出来交情吗? 其实要说洪云鹏没有死在杨光手上更好,这样洪三爷连记恨他理由都没有了,怕就是人老糊涂了真来个破釜沉舟。 孙宁宇他虽然并不打算深交,但是帮派之间能保持这种和睦也不错,少一事总比多一事好。 深吸了一口气,杨光噙着一抹笑看着窗外,风清云静,天气不错。 “二叔很开心?” 杨希言进来,就见到他一脸愉悦表情,走过去伸手摸了摸男人上扬唇角,目光也顺着他视线往外看。 “嗯,洪云鹏死了。” 洪云鹏死了,杨光心里那根刺也算是终于被剔除了。 如果没有洪云鹏这个人,杨光说不定可以把曾经那一切只当成是一场恶梦,毕竟比起那些让人心悸过往,如今一切对杨光来说才是存在真实。 “二叔不会有危险了,是吗?”杨希言跟他关注重点不一样,他在乎只是眼前这个男人安危问题。 “应该吧。”目光扫过墙上挂着日历,杨光眼里飞闪过一丝什么,太快,杨希言看不分明。 “应该?”他有些不太满意这个回答。 杨光耸耸肩,“以后事只有老天知道。”也只有发生了以后,才会知道。 “下午跟出去见个人吧!”杨光看了看身边少年,说:“也见过,爸爸朋友,一个叫王华律师,关于爸爸留下财产,有些手续要签字。” 杨砚遗嘱并没有指定要杨希言非要年满十八才能接手,要不然杨光根本不知道他生日,这也是个麻烦。 关于杨家财产交接事情之前王华联系过杨光几次,但是因为有别事情没有解决,这事就一再延期。 “好。” 杨希言并没有什么太大表情变化,给他还是给杨光,在他看来都一样。 王华律师事务所在s市还挺有名气,杨希言一进来,王华就一直盯着他看,脸上带了一点欣慰笑意。 当年杨光把杨希言带走后,他就没有再见过这个孩子,只从别人口中听说过杨光对这个孩子还不错。 他在王华看来就是犯罪份子,但是也因为杨光当年举动和知道杨希言过很好后,王华对杨光态度都客气了不少。 “杨先生请坐。” “打扰了。”在他对面椅子上坐下来,杨光抬了抬下巴,示意杨希言叫人,“这是爸爸朋友,可以称呼他王叔叔。” 杨希言没开腔,只是看了王华一眼。 “这孩子,性子倒是没怎么变。”还好,王华并不介意。 杨光有点无奈,“是没怎么变,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在人前不喜欢说话。” 王华笑笑,“性子静点也没什么不好,家孩子就是太闹腾了,大了也不听话,想想都头疼。” “孩子嘛,都这样。” 寒暄过后,就是正题。 拿了几份文件分别放到杨光和杨希言面前,王华还想跟杨希言汇报一下杨砚留下资产总额,却没想到这个孩子只是拿着文件扫了一眼,便利落签了字。 王华看了他一眼,把当年赵东跟他一起点算账目清单递了过来。 签字之后就是清点账产了。 “不用了。”把清单接过来往杨光面前一放,杨希言拿着笔,说:“完结手续需要用到文件直接给就行了。”那意思是连清点都不用,直接就打算签字了。 王华有些错愕。 都说亲兄弟明算账,他见多了亲人家族之间关于财产纠纷,而像面前这位根本就不打算多问,就干脆办完交接手续,还真是没有。 要知道杨砚留下来资产并不少,杨家那一幢房子所在地方在现如今来说也早已经增值不少,而杨家那些古董字画市价也都是翻倍涨…… 看看他,又看看一幅不打算插手杨光,王华有些不确定,“所有,都不用再核对了吗?” 哪怕如果真少了,杨希言不追究都还说过去,毕竟他是被杨光带大,但是这种连核对都省略了态度……也许小孩子不懂事,不知道其中利益得失,但是大人总该是明白。 “不用了。”看到他眼中一闪而逝怀疑,杨希言目光一凝,杨光伸手拉住他,说:“别胡闹,一会去找荀成把东西清点一下,要留下来就带过来,不要就让荀成直接送去拍卖行。”该走过场还是要走一下。 “好。” 杨希言应太干脆,以至于王华表情又有一些小纠结,杨光看好笑,却也知道这人是真在为杨希言考虑,怕他年轻经不住挑拨。 杨光说:“最后那份文件晚一点再签吧!”他扭过头看着身边少年,“爸留下来东西都让荀成清点封了箱,放在库房里,易碎品不少,拿时候小心点。” “现在去吗?”杨希言有些犹豫。 “嗯,现在去。”拍了拍他手,杨光说:“找王律师还有事,先去,把东西清点完了再过来。” “好。” 目送着杨希言离开,杨光收回视线看向王华。 王华说:“清点资产时候应该需要律师在场。” 杨光撇撇嘴,“不用了,就是他,没必要算那么清楚。” 王华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人家叔侄俩关系好,他一个外人真说太多了也不好。 他问杨光:“杨先生找还有什么事?” “委托一件事。”杨光说:“要立一份遗嘱。” 再回到杨家,什么都没变,杨光一直有派人打理着这个院落,所以这个地方虽少了些人气却不破败。 一间房一间房走过去,杨希言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荀成指挥着人,把所有东西都分拣开。 “言少,这些都不要了吗?” 一路清点下来,杨希言仍是两手空空,荀成看着院子里那如同杂物一般堆积着古董字画,再一次开口询问。 杨希言点点头,他站在院子里往四周看着……并不是回忆,那目光便像是在打量着一个自己不熟悉地方,满满都是陌生。 “言少,陵园就在那边,不远,要上去祭拜一下吗?” 手下人还在忙碌着,荀成看他一个人站着,只好忙里偷闲过来搭话。 杨希言一怔,视线顺着他指方向看过去,远远似乎可以看见几座墓碑大概轮廓,影影绰绰模糊不清。 忆起称呼,却忆不起那两张面容,沉默了一会后,他摇了摇头。 “回去了。” 在外面守着人进来汇报说言少过来了,杨光摆摆手挥退他,再看向王华,叮嘱道:“立遗嘱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希言。” 王华把所有文件都密封进袋子里,说:“放心吧杨先生,这是们基本职业操守。” 当着杨光面,他把密封文件袋放进双层加密柜子里,锁好后再把钥匙递给杨光。 他向杨光保证道:“在它重见天日之前,不会再有人打开它。” 杨光扯了扯唇角,看着那把钥匙,说:“更希望永远不会有人打开它。” 王华点点头,说:“也这么希望!” 既然是遗嘱,必然是跟生死有关,哪怕立下它人当时心情再轻松平淡,但是它本身却是带着一点沉重意义。 那是死去人对自己所有物安排,那代表着再喜欢再舍不得东西,在未来某一天,也不会再属于。 杨希言进来时,杨光似乎正在跟王华谈论着什么,表情轻松自然。 “二叔。” “嗯。”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杨光问:“这么快都处理完了?” 杨希言说:“先回来。” 杨光笑笑,把面前文件往旁边挪了挪了,示意他:“签字吧。” 杨希言看了王华一眼,走过去拿起笔写下自己名字。 这一次王华并没有再阻止他,神色间也没有了不赞成。 杨光站起身,伸手与他相握,“麻烦了王律师。” “杨先生客气,慢走。” 目送着两人离开,王华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手上文件,神色间带上了几分无奈。 看来他这喜欢操闲心毛病该改一改了。 “刚才二叔跟他在聊什么?”车上,杨希言问杨光。 “聊起小时候事。”这孩子是在怀疑什么吗?估计是自己让人在门口把风事让他起了疑心了。 杨光睨了他一眼,脸上挂着淡笑,神色很是自然,“王律师跟爸关系不错,听说以前常去们家,不记得他了吗?” 杨希言想了想,然后摇头,“不记得了。” “以前事都不记得了?”杨光挑了挑眉,“怎么把从杨家带回来,还有更早那次见过,都不记得了?” “记得。”这一次,杨希言到回很肯定,他眼眸弯了弯,说:“二叔救过。” “那时间还记得吗?” 杨希言迟疑起来,想了半天后,有些沮丧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年纪轻轻,记忆力怎么比还差。”杨光有些不满。 “二叔记得吗?” “当然记得。”斜睨着他,杨光一字一顿报出那个日期,报完之后还刻意把几个数字并列又说了一遍,“这一回不会再忘记了吧?” “不会了。”顿了顿,杨希言往他身边凑近了一些,眼里闪过一丝疑虑,“这几个数字有什么特别意义吗?” “什么特别意义?”眼里划过一抹暗光,杨光搭在腿上手刚好按在口袋里钥匙边角,硬硬轮廓硌人难受,食指似痉挛一般轻微跳动了一下,他脸上却仍是带着几分淡笑,“也没想到会记住这个日期,早知道……”杨光停顿了一下,眼里带着一些怀念和疼惜,“要是那个时候知道爸对不好,还不如早点让跟着算了。” “真吗?”杨希言眸子闪闪发亮,他瘪瘪嘴,有些委屈道:“明明那个时候二叔还说后悔接回来……” 也忆起自己那个时候伤人话语,杨光伸手揉了揉他头发,带了些无奈说:“谁让不听话?”要知道那个时候自己也不好受。 “以后不会了。”杨希言握住他手,握紧紧,“二叔以后也不能再说那些话了,会痛。”狠决话语比之刀锋还要锐利,千疮百孔又不见血迹。 “不会了。”把人揽进怀里,一下一下顺着他后背,杨光下巴抵在怀里孩子肩上,不让他看到自己眼里闪现那些情绪,“以后都不会再说那样话了,保证。” 天知道这个时候杨光用了多大力气才能克制住不让自己手有一丝颤抖,他注定要把这个孩子伤体无完肤,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 命运对人从不仁慈,却公正。 杨光手上沾了那么多人血,见过那么多泪,听过那么多诅咒,老天总有他处罚方式—— 69.新来的客人 “能告诉我你提这种要求的原因是什么吗?” 接到杨光讯息的问题,杨光的眼光晖暗不明。 如果哪天这个孩子知道要住进这里的人是跟他一起合谋着欺骗自己的人,这个孩子还会这么热情吗? “二叔?”一侧头看到杨光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杨希言愣了愣,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刚刚改动的地方,问杨光:“不喜欢吗?”他以为杨光是在不高兴他乱改房间里的摆设。 “不是。”撇了撇嘴,杨光说:“有必要专门改动吗?她自己住着不喜欢会跟祁妈说的,到时再改就行了,用不着你去顾忌她的喜好。” 他话语间的不耐听得杨希言一怔,而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唇角轻扬。 “没关系的。”眸子微弯,杨希言过来拉着他回房间,似解释一般,杨希言说:“她是二叔朋友的女儿……”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她住进来,会发现的。” “希言……”一下子就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杨光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你是因为我?” 杨希言没说话,只是走过来轻轻的抱了抱他。 “希言,你不用这样的。”杨光一声叹息。 因为是杨光‘朋友’的女儿,所以杨希言会顾忌她的喜好,因为怕她入住会发现两人之间的关系,所以提前布置好给对方增加一点好感度。 以杨希言的性格,他并不会在意这些,但是却因为杨光……他怕杨光被‘朋友’埋怨,怕杨光会被辱骂。 这孩子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我没关系的。”伸手抚开杨光眉间的忧郁,杨希言摇了摇头,说:“我以前做的不好,我会改,二叔别担心。” 杨光的眉头越发的紧拧着,目光沉沉的问他:“谁跟你说了什么吗?”还是说这个孩子发现了什么? “没有。”杨希言的眼神带了一些指控,有些委屈的说:“二叔什么都不肯跟我说……” 杨光有心事,杨希言不会看不出来,焰帮的事杨希言虽然了解的不是很清楚,但是大概的也知道一些,会有什么事是让这个男人愁眉不展的呢? 从杨光跟泰森摊牌的事情开始慢慢去理,杨光不说,杨希言只好自己去猜,至于猜的对不对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杨光有些疑惑,“我要跟你说什么?” “二叔为什么睡不好?” “我没有睡不好……” 被杨希言用一双黑漆漆的眸子一直盯着看,杨光全身僵硬,半晌后有些勉强的扯了扯唇角,说:“这段时间帮里事情比较多,我有点失眠。” 其实他还真没有太严重的睡不好的情况,可能是好几次杨希言半夜醒过来他都不在的缘故吧,这个孩子就固执的认为他是有事情瞒着他……虽然杨光确实瞒了他很多事。 “我可以帮你的。”可能是觉得杨光终于松了口承认了,杨希言的神色缓和了一些,环住他的颈项,眸光清亮,“我不懂的事二叔可以教我,我会学。” “好。”杨光笑笑,与他额头相抵,“那你以后可别抱怨累啊!” “嗯。”杨希言重重的点头,因为男人同意他的分担而笑了起来。 他身体向前紧贴着杨光,凑过去亲吻着男人的唇角,声音含糊不清,“二叔,我长大了……” 感受着抵着自己那处的硬物,杨光有些无奈,“可不是长大了么!”正是血气方刚的的时候。 “二叔,帮帮我……” 一室的浓情蜜意,酥软了谁的铿锵傲骨,掩不住的情欲遮去了关于未来的许多愁绪。 有的人想要时间慢一点,以后不要到来,有的人却想要时间快一点,可以一起白头,然而不管期盼如何,时间始终不紧不慢。 “你好啊焰老大,我是安娜,听说你就是我未来一年里的金主?” 背着小熊背包的少女有一头漂亮的粟色短发,大大的眼睛蛮是好奇的盯着杨光上下打量着。 “说金主不会太奇怪吗?”瞥了一眼身旁站着的杨希言,杨光看着安娜的眼神里多了一些警告,“我只是答应你父亲保护你一段时间,可没答应别的东西,我脾气也不好,你最好适可而止。” “好吧,我明白的。”耸耸肩,安娜看向他旁边的少年,“不介绍我们认识一下吗我对美少年比大叔更感兴趣一点。” “我侄子,杨希言。” 对上杨希言的视线,杨光撇撇嘴,带了些不满的道:“她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科斯特家的女儿。” “美少年你好!”一脸笑眯眯的朝杨希言打着招呼,安娜很自来熟的跳过去想拍拍杨希言的肩,后者却身体一闪,让她扑了个空。 “什么嘛,这么不友好!”安娜瘪瘪嘴,却突然笑的更欢,她朝杨光道:“见面第069章问题。” “好的。”跟在杨光身后往楼上走,走了两步后又转过身来对站在那的少年说:“可以给我准备一杯草莓牛奶吗?如果有布丁什么的更好。” 杨希言抬起头看了看站在楼梯口脸色有点黑的男人,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谢谢啦!”抬手给了他一个飞吻,安娜蹦蹦跳跳的往楼上走。 很活泼的女孩。 看着她的背影,杨希言歪了歪头,他知道安娜是故意想让他不要跟上去。 有什么事情是不想让他知道的吗? 70.刻意的挑拨 “哇,脸别这么黑啊,看的吓死人。”一进来就见杨光在书桌后面坐着,眼神有些冷厉,安娜拍了拍胸口,一幅‘我很害怕’的模样。 “把房门关上。” “孤男寡女的相处一室还关上房门,美少年不会想歪吗?”出言打趣着,安娜还是把书房门紧紧的掩上。 “是纪默优让你来的?”杨光直接开门见山,“那你应该知道我的要求是什么。” “我知道。”谈起自己的工作,安娜的神情严肃了一些,打开自己的小熊背包,拿出一个小小的金属物件。她仰起头,按压着自己的前颈处,然后把类似于小夹子样的物件夹在了喉咙附近的地方,一边夹还一边发出不同声调的“啊啊”声,调整着位置。 小夹子很小,并不影响她的颈部灵活度,甚至眼神不好的会把那当成一个装饰品。 “咳咳……”安娜看着杨光,咳嗽了一下,做好了开口前的准备。 “先来试个音吧……”像是变戏法一样,再开口,安娜的声音完全的变了样。 “把房门关上……是纪默优让你来的……那你应该知道我的要求是什么……”重复着之前杨光说过的话,在看到杨光脸上的惊讶时,严娜有些得意的扬起一张娇俏的小脸。 如果看不到她的人,她的发音绝对不会有人怀疑那是男人的声音,并且随着她的每一次调整,那声音越来越接近杨光。 在杨光点头之后,安娜把那个小夹子取了下来,又恢复成了年轻女孩的声音,问杨光:“怎么样?” “还不错。” 现在的科技这么发达,用一个仪器就能彻底的变成另一个人的声音并不难,难的是安娜在学着杨光说话的同时把那些语气口吻还原的非常高。 “no!no!no!猜错了哟!”看到了杨光脸上的赞赏,也没错过他眼中对于自己手上这个小物品的不以为然,安娜摇了摇手指,然后扬手把手上的东西扔了过去,“这种东西外面批发市场上多的是,没什么特殊的,我的声道跟一般人不太一样,可以用外力改变声道,想模仿谁的声音都行。” 杨光摇了摇头,说:“只是会模仿还不够。” “我知道,声音模仿很简单,听过一遍我就会了,你的要求纪哥跟我说过了,难的就是语气和习惯,所以你最少要让我在这里住一个月的时间,我要知道你跟他的互动和你的一些小习惯。” “可以。” “还有你不能再摆脸色给我看,要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工作。” “逗弄希言也是?”杨光有些怀疑。 “没错。”安娜义正词严的道:“按你的说法,他是最熟悉你的人也是主要的针对人,那我就必须了解他的性格喜好,包括你们的感情进展。” 说到这,安娜咂了咂舌,问杨光:“你们是亲叔侄吧?传出去会被口水淹死的。” 杨光睨了她一眼,“你好像并不意外?”他没有从这个女孩的眼里看到一丝的鄙夷和排斥。 “当然意外啦!”安娜耸耸肩,“不过也很欣赏你们的勇气。” 杨光的表情缓和不少,“谢谢。” “这没什么。”豪气的摆摆手,这个漂亮的女孩言行举止很是爽朗,“好听的话要说,该做的事我也会做好,但是有言在先,不管最后有没有用到我,我收的钱可是不会退的啊!” “这我知道……” 还要再说什么就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不用猜也知道来的人是谁了,杨光看了安娜一眼。后者眼睛一转,忽然把自己小洋装的扣子解开了一颗跑了过来。 不理会杨光一脸的冰冷安娜坐到他的腿上紧按着他的脖子,笑的像个小恶魔一样。 拍了拍杨光僵硬的跟石头有得一比的身体,安娜说:“嘿,配合一点。” 杨光眯了眯眼,“这也是为了工作?” “没错!”安娜连连点头。 当杨希言端着托盘进来,看到的就是安娜一只香肩微露着一脸娇羞的坐在杨光的腿上,杨光没有推开,也没有伸手去揽着她,神色间似乎带了一些无奈。 一时之间书房里有些静,杨光不说话只是看着杨希言,安娜也不说话,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的。一秒,二秒,三秒……杨希言开口,语气无波:“你抱够了没有?” 他握住托盘边缘的手有些用力,清澈的眸子如同黑色的琉璃珠一般范着冰冷的光华,直直的盯着安娜。 安娜本想再挑拨两句的,然而静静的与他对视了一会后,却还是选择了松开手。 真要说,杨希言的眼神并不可怕,那里面没有任何恐吓威胁的成分在,但是就是让安娜觉得有些毛。而且不说杨希言,只说被她搂着的杨光,安娜也隐约的觉得对方身上的气息不太平稳,似乎只要她再不松手,这个男人很有可能会在下一秒跳起来扭断她的胳膊。 “好歹我也长的不差啊,就算不喜欢女人也用不着这样吧……”小声的嘀咕着,安娜有点沮丧。 她站起身把自己的衣服拉好扣子扣上,再对上杨希言仍是黑沉沉的一双眼,表情很是无辜:“你为什么只生我一个人的气?你二叔都没有拒绝。” 一句话,把杨希言的视线又引到了杨光的身上。 是啊,二叔为什么没有拒绝? 杨希言看向杨光,杨光没说话也没避开他的视线,面无表情的坐着,似乎根本没有解释的意思……他确实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你们继续。” 端着托盘又退了出去,杨希言微垂着眉眼一步一步往楼下走着,垂着的一只手捏的骨节都泛了白。 “你满意了”冷冷的看了一眼始作俑者,杨光警告她说:“你最好别再去招惹希言了,他如果杀你,我不会阻止。” “你的委托也不管了?”安娜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 杨光撇撇嘴,带了点嘲讽的道:“你的举动让我对这个委托的成功率持怀疑态度。” 第一天来就闹了这么一出,比起杨希言会不会生气这件事,杨光更担心安娜接下来的安危问题。 “好啦,放心吧,我自己会化解的。” 看她言语间似乎自信满满,杨光有些疑惑,“你来之前调查过我们了?” “当然要调查了。”似乎觉得他说的是废话一样,安娜用眼角斜了他一下,“我总要知道我要扮演的人是谁,会跟哪些人打交道吧?” 听起来好像很敬业一样,杨光挑了挑眉,“那你刚才的举动又有什么用意?” “让他讨厌我吧……”思索了一下后,安娜说:“我手上的资料显示他是一个很敏感的人,这样的人对自己讨厌的东西应该就不会太过在意,他越忽视我的存在,对我来说越有利。” “原来如此。”听她解释的还算合理,杨光也就不再跟她计较刚才的行为。 不过,该怎么跟那个孩子解释,仍是一道难题。 安娜就这样在泌园住了下来,关于那天的事杨光一直没有解释,杨希言也一直没有再问过,不过安娜想要杨希言讨厌她的目地看来是达到了。 “哟,美少年!”扬手打着招呼,安娜一脸笑嘻嘻的模样。 杨希言根本不理她,拿着一大叠的文件就要往楼上走。 安娜挡在楼梯口,一脸愤怒的指责他:“喂,你怎么不理人啊?哪有你这样待客的,小心我跟你叔叔告状,说你欺负我……你干什么?”还好安娜闪的快,要不然杨希言手上那薄薄的刀锋就要划到她的脸上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下手也太黑了吧!一句话不说就想破我的相,嫉妒我长的漂亮也用不着这样吧?”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没有什么伤痕,安娜余惊未消的瞪着那个神情冷淡的少年。 杨希言没说话,眼中像是凝着一层冰,他朝安娜抬了抬手,像是在警告她只要她再多说一句废话,就会迎来第二次攻击一样。 “明明外表看起来没什么危险性的……”谁知道骨子里却是这么残暴。 抱怨着,安娜却还是乖乖的往旁边挪了挪步。 “杨希言,那天的事,你想不想听我解释啊?”冲着杨希言的背影,安娜喊了一句。 果不其然正要往楼上走的人脚步一顿。 就算什么都不问,其实还是有些在意的吧。 “你拿着那么多文件不累吗?”指了指客厅里的沙发,安娜的脸上再也没有了那些刻意的表情,“坐一会吧,我跟你解释。” 杨希言看了她一眼,迟疑了一下后还是走了过去,把文件都放到桌子上。 “其实我是跟你二叔打了个赌。”在他对面沙发上,安娜抱着腿坐着,“我赌你肯定会生气,他赌你肯定不会生气。” “为什么?” “你终于舍得跟我说话啦?” 以需要保护为由,这几天安娜跟在杨光身边的时间并不短,杨希言大部分时间里都在,却一句话都没有跟她说过,极尽可能的忽视。 这也是为什么安娜会找上这个少年的原因,虽说是故意为之,但是这效果也好的太让人郁闷了。 好歹她也是个光鲜亮丽的女孩,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怎么到了这一个抱她一下感觉比抱着一堆荆棘还难受,一个更好,直接当她是空气。 这叔侄俩果然太奇怪了,不过很合她胃口就是了。 “解释。”显然没有跟她闲谈的意思,杨希言在乎的事情从来都只和他的二叔有关。 “你二叔说你知道他不喜欢女人,所以就算你看到那一幕肯定也不会怀疑什么,更不会生气。” “他为什么要跟你打赌” “因为你二叔讨厌我啊,他如果赌赢了我就只能住一个月,如果输了我就想住多久住多久喽!” 杨希言垂下眼,半晌没说话。 安娜打量着他,问:“你在愧疚吗?” “跟你无关。”杨希言站起身,拿着那叠文件上了楼。 杨光发现,杨希言似乎有些不对劲,以前看人的时候从不躲闪的,但是现在一对上他的视线,那孩子就会移开目光。 杨光放下笔,问:“怎么了?” 杨希言摇了摇头,目光怔怔的看着手上的文件。 “希言?”走过去把他手上的文件拿开,杨光抬着他的下巴让他看到自己脸上的担忧,“出什么事了?不能告诉我吗?” “二叔……” “嗯?” “那天的事……” 杨光一愣,而后有点郁闷的撇撇嘴,“我不想解释。” 不想解释的理由是因为他不想在这种小事情上还要编谎话来骗这个孩子…… “对不起。” “嗯?”正要问他为什么道歉,怀里便多了那具纤瘦的身体。 “我没有不信你……”紧攥着他的袖子,杨希言语带愧疚道:“我知道是她主动的,可是二叔没推开她,也没有解释,我控制不住……” 这个男人那么相信他不会生气,却还是赌输了。 “我没有怀疑你的,我也不知道……我是信你的,二叔!”说到后来,杨希言一脸的急切,就怕杨光眼中会有失望或者难过的神色,“我真的是信你的,二叔,你相信我!” “别急,别急,我相信你。”拍着他的背安抚着,杨光眼里多了一点疑惑,他知道肯定是安娜说了什么。 又不能问她到底说了什么,只好顺着杨希言的话来,杨光问:“安娜跟你解释过了?” “嗯。” “那你不生气了?” “嗯,对不起。” “好了,不生气了就好。”杨光松了一口气,要知道这几天杨希言虽然什么都没问,但是他看着杨光的眼神里总是带了一点委屈的。 摸了摸杨希言的头发,杨光说:“过去了就过去了,安娜是客人,别对她太凶,她喜欢逗弄人,别理她就行了。” “好。”杨希言点点头,头抬起来,对杨光道:“二叔,亲亲我。”让我知道你没有生气。 “你这孩子……” 对于他这如同撒娇一般的要求,杨光自然拒绝不了,凑过去吻上少年颜色浅淡的唇。 杨希言配合的打开牙关,任他长驱直入,彼此的呼吸交融在一起,消散了之前那些小小的不安。 不是不信,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嫉妒。 他的二叔不能分享给任何人,这个怀抱也是一样!—— 71.对朋友坦诚 邵峰终于回国了。 说终于是因为他比原来的预期晚了一段时间,毕竟是他的最后一场走秀,总不能马马虎虎凑和过去就算了,所以时间上是一拖再拖。 他一回来就联系了杨光,于是很久没有见面的几个人都抽出了时间又聚在了一起。 按说这次的聚会应该跟以前不一样的,毕竟大家都定下来了,那携伴前来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然而再见面的几人除了司徒磊和莫靖诚之外,竟都是单身前往。 被询问到不带人前来的原因,各自反应也不同。 邵峰说:“他没空。”干净利落又简单明了。 至于是不是真的没空……听说有位老总搞突然袭击,在媒体面前玩浪漫求婚,不过很可惜失败了。 看了看邵峰的冷脸,莫靖诚和司徒磊也没敢多问,识趣的把目光移到了严枫身上。 严枫的腿经过这段时间的复健基本上已经没有问题了,好歹是亲生儿子,他家老头再狠再不至于把他真弄成个残废。 莫靖诚问他:“怎么没把谢老师带来?” 严枫摊手,有些无奈道:“他说他总是说错话,来了也只会惹杨光生气。” 其实他家那口子还不至于胆小到那个地步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在杨光面前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也许是黑道大哥的身份给了他压力? 事实的真相是:杨光打过那个谢老师。 可能是受打黑拳的影响吧,杨光下手总是带着几分狠决,这跟拳头打在人身上不一样,拳头打在身上那是要断骨头要出血的,但是被杨光甩耳光,只是痛和怕。而且杨光的眼神太利,像刀子一样扎人,只是安分守己的普通老师可承受不住那种心理压力。 司徒磊打抱不平,说杨光:“你看你都把人吓成什么样了?” 杨光撇撇嘴,没说话,但看他的意思也知道他估计是想说:没来更好。 “你怎么也没把希言带来?”本以为两人摊牌了必是出双入对的,却没想到杨光也只是一个人来的,往他身后看了看,司徒磊有些疑惑。 “不方便带他来。”杨光的回答,让几个人把目光都聚焦到了他身上。 “不方便?”刻意拖长了音调,司徒磊挑了挑眉,几人都是看着那孩子长大的,哪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说法?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眼珠一转,笑的别有深意。 带着一幅‘我都懂’的表情,他拍了拍杨光的肩,有些遗憾道:“没想到你一想通发展就这么神速了啊,直接就到本垒了,我还以为需要我帮忙呢!” “收起你脑子里那些下流的想法。”杨光没什么表情的睨了他一眼,忽而眼睛一眯,“你准备帮什么忙?”他要是敢把那些奇怪的药用到自己或者那个孩子的身上,杨光绝饶不了他。 “没什么……”被他一瞪,司徒磊的表情有些讪讪的,看向莫靖诚,后者甩给他无声的两个字:活该! 不过本来也想跟着打趣几句的莫靖诚在看了看杨光的脸色后,识相的没再开口,只是朝着严枫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问问这是怎么了? “所谓的不方便……”被他怂恿着的严枫,一边打量着杨光的神态,一边猜测着:“你有事情要跟我们说?不方便让希言知道?” “嗯。”收回视线,杨光恢复了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盯着面前的酒杯,半晌不语。 不是不想说,是还没想好要怎么说。 “在你想好怎么开口之前,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邵峰永远都是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就直奔主题。他问杨光:“关于我的多事,你后不后悔?” 回来后也从纪默优那里听说了详细的全部事情经过,在邵峰看来,这算是他们帮着杨希言逼着杨光妥协了。 虽然如今的结果在众人看来还算不错,但是这也只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问题。不是当事人,就永远没有评论的资格,风凉话谁都会说,会说风凉话的却不会是朋友。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根本没有想过邵峰会这么问,杨光的脸上多了一些迷茫。 后悔吗?如果邵峰不插手,他跟杨希言之间可能还在纠结不清吧,也许会一直就那么不清不楚的直到死的那一天,才会看清楚所有的一切。 “那我换个问题。”像是要给出杨光缓冲的时间似的,邵峰刻意的停顿了一下,他看着杨光,问出曾经问过的却没有得到回答的问题,“你当初不是不想接受希言,是不能接受他?” “对。”这一次,杨光没有沉默。 邵峰又问:“为什么?” “如果我死,他也会死。” “杨光?”惊疑不定的声音来自其他三个人。 杨光看了几人一眼,摆摆手阻止了众人询问的声音。他问:“你们有没有做过梦?”—— 想了半天,杨光觉得还是以这种方式来诉说那些曾经比较好,毕竟别说别人了,连他这个当事人都觉得太过于匪夷所思,如果换个人,他也不会相信的。 只有让他们相信,接受,之后才能配合,所以就一定要告诉他们原因。 “废话!谁没做过梦?”司徒磊觉得杨光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 “那你们有没有做过同样的梦?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像是反复播放的录像带,只能看着,在梦里重复同样的结局?” 几人思索了一下。 邵峰和严枫说:“没有。” 司徒磊和莫靖诚则是摇头。 严枫问:“你要告诉我们的事情,跟你的梦境有关?” “对。”点点头,杨光扯了扯唇角,为几人眼里的不以为然。 杨光说:“我知道你们不信,就跟我当初问过你们相不相信命运时,你们的回答一样。” “你要我们相信什么?”一谈论到这种跟封建迷信有关的问题,司徒磊就有些没好气,“就算是做了同样的梦那又怎么样?梦是梦,现实是现实……” “那如果梦到的事情发生了,变成了现实呢?” 司徒磊一哽,而后一脸怀疑的瞪着他,“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杨光只是笑,并没有说服他相信的打算,他知道做为科研人员的司徒磊对这些事情有他自己的坚持。 但是别忘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不理会想反驳的司徒磊,杨光看向沉默的其他人。 “说下去。”严枫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很是严谨,显然他是打算听完之后再下结论。 “你梦到了什么?”邵峰只关注重点。 “我不信梦,但我信你。”似乎莫靖诚的话才是朋友之间应该说的。 “好吧,我不信,但不妨碍我听一听。”既然其他人有兴趣知道,司徒磊也只好妥协,他顺口问了一句:“你做这个梦多久了?” “快十年了。” “十年?” 本来不当回事的几个人神色都严肃了一些。 “同样的梦做了十年……”严枫语带迟疑,问司徒磊:“这个问题好像有点严重吧?” “可能……”司徒磊想了想,而后斜了杨光一眼,“你真一个梦做了十年?噩梦?” “对。” “那你的态度……”他打量着杨光,认认真真,仔仔细细,“我怎么觉得这么不正常呢?” 还是很难相信,但是从杨光嘴里说出来的话,几人也只好半信半疑。 谁也没有过这种经历,但是换位思考,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一个噩梦一做就是十年,正常人会用这么若无其事的态度说出来吗 司徒磊再次确认道:“你真没撒谎?” 杨光思索了一下后,说:“如果九年零七个多月不算十年的话,那就是我撒谎了。” “你在看什么?”被司徒磊一直盯着不放,杨光眼神不善。 “没什么。” “没什么?”杨光不信,“没什么你那跟看精神病似的眼光是怎么回事?”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司徒磊摸了摸鼻子,小声道:“看来人还是正常的。” 坐在他旁边的莫靖诚闻言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然而再回过头来看着杨光时,脸上也带着一丝担忧。 他问杨光:“你还好吧?” 杨光挑了挑眉,怎么这两个人相处久了,连思考问题的方式都被同化了?他耸耸肩,打趣道:“虽然没有看过医生,但我想我应该是正常的。” “应该?” “这要看你怎么去区分正常人和不正常人了。” 司徒磊撇撇嘴,说:“正常人如果一个噩梦做了超过三次以上,就会去医院。” 他见多了那些因为做梦而抓着医生不放,生怕自己得了治不好的病的人。 一般对于这种人,医生会开药给你,不过如果你对药品稍微有一点常识的话,那你就会知道那些药物顶多就是维生素类和带点镇定类的东西。 有两种病人是司徒磊最讨厌的,一是有病不治,相信自己身体好百毒不侵的人,这种人在现在这个社会比较少见了。还有一种就是没病老怀疑自己有病的,社会进步发展太快,人类生存的压力越来越大,谁没个心理上的小问题都不好意思见人。 杨光这种问题就被归类于心理疾病,不过真一个梦能做个十年的话,也说明这是真的有问题了。 他问杨光:“你到底梦到了什么?” “梦到我跟希言……”瞳孔有一瞬间的放大,杨光看着他,几乎是面无表情的吐出那两个字,“死了。” 这是间很热闹的酒吧,即使包厢门紧闭,隐约也能听见外面的音乐声,不是音乐声太大,而是这间包厢太静了。 说出那句话之后,杨光就一直在喝酒,其他人也没拦他,面面相觑着,脸色都有些不太好。 司徒磊觉得或许他们不应该再询问下去了,但是如果什么都不问,也什么都解决不了不是吗? “心理学上来说,梦代表人类的潜意识,梦到的东西有的是害怕的,有的是向往的,总之都代表了现实里不太可能会发现的事和触碰不到的人或物。”用很平静的声音分析着,司徒磊带了些安抚的拍了拍杨光的肩,说:“别担心,谁都怕死,估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杨光打断他,头也不抬,“我说过,我梦到的一些事情成了现实。” “比如说?” “以我哥和我嫂子的死为开头,希言会来我家,跟我住在一起,然后……爱上我……” 邵峰皱了皱眉,说:“详细一点。” 杨光点点头,掀开那段他不愿意去回忆的曾经。 “梦里我哥和我嫂子飞机出事,希言被律师带到我面前,做为唯一的亲人我不可能会不收留他,所以他就在泌园里住了下来。他很安静,安静到异常,我送他去司徒那里,才知道他有自闭,自闭治不好,所以我也就没太管他……” “居然还有我的事?”司徒磊手指一下一下的戳着下巴,思索着的同时问杨光:“不是什么诡异的梦境?是跟现实中一样的,我们都会出现在你跟希言的生活中?” “嗯。”杨光一语双关,“或许你可以理解成同样的我和希言,在另一个现实里不一样的故事。” “真实到这个地步吗?”司徒磊困惑,示意他,“继续说。” “梦里希言很怕我,我也不太喜欢小孩子,所以跟他打交道的次数并不多,泌园里有人照顾他,我也就没管过,他不声不响的长大,直到十八岁,直到我死……” 邵峰惊讶的发现坐在身边这个一向沉稳的男人端着杯子的手居然在抖,也因为这个原因他试图阻止,“难受的话就别说了。” “让我说完。”摇了摇头,杨光深吸了一口气,对众人道:“我需要你们的帮忙,不管你们听完之后是什么感觉,觉得无稽之谈也好,说我杞人忧天也好,我都希望你们能配合我接下来的计划,希言太敏感,我不想让他察觉到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见几人点头,杨光笑了笑,然而唇角上扬的弧度却像是被什么拖着往下坠一样,有些勉强,“梦里我一直觉得奇怪的地方就在于我跟希言根本不亲。同住一个屋檐下,见面的次数比我的手下还少,谈话的次数更是一只手就数得过来。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爱上我的,或者是因为他的世界仍是封闭的,只是因为我当初救过他,所以才会误解那种感情是爱情……我死后他曾找过幕后的主使者报仇,他当时应该是不会枪法或者拳术的,我没有找人教过他那些东西,但是他却成功了!成功了,人也受了伤,摇摇晃晃的回来,在我的葬礼上……亲了我……然后饮弹自杀了……” 杨光说:“因为做了这种梦,所以当初我从我哥的葬礼上接他回来的时候还犹豫过,但是我哥的亲戚没一个靠得住的,我只能把接回来……以前你们总说我对他太严厉,其实是因为我不敢对他太好,我怕他分不清感情,再陷进去……他跟我相处那么几年里,没有一件事情是跟梦里一样的,包括我送他去学校,给他找老师,带他进焰帮,还有后来送他走……我尝试着改变了所有的经过,但是……” “希言到泌园和爱上你这两件事,没有变!” “对。” 严枫疑惑,问杨光:“只是因为这两件事就觉得结局也一样,会不会太草率了?” 杨光苦笑,说:“我不能赌!也不敢赌!” 看到几人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杨光笑笑,“你们也相信了,不是吗?” 只是当成梦,就有这种担心,那如果是自己亲手经历过的事情呢? 如果是梦,那或许叫做预言,但是如果是亲身的经历,那叫做……命运!—— 72.暴躁的司徒 一向恣意的男人因为对未来的担忧而显露了几分恐慌,许多的谜题被就此解开,但是杨光迟来的坦诚却没有让其他人高兴起来。 “好了杨光,到此为止吧!”司徒磊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紧紧攥着拳头的样子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莫靖诚想说什么又没说,只是看了杨光一眼。 邵峰少见的眉头微拧着,第一次看着杨光的眼神带上了责备,“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们的。” 严枫苦笑了一下,说:“后面的我们都知道,如果这真是一个预言梦的话,我们就算是帮凶了!” “在刚才之前,你们还都不相信……” 杨光陈述事实的话语,在司徒磊听来却像是一种指责。他冷着脸,问杨光:“你觉得我们不相信,所以你就瞒了我们这么久?” 杨光摇摇头,“之所以不告诉你们,是我觉得事在人为,有些东西是可以改变的,说出来只会增加烦燥的事情不说也罢。” “那你怎么不瞒我们一辈子?”司徒磊语气有点冲。 “我之前说过,我需要你们……” “需要我们配合你的计划?”司徒磊冷笑起来,嘲讽道:“你杨光不是能抗吗?哪里用得着我们帮忙?你焰老大有本事是你的事,我们不是跑龙套的,你说一句需要我们出演,我们就得乖乖听话!” 不知道为什么司徒磊就是觉得很生气,一部分是因为杨光的隐瞒,另一部分……也许是因为被杨光那种恐慌所传染了? 对于未知,人类天性既好奇,又畏惧。 司徒磊甩手要走,被莫靖诚拉住。 “司徒!”莫靖诚说:“你先别急着生气,听杨光把话说完……” “他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司徒磊的声音反而大了起来。 像是被拉了引线的火药桶,他指着杨光,声嘶力竭的吼着:“你行啊你杨光!他妈的你当我是死的啊!这种事情你不早告诉我,一个人忍着很有意思啊!” 没有人能够接受一个认识了十几年的朋友隐瞒着一件关于自身安危的事情。所以他的愤怒,其他人都能理解,包括杨光。 “抱歉司徒。” 杨光知道,如果不是司徒磊相信了他的话,反而不会这么生气。在杨光说出那些话之前就想过几个人的反应,司徒磊是几人中脾气最暴的一个,自然反应也最直接。 “你别跟我道歉!我受不起!”司徒磊不买账,“我告诉你杨光!以后有事你有种就瞒我们一辈子,别再忍个十年八年的跑过来跟我们说!我们是摆设,放着看看就行了!” “司徒!冷静一点!”莫靖诚想拉他,被他一把推开。 杨光看着,脸色忽然冷了下来,“你闹够了没有?我告诉你能有什么用?”对待司徒磊不能只是安抚,火冒三丈的人听不进去的。 他问司徒磊:“我是该进精神病院还是拿一大堆的药吃了让自己不再做梦?我告诉你能改变什么?” “那就别说!我才不稀罕知道!” “杨光!”连邵峰也站了起来,示意另两个人把司徒磊拉远一点,他拍了拍杨光的肩,说:“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 自己越来越惧怕回想起那些事情,就连以做梦的方式说出来杨光都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僵硬,偏偏还有一个抓狂的司徒磊让杨光心浮气躁。 他解释道:“我不是怕麻烦你们,也有办法说服你们相信。只是为了一些还没有发生过的事,劳师动众的你们知道不是我的性格!我总相信我能改变一切,如果不是事情后来的发展超出我的预计之外……”杨光一辈子都不会告诉他们。 对上邵峰不赞同的神色,杨光撇了撇嘴,说:“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你们身上,你们未必都会坦白吧?” 邵峰怔了怔,然后侧过头去看其他三个人的表情。 “哼,那我也不会等到现在才开口。”司徒磊明显还在生气中。 “是啊!”这一次,莫靖诚附合他:“你在希言回来之后或者邵峰出国之前告诉我们的话,一切都还来的及的。” “来不及了。”杨光语气无波道:“从希言偷跑回来开始,我就知道一切已经来不及阻止了,他认定的事情谁都阻止不了。梦里我对他不闻不问,他爱上我,我死他自杀,梦外……” 杨光看向微微皱眉的邵峰,问:“你觉得梦会是反的吗?我死,希言会好好活着?” 邵峰没说话,他也不需要说,因为事实摆在那。 “只是梦而已……”沉默了一会后,严枫有些勉强的开口,安抚道:“不一定就会成为现实的,如果你担心可以试着阻止一下……” “想杀我的人已经死了。” “那你在担心什么?” “未来是不可预料的,我赌不起!”哪怕是千分之一的可能,事关杨希言,杨光就没办法冷静。 莫靖诚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问出比较实际的问题,“我们能帮你什么?” “我有一个计划。”包厢里沉闷的气息开始消散,杨光看了司徒磊一眼,后眼哼了一声,却还是跟着严枫他们往这边挪了挪。之前严枫他们怕他会动手,所以把人拖着塞到墙角里,这会只好又坐了回来。 “我立了遗嘱,我死后名下的财产会留给希言,荀成和赵东会看着他。” “有个屁用啊!他又不贪你那点财产,你钱留给他他就不自杀了?”显然司徒磊仍然不够冷静。 “那只是个梦!”再次提醒众人,严枫推了推眼镜,示意杨光继续说。 “我从邵峰表哥那里借到一个人,她可以模仿我的声音,通过电话让希言相信我还活着……” “等等,我有问题。”莫靖诚举手,有些疑惑的问:“既然声音可以模仿,为什么不干脆找个人假扮成你的样子?” “不行,希言太敏感,一定会识破的。”杨光摇了摇头,这些问题他早就考虑过了,“不见面只要声音是一样的,他应该不会怀疑,人现在还在泌园,以后你们有机会见到听听看就知道了,绝对是毫无破绽!” “只是声音就够了?声音能瞒他一辈子?” “我没想过那么久。”杨光笑的有些苦涩,“我会录一些vcr和一些信,如果我出意外我会让身边的人瞒住这个消息,赵东他们会告诉他我出差了,后面就是拖,想办法拖,能拖多久是多久,拖不下去的时候,可以告诉他我受伤了,残废了不想见他,躲在哪里疗养,病情这些要靠司徒……” “你人都死了,我干嘛还陪你玩那些小孩子把戏……” 不理会怒气未消的司徒磊,杨光继续说:“后面我的信或者vcr邵峰可以找时机拿给他,再加上定期的电话,应该就能拖上几年了。” “几年?” “三年或者五年吧!”杨光也没敢多想,带了些无奈的说:“反正尽量拖,拖到后来拖不下去的时候告诉他实情就行了,到时……”是死是活就真的是命了。 “ok!你后事都安排好了!”司徒磊依旧火气很大,“那是不是应该公布一下你的死期啊?我好腾出来时间去参加葬礼。” “司徒磊!”他不依不饶,莫靖诚终于火了,正要训他两句,却被杨光扬手阻止了。 耸耸肩,朝司徒磊笑了笑,杨光很无所谓的道:“还有三个月零十三天就是我的葬礼,不过不欢迎观礼,因为不能让希言知道。” “杨光,你个混蛋!”谈论起自己的死亡时间,这人反倒一脸无所谓了,那之间那提一下就吓的要死是谁? 深吸了一口气,司徒磊冷着一张脸说:“你的做梦后遗症说完了吧!说完了就跟我走!” “去哪?” “废话,当然是医院!” “不去。”丝毫不理会又再次狂躁起来的司徒磊,杨光笑道:“我怕不是被你解剖就是被你送进精神病院,我人生的最后三个月时光可不能这么度过。” “杨光!” “好吧,我不说了。”看得出来连邵峰也生气了,杨光终于闭了嘴。 他噙着笑,目光一个一个的看过去,认真的好像这会是他们见他的最后一眼一样,带了些托付和留恋,“这是我杨光唯一一次求你们,千万别搞砸了,帮我照顾好他。” 该做的他做了,该说的他说了,杨光不打没把握的仗,所以就连死亡,他也要把一切都安排妥当才能闭眼。 他的神情引得司徒磊又是火气直冒,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我管你那些安排!你还要不要睡觉,准备把自己活活逼疯?” 这人明明是在关心,却非搞的声色俱厉的。 莫靖诚摇头失笑,问杨光:“现在还是经常梦到吗?希言知不知道?” “还好,还在能控制的范围内。希言不知道,也不能让他知道!”有些东西越隐藏越会反弹,杨光就算再会伪装自己,也控制不了不让自己再做那种梦,也因为这个原因杨光这段时间都睡的小心翼翼的,就怕被杨希言察觉出什么来。 看到几人眼里不掩的担忧,杨光反而松了一口气,笑着拍了拍司徒磊说:“行了,别生气了!就像你们说的只是梦而已!我是做了安排,但那也只是用来以防万一,该怎么过还是要怎么过的,我说的有些严重,这不也正好给了你们事后取笑我的机会吗?” “谁理你!”司徒磊翻着白眼,眼里却忧色不减。 只是梦而已,但是杨光却因为这个梦做了身后事的安排,就算再不当一回事,也知道三个月后的那一天对杨光来说可能是个坎。 “我还是不信,你就等着被嘲笑吧!” 有人死鸭子嘴硬,其他人摇头失笑,包厢里的气氛开始活络起来,然而关于未来……仍是一个求知数。 “二叔。” 杨希言来接人的时候,几个人已经聊完了,看到他,众人眼里都闪过一些什么。 “怎么了?”敏感的察觉到了,杨希言看向杨光。 “没事。”拍了拍他的手,杨光说:“跟他们打声招呼吧!” “好。” 不得不说,换一种身份再听杨希言的称呼,几个人的表情都有些不自在,除了邵峰。 他朝杨希言点点头,说了声:“恭喜。” 杨希言弯了弯眸子,对几人说:“谢谢。” “谢什么谢!”司徒磊瞪了杨光一眼。要是杨光早点说出来,哪个傻瓜还会撮合他们? 莫靖诚拿胳膊杵了他一下,对杨希言说:“都不是外人,别这么见外。” “是啊!”严枫附合着,笑眯眯的说:“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也别再瞎折腾了,好好过,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就多学点东西,学点正道上能用得上的,以后去考个证书什么的。”这人是一抓住机会就想劝学。 杨光瞥了他一眼,问他:“我教的东西正道上就用不上了?” 严枫说:“这个问题我拒绝回答。” “杨光!”见杨光要走,司徒磊叫住他,不顾他眼里的警告,说:“你不是睡不好吗?有时间到我那拿点药……”治治你那脑子! “不用了,没那么严重。”杨光一口拒绝。 反而是杨希言考虑了一下后,说:“明天我去拿。” 杨光侧头,看到他眼里的坚持也只好妥协,“明天我让赵东去拿。”司徒磊估计要气上好一阵了,让杨希言去,杨光真怕他一时冲动什么都说了。 刚坐上车,杨光的手机一阵颤动,打开,是司徒磊的一条简讯。 ‘你就瞒吧编吧骗吧!早晚有一点玩出火来!’ 见杨光笑的有些无奈,杨希言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杨光神情自若道:“司徒说他上午没空,让赵东下午去。” “哦。” 杨光说的话,杨希言从不怀疑,甚至只要他偏过头去看一看手机屏幕,杨光的谎言就会不攻自破,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以至于在未来的某一天他得知实情的时候,才明白…… 人跟真相擦肩而过不是因为对方撒谎的方式太高明,而是因为你太没有防备心。 杨光教会了杨希言许多东西,而接下来的一课或许是想让他学会:即使是身边的人,相处时也可以是满口谎言的—— 73.你不能低头 所有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像杨光说的,计划归计划,日子还是一样要往下过。 只除了…… 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冰冷的空气,杨光暗沉的眸子打量着四周,当看清楚自己还活着而不是躺在那具棺材里,怀里的少年身体也不是冰冷的,他眼里的余悸才消散了一些。 “二叔?”怀里的少年不安的动了动,咕哝了一句,似乎有被惊醒的前兆。杨光赶紧调整好自己的呼吸频率,也没回应,只是揽着他的手臂又环紧了一些。 杨希言沉沉睡去,杨光终于松了一口气。 也亏得他隐藏的很好,压力导致的睡眠质量下降,杨希言不是不知道,却被杨光几句话带偏,说成是工作上的事情。 因为担心,杨希言几乎是全神贯注的投入进去,杨光也乐得给他找事做,他知道这个孩子不是没能力做到,只是很多事情他不关注而已。 抚了抚怀里孩子的额头,杨光弯着唇角轻笑着,室内昏暗看不清楚杨希言的表情,但是杨光知道这个孩子必然是睡的很安稳。 杨希言在慢慢改变着……他会主动说话,会笑,会撒娇,会委屈,会道谢,甚至还有着诱惑人的一面……他开始学会承担,学会分享,学会明白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要随心所欲就好。 对于现在的杨希言,杨光感觉非常满意,这个孩子在一点一点的走出自己封闭出来的世界,这是杨光曾经努力了好久幻想了好久都没有达到的状态。 邵峰问杨光后不后悔……杨光当时回答说不知道,但是事后想想,他确实不后悔什么,就算再重来一次,他估计还会这么做。 他不放心把这个孩子交给别人,而做为长者的他的挣扎,更是从一开始就肯定会存在的。 杨光一度觉得他做错了,杨希言做错了,然而现在再回想起来,其实谁都没有错。 杨希言只在做着他认为对的事情,即使别人告诉他那件事是错误的,但是那个孩子认定的目标,肯定就不会放手。而杨光也是一样,同样的是在做着自认为是对的事情,不管结果怎么样,努力过了,才不会再后悔。 其实要说,杨光觉得自己这一生并不亏,比别人多了十年,他活出两个不一样的自己。 一个恣意妄为,一个步步为营,那都是杨光,年轻的杨光和被岁月沉淀下来的杨光。 他只是心疼这个孩子而已…… 把头埋到杨希言的颈间,呼吸着他的气息,杨光再次闭上眼,数着自己的心跳声入眠。 他不能任那些没有发生的事情打倒他,他也不能让杨希言看出什么来…… “希言,我有一份文件落在书房里的桌子上,你去找找看,找到后直接送过去给荀成。” “好。” “我晚上有个宴会要参加,赵东会来接我,你就不用过来了,早点睡,不用等我。” “好,二叔,早点回来,少喝点酒。” “嗯。” 挂断电话,安娜冲杨光得意的一挑眉,“很顺利,没有怀疑。” “很不错。”旁观了她跟杨希言打电话的过程,杨光再次感到惊讶。一样的语气停顿,一样的说话口吻,安娜的模仿绝对可以以假乱真。 “那当然了,这可是我的看家本事!不过……”本来一脸的笑意慢慢的变浅,安娜问杨光:“你真的相信这些安排会派上用场吗?如果是真的,希言会很伤心的。”相处的越久,安娜会越为这叔侄俩的感情动容。 以往她接到的任务目地不是为钱,就是为别的跟利益有关的东西,像这种只是为了让另一个人相信你还活在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只是为了不让他接到自己的死讯而难过为目地的还是第一次。 杨光没说话,仰着头,眸光幽暗的看着天花板的某一处。 安娜的这个问题已经问过很多次了,很多人都问过,很多人都怀疑包括杨光自己,但是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却都承诺了会配合。 一个恶梦做了十年会是什么感觉?害怕,担心……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一样,深恐梦境成真。 “算了,你就当我多事好了。”每一次问到这个话题,气氛都会冷凝下来,一个谎言说了十次就成真的了,所以本来一直不相信的安娜也被杨光带动的开始觉得对未来有些惴惴不安。 其实杨光并没有把那些担忧摆在脸上,这个男人强势到即使是安排自己的后事也是一幅很无所谓的姿态,安娜在泌园住了这么久,听的最多的就是他说希言怎么怎么样! 安娜有一颗八卦心,所有她没少打听过杨光跟杨希言之间的那点事,可能是因为太过于匪夷所思了,杨光身边的那些属下包括赵东和荀成还没有谁察觉出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因此安娜烦的最多的就是两位当事人。 杨希言仍然不喜欢搭理她,估计是第一影响给的太差了,通常安娜问十句那个少年肯回答一句就不错了,于是安娜只能更多的去烦杨光。 坚持不懈的询问下,到也知道的差不多了,在她看来杨光对杨希言的感情并不比那个孩子表现出来的少,甚至因为杨光的种种举动,安娜觉得杨光明显的用情最深的那个。 安娜跟杨光说过这些话,但是那个男人却只是笑。 谁用情深,谁用情浅,这种东西有计较的必要吗? 安娜想,她可能就是被这种感情所打动了,按杨光的计划,这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她应该多在场观摩才对,但是现在安娜却会很识相的在杨希言出现的时候离开,留一个安静的场合给那个两个人。 她拍着胸脯跟杨光保证,她的工作绝对不会出问题的,她只是觉得……那两个人之间有别人插不进去的氛围,他们一起工作时的场景安娜不是没见过,对话并不多,但是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似乎就代表了许多没有说出口的话。 那种默契会让她这个不该在场的人觉得自己真是个闪闪发亮的大灯泡。 “你好像有些不太冷静?”看安娜死命的揪着自己小熊背包上的熊耳朵,杨光看了她一眼。 “还不是你害的?”安娜有些泄气的瞪了他一眼,说:“我还年轻,可没你那么沉稳,最受不了这种气氛了!” “这有什么?”杨光觉得好笑,“我又不是预言家,做这种安排只是让自己有个心理保障而已,你大可不必不在意我的态度。” “很难啊!” 安娜撇撇嘴,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杨光听:“不管是不是真的,我觉得要我欺骗一个完全不防备的美少年,有点心里过不去。” “如果你真的很勉强的话……”杨光思索了一下后,说:“你可以把钱退给我,退出这个计划。” “你想的美!”安娜毫不犹豫的拒绝,“到我手上的钱你就别想再拿回去了!” 财迷安娜死不松口。 杨光耸耸肩,一幅‘我爱莫能助’的表情。 觥筹交错,笑语晏晏,所有的宴会大概都是一个样,一群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带着虚伪的面具,说着客套的词汇。 不管是杨光或者是荀成和杨希言,大概都是有一些商业天份在的,从一个黑道大佬一跃成为商业名流,焰帮的洗白无疑是非常成功的,所以这样的酒会杨光总是时常参加。 说实话,杨光有些厌烦,他觉得连暗夜那黑暗聚集的地下拳击台都比这真实。 所以一结束,杨光就拉开了领带,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老大,我刚才看到孙宁宇了。”赵东过来接人,一等杨光坐进车里,忽然开口。 杨光眉头一挑,“在哪?” “少安街的那个酒吧。”赵东边注意着前后车辆的行驶状态,连说着:“我看到他跟洪三爷手下的一个管事的在说话,没带多少人,看起来有点像地下接头。” “看来他是准备揪住洪门不放了。” “我猜也是。”赵东回过头来看了杨光一眼,问:“老大,这事咱们管吗?” 狗咬狗一嘴毛,洪云鹏才死没多久,洪门现在的状态可以说是摇摇欲坠,如果放任的话,那洪门被拿下也是迟早的事,毕竟孙宁宇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想了想后,杨光吩咐赵东:“明天让人给孙宁宇递个消息吧,就说洪三爷跟焰帮交情不错,让他别赶尽杀绝了。” 能拉一把就拉一把,反正这种事对现在的杨光来说并不麻烦,不管老一辈的恩恩怨怨,老头对他确实不错。 而且再退一步说,洪门就是杨光留给孙宁宇的一个念想,真让孙宁宇把洪门铲个一干二净的,难保孙宁宇不会血冲过头,把目标瞄上杨光。 “我知道了。” 似乎一点不意外杨光肯定会插手,对于他的吩咐赵东也没有多说什么。 杨光瞥了他一眼,问:“你就这么肯定我一定会管?” “不肯定啊!”赵东疑惑的侧过头来,说:“管不管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反正现在在S市咱们也不怕谁。” 随着焰帮发展越来越好,赵东的腰板也越挺越直,在外人面前他或许两面三刀,滑不溜手,但是在杨光面前,他仍带了一些当年的赵东那莽性十足的影子。 人就算再变,也不会面目全非。 杨光有些感慨,笑他:“这么多年了,你这说法方式还真是一点没变啊!” “嘿嘿。”赵东傻笑着,说:“老大您也没变啊,不过言少到是变了不少,长大了。” 看,那个孩子的成长,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 回到泌园,杨希言已经睡了,紧抱着杨光的枕头,蜷缩着身体,睡的并不是十分沉稳。 杨光看着,叹了一口气,去浴室把自己清理干净,带着一身的水气上了床。 他刚一掀开被子,杨希言就偎了过来。 “二叔……” “嗯。” 抽出他怀里的枕头,杨光凑过去亲了亲他半睁的眼睛,说:“快睡吧。” 杨希言摇了摇头,有些纤细的手指顺着摸到了他的额头上,轻轻的压了压,问他:“头疼吗?” 杨光不常醉酒,但是一喝的太多的话,会闹头疼,杨希言也是最近才知道。 “还好。” 杨希言睁开眼,似乎想起身,杨光拉住他,“去哪?” “给你拿药。” “不用了。”把人拖过来按在身下,杨光把头埋在他颈间处,呼吸着他身上平静的气息,说:“不严重,别担心。” 在杨希言的身上,永远不会有浮躁这种东西,要么就是沉静,要么就是彻底的曝发,而他的沉静对现在的杨光来说就等同于镇定剂一般。 能看到,能触摸到,是温热的…… “好。”知道杨光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勉强自己,杨希言放下心来,手臂环上他的颈项。 “希言……”杨光突然发现,两个人现在的体位有些危险,他虽然并没喝醉,但是今天晚上也确实喝了不少酒。他翻身想从杨希言身上下来,但是怀里的少年却紧搂着他的脖子不松手。 呼吸顿了一下,杨光也没有太过克制自己,手顺着从少年睡衣的下摆探了进去,行动之前,还不忘询问:“还困吗?” “不困。”杨希言的手松开了一些,一丝挣扎也没有,平躺着,任杨光一颗一颗的解开他睡衣的扣子,一双黑色的眸子清亮无比。 其实真要说,在这种事情上杨光主动的次数并不多,杨光并不纵欲,但是别忘了杨希言现在可是血气方刚的年龄。杨希言不喜欢自己动手,所以就算感觉来了,如果杨光不理会他,他通常都会直接忍过去。 如果非要说杨希言和杨光唯一的共同点的话,也许就是那种忍耐力。但杨光是经过时间沉淀之后才磨练出来的,而杨希言大概算是天性如此吧。 比起杨光,杨希言的骨架要纤细一些,到也不至于显的女气,但是只从外表上是真的很难看出这个少年有着不输于杨光的战斗力。 “二叔……”温暖的大掌所到之处仿佛燃起火炎一般,烤的人有些难受,杨希言动了动,目光迷离的看着那个在自己身上烙下记号的男人。 杨光抬起头,深邃的眸子里映着少年被熏染出几分嫣红的脸庞。 杨希言唤他,“二叔,帮帮我……” 杨光笑,“好。” “二叔!” 当杨光带着几分犹豫的突然收回手,身体往下滑,正要低头时,杨希言猛然坐了起来。 “希言?”被他紧紧抓着手臂阻止着,杨光一怔。 以为杨希言是害怕,杨光安抚的顺了顺他的背,说:“别害怕,很舒服的……” 在床上,杨光一向是占主导位置,在杨希言之前,杨光有过不少情人,但是却从来没有试图有过这种想要取悦对方的想法。 然而就在刚刚,他忽然想试试,他知道杨希言的经验只有他,所以杨光只能尽可能的让他感觉舒服一些。 “不!”像是被惊吓到了似的,杨希言的眼神有些慌乱,似哀求一般连连道:“你不能!别低头,不能……” “希言?”杨光起先没明白他的意思,愣了半晌后,才觉得自己可以猜出了一些原因。 怎么说呢?或许是因为曾经让这个孩子在那种声色场合呆的太久了而留下的后遗症? 杨希言并不喜欢用后背位,尤其是那种人跪爬着从后面进入的方式,只有过那么一次,当杨光察觉到他抓着床单的手都用力到发白时就觉得他的反应不对,掰过对方的脸来一看,没有一丝的欢愉,有的只是忍耐…… “希言……”好好的气氛被打断了,杨光有些无奈,不再坚持,却还是想告诉他:“这些都是正常的,只是取悦情人的一种方式罢了。” “我不喜欢……”愣了一下,显然才反应过来杨光刚刚说了什么,杨希言的眉眼舒展开。 他凑过来带了些安抚的吻了一下杨光的薄唇,小声道:“二叔喜欢的话,我可以。”他只是受不了看着这个男人低下头。 在杨希言的眼里,杨光是撑起他整个世界的人,如同坐在最高的位置上接受别人臣服和膜拜的帝王。 如果不是这个男人太强大,他不会一路追赶的那么辛苦,他无法想像这个男人用这种卑微的讨好的方式来面对他! 所以他看着杨光,带了些乞求的道:“二叔,别这么对我,别对我低头。” “你这孩子……”自己偶尔想做一回合格的情人,他却不配合,杨光有些无奈,却还是纵容了他这些在杨光看来有些好笑的小毛病。 杨光不理解,但是这并不妨碍什么。额头相抵着,四目相对,一下一下的啄着对方的唇,杨光问他:“还要继续吗?” “嗯。”杨希言环住他,眼里波光潋滟。 人的一生总有自己无法超越的存在,即使臣服也是心甘情愿! 74.再遇洪三爷 这个男人究竟隐瞒了自己什么? 坐在书桌后面的男人低着头像是在想事情,有些入神,以至于杨希言都在他身后站了半天了,他都没有发现,只是目光怔怔的看向远处。 也不打扰他,杨希言就一直站着,清亮的眸子一点一点的扫过对方熟悉的眉眼。 杨希言知道这段时间里,只要杨光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就会这样,眉峰间积攒着太多的心事,幽暗的眸子里藏着太多的情绪。 他不会问,因为杨光肯定不会说,也不会去私下调查,即使担忧……杨光的世界太宽广,不可能什么事情都让一个孩子处处插一手。 杨光是长辈,在杨光的眼里,杨希言永远是孩子,保护他几乎已经成了杨光的本能了。 眼里闪过一丝黯然,杨希言挡在了发呆的男人面前。 “希言?”回过神来,又是一幅无懈可击的笑容,对于刚才自己的愣神,杨光的解释是:“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嗯。”也不拆穿,杨希言仍旧若无其事。 ——想与他并肩站在一起,但是有些事情却是杨希言改变不了的事实。他太弱了,还承担不起几乎能把这个男人压垮的力量。 我会学…… 低头,吻上男人的唇角,杨希言的眼睫微敛着。 “什么?”依稀好像听到他说了什么,抬头去看,却见少年神色很是平静。 顿了顿,杨光摸了摸他的头,说了句:“别担心。” 正如他知道杨希言察觉到了却什么都没问一样,杨光也知道这个孩子是在担心,他不能解释,只能安抚。 “好。”杨希言点点头,一如既往的信任。 “希言。”正在工作中的杨光忽然开口。 “嗯?”杨希言回过头,正对上他一幅若有所思的表情。 杨光说:“你回来后好像都没有去祭拜过你爸妈吧?上次回去清点东西,也没有去扫一下幕?” “没有。”不明白他怎么忽然会问起这些,杨希言愣了一下,漆黑的眸子紧紧的盯着杨光。 “这样不好。”像是看不到他眼里的探究似的,杨光带了些不赞成的道:“好歹为人子女的,去祭拜一下父母是应该的。”其实他还真没资格说杨希言什么,他自己也没去过杨家陵园几次。 “好。”杨希言垂下眼,应着,态度却有些漠然,“我下次会去。” “希言……”杨光叹了一口气,问他:“还在怨恨你爸妈他们吗?他们只是教育方式出了点问题。” “不是。”杨希言摇摇头,抬起头看着他,眸光清澈,“我只是不记得了。” 长的什么样子,说过什么,在杨光把他接回来之前,他在杨家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所有的记忆好像都不太清晰了。 “是吗?”人对自己讨厌的事情会出于本能的忘记。 迎着他毫不躲避的目光半晌,杨光终究没有多说他什么,只是站起身,像是临时起意似的,说:“既然是这样的话,跟我去祭拜一下另外一个人吧!” 祁爷的墓有些偏,在算得上是郊区的地方,四面有山有水,景色秀丽又安静。 这个地方还是祁爷死之前自己选的,老头不讲究什么风水,只说城里太吵杂了,他不喜欢。 一路上,杨光都在跟杨希言讲自己这位干爹的事,怎么收养他,怎么教他枪法,怎么把他提拔成焰帮的老大…… 杨希言认真的听着,看着男人偶尔陷入回忆里,也不打断,只是一直紧紧的拉着他的手。 关于杨光自己的经历,杨希言并没有怎么去打听过,只是以前被赵东带在身边的时候听他说过一些。 这个男人一无所有的被赶出家门,却硬是凭着自己的一双手,闯出现在的一片天。 “到了。” 跟在杨光的身后下了车,却见他只是站着。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杨希言问:“怎么了?” 杨光说:“有人在。” 杨光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上洪三爷。 自从那次茶馆一行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老头了。 老头头发已经全白了,被岁月侵蚀的苍老的脸上有着掩不去的疲惫。他坐在祁爷的墓前,颤抖着手把茶壶里的茶倒进摆在墓碑前的三个杯子里,神情专注而认真。 似乎也察觉到有人来了,洪三爷偏过头看了过来,在看到杨光和他身边的杨希言时,老头愣了一下。 以现在的局势在这样的场合碰到,按说应该是会有些尴尬的,但是洪三爷只是看了杨光他们一眼,说了句:“焰小子也来啦!”就又转过头去。 杨光笑了笑,走过去,说:“三爷,地上凉,您这么坐着可伤身。”围着祁爷的墓地一圈是石台,洪三爷也没找东西垫着居然就是那么干坐着。 “伤不伤的不就那样了……”洪三爷发出一声嗤笑,声音听来竟似带着一种看破生死的不以为然,“一把年纪了,也活够了……” 老头看着祁爷的墓碑,怔怔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杨光也不打扰他,领着杨希言站了一会,只到洪三爷再开口…… 老头问:“怎么赶这么巧?不过年不过节的,想着来看望老祁了?” “我带我们家孩子来祭拜一下。” “这么快?”闻言洪三爷抬起头,看了看站在杨光身后的杨希言,带了些不赞成道:“这孩子不错,但是太年轻了!你小子才多大,这个时候搞什么……” “三爷!”及时打断他,杨光笑了笑,说:“就只是祭拜一下,没别的意思。” 洪三爷瞅了他半天,然后撇撇嘴,“我也就是多嘴这么一说,这都是你焰帮的家务事了,我老头子可没资格插手。” 捡起一旁的拐杖,老头费劲的想要站起来,杨光走过去扶了他一把。 洪三爷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在站稳后,摆了摆手。老头说:“你们聊吧,我以后闲的时间多的是,不急这一时半会的。” “三爷。”看他要走,杨光叫住他,说:“我跟孙宁宇打过招呼了,您也别跟他死嗑了,趁早收了手享享清福,安享晚年应该是不成问题……” “焰小子!”老头忽然打断他,想说什么又没说,到最后只余一声叹息。人走茶凉,洪门如今都没落的不成样了,他又能拿什么跟孙宁宇死嗑呢? 一步步往回走,洪三爷哼着小调,“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善恶到头终有报啊……”那苍老的声音回荡的空气中,带着许多说不清的恩恩怨怨,听者也知歌者悲。 “焰小子。”脚步忽然停住,洪三爷侧过头目光灼灼的盯着杨光,“什么时候有空,来陪三爷多说说话啊!三爷知道你不喜欢喝茶,三爷给你准备酒,红酒……” 曾经被道上人尊称一声三爷的老者,现如今也只是个普通老头,身边的人都死光了,他也只能乞求对手的干儿子来陪自己聊天。 洪三爷的茶馆里只有茶,可是以后除了茶之外,还会有红酒。 杨光莫名觉得有些心酸,混黑道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多的是,洪三爷不是最惨的一个。洪门兴盛的时候,老头吃穿不愁,走哪都有人跟着溜须拍马,前恭后迎的,然而晚景却也不过如此。 “行啊!三爷的酒我可得找机会尝尝。”点头应下,便见老头干枯的脸上绽出一丝笑意。 杨光目送着他离开,再转过头来看到自己干爹墓碑前的茶杯时,却也只能无奈叹息。 洪三爷和祁爷之间那点不清不楚的事情,放到现在在杨光眼里真不算什么,只是在那个年代,即使再有本事再目无法纪的他们,也怕会被周围那些人的唾液淹死。恪守着朋友的底线,最后便是如此结局。 “二叔。”握着杨光的手紧了紧,杨希言听着他的叹息声,黑如琉璃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我没事。” 笑了笑,驱散那些感慨,杨光领着他在祁爷墓前站定。 弯腰敬礼,倒酒,杨光对杨希言说:“跪下。” 杨希言听话的跪在墓碑前,又听杨光说:“磕头。” 杨希言没有动,他总觉得杨光言语间的恭敬不像是在完成一场祭拜,更像是在完成什么仪式一般慎重。 “别多想。”摸了摸他的头,杨光神色很是平静,“干爹于我有恩,你磕几个头也是应该的。” 杨希言看了他一会后,还是乖乖的朝着墓碑磕了三个头。 一瞬间,杨光的眼里闪过一丝安然,跟着朝墓碑弯腰敬礼。 干爹,焰帮不会毁在我手上,您放心! 那一天,与平常里的任何一天都一样,一起起床,一起吃早餐。 杨光说:“希言,下午荣成那个会你跟荀成去看看,不重要的话不参加也没事。” “好。”杨希言依旧只是点头回答,没有疑问。 杨光的眸光一暗,擦身而过的时候猛然伸手位住了杨希言的胳膊。 “希言……”你为什么不问? 把人抵在墙上,杨光垂着头不让人看见他的表情。 “二叔?”耳边的呼吸不是那么平稳,杨希言愣了一下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他侧过头去安抚似的亲吻了一下杨光的唇角,语带歉意道:“晚上好吗?会来不及……” 这段时间里他比杨光还要忙碌,似乎所有的事情这个孩子都敢揽上身,他聪明,但是他不是万能的,所以要学习的内容也一下子增加了很多。 因此而与杨光错过了许多独处的时间,他觉得或许他忽略了这个男人某方面的需求。 这孩子……杨光失笑,因为他的误解。 他看起来像是会精虫上脑的人吗? 他只是……有些怕…… “二叔?”杨光半天不说话,杨希言以为他在不高兴,看了看时间,神色间有些犹豫。 正当他准备妥协的时候,却感觉杨光抓着他的手松开了。 杨光站直身体,唇角微弯,“你穿西装的样子很好看。” 以焰帮现在的规模,需要穿正装的场合并不少,杨希言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一身休闲装扮,只有在有会议需要出席的时候才会换成西装。 到不是他对穿着有多讲究,而是西装太限制动作。 杨希言的骨架并不大,但胜在手脚纤长,浅色的西装穿在他身上,虽说不是特别契合,却终是帮他添了几分沉稳。 拨了拨他的额头,杨光不得不承认,“你长大了。” 从孩子,到少年,以后还会慢慢成长为青年…… “二叔也好看。”意外的得了一句称赞,杨希言自然是高兴的,蓦然伸手揽紧他的颈项,他凑过去轻轻的磨蹭着男人的侧脸,“晚上好吗?二叔也早点回来。”场合不适宜,时间更不适宜。 “好。”应下,即使有些心酸,杨光扶着他的肩,慢慢把人推开。 “去吧,路上小心。” “嗯。” 目送着他离开,杨光散去了一脸的笑容,回头看向楼梯口。“看够了就出来!” “我不是故意的……”等了半天,安娜探出头来,看了看杨光的脸色后,小声的说了一句,“是你们自己不看场合的……”亏她都没敢出声打招呼。 杨光瞥了她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责备的话,只淡淡提醒她:“准备一下,一会要出去了。” “去哪?” “陵园。” 杨光不是没想过要躲。 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把自己藏起来,不会有杀手也就不会有死亡了。 这种侥幸的心理谁都会有,即使杨光也不例外,他也是普通人,他为什么就不会怕? 然而……可以躲,可以藏,但是躲过之后呢?过了今天,明天,后天……难道以后的每一天都要提心吊胆的过吗?那难保他哪一天不会死在那个孩子的面前。 会发生的事不情管怎么阻止都会发生的,这一点还是那个孩子让他看清楚的事实。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大着胆子去迎接?……最起码他已经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75.拆谎穿的谎言 这一次来不为祭奠,所以杨光两手空空。 他一直站着,目光投注远远可望见的杨家小院落里。 杨家可能坟地风水选的不好吧,一家到现还活着的也就只剩下杨光和杨希言两个。甚至有可能连这最后的两个也要保不住了…… 杨光收回视线,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他有些锐利的眸子开始顺着周围那些树木草从慢慢游走。 如果他要死这,那位杀手先生应该已经就位了吧,或许他就潜伏某个草从或者树干的后面,等着一击必杀。 杨光居然已经开始思考凶手会来自哪一方了…… 离杨光不远的地方,赵东本来很是轻松的叼着烟等着,但当杨光的目光开始四处打量的时候,赵东的神情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怎么了老大?”朝他喊了一句,赵东朝杨光走近了一些,神色严肃的吩咐着其他注意警戒。 安娜并没有上来,她山脚下的车子里坐着,百无聊赖的等着杨光祭拜完毕。 杨光没有说会来这里的用意,所以她并不知道那些看似轻松的气氛下藏着无可知的危险。 “没事。”回应着赵东的疑问,杨光突然笑了起来,他不知道赵东突如其来的草木皆兵的防备表情有没有惊吓到那位杀手先生,毕竟手底下那些已经开始缓慢的行动起来,那模样竟似要来一个小范围的搜山。 也许是真的有用? 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超出曾经他的死亡时间十多分钟,枪声也没有响。 抚了抚自己的额头,杨光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这一刻他说不上心里是种什么样的感觉……担心了这么久,计划了这么久,真跨过那道生死线,他竟然有点类似于失望的情绪? 不过命运总是擅长耍弄的…… “走吧。”转身,眼神掠过杨砚墓碑上那张泛黄的照片,杨光扯了扯唇角,准备下山。 这个时候他发现他无比想念那个孩子,也许这一生他都不会知道杨光今天经历了什么,不能分享,但劫后余生的那种庆幸却可以…… “老大!”耳边听到细微的声响,赵东身体下意识的就向前面的扑过去。 杨光被他扑的一阵踉跄,站立不稳之下,一个膝盖一下子磕到了地上。 也没敢立刻把他拉起来,赵东身体严严实实的挡他身前,一双虎目税利的扫向四周的草从。边寻找着边出声询问,“老大,您没事吧?” 然而本该回应的却没有发出声响,赵东心里‘咯噔’一下,俯下身去扶他,“老大!” 杨光一只手紧紧的按胸前,那么用力,却阻止不了那鲜红色的液体濡湿了他的衣服。 赵东瞪大眼睛,扶着杨光的手开始发颤,怒吼道:“给搜!” “老大!”他看着杨光,红着一双眼,‘呼哧呼哧’的喘气。 “别急。”即使苍白着一张脸,这个男仍然冷静。 把手机塞给他,杨光说:“打电话给司徒,之后把手机给安娜,该怎么做她会告诉……” “好好!老大您先别说话!”想要帮他按住伤口,又想起这个时候应该先打电话求救,赵东手忙脚乱的。 这时候察觉到异常的安娜也已经赶了上来,看清楚杨光的情况后,这个女孩以手掩口,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 “安娜……”杨光唤她,气息微弱。 “!杨叔叔您说!”扑到他的身边,安娜眼里开始泛泪,“会按您的安排去做,不会告诉希言的,您一定要撑住,千万……”她没想到,这个男的预言竟成了真。 “谢谢……” 轻轻的朝她点了点头,杨光被打完电话的赵东和其他一起抬着往山下走。 被放到后座上的时候,他的眼神都还很清明,再次叮嘱赵东:“封口!这件事……千万不能泄露出去……不要……让希言知道……” “好!知道!放心吧老大!”连连点头,赵东拼命的催促着司机驱车与司徒磊会合。 “老大,您撑着点!” 那一夜,杨希言终究是没有等到杨光。 下午的时候,他接到电话。 “抱歉希言,要出国一趟,安娜家里的事闹大了,要过去帮忙。” 杨希言一愣,虽然觉得有些突然,却也没有多想,只是问:“危险吗?” “应该不危险,带了赵东他们几个,所以家里的事就要靠和荀成看着了,会尽快早点回来。”那边叹息了一下,有些无奈的说:“抱歉,事出突然,也想提前跟打声招呼的。” “没关系。”现的杨希言不再是那个只会牵着杨光袖子害怕着分离的孩子,杨光有他的事要忙,而杨希言同样也有自己要做的事。 “不生气就好。”那边笑了一下,说:“这次没办法带着了,荣成的那个企划案要跟进一下,还有过几天那批货,也要注意一下别出了岔子。” “嗯,知道。”杨希言也跟着弯了弯眉眼,说:“二叔,别担心,会看好安娜,不会有事的。” “乖,会尽量早点赶回来,如果睡不好,可以随时打电话给,不要吃安眠药。” “好,二叔小心。” 挂断电话,杨希言摸了摸心口的位置,一直惴惴不安,原来是因为他要出差不回来的原因吗? 依恋太深,分离总是让难受的。 “杨光,要是敢死手上,绝对会把做成标本送给家孩子!” 狠狠的捏了捏昏睡着的苍白的容颜,司徒磊眯着眼睛威胁着,然而那双眼睛却很是冷静。 因为杨光,他这段时间几乎把所有外科专家都请到了自己的医院,不是不相信自己,而是要做到万无一失。 只要他见到杨光的时候这个是活的,他就绝对不会让他死自己的手上! “老大!”抱着杨光血淋淋的外套,赵东像是一头陷进困境的斗兽,赤红着眼走廊里转来转去。 他自责,他愧疚,也亏的杨光太了解他,所以之后的安排都没有让他参与,不然以现的赵东的情况,他哪里还顾忌得了别? 安娜紧紧的捏着手上才挂断没多久的电话,想安抚他两句,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言语。 杨希言找她,所以她不能再守着这了,看了看亮着灯的手术室,安娜拍了拍自己的脸。 “回去了。”打了声招呼,她往回走,她不能被吓到,泌园还有一个敏感的杨希言会跟她打照面,她的工作不能出一丝的纰漏。 那场谎言维持了整整五天,五天里杨光一直没有脱离危险期,所以即使演技再好的高手也难免会被寻到一丝破绽。 破绽就出荀成的身上。 又一次见他避开自己去接电话,杨希言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荀成会瞒他的事情并不多,如果是私的事情也根本用不着这么小心翼翼的。 不能让他知道的事情,难道…… “二叔出事了吗?” 荀成一进来,便被杨希言披头盖脸的问了这么一句,他一愣,却强自镇定,“帮主出事了?出什么事了?昨天才跟东子联系过,那边局势应该还很平顺啊!” “是吗?”墨黑的眸子紧紧的盯着他,心里有鬼的难免有些表情不自然。 杨希言看着,眸光突然沉了下来。 “帮订一张机票。” “啊?”坏了!“帮主应该没几天就会回来了,您要是担心可以打电话问问他……” “没说要去找二叔。”杨希言打断他,本来不确定的心理便越发的怀疑起来,“但是现改主意了!” 他要去找杨光,谁也阻止不了,他态度坚决,荀成劝着劝着,眼里便多了一丝焦急的神色。 杨希言紧抿着唇角看着,黑色的眼睛清冷还带着一些戾色,“他怎么了?” 事关是杨光的事,这个孩子的眼里揉不得沙子。 有了怀疑,找出真相通常都是很简单的事。 “二叔,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还要再过几天吧……想了?” “嗯。”杨希言垂下眼,说:“不,睡不好,会做噩梦。” “抱歉希言,再等等好吗?”话那头的语气有些愧疚,“会尽量早点赶回去的。” “好。” “二叔……”那边正要挂断电话,却听电话这头的少年轻唤。 “嗯” “忘记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 报上一组数字,杨希言说:“记得这几个数字,但是不记得它们有什么用了。” “是吗?”那头愣了一下,说:“等等,想一想……”到底这个少年还是怀疑了啊! 翻着自己的笔记,安娜撇撇嘴,这么明显的试探她不会听不出来。 ——其实杨光的计划整体来说是有不少的漏洞的,谎言是建议信任的基础上,但是只要有了一丝的怀疑,很快就能识破。 “果然不是他……”杨希言并不意外,拿着电话的手捏的指尖泛白,“们把他藏到哪去了?” 这个世界上有一个那么了解,可是他却骗了! 所有参与那场谎言的都被一个一个的挖了出来,对于他们,杨希言没再说过一句多余的话。 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扔到一边,现他只想找出那个谋划了一切之后,又消失不见的男! “希言?怎么来了?”一推开办公室的门看到他,司徒磊还愣了一下。 按说杨希言不应该出现的这么快的…… “二叔哪里?”盯着他有些憔悴的脸,杨希言黑色的眸子里幽暗不透光线。 “二叔?”司徒磊挑了挑眉,神情自若的走过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他其实没有他表现的那么冷静的,杨希言会出现这,意味着杨光的计划出了纰漏,以躺观察室里到现还事不知的杨光的情况来说,司徒磊还真不敢让他知道一切。 “他不是出差去了吗?”司徒磊看了他一眼,有些疑惑道:“难道他没告诉?” 杨希言没回答,他只是冷冷的盯着司徒磊半晌后,突然站起身。 司徒磊叫住他,问:“去哪?” 杨希言紧抿着唇角,眸光冰冷,“们不告诉,自己会找。” “希言……”看来是瞒不住了。 叹了一口气,司徒磊站起身,揉了揉因为缺乏休息而有些抽疼的额角,对他道:“带去吧,希望有个心理准备。” 杨希言的脸色便一下子苍白起来。 如果杨光醒着,他会觉得庆幸,毕竟这一枪是挨胸口上,而不是跟曾经一样被直接爆了头,起码还有抢救的机会。 估计还是因为赵东的警惕打乱了那位杀手的阵脚。 本来熟悉的脸庞已经削瘦枯黄,身体上连接着各种管道,隔着玻璃这么近,却看不到他的胸口起伏……杨希言把自己的下唇咬的鲜血淋漓,疼痛阻止了他想砸碎面前这扇玻璃的欲望。 赵东站他的身后,这几天里杨光数度被下了病危通知,这个一米八几的汉子自从杨光出事以后就没有回过家,也没有好好休息过,所以胡子拉茬的,看起来真跟流浪汉有得一拼了。 他看着杨希言,苦着脸,神情有些不安。 ——如果不是他撑不住跟荀成打了太多的电话,也不会被杨希言察觉出来,自家老大的完美计划全毁自己手里,等躺里面的醒过来他就等着被剥皮抽筋吧! 可是如果躺里面的真的能够醒过来把他剥皮抽筋,赵东也愿意接受这种惩罚。 “希言。”见不得杨希言那么自毁的行为,司徒磊拍了拍他的肩,说:“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杨希言蓦然转过头来看着他,眼神冰冷而陌生,他说:“不相信们!” 所有的一切都是谎言,谁都不可信! 76.只因为在意 等待是漫长的,不管对谁面言。 一扇透明的玻璃窗,把世界分隔成了两个部分,躺在里面毫无知觉的人,不会知道外面等待的人心里在经历着怎样的煎熬。这个时候除了医生谁都帮不上忙,所以来探望的人只能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担心,却又无可奈何。 杨希言一直很安静,可以说,安静的很异常,他不跟任何人搭话,也不理会任何人的安慰,沉默的坐着,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谢老师眼眶有点红,想向前说上几句宽慰的话,却被严枫拉住。严枫冲他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道:“别去打扰他了,他听不进去的。” 从杨希言说出那句不相信开始,就再也没有跟他们这些谎言的参与者说过一句话。现在的情况就只能等杨光醒了,好好把这件事安抚下去,要不然在那个孩子的眼里,他们就全成了帮凶了。 “可是……”谢老师还想说什么,但是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杨光现在的状况后,却也只能有些黯然的站在原地不动了。人还昏迷着,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没事的,司徒做了充足的准备,他会醒过来的。”相较于谢老师的忧心忡忡,莫靖诚就显的平静多了。当然,这要忽视他捏着司徒磊胳膊时的劲道。 司徒磊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表情到是很轻松,“怎么?不相信我的技术?”好歹也是忙了好几天了,他才不会做无用功。他撇撇嘴道:“人基本上已经脱离危险期了,没什么好担心的。”剩下的就只能等杨光自己醒过来了。 司徒磊说:“你们先回去吧,人醒了我会打电话给你们。”杨光受伤的事情还在保密阶段,所以来探望的人都不能停留的太久。 严枫点点头,又朝病房里看了一眼,才拉着谢老师一起离开了。莫靖诚拍了拍司徒磊的肩,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随后也走了。而邵峰……一直没开口的人突然走过去在杨希言身边坐了下来,见司徒磊挑着眉看他,邵峰也没理会。 司徒磊摸了摸鼻子,对于邵峰的举动也没有说出什么阻止的话。 这人一向面冷心热,能让他上心的人不多,而恰巧这叔侄俩都在其中,所以鸡婆也是避免不了的。 “别怪他。”看着司徒磊离开,安静的走廊里就只剩下自己和那个一直沉默着的孩子,邵峰突然开口,“他只是怕你担心。” 两人之间,信任是必要的,但是伤害,却不能拿来共享。 ——杨光的保护永远都是极尽可能,即使不对,却也用心。但是这何尝不是爱之深的证据呢? 亲情?爱情?杨光做了那么多,都是为了这个孩子,明里的暗里的那些安排,又有哪些是真正的为了他自己? 用一句很煽情的话来说:如果这都不算爱…… 因为在乎,所以才会骗了你! 或许那样深沉的爱,不是一个孩子能承受的住的,但在邵峰的眼里,杨希言也不是一个单纯的孩子。 这场双方都付出极多的感情里,这个孩子应该懂得他二叔的隐忍和欺骗。 杨希言没说话,甚至连看他一眼都不曾,那双黑色的眼睛注视着的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他二叔所在的病房。 他不回应,邵峰也没有生气,又静静的陪他坐了一会后,才站起身拍了拍他削瘦的肩膀,留下一句叮嘱:“守着他,也好好照顾自己,不然他醒过来看到了会心疼的。” 心疼吗? 被单独留下的杨希言许久之后才像是活了过来,他抬手轻轻的按了按自己胸口的位置,漆黑的眼睛沉寂而黯然。 这个时候的杨希言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就像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知的杨光会什么时候醒过来一样,也没有人知道。 生活充满了谎言,但有的时候,我们却连憎恨都不能。 “终于舍得睁开眼了?”当杨光挣脱如千斤般沉重的眼皮,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一身白大褂的司徒磊。有些刺眼的白光让他看不太清楚对方的表情,杨光一阵恍惚。 “要喝水吗?”知道他是还不太清醒,司徒磊也不催促,一边注意着他的反应,一边快速的记录着各项仪器上的数据。 隐隐的松了一口长气,提心吊胆了十几天,总算是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杨光微微的摇头,长时间的昏睡让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但逐渐清明的目光却已慢慢恢复之前的气势。 环顾四周之后,他问:“希言呢?”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是太长时间没有说话的后遗症。 司徒磊拿笔的手一僵。 躺了那么久的人,出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名字,司徒磊一点都不惊讶。 “他……”不着痕迹的往房门外看了一眼,司徒磊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该说实话。 “他怎么了?” 司徒磊的停顿让杨光有了一点紧张,他侧头努力的看向玻璃窗外,尽管这个动作牵动了伤口,让他脸色有些发白。 “乱动什么?他没事。”伸手阻止他的动作,司徒磊撇撇嘴,决定还是说点善意的谎言。“他还没有发现,不过如果你再不醒的话,就不好说了。” 其实就算杨光现在出去找,外面也已经没人了。 守了那么多天的人,就在杨光清醒的前一刻,走了。 或许是想成全杨光的隐瞒,或许是准备秋后算账,那孩子走的时候表情很平静,所以司徒磊也就没有阻止。 ……毕竟以杨光现在的伤势,也经不起折腾。 “那就好……” 闻言,杨光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因为担心,他连昏迷着的时候都是眉头微皱的,这个时候放下心来,杨光只觉得非常疲惫。 眼眸又慢慢阖上,他不忘叮嘱司徒磊:“跟苟成他们……说一声,我没事了……” 能再次睁开眼,说明他的劫数总算是过了。以后,总该是一帆风顺了吧! 希言…… 对着脑海中浮现的那一张清秀的容颜,杨光唇角微弯。 我想你了…… 而司徒磊看着他再次沉沉睡去,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安娜没想到杨希言会在这个时间回到泌园,她有些害怕看到那双黑色的眼眸,只能低着头无措的揪着自己的小熊背包。 “二叔已经醒了。” 没有她想像的那样马上就找她算账,杨希言只是看了她一眼,面目无波的丢下这句话后,便要转身上楼。 “杨希言。”安娜叫住他,在他回过头时,脚步却又不自主的往后退了一小步。 那双漆黑的眼睛,每当安娜对上时,就有种一切反应都被对方探知的恐惧感,即使那个少年什么都不说,只用那种沉默的视线注视着你,安娜也能感觉到对方散发出的那种压迫。 谁说这叔侄俩不像的? “那,那个……我只是想说……” 以前因为有杨光在,知道有他的袒护这个少年不会拿自己怎么样,但是现在杨光还在医院躺着,而自己还是被对方亲手揪出来的谎言参与者,安娜总是缺了几分胆气的。但即使怕,有些话,安娜却不得不说,她鼓足勇气对上那双墨色的眸子,声音有些发颤,“你二叔这么做,也是为了你,他……真的很爱你!” “我知道。”杨希言的反应很平淡。平淡到甚至让安娜有了些小小的不满。 “你知道?知道为什么还要生气?”想要质问,却在看到对方的眼神时散了底气,安娜缩了缩,用微弱的声音继续为杨光抱不平:“他又不是要害你……他太在乎你了……” “我不生气。” “骗人!”安娜压根不信。 不一定没有冷着一张脸就不叫生气,好歹自己也在泌园住了这么久,跟他相处了这么多天,安娜对于自己的分辨能力还是有点自信的。 安娜说:“我没办法跟你道歉,这是我的工作……”杨希言的手突然动了动,安娜吓的立刻又往后退了几步,“而且……我只是觉得……你们好不容易……”她经历的事情还不够多,所以才会被这种纯粹的感情所打动。 “你不用那么害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出乎安娜意料之外的,她以为要对她展开攻击的人,却只是抬起手虚搭在楼梯栏杆上,杨希言的表情由始至终没有变过,那是一种淡淡的冷漠。 他说:“你可以在这里住到我二叔回来,其他的……”话语就此停顿,杨希言垂下眼,眼里有着什么,安娜不知道。安娜只看到他搭在扶梯的手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握紧又放松。 那一句低语,如果不是安娜的耳力好,差一点就错过了。 ……他还活着,我很高兴。 那是安娜在离开泌园之前最后一次单独见到杨希言。 那个少年给了她很多意外……比她想像中的脆弱,却又比她想像中的坚强。 杨光的书房,杨希言并不陌生,那张躺椅还放在那,虽然之后很少用到,但是杨光却始终没有让人把它从这间屋子里清除掉。 再想起以前的那段岁月,心里酸酸涩涩,有多艰难才走到现在,可是差一点……他就要被抛弃了。 明明他答应过自己的……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呢? 那天早上的景象杨希言一直记得清清楚楚,原来他不是没有表露过的,他的那些异常,自己明明都有注意到,却偏偏忽视了。 他很强大,而自己还太弱小,就算再努力的追逐,却也始终不能达到对等的地步。杨希言一直以为,自己是喜欢这种保护的,却原来,会是如此的不甘心。 坐在杨光常坐的那张椅子上,杨希言的手紧紧的扣在椅子边缘处,他必须用尽全部的克制力才能让自己坐在这里不动,他不能现在去医院,即使想念让他几欲疯狂。 没有人知道,当他看到病床上的男人时,他的害怕其实很短暂。 他不害怕,有什么好害怕的呢?他活着,我活着,他死了,我陪着。 听到司徒磊说他已经脱离危险期的时候,杨希言僵硬的手指曾经动了动,他隔着玻璃用眼神一点一点的描绘着那张熟悉的容颜,想像着他醒来的第一句话会说什么。 杨希言知道,他会道歉。但是杨希言更相信,即使道歉,以后再有这种事情,那个男人仍然不会让他知道。 他需要精力好好养伤,所以杨希言只能离开。 我长大了,你亲口承认的,但是,你还是骗了我。 打开密码箱,毫不意外的在那些堆叠的文件下面,看到了以前没有的东西。 杨希言沉默的在书房里坐了很久很久。 77.欺人却自欺 一场风波终是因为杨光的清醒而开始落下帷幕,不管怎么说,这个结局都是好的。 赵东承受不住的嚎啕大哭,引得苟成无语轻笑,却也悄悄的红了眼眶。 杨光看看他们,又扭头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嘴角上扬,心里也是颇多感触。 这一生他算计良多,为的也不过就是这么一个结局。 只是可惜,这个时候的心情不能跟那个孩子分享了,这个秘密,如果有可能,有生之年杨光都不想让杨希言知道。 你不需要知道我在没有你的地方受了多么重的伤,哪怕濒临死亡,你只要知道我只要活着,就会一直陪着你。 ——这就是杨光的爱,自我的,霸道的。 因为杨光一直侧着头,所以他没有看到病房里的其他人交换的心虚目光。 谁也不敢告诉他,那个孩子曾经来过。自以为是的隐瞒,如果在某一天被拆穿,又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希言……” 夜半时分,医院里静寂无声,所以这一声轻唤听来格外的分明。 司徒磊眼神复杂的看着月光下走来的纤瘦少年,有些心疼对方的固执,却也无可而何。 “你二叔的伤势恢复的很好,你不用担心,他今天晚上不会醒。” 刻意加了一点安眠成分的药,也不过就是为了让这孩子来探望的时候不那么小心翼翼,一个自认为瞒的滴水不漏,一个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他这个旁观的看了都觉的累。 可惜,他的好意并没有得回应。 面目无波的越过他,杨希言的态度一如之前的冰冷。 “你……”司徒磊噎了一下,准备好的话在对方那如同看陌生人一样的视线下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不是不知道这孩子记仇,只是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领头的都是杨光,他们几个也没什么坏心,好歹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怎么能这么不近人情呢? 揉了揉额头,司徒磊有些无语的叹了一口气。算了,这两人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吧,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也懒得管了。 静静的看着司徒磊走远,杨希言依旧是沉默的,平静的目光只在投注在病床上的人时才泛起了一点波澜。 他瘦了…… 在床边坐下,纤细的手指一点一点的轻抚着那张熟悉的容颜,杨希言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握的死紧,黑色的瞳孔里封凝着太多的东西,无人能察,便只觉得那双眸子如同夜晚一样,漆黑,深幽。 “二叔……” 沙哑的嗓音微微颤抖,然而病床上的人却是一声不吭。 少年的身躯慢慢弯下,仿佛被不能承受的重力压垮了一般,紧紧的挨着杨光,寻找着他的依靠。 额头抵着额头,温暖驱赶了冰冷,杨希言咬着唇,羽睫轻抖,如同挣扎一般。 这段时间他过的比何时候都艰难,夜夜无眠,偏不能相见。要装的若无其事的接听他的电话,要照顾焰帮的生意,他想长大,所以他甚至都不能泄露他的脆弱。 二叔……二叔……你怎么能让我这么疼?怎么能! 杨光敏感的发现,司徒磊看他的眼神好像有点不对。那么幽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把他怎么着呢! “你有话说?”趁着司徒磊来巡房的时间,杨光问他。 “没有。” “哦?”杨光挑挑眉,有些好笑,“那你总看着我的怨夫眼神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你家那位终于发现你的真面目了,把你甩了?” “滚,你才失恋了呢!”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司徒磊觉得自己肯定是被邵峰给带坏了,要不然怎么会变的这么婆妈呢? 尤其是看着杨光给杨希言打电话时那幅若无其事的样子,恨的司徒磊真磨牙。 凭什么他们这几个帮凶都被那孩子给记恨上了,偏偏罪魁祸首能逍遥事外,还一点自觉都没有! 越看越碍眼,司徒磊眼睛转了转,忽地拉了一把椅子在杨光病床边上坐下,一脸高深莫测的盯着他。 “杨光。” “嗯?” “你出院吧!”养伤什么的在家也可以,更何况还有他这么一个家庭医生随叫随到。 “不行。”虽然不知道司徒磊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赶人,杨光不好奇原因,却也不打算配合,他指了指自己胸口还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纱布,说:“最起码得拆了这个再说。” 想的到是挺美。 司徒磊撇嘴,“你确定你能瞒着希言到哪个时候?”就算杨光身强体壮恢复的很快,但要拆线最少也得十天,加上之前的那么多天,司徒磊不知道杨光有什么自信可以瞒这么久不让杨希言知道,更何况就算拆了线伤口也不是就完全的长好了。 杨光有些迟疑。 其实他并没有他表现的那样胸有成竹,不管是这几天打电话给杨希言时对方越来越平静的态度,还是周围人偶尔看他时的眼神,总让杨光心里一阵七上八下的…… 杨光突然眯了眯眼,有些锐利的视线锁住坐在床边的人。 “希言是不是知道什么了?”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或者是有什么事情被他忽视了。 司徒磊被他看的毛骨悚然,面上却是半分不显。 “我怎么知道?”司徒磊耸耸肩,一脸的无辜,“我忙着‘伺候’你呢,哪有空操心别的?你担心的话,不如直接去问问你家小孩……”顿了顿,他问:“你不会真的打算一直瞒着不告诉他吧?” 司徒磊有点意外,这个时候老实坦白不就没事了吗?再往下骗的话……谁敢保证那孩子能一忍再忍? 说实话情人之间相互隐瞒太多,司徒磊并不赞成,这也是为什么他期待能看到杨希言有一点反抗举动的原因。 想想如果是莫靖诚遇到了这种事,却处心积虑的骗他,司徒磊觉得自己都有去拿手术刀的冲动了。 司徒磊说:“你应该对他坦诚一点的,我觉得希言并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如果他以后知道了……” “他不会知道的。” 司徒磊的眼角抽了抽,有意提醒他,“话还是别说的太武断的好,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只要你不去告密,就不会透风。”杨光睨了他一眼,警告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跟他说过什么,这次的事情不一样。” 杨光的言语间满是疼惜,“因为上次假绑架的事,他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都做噩梦,如果我告诉他他又要睡不好了,已经过去了的事情没必要让他知道让他担心,反正这样的事情,以后应该不会再发生了。” “那你得保证你以后不会随便瞒着我们什么。”想到这,司徒磊就是有些气愤,多年好友难道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我尽量。”见他仍有不满,杨光笑笑,“好吧,我保证,如果再有什么我单独处理不好的事情,我一定会早点告诉你们。” 也就是说能单独处理的,他们还是别想知道喽? “随便你,我才懒得管你。”他不知悔改,司徒磊不再多说,他认识杨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也知道这人是什么样的性子,撇撇嘴不再多说。 想怎么抗就怎么抗吧,反正累的不是他! 不管杨光愿不愿意,五天后,杨光还是出了院。 太久没露面,别说是杨希言了,恐怕那些观注着焰帮的人也会有怀疑的,更何况有些事情还是越早处理越好。 在泌园门口看到杨希言时,杨光还是觉得他瘦了太多,他一打开车门,那个孩子便快步迎了上来,把自己的思念一点不露的展示给他看。 在杨光以为杨希言会抱住他的时候,那个孩子却只是伫立在他的面前,看着他,冲着他微笑。 “我回来了。” 双方都用目光一点一点的描绘着对方的轮廓,太多的情感堆积在眼底。 杨光伸出手去,杨希言自然而然的就握住,就像曾经的每一次一样,两人步伐一致。 杨希言看都没看跟在杨光身后的其他人。 “希言……” 一回到房间,纤瘦的身影便靠了上来,一直观察着杨希言的态度,杨光自然不会没发现他的变化。那如同撕咬一般的疯狂亲吻着他的人,一点都不像那个孩子。 杨光只把这当成分别太久,对方太过于想念以及对他长久不归有所埋怨而已。 ——他以为是欺人,其实不过是自欺。 “别急,别急希言……”努力的在呼吸的空余间说出安抚的话,杨光的双手也一下一下的顺着那紧绷的脊背轻抚着,“别急希言……我回来了……不会再离开了……以后到哪我都带着你……”他没注意到,即使是在如此亲密的情况之下,杨希言的身体也没有紧紧的贴着他,连拥抱着他的时候,也有意的避开了他胸口的部位。 “骗人!” 那拼了命一样的亲吻着他的人突然便停止了动作,不大不小的声音响在了杨光的耳侧。杨希言的身体在颤抖,他环在杨光颈上的手收紧又放松,像是在努力的克制着什么一样。 “希言……”满满的愧疚加上些微的心虚,杨光的声音也有些不稳,他用手抬起杨希言的下巴,看着那双黑色的眼睛,柔声道:“我很抱歉希言,我保证,真的不会有下一次了。” 杨希言看着他,一直看着,那清亮的眸子似要看到眼前这个男人心底最深处一般,竟让杨光觉得有点恐慌。 在他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杨希言突然笑了,轻轻的一抹笑顺着唇角缓缓绽开,柔和了眉眼。 “好。”他点头,毫不迟疑。 “希言。”杨光也跟着笑,想把他揽进怀里时,身体却突然一僵,“额,希言,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杨光的眼底闪过一丝心虚。 “嗯?”杨希言摆出疑惑的姿态,眸光却悄然的扫向他的胸口,杨光要说什么,他心知肚明。眸底黯了黯,只可惜,杨光没有看到。 “之前出国的时候受了一点小伤,不致命……”看着杨希言的眼睛,杨光解释的有些磕绊,“真的是小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在哪?”在杨光以为杨希言会惊异失措,神情慌乱的时候,那个孩子却只是怔愣了一会,然后轻轻的问出这两个字。 杨光把自己的衣服拉开了一些,把还包着白纱布的位置露了出来,“之前怕你担心,一直没敢告诉你……” “我知道。”要不是伤在这种地方,瞒不下去,这个男人也不会如此的诚实。 杨希言伸出手,轻轻的碰了碰,问:“疼吗?” “还好,伤口不是很深。”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的表情,虽然杨希言微垂着头杨光看的不甚分明,但对方平和的气息也让杨光知道杨希言应该没有生气,杨光松了一口气,却还是不放心的问道:“生我的气吗?这次的事情真的只是意外,相信我。” 杨希言摇了摇头,他收回手,顺着男人的脸庞触摸着,一下一下,指尖轻柔。 二叔……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再骗我? 有些难过,又有些心酸,不想被杨光看出什么,杨希言开口轻唤,“二叔……”身体依偎过来,却也依旧避开了他胸口的地方,紧揽着他。 “陪着我,哪也别去。” 这样的事情,我真的没有办法再承受第二次了! “好!” 杨光回拥着他,用力的像是恨不得把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希言,你知不知道,我也很害怕! 幸好…… 78.最后的我们 悄无声息,却又出人意外,杨光就这么回来了,而杨希言居然什么都没有多问。 安娜离开了泌园,临走之时似有话要说,却在被杨希言冷冷的看了一眼后,选择了沉默。 也是,他们两人的事,终究不是外人该多插手的,没看连司徒磊他们都只是远远观望么? “祝你们幸福。”安娜冲着两人微笑,笑容灿烂,却有些心酸。 这是她接的最吃力的一桩交易了,但……不后悔。 杨希言一如既往的表现着他的能力,焰帮现在的生意井井有条,而杨光也终于有时间去处理早该处理的那些恩怨了。 洪三爷的‘五味居’现如今多了几分荒凉,那斗大的三个字在阳光下看起来竟然有些斑驳。洪三爷老了,太老了,而‘五味居’的年头同样也不少了。 杨光站在门口,看着牌匾不语,那双有些凌厉的眸子带着几分沧桑的疲惫。 “焰老大,三爷在里面等您。”跟在洪三爷身边的管事低头垂目的过来唤人。 “嗯。”杨光看了他一眼,摆摆手想要阻止身后苟成和赵东的跟随。“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不行!”异口同声的拒绝,两人说什么都不会再放杨光一个人。 杨光无奈,看了看两人坚决的神色,终是没有多说。 洪三爷仍是坐在杨光常见他坐着的那张躺椅上,眼睛半睁不睁,如同垂死一般的模样看的杨光有些心酸。 “三爷……” 看也不看不远处那个匍匐在地上的血肉模糊的人,杨光走过去在老头的身边坐了下来。 洪三爷睁开眼看了看他,眼里有一瞬间的光亮,却又很快浑浊起来。搭在扶手上满是老人斑的手无力的往地上那人指了指,洪三爷喉咙发出一声模糊的声响,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三爷,这件事不怪您。”杨光按住他的手,轻拍了拍,出言安抚。“您也别往心里去了。” 洪三爷的视线在他胸前绕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他的脸上。 管事的端了杯水过来喂老头吃了几颗药,老头摆摆手,大喘气一般问道:“不……怪我?” 其实说起来,洪三爷何其无辜? 洪云鹏死前预谋的事,却在他死后继续被执行,老头即使无心,却也不得不为洪门给出杨光一个交待。 地上躺着的那人就是在洪云鹏死后发起杀人交易的人,也是老头大意了,连自己手底下还有死忠于洪二爷的人都没有发现。 那俩父子即使死了,也有折腾人的本事。 “嗯,已经过去了,您老也别多想了。” 不是杨光大度,而是这件事本身跟洪三爷也没有多大关系,更何况……老头只怕时日也不多了,这件事再纠缠下去又有什么必要呢? 起身,干净利落的往那本就奄奄一息的人身上补了一枪,杨光转头,冲洪三爷笑笑,“三爷好好养病,焰小子下次再来赔你喝茶。” 他走的干脆,却不见身后的洪三爷半闭的眼眸里老泪滚滚而落。 都死了,他也要死了,这一辈子究竟争了个什么又为了个什么? 一切似乎就该这么平静下去了,那些伤痕也好,过往也好,留下过痕迹,却终究要被忘记。 所有的事情告一段落,杨光松了一口气,这才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身边的孩子身上。 “希言……” 少年越来越沉稳,因为养伤,杨光大部分的事情都直接丢给了杨希言来处理,而这个孩子所显露出来的手段,让杨光隐隐惊讶之余,更多的却是不安。 真的什么都没有发觉吗?可是如果这孩子真察觉到什么,那又是为什么一点都不问呢? 他忐忑不安,而杨希言则始终是平静的。 听到他的轻唤,坐在书桌后的少年抬起头,黑色的眼眸沉静,清亮,一如过往。 “怎么了?” “没事。”摇头,杨光轻笑,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吧。 他盖着毛毯,躺在杨希言曾经爱躺的那张椅子上,闭目而眠。 既然杨希言有那个本事,杨光也就懒得再插手,孩子大了,总该放手让他成长,自己也能贪得一时悠闲。 这么多年,他真的是有些累了。 闭着眼睛的杨光看不到一直盯着他的少年眼眸里一划而过的情绪,却也知道对方一直在看着他。 “怎么了?累了?”有疑问的人变成了杨光,他睁开眼看着慢慢走近的少年,眼神宠溺。 “没有。” 杨希方俯身轻吻着他的唇角,目光微移,却是落在杨光半掩着的胸口。 他伸手,想要解开杨光的衣扣,却被对方捉住。 “别看了,已经好了,也不疼了。” 虽然杨希言什么都没说,但是他每每落在伤口上的目光却总是让杨光心绪难安,所以杨光也尽量少让他看到。 “让我看看。” 杨希言语气平和,却难掩坚持,杨光沉默的看着他一会后,终是放开了手。 衣襟被解开,那道狰狞的疤痕便半分不漏的展现在眼底。 即使看过的次数已经不少了,杨希言却始终觉得每看一次,每痛一分。 他伸手轻轻的抚摸着,语调有些不稳,似克制,似压抑,“真的好了。” “嗯。” 已过去一月有余,杨光又是安心静养,伤势自然恢复的不错。 杨希言没再说话,沉默了一会后,帮杨光把扣子一颗颗扣上……他低头啃咬着男人的唇,呼吸不稳。 晚上…… “什么?”似乎听到他说了什么,却因为声音太小,杨光没有听清,放开少年被亲吻的红艳艳的唇瓣,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杨希言摸了摸他的脸,站起身说:“去床上睡吧。” “不用了,又不是真的很困。”闭了闭眼,杨光深呼吸压下涌起的反应,再若无其事的朝少年笑了笑。 这段时间因为他的伤势,两人虽是同床共枕,却少有什么亲热举动。 而现在,好像已经可以不用忍了。 杨光突然想到,在那个早晨,他似乎还答应过杨希言一件事的。 少有的,杨光突然有些期待晚上的到来了。 纵使杨光想过,却也没有预料到这个夜晚,会是如此的…… 似乎睡的有些沉了,连杨希言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杨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却见那道纤瘦的身影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因为逆光,杨希言的表情看不太分明,却还是让杨光感觉到了不平常。 “希言?” 动动身体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目光上移,杨光蓦然僵住。 这是什么情况? 眼角微微的一跳,杨光心里的不安越扩越大,尤其是在看到杨希言不发一言的开始脱衣服时。 他倒不是怕,对这孩子,他没什么不能给的,只是……杨光总觉得事情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怎么了,希言?” 俯下身的少年面目沉静却目光压抑,杨光也不敢乱动,只能出声询问。 只可惜,杨希言根本没有回答的打算。他不光剥光了自己,连杨光也同样的毫无遮挡。 微凉的指尖往下划过,在移动到杨光胸口时,杨希言的唇角抿了抿。 他抬头看着杨光,目光暗沉,似波涛暗涌。 他问:“二叔,疼吗?” “不疼!”不知道他怎么又突然问起,杨光赶紧回答。 “是吗?”头低了低,杨光看不清楚少年脸上的表情,只见那双手慢慢下移,直到握住那沉睡之物。 “希言……”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杨光额角一跳一跳的,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为什么这么做?” 如果说只是情趣,杨光不会有此一问,但对方的表情和那明显是打算强来的态度,多少还是让杨光有些芥蒂……他跟他之间,不该是这样的。 杨希言没说话,他半掩着的羽睫轻颤着,像是在挣扎,又像是在克制。 “希……”还想说什么,却被对方轻揉慢捻的动作引得倒吸一口凉气。被束缚在顶头的双手用力紧握着,杨光的身躯变得僵硬起来,他微眯着眼眸盯着杨希言,想要用眼神阻止对方这场莫名的举动。 杨希言侧头看他,眼角上挑,眼眸似沾染了水气一般带着轻微的诱惑。 杨光的心开始下沉。 ——不该是这样的。 这样陌生的杨希言,他没有见过。 不能再继续了! “放开我!”一声冷喝,蕴含着怒气,杨光锐利的眼神开始凝结出冰冷。 杨希言的动作一僵,脸色有一瞬间变得苍白,却在下一刻,他俯下身,用着近乎虔诚和带了些讨好的态度含住了那在他手中微微苏醒的物件。 杨光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 即使对方不熟练,即使杨光想要克制,却也阻止不了那感觉一阵阵的上涌,带着强大的冲击力一般,击碎杨光的理智。 “希言……”长叹一声,带着妥协,杨光开口,语调微颤,“你想要知道什么?” 却不知话语一出,对方的动作却突然加速,杨光微微的吸气,抬头去看。然后,被对方的动作吓的全身僵硬。 “杨希言!” 杨希言正跨坐在他的身上,那丝毫没有经过润滑的地方正抵在自己身前。 这个动作,何其相似? 想要伸脚去踹,却被对方紧紧按住,杨希言的身手已然不弱,更何况杨光也不敢真的伤他。 那孩子迎着他冷厉的视线身体在微微颤抖着,却丝毫不打算妥协。前端已经探入,没有扩充的地方箍的人生疼。 “希言,别闹……”见他态度坚决的往下坐着,杨光连声音都不稳起来,不敢妄动,怕前进一分伤着对方,只能安抚。“希言,先下来,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先下来……” “二叔!”杨希言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终于泄出难过。“为什么只有在这个时候,你才愿意对我坦诚?” 杨光一愣,正要说什么,却终是迟了。 一声轻微的声响,带来的却是两个人巨大的痛楚,杨光被束缚在床头的手挣的青筋直冒,身体紧绷,咬着牙狠狠的盯着身上的少年,而杨希言则是满头冷汗,脸色苍白的像是随时会晕倒一般。 温热的液体从相连的地方缓缓流淌,寂静的房间里只有两道沉重的呼吸。 “杨希言,你闹够了没有?”有水滴从额上划落,打湿了眼睫,杨光眼前一片模糊。 “二叔。”微后仰着的人,身体无力前倾,匍匐在杨光的胸膛上。 对着杨光的视线,杨希言无力扯出一抹苍白的笑颜,“二叔,你疼么?” 疼,太疼了,疼的杨光都快要昏死过去了。 “给我解开!”面色森冷,杨光不知道这个时候该怪这个孩子,还是该怪自己。 事已至此再猜不到杨希言已经知道他受伤的真相杨光就太蠢了,不想去追究是谁泄了秘,这个时候杨光只想好好的抱抱怀里的少年。 “希言,给我解开。” 杨希言看他一眼,却只是摇了摇头。 “二叔,我很累。” 再大的怒气在这句无力的话语面前,也不复存在。 杨光看着他,目光复杂。 杨光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杨希言说:“你醒过来之前。” 杨光的呼吸一窒,“那你……”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什么还要装的若无其事? “你不想我知道。”体内之物早已失了斗志昂扬,杨希言也没有了再去挑拨的力道,只能顺势趴在杨光身上,呼吸轻柔。 “二叔,别生我气……” “二叔,我很疼……” “二叔,别再骗我了……” 一声声的轻唤,惹得杨光红了眼圈,他闭了闭眼,平和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低头,轻吻怀里少年的发底。 “对不起,希言。” 他不知道怀里的孩子是怎么忍受了那么多的日日夜夜,强忍着,却还要装着什么都不知道。 那些伤害他自以为都拦了下来,却不知道反而加倍。 他知道杨希言说他疼,说的却不是那流血的伤口。 这个孩子只是再也没有办法缓和,才会让他知道,他有多疼。 “对不起,希言。”被束缚着的手一被放开,便紧紧的拥抱着怀里的少年,杨光只能道歉。 他紧紧的抱着对方,像是恨不得把那纤瘦的身影揉进身体里一般用力。 “二叔错了,真的错了,对不起……” 第一次,杨光低头,他无力,他哽咽,为怀里的孩子感到痛彻心肺。 杨希言还是摇头,他抬起头看着杨光,那专注的眼神仿佛这个男人是这个世界上紧剩的唯一一般,黑色的眼睛倒映着男人痛苦的表情,他便笑了。 一如杨光曾经见过的那般美好,笑容灿烂,美如绚花。 他亲吻着男人,双手紧紧的环抱在对方颈项上,再不松手。 “二叔,都过去了。” 所有的伤害浓缩到最后换来的也不过是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语,那道撕心裂肺的伤口会在时间里治愈,不管怎样,身边的人都在,一直都在,就好! 当杨光接到消息赶到时,就看到那个孩子正坐在他曾经受伤的地方,一腿支起,一腿平躺。 杨希言低着头,看不太清楚表情,只看到黑色的发丝微垂着,半掩着一张脸,而他的双手正按在那些颜色发深的泥土上。 杨光有些无奈,他没想到杨希言在会议上一声招呼不打的离开,就只是为了来这个地方缅怀。 他走到那个孩子身边坐下,没有说话,只是带了些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背,便紧挨着他坐着,目光遥遥的看向远处。 有风缓缓吹来,不冷,反而觉得通体舒畅。 这个时候,杨光竟觉得自己的心情是很平静的。 是的,平静,从未有过的平静。 他远远的看着杨家陵园里的墓碑,下巴轻扬,眼眸微眯着,一贯的强势却带了几分怡然,那双紧握着杨希言的手,也一直没有松开过。 “希言……”许久之后,杨光开口,脸上神色未变,眼中却泄出几分小心,“怪我吗?” “不!”杨希言回答的很快,也很坚决。他收回一直紧盯着地面看的视线,那双手也反握着对方的大掌,紧紧的。“从来都不!” “嗯。”杨光笑笑,不再多说,也不需要多说。 许久之后,当杨光觉得有些冷意,连坐着的身体都有些僵硬时,他动了动。 杨希言却先他一步站了起来。 那个清秀的少年,逆着光站在杨光面前,白皙的手掌伸出。 杨光看着那上面还带着的些微泥土,怔了怔,却忽然抬头朝他笑了笑,然后便就着少年的力道,稳稳的站了起来。 曾经那个说话小小声,爱拉他衣袖的孩子一点一点的在岁月里抛去了怯弱,变得坚强,沉稳。 而那个曾经独立支撑他整个世界的男人也在一点一点的老去,他的头发会渐渐开始斑白,他的脸上会开始出现皱纹…… 可是不管怎么样,他和他,从来都不孤独! 十指交缠,两道身影并肩。或许并不般配,但那也只是在外人的眼里。 然而我们相恋,我们幸福,与外人又有何关系呢? “二叔,我们回家吧!” “好!”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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