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落红乱坠,残香满园,卧衾含泪。 又记当时,怎就醉风沙里。 茫无措,弃刀剑,强走不嫌累。 憔悴姣颜,惹人心疼。 镜王怜其家室,携之同归。 风云忽变,镜携君之手,共登九五,俯天下。 奈其心不系君王兮,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战火四起,硝烟成海,自登至尊之位,与君平起。 等待回首,泪双垂,黑丝白,故人不在。 烽火还燃…… —— 相遇相识相爱,是事先预谋?还是纯属巧合? 称帝发军刀剑相向,是被迫为之?还是筹划已久? 内容标签:强强 时代奇缘 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司空镜,叶琰(白琥),习清阑 ┃ 配角:冷雪,公孙玉,习清慕,慕容景央,叶詹,荻荣 ┃ 其它: 第一卷:共登九五 01.误入深山不得还,到了绝路巧逢生 月色下,悬崖边。 青翠的山间火把之光星星点点,在丛林之间闪烁着诡异的光芒。马背上的男子面色严肃的俯视着眼前的画面,一个衣衫不整的白衣公子身边正斜卧着一位绝色美人儿。两人拉拉扯扯纠缠不清,美人儿的香肩半露,面对忽然而来的不速之客,美人儿面容失色的扑进了白衣公子的怀中。 “你让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些?”叶琰轻蔑的笑着,淡定的推开了美人儿。理了理被被美人儿扯的凌乱的白衣,微微弯起的嘴角轻微的颤抖着。嘲笑似的看着马背上的人。 气氛死一般的沉静,火把之光使劲的摇晃,晃花了叶琰含泪的眼睛,以至于让他越来越看不清眼前那个坐在马背上的人。 “太子叶琰与荣贵人私通,还不速速将其拿下!”叶詹一声令下,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寒光。“拒捕者杀无赦!”得意的笑容掩盖住了他俊美的脸庞,使他看起来有些狰狞,像极了一头丑陋且发疯的野兽。 被眼泪朦胧的清澈眼眸,透过朦胧的雾尘,他只看到了那个人猥琐的模样。此刻,他已到了路的尽头。前方数百人马,铠甲披身,手握军刀;身后悬崖千丈,深不见底。见此状,那美人儿忽的跪在了叶琰的身前,额头触地连着磕了几个响头,含泪自责道:“骗太子殿下来此,是妾身不是。加害于太子殿下更是罪该万死。世人皆说欠人什么都好千万莫要欠人人情,偏偏妾身就是一个欠了詹王爷人情的人……”说罢,那美人儿已纵身跳下了身后悬崖。 一个活生生的人坠入深深的峡谷,空寂的山间,硬是一点儿回音都没有。一切都静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叶琰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的肌肤。叶詹紧勒着缰绳,骏马挥动着马蹄,跃跃欲动,好像随时都准备着冲过来。 叶琰望着马背上的人,问道:“素日与我交好,只为今日之谋?” 叶詹闻言只道:“还不速速将人拿下!” 叶琰修长的凤眼半眯了起来,连点着头,叹了几声:“好!很好!很好!”边叹,他边后退着,直到退到了悬崖边处,脚下沙石滑动,身体往后倒去。 悬浮在空中的感觉原来竟然是如此微妙。轻飘飘的,说不出的轻松和失落,却没有半点的怨恨。原来,死亡竟然可以如此轻松。 往事一幕幕浮现脑海,叶琰笑着。他曾深爱着的女人为了名利最后选择了嫁给他的父亲,如今已经坐上了皇后的位置,那一刻他就不再相信感情和人心。可偏偏他又遇上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比自己大上一岁的哥哥,阴差阳错的,一个圆月的夜里,昏暗的房间,两人颠鸾倒凤有了生平第一次的欢爱,当他再次付出真心的时候,再次相信人情的时候。叶詹又给了他一刀,狠狠的一刀,斩断了一切。 所谓的真心实意,不过是名和利!她要皇后的位置;他要太子的位置。 那叶琰呢?他要什么呢?他是正宫所出,也是父亲最喜欢的孩子。可他要什么呢?要女人,天下女人可供他选择,要天下,未来的天下就是他的。 夜,渐渐地深了。 边关的战火好像从来不会停歇似的。 又是一场战争过后,满地的狼藉,翠绿的青山已被烽火烧成了漆黑色。 月下,他穿着一袭普通的黑衣,骑着一匹黑马,走在各营之间,仔细的观察着每一个人的表情。大战过后,大家都累了,特别是大战败了之后,大家更是疲倦。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疲倦’二字,无一例外。 “驾!” “驾!” 鞭子挥打在马儿的身上,疲倦的黑马载着他急速的奔跑着。 迎着夜色,无尽的黑暗,他已经绝望了。他知道,援兵不会再来了。此次出征皇上让他与太子同行。他是先锋,刚上战场,正式的交战还未开启,太子就已领兵全退,留下他和一千士兵任由敌人宰杀。 不过幸运的是,他们并没有全军覆没,而是逃到了这个小山坳里面。此处四面环山,都是光秃秃的,被大火烧毁的山,山上山下连一颗绿草,半截树根都没有,只有遍地尸骨,积成了一塘的血,浓浓的臭哄哄的味道、飞舞的苍蝇,尸骨中蠕动的蛆虫…… “驾!”他又狠狠的在马儿的身上落下了一鞭。他曾也相信,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可当人真正面临绝境的时候,希望又从何而来。除了等死的绝望,他还能给人什么。 他唯一可一个给大家的希望就是:援兵会来,趁着敌军还未找到他们赶紧离开。 今夜,是一个等待消息的夜。 等待可以给人希望,也是最能消磨人意志的东西。月已经升上了高空。派出去的探子还未回来。 眼前闪过的风景,耳畔刮过的疾风。他想到了父亲的话:你不适合手握大权,更不适合居万人之上。领兵作战不是你的强项,与人斗智你又太急性子……唉……父亲的叹息好像还在他的耳畔。 他不适合,可他偏偏尽做了些不适合他做的事,在内手握大权,在外手握重兵。此次战败不在预料之中,是他忽略了太子会与敌国勾结置他于死地的可能,更是他看高了太子的人品。 月下,没有火光。清冷的风吹过,他们也没有御寒的衣,饥渴交接,他们也没有任何的食物。 “大家在此等本王消息!”他一语既出,场面顿时变得严肃了起来。所有疲倦的脸上都浮现了生气。 “使不得呀!王爷!”随他已久的老将站出来道。 他望着空中月,“若寅时本王还未回来,大家就散了吧。”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相信你们,若是卸了这身衣,要想走出这片沙场并不难。” 那是他最后一句话,他没有等任何人的回答。 他又怎么能不知道司空吉的意思,司空吉刻意留他一命不杀他,是为了等皇帝亲口下令杀了他。若他死了,还落得个好的声誉。若他的人失踪了,要给他按一个叛国或者其他的罪名也不是难事。这么难得的一个机会,司空吉怎会放过。而他又怎会不懂。 奔波在无人的山间,月下一道白影闪过。他追着白影而去。恍然间,白影已遁入了山林,进入密集的林木从中,他只好弃马而追。 山路崎岖蜿蜒,林中光线朦胧,不知道追了多久,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更不知自己绕着山林走了有多远。当他抬眼的时候,山路已经到了尽头,入眼的是千丈高的崖壁,崖壁下是一片沼泽。 更不知从空中斜射下来的光芒是日光还是月光。光线朦胧,温和光芒照耀在火红色的枫叶上反射出层层近乎虚幻的光晕。 光影之下,沼泽之上,一个少年漂浮其中,俊美的脸庞染上了污垢。他将少年从沼泽中拉了出来。度了些内力给少年,轻轻的晃了晃少年近乎冰凉的身体。“喂!醒醒!” 少年慵懒的睁开了眼睛,红叶入眼。疲倦的开口道,“我这是到了彼岸?” “你还活着。”他将少年扶了起来。用沾水的叶子拂去了少年脸上的污垢,一张俊美的脸庞从污泥下显露出来。 少年眼眸微转,眼波流转,苍白的面色随即恢复了严肃,望着眼前人,目光尖锐。“你是梨姜国的人!”语气似怒似怨。 他点了点头,“我是追着一只白狐来的。”他不是在说谎,月下闪过的那一抹白影正是一只狐狸的形状。他就是追着白狐来的,可偏偏追到了此处,没了白狐多了个俊俏少年。 “呵呵”少年笑了几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司空镜。”他回答。 “梨姜国的镜王。”少年道。 他点头。“你是什么人?” “既然你都说你是追着白狐来的,那就叫我白琥好了。” 白琥笑了笑,眯着眼睛仰望着上方的枫叶。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 “我们要怎么离开?”白琥问。 “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白琥问。 “你是白琥,你自然有你的法子,我等着你大显神通把我送出去。”司空镜笑着看着白琥,已经好久了,他好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脸,这样的表情了。美丽的脸庞,无邪的笑颜带着些伤感,一双迷醉的眼里闪烁着迷人的光彩。好似玉一般的人儿,让他有一种想要吻他的冲动。 “我没有神通。”白琥忧怨的看着上空,透明的泪水从他的眼角流了出来。有的事不是他想不想就可以不想的。只要想着自己还活在这个世上,他就会忍不住的去向那个人的好,那个人的残忍。 “那怎么办?”司空镜问道。一双眼好似看着什么掺不透的宝贝一般。 “是你救了我。”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好像是在说,你既然救了我,就应该对我负责。 可白琥什么也没说,自己撑着树干站了起来。看着司空镜手中的三尺长剑道:“剑借我用一下。” “哦”司空镜递过了剑。白琥却拿着剑当拐杖用。他不知道自己在沼泽里躺了多久,可他知道自己一直都没有死,沉睡的时间里,他一直都在回忆。心一直都在一点一点的死去,在它完全死透的时候又好像在一点一点的复生。 新的生命,新的计划,都在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司空镜,是梨姜国的镜王的时候浮现了。 他曾是湮国的太子,他也曾有一个名字叫做叶琰。他是皇帝最喜欢的儿子,他的名与‘湮’同音,有人别人一生都不可能拥有的荣耀与光华。可现在,他不再是湮国的太子了,他是白琥,从这一刻起,他将成为梨姜国的子民。将会与湮国作战到底。 两军相对,终有一败。 “叶詹,此生若非你死便是我亡,我已为你死过一次,绝不会再有第二次!”白琥暗自道,漆黑的眼眸变红了,握着剑的手变得更加的有劲了。 司空镜走在白琥的身后,一双星眸的越发的黑亮。慵懒的走在山林中,司空镜好像已经忘了自己战败的事,好像忘了还有人在等着他的消息。 这个人,这片枫林,成了他眼中所有的风景。他是一个喜欢看戏的人,更是一个喜欢拆戏的人。 若有人要演戏,他绝对会在第一时间,用最准确最快的手法找到戏中穿帮的地方,然后会一起将戏台子也拆了。让那唱戏的人永生也无法在唱戏。 今日,他倒是列外了一次,他忽然想看这个自称白琥的人将戏演下去。一个单纯的人演着一处复杂的戏。一定会是一处精彩的戏。 想着,司空镜已将两手环抱在了胸前,面带笑意的走在白琥的身后。 忽然,枫林中划过一阵奇异的声响。司空镜淡淡道:“出来吧。” 一个黑衣人从火红的枫叶中跳了出来。单膝跪在地上,“战胜了。”淡淡的几个字说的刚劲而有力。 “兵退了?”司空镜又问。 “太子回京了。”那黑衣人又道。 “我的罪还没有定下来,司空吉舍得走了?”司空镜身子微微后仰,随意的依靠在一颗树上,语气沉重绵长。 白琥回眸看着他,眼波流转,甚是好看。司空镜忍不住扬手轻轻地拂过了他的眼,“真是只狐狸。” 白琥厌恶的瞪了他一眼,因为自己还需要依靠他的势力,所以他并没有对他做出过激的动作。 “是陛下亲自领军作战,接回了太子。”黑衣人回答了司空镜的话,又抬起了眼,充满敌意的目光落在白琥的脸上。问道“此人是谁?” “一只狐狸。”司空镜的手从白琥的下巴上划过。“是不是很好看。” 那黑衣人道:“很好看,但是很不安全。” 司空镜淡淡道:“有你在,有什么不安全的。走吧,该回去了。我的小狐狸也会跟着我回去的对吧?”司空镜轻轻地拍了拍白琥的脸。 他虽很想借助这个人的势力,可他却不想被他当做玩偶般玩耍。骨子里的傲气使他丢开了手中的剑。 长剑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或许我是只小狐狸,但不是你的小狐狸。为何跟你而去?”白琥摇摇晃晃的走在林间。他不知道自己在沼泽中躺了多久,当他再次站起来的时候腿已经麻木了,连正常的行走都做不到了。摔倒又爬起,他从不气馁。一直坚持着,重复着、摔倒、爬起。 司空镜和那黑衣人都在原地不动,司空镜指着白狐摔倒又爬起的背影道,“是不是一只很可爱的狐狸。” 那黑衣人道:“是。” “那是不是一只很危险的狐狸?”司空镜又问。 那黑衣人沉沉的未答。这个人或许是湮国人,但他绝不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 思量了会儿,那黑衣人摇头道:“不是。” “那我要带他回去,你还有意见没?”司空镜又问。 那黑衣人道:“没有,陛下可能会有。” “我的狐狸又不是陛下的狐狸,你若不说,陛下又怎么会知道。”司空镜浅笑着。 02.湮国战败丧太子,梨姜获胜宴天下 七日,他沉睡了七日。昏迷前,他只记得自己在赶路,不停的赶路。醒来的那一刻,他正躺在一个陌生人的怀抱。那人正暧昧的抚着他的脸庞,指尖若柔丝般划过他的额头,“醒了。”司空镜低声问道。他挣扎着爬起来。“我救了你两次,难道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司空镜又将他拉回了床上。 “那你想怎样?”他问。 司空镜沉思了会儿,道:“我想我还是先告诉你一个消息,然后再仔细想想我想怎么样。” 司空镜的语气淡淡的,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消息沉沉的。 很多时候,时光都充满了发霉的气味。 比如现在,时间才过去了七天,曾经歌舞升平的皇城已经白绸挂满。太子丧仪已经举行,天下百姓皆为太子哭泣。湮国皇帝叶链得此消息病卧床榻,命悬一线,不再早朝。天下大权皆入大皇子叶詹之手。那股子尽是利益和无情的霉臭味已经远远的飘出了几千里,飘到了白琥的鼻尖,熏得他连呼吸都显困难。 太子亡,叶詹得储君之位,管理朝纲。 白琥笑着,笑的淡淡的,一双细长的凤眼眯成了一条缝,柔和而轻蔑的光芒闪烁在眼眶中。 叶詹,储君。 战败,太子亡。 越想,白琥笑的越苍凉。 司空镜坐在他的身边,正拿着一张洁白丝绢擦拭着剑锋,似无心的道,“说来也奇怪,那太子不好好的在宫里呆着,没事跑来战场做什么。虽说是死在战场的,可我千万大军,却无人见过太子容颜。” 白琥整个身子都是软的,此刻那里还有力气说话。他也只当司空镜是在嘲笑他罢了。扶着椅柄,身子往后倒去,半躺在椅子上,修长而美丽的眼微微闭弄,清澈的液体依然沁出了眼缝,顺着眼角流下,流入了耳。 司空镜看了他一眼,嘴角浅笑越发的灿烂。“你可听过湮国的荻将军?” 白琥好似没有听到司空镜的话一般,心里沉闷闷的。难受极了,逼得他有种想吐的感觉。 司空镜笑着等白琥回他的话。许久,白琥竟无任何反应。司空镜略显失落的道:“真是奇怪,一只湮国的狐狸只知道梨姜的镜王,却不知湮国的荻将军。” “你说的是荻锦还是荻望?”白琥开口道。心里千万思绪自然也只有他懂。可他也更明白,现在并不是在人前显露可怜的时候,所以他努力地佯装坚强。 “都一样,我真正想说的不过是荻家的女儿荻荣。一个好好的女孩家,既然嫁给了皇帝做妃子,就好好的做皇帝的人好了,偏偏又与叶琰有了勾结。”司空镜说着向白琥坐近了些。“你可知叶琰来边关是为甚?” 白琥闭目不答。 “人家荻荣来此是因思念父兄,难不成叶琰来此也是因为思念兄长?”司空镜似自言自语般的道。每说一字,他看白琥的眼神就越深邃一份,“其实,人家是打算借着探亲的理由私奔来着。结果被叶詹给发现了,然后叶詹就狠了狠心,为了皇家的名誉,牺牲了自己的弟弟和荻荣。唉……说来也是一对痴情男女,只怕湮国皇帝听了也要感动几分了。” 白琥好似已经睡过去了一般,躺在眼角的泪水也早已经干涸。 司空镜坐在他的身边,左手撑着下巴,打趣的望着那半睡半醒的人。在他心里,他已经确认了这个人的身份。 半睡间,白琥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他成了一缕白烟,飘忽在大地,在他的身侧有一个黑衣男子,一路陪着他笑着,不过那都不是欢乐的笑,是轻蔑,是鄙夷。 他看到天空的下方,大地上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太平,世人都敬着那位曾战死沙场的太子殿下。他笑了,笑的可悲,原来他的好哥哥给他留了个好的声誉。 司空镜打量着那张美丽的脸庞,白瓷般的皮肤,性感的唇瓣被哀伤侵蚀,染上了些灰白,看着,看着……司空镜轻轻地在白琥的唇上落下一吻,轻而浅,但沉睡的人却感觉到了,他的眉眼动了动,浓且黑的长睫毛也颤了颤,口中却喃喃的吐出了‘皇兄’二字,声音很小,也不知司空镜听到了没。 “王爷。”一位将军恰在此时掀开了帐帘,两手抱拳微微鞠了个躬。 司空镜看也没回头看一眼,扬手做了个别出声的手势。又贪婪的看了看白琥沉睡的模样,缓缓回身,小声道:“何事?” “是陛下在催了,若王爷在不回京只怕……”那将军担忧的道。 “在等两日吧。”司空镜道。他虽总说身边的这个人是一只狐狸,可他比谁都清楚,这个人不是一只普通的狐狸,他是湮国的太子,在他自己的国家,——他已经死了。如今他无处可去。可司空镜更明白,虽然这个人恨他的兄长,可他依然爱他的父亲,他的国土。司空镜希望自己可以在边关多停留些时候,让这个人多看一眼自己的家乡。哪怕只是远远的遥望。 “是!”那将军无奈的摇头。关于这位镜王好男色的事,在梨姜国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你或许并不知道在梨姜有一位镜王,但你一定会知道在梨姜有一位十分好男色的王爷。 那将军刚走,又有一个黑衣人从暗中走了出来。司空镜揉着眉心,脸色严肃了几分。“可打探到什么了?” 那黑衣人道:“叶链确实已经重病。湮国大权全入叶詹之手。” 司空镜道:“除此还有什么?” 那黑衣人自然知道司空镜问的是什么,“太子之事全是叶詹一手策划。” 司空镜叹息着倒入软榻,“叶链的身子骨一向不是好着吗,怎么死了个儿子就病卧床榻了,他可不是一个这般多情的人。” 那黑衣人道:“确实如此。” 司空镜挥了挥手,“知道了,下去吧。” “是。” 黑衣人隐退,一切又都是那么的安静。当他再次看向身边这个人的时候,他已经醒过来了。一双黑亮的眼睛正无神的盯着自己,美丽的长睫毛上下浮动了一下,其貌既柔又媚。 “醒了。”司空镜淡淡的问道。 白琥点了点头,道:“战事已经消停,为何还不回去?”他好像已经有点等不及了。 司空镜笑道:“那么急着回去做什么,山高皇帝远的有何不好?”说着,司空镜已伏在了白琥的身上,“外面天气甚好,我们是出去走走呢,还是……”越说,司空镜的手已经探进了白琥的衣下。寻到胸前凸起的肉粒,狠狠的捏了捏。 白琥脸色瞬间煞白,愤怒的抬手,欲推开司空镜,两手却被司空镜握住,按在身侧。 白琥道:“无耻!” 司空镜笑道:“你是我的狐狸,自然要供我消遣。” “你……”白琥紧咬着唇,眼前这个人,他不是人,是魔……可现在他需要魔的力量。 “出去走走的好。”白琥略显无奈的道,呈现委屈状。 “嗯,本王也觉得如此甚好。” 湮国国丧,梨姜战胜,天下同庆。 而手握重兵的司空镜却迟迟停留边关不归,这让皇帝很头痛,虽是相隔千里,但皇帝却也不嫌倦的每隔一个时辰便派一人前往边关,一直不停的催促着。明里的人,暗中的人都派了,他只想那个人可以快些回来。这一时间,所有的天下大事都好像已经不再是大事,只有那人是否归来才是最大的事情。 司空镜望着堆积眼前的黄色卷抽,那是一道一道的圣旨。司空镜无奈摇头,“不是说了两日后就回吗?这老头子还真是不嫌倦。”说罢,司空镜又无奈敲了敲额头,“只怕那回去传信的人也才走出不远。罢了……” “王爷,您要是再不回去,小的们也不敢回去了。”来传信的信使近乎哀求般的道,语气中还略带哽咽之音。 “得,那你们也别回去的好了,跟着本王在此搭寨建营罢。”司空镜望着一营人,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状。此番大逆不道的话,怕也只有他司空镜才敢说吧。 世人皆说镜王是用男色取悦了陛下才有了今日之荣,如今看他这胆色,怕是不仅仅只是取悦这般简单,两人间自然也不仅仅只有‘欲’字一字这层关系了。 众人陪笑,同时也好奇镜王会如何处理营中这位小狐狸。 这两日只见王爷和狐狸形影成双,难分难离。有人说镜王要将其收入自己的府邸,也有人说镜王会将其献于皇上。具体如何,这都是一见使人好奇的大事。 暮色下,天边的夕阳甚是美好。两人站在高山之巅,望着天下一片焦色,只有夕阳的光辉呈现了些许生机。奈何这线生机更显死亡之色,火红的夕阳与焦黑的土地混搭在一起,给人一种已生在地狱的错觉。 司空镜随手将那白衣公子揽入怀,“看够了吗?” “生灵涂炭,每多看一眼便多一分心痛。早就够了。”白琥叹道,这自然也是他的真心话,从他出生以来,他听到最多的便是关于梨姜与湮国的战事,这两国的战事好像从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就已经开始了,从未停歇过,也好像从来不会停歇。 “那就再多看一眼,记住这种痛心的感觉。”司空镜道。 白琥并没有拒绝,他的手紧紧地戳成了拳头,身子却软的跟棉花似的,斜倚在司空镜的怀里。 司空镜将他的身子往怀里搂了搂,“过了今夜,我们就要回去了,待再来之时必是两军交战之时。” “嗯” 轻声的回应好似情人间的呢喃,司空镜不否认,他的身体已经有反应了。从他第一次看到他的模样、他的身体的时候,他就想要了他。可因白琥身体一直不适,所以他一直忍着。可没日没夜的相处又要他如何忍得住,以至于每次都等到白琥入睡后他在自己解决。关于这种事,这种时候他不想去找别人,只因所有人都知道他身边有一只美丽的狐狸。 司空镜的呼吸就落在白琥的头顶,轻轻地吹起了他柔软的发丝。晚风微凉,白琥又往司空镜怀里挤了挤。 司空镜似叹息般深深地吐了口气,白琥从他怀中仰起头来看着他,并没有说话。神态犹豫的咬住了唇,手有些颤抖的伸进了司空镜的衣下,握住了那样已经挺起的欲望,司空镜略显惊愕的看着他,翻身将他压在身下,深深的吻着。 舌头霸道的撬开了他紧逼着的牙关。贪婪的吸允着,索取着。手也放肆的在白琥的身上来回游走,仔细的寻找那一处敏感之地所在,“这是你自己要的,别怪我。”司空镜咬着他的耳说道。舌头挑逗似的从他的耳畔划过,一路吻下,在他的耳背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痕迹。 白琥道,“这不也是你所想要的。”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很轻松,说话的时候身体也不由得紧缩了一下。那是反抗的表现。 黑色的大衣滑落,司空镜完美的身材尽入他眼。健康肤色上残留着各式各样的伤痕,亦有深有浅,白琥的手拂过司空镜胸前的伤痕,是新伤,刚愈合,——是被刀砍伤的。 吻永远也不能消除欲火,反而只会让火越烧越旺。两腿间蠢蠢欲动的活物已燃烧的厉害。白琥的两腿被他高高抬起。一手握住对准正欲插入,白琥的身体似逃避的往后捋了捋,却被司空镜一手缚住。“已经晚了!” 霸道的插入,白琥紧闭着的眼中渗出了清澈的液体。这并非第一次,但却痛得厉害。重伤初愈的身体躺在如云的白衣间,只见一点血迹从两人身体的交合处流了出来,落在了白衣上。 司空镜俯身咬住他胸前的红色肉粒,用力的吸允着,白琥紧紧的咬住了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呻吟出声,虽司空镜的动作很霸道,但却并不让他觉得难受。每一次的抽插都刺激着他,当触及到他的敏感处时,他也会忍不住的叫出声来。 “嗯……啊……”白琥的身子忽的抬起,一股热流在体内爆发。他近乎绝望的流出了眼泪,紧咬着的唇微微的松了开。 “如果你不来挑逗我,我不会……”司空镜将他拥在怀里,温柔的抚着他的细发。一双手移至他的身下,停在了两腿间,握住他的,怜爱的抚摩着。一手将他紧紧拥在怀中。他深深的吻着他,“别忍着,叫出来。”他的舌头一直留在他的口中,唾液交换,吻,堵的让人喘不过气来。他只是不想白琥紧紧的咬住自己,憋着自己。 粗而重的呼吸,低而沉的呻吟。沉溺在迷醉的空间,白琥在晕乎乎的状态下被司空镜送上了高峰。炙热的液体黏在了司空镜的掌心。司空镜扯下一片衣袂,将自己的手和白琥的身体都擦拭干净。 司空镜并不希望自己再似强暴般的将白琥在上一次,便快速的穿好了衣服走了开。“我在那边等你。” 清冷的语气,似风一般,淡若不存,却又存在。望着冷漠而去的背影,白琥的心绪低落了几分,他不希望自己躺在别人身下承欢。可他却又贪婪司空镜带来的感觉。痛苦而又刺激。 回到军营的时候,两人一如往常,骑着同一匹马,白琥坐在前面,半依在司空镜的怀中,就此看去,一白一红的身影好似奇侠情侣,幸福至极。 回到营中,也和往常一样,不同的是,今夜是白琥自己洗的澡而非司空镜帮他。以前,司空镜总是说,这是本王的小狐狸,本王自然要亲力亲为。 众人皆笑他太沉迷美色。 他则道: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家伙,我们战胜可是这只小狐狸带来的好运,若非本王拾的狐狸才得了战胜的消息,只怕此刻我们还被困荒野,没有归期呢。 淡淡的清香,袅袅烟绕,司空镜斜躺在床上,默默地看着身侧闭目浅睡的白琥。盯着白琥微微蹙起的眉头,浅浅的哀伤,微微下垂的嘴角。忽然间,司空镜想要的更多了,除了这具身体,还有体内的那颗心,还有他眉眼间的浅浅笑意…… 03.尘封旧事惹心烦,相依相偎也如陌 边关十五,月圆。 千军启程,返京。 司空镜与白琥坐着同一匹马,众人也都见怪不怪。司空镜放肆的将他搂在怀里,偶尔贴在他的耳边呢喃。 其实这一切的暧昧,都只不过是司空镜渲染的一种气氛,让世人都以为这位白衣公子已是他的人,对他惟命是从,将真心赋予他。而其真正的失落,又有谁能够明了。每次看见怀中人冷傲的模样,他都会想起另一个人的脸庞。特别是这样的月夜,那种思念更是无法停止。 白琥与那个人长得并不像,但他们都一样的孤僻,一样的冷傲。就是他们之间那种不像的相像让他想要将白琥束在身边,是心甘情愿也好,是霸道霸占也好,实在不行,百依百顺也罢,无论如何他都不想让这个人走。 五年前的夜晚,那天的月与今日一样,很圆,很明。 花前月下,司空镜斜倚圆柱,两手交叉着放在胸前,“如果我在下面,你可愿意留下与我共度江山?” 庭院中的青衣男子并没有回头,轻轻地摸了摸身侧男孩的脑袋,“以后你就留在这里,好好的保护镜王爷。” “是!”那个男孩回答的声音刚劲而有力,但也带着几分孩童应有的稚气。 “你当真要走?”司空镜冷眼看着那个人的背影,他多希望他可以留下,可他却放不下自己的骄傲去拉住他的手,对他说:别走。 那一抹青色的影子已经在渐渐地远去,司空镜终于失态的放声喊道:“习清慕!” 那个影子听到这一声划破天际的惊呼,他的脚步顿了顿,但却仍然没有回头,顿了片刻,淡淡的道:“在他还没有成年之前别碰他,也请镜王爷别强求他做任何他不愿意做的事。” 那是那个叫习清慕的男人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分别之际,没有任何人看见习清慕脸上的表情,都只听到了他淡若清风的声音。 司空镜迷茫的望着习清慕离去的方向,咬牙沉声道,“我不会碰他的,绝对不会。” 五年了,他一直没有碰那个男孩,如今那个男孩已经成年了,长成了一个大人,和习清慕还很像。 他让那个男孩戴上了黑色的面纱,永远的呆在黑暗处,他不想见那个男孩,也不想见习清慕。可他不否认,他真的很想他。 望着司空镜手上凸出的青筋,白琥将身子往前挪了挪,此刻,他已经清晰地感觉到了司空镜身下的反应,炽热的温度穿过单衣,传到了他的身上。而他也不否认,他的身体也有了反应。 白琥紧紧的戳着缰绳,憋住呼吸,强忍着不让自己动弹一分。他很清楚,挣扎的后果会是什么,哪怕只是轻微的动静。他宁可自己似个死人般的待在司空镜的身侧,看着司空镜带领千军万马踏碎山河,也不愿再一次抱着内疚和报答的心情躺在一个男人身下承欢呻吟。上一次月下交欢,他将自己交给一个并不熟悉的陌生人,只因那人会替他踏平山河。而今,他不希望带着那样的心情再一次躺在一个男人的身下,绝对不能! 司空镜将他往怀里拉了拉,紧紧的锁在两臂之间,策马狂奔,“驾!驾!” 月下,他们的身影化为朦胧的光影,穿过了大道小林,在一个小山坡下。马蹄停下,白琥被司空镜抱下马。狠狠的按在地上,还未等白琥反应过来,司空镜已扯开了白琥的腰带,一层层如云如雾般的白色衣裤被扯成了零碎状,散落各处,随风远去。 “你放开!”白琥使劲的挣扎着,司空镜好似疯了般的将他的两腿高高撩起,吐了些口沫抹在了他的两腿间,也不去管白琥的痛苦,挺身进入。 “不准动!”司空镜狠狠的道,‘啪’的一巴掌落在白琥的屁股上,扇出了红晕。 白琥仍不住的挣扎着,下体传来一阵一阵的疼痛,每一阵都狠狠的撕扯着他体内的肌肉,“你这个疯子!”白琥扬手狠狠的一巴掌朝司空镜的脖子劈去。 司空镜轻而易举的就将白琥的手反扣在了头顶上方,俯身堵住了白琥的嘴,舌头霸道的撬开他紧闭着的牙关。 吻,粗暴而残忍,有血液从两人的身体交合处流出,也有血液从两人的唇缝间溢出。 白琥的脑子里呈现一片血红的颜色,朦胧的视线内只有这个霸道的男人俊朗的面目。粗暴的呼吸萦绕在他的耳畔。好似死亡的气息直薨薨的响,不断的回荡着。 一股热流在白琥的体内宣泄,白琥绝望的睁着眼,仰望着皎洁的月,萦绕于圆月的光晕随着他的泪波轻轻地摇晃着。 那粗大的物体还留在他的体内,他的腿还高高的抬起。肮脏、龌蹉、可耻、下流,这些词都难形容他此刻的狼狈与不堪。 他的呼吸随着司空镜动作的停下而缓了下来。 司空镜扬手拂开粘在他脸上的湿发,温柔的亲吻若雨点般落下。白琥冰凉的语气响在他的耳侧,“已经结束了。” “谁说的?”司空镜狠狠的扣住了他的下巴,捏的他惨白的脸微泛嫣红。漆黑的眸子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司空镜轻轻地在他眼上落下一吻。“在我还没说结束之前就没有结束。” 这句话,他曾也对另外一个人说过。 那天夜里所发生的事情于今日有几分相似。只是不同的是,他在习清慕的茶水中放了迷药。否则,他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地就将其推到。 一夜销魂,待两人都清醒过来之际,习清慕淡无其事的穿上了衣,用在平常不过的语气说道:“我们到此结束。” “谁说的?在我还没说结束之前就没有结束。”司空镜倔强着不肯放。 “我说的,我说结束就已经结束。” “你总是这么霸道,就该有一个人好好的管管你。” “呵……该有一个人好好地管一管就应该被其压在身下,像个女人般的TJ着。” 那时,他脑海一片空白,他没想到习清慕的嘴里会吐出这么一句话。原来他竟然是那么厌恶这种事。 “我不喜欢被人当做女人一样的上。”习清慕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喜欢。” 总的来说,这个人与习清慕还是不同的。他没有习清慕那么的霸道、自我,也没有习清慕那么的放荡不羁。但他们不一样的原因大概是因为这个人心里有着仇恨,也还有这爱意,而习清慕却是一个冷的若冰霜一般的人,他什么也没有,所以什么都不需要留恋,离开的时候也可以走的那么的轻松、潇洒。 “清慕……”司空镜软在了白琥的身上,头正附在白琥的肩窝里,白琥也正巧的听到了这轻声的呢喃,心里竟然有点冰凉的感觉。 许久,白琥伸手推了推司空镜的身体,“同为男人,没有人喜欢被人压在身下。”清冷若风的语气,与已经远去的习清慕有几分相同。 司空镜再一次狠狠的捏住了白琥的下颚,“我就喜欢拿男人当女人用,你能奈我何?”说着,司空镜已一口狠狠的咬上了白琥的锁骨,白琥咬牙不出声,紧紧咬住的嘴硬生生的被司空镜用手指撬了开,司空镜的手指直深到他的咽喉处,努力地不让白琥将嘴合上。 粗鲁的用嘴扯开了残留在白琥身上的碎衣块,吻遍了白琥身前的每一寸几乎。最后直到身下那处。 然后又将其翻过来吻了个遍,在再次霸道的从白琥身后进入。 一夜缠绵不休。一夜,司空镜的脑海里只想着那个弃他而去的人,曾经他愿意为其为受,甘心在下,换来的也不过是一个决然而去的背影。一句:我不愿被人当做女人般的上。 那一声‘清慕’还回荡在白琥的耳畔,之前他还能勉强承受在他身下的感觉。此刻,他忽然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原来!自己不过是个替身罢了。原来,眼前这人也是一个多情之人。这是幸还是不幸? 迷迷糊糊中,一阵又一阵的疼痛刺激着白琥的神经,时刻提醒着白琥,要保持清醒。 空寂的林间,皎洁的月下,司空镜将他搂在怀中,仰面躺在草坪上,望着夜空。稀稀疏疏的星辰,无际的黑夜。司空镜将白琥往怀里拉了拉,“是你自己愿意跟我回梨姜的。”司空镜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去看白琥的表情,语气间透露着内疚。 “所以我没怪你。”白琥回答的语气很平静,没有半点儿的波澜。 “可你恨我。”司空镜道。 白琥没有否认,“你们一样可耻,可恨。” “‘你们?’那个人是谁?”司空镜问道,心里竟然觉得酸酸的,为什么这个人要和习清慕一样。在他们的内心深处,永远都住着别人。 白琥没有再回答。司空镜也没有再问。 夜风呼呼的刮着,吹的人背后发凉。赤裸着的白琥冷的打了个寒战。 司空镜脱下了自己的外衣给白琥披上,“该回去了,否则真该赶不上回京的队伍了。” 白琥嘲道:“原来你还记得回京的事。” 司空镜看了他一眼,刚才确实是自己鲁莽了。每逢月夜,他总是止不住的去想那个人,一个将他抛弃,却又留了一个人在他身边的人。 夜间,黑色的马飞驰着。 从那之后,不分白天和黑夜,只要司空镜有需要,他就会毫不客气的将白琥压在身下,狠狠的索取着,折磨着。 白琥好像也已经习惯了。漆黑的眼眸中怨恨越来越深,直到最后变得淡泊。漆黑的眼眸里再也没有任何的杂色,纯粹的漆黑。 千军回京,帝王高站城楼,笑迎人归来。 站在城楼上的天子俯视着进城的每一个人,却始终没有看到他想要见的那个一个人。 长期跟随在天子身侧的公公贴在天子的耳边说了一句,天子脸色微变。“他何时回来的?” 公公恭敬应道:“回陛下,是今日清晨。还带回了一个男子。” 天子一挥衣袖,明黄色的衣衫反射着太阳的光芒,将他笼罩其中,更显高贵神秘。 “摆驾镜王府!” 天子发怒,镜王仍在温柔乡,此刻,所有人都等待着看好戏。唯有太子司空吉一面惶惶不安状。 步入镜王府,众人纷纷俯首跪地,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唯有一位黑衣蒙面男子静静的站在一棵桂花树下,一手紧握漆黑长剑,微微拱手福了个身,“陛下!”算是见面行礼。 天子扬手,屏退了所有人,走近黑衣男子,“你回来了。” “是!”黑衣男子垂着头回答。 “他在哪里?”皇上又问。黑衣男子自然知道皇上口中的‘他’是指司空镜。 “赏月楼。”黑衣男子回答。 “哼!”皇帝冷哼一声,“随朕去赏月楼。” 绕过弯弯曲曲的小径,走过长廊,一路上都没有碰上任何人。一黄一黑的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长廊上。 穿过长廊,走过镜王府后花园,绕过重重假山,那一座赏月楼终于浮现眼前,楼上正坐着两个人,一个白衣男子半卧在一个青衫男子的怀里,就此背影看去,暧昧至极,好似新婚夫妇。 皇帝站在台阶上,仰视着楼上二人,“将那两人给朕射下来。” “回陛下,那是镜王爷和白琥公子。”黑衣人提醒道。 “朕知道。”皇帝怒道。当日在京,听闻司空镜遇难,他想都没想的就亲自领兵出征。救其与水火,谁知在他为其担心的睡不着觉之际,司空镜竟然勾上了别人还忘了还。 在他时时刻刻的催促下,司空镜终于回京。先锋回京,最先见的不是当朝天子,而是与一男子在楼上卿卿我我。这叫身为帝王的他如何不气。 楼上的人也感觉到了楼下的火气,青色身影动了动,身子往后微微的扬了扬,转过了一张俊朗侧脸。嘴角扯出一抹妖媚笑靥,一手揽着白衣公子,纵身从七重楼上跃下,稳稳的落在皇帝跟前,仍然一手揽着白衣公子,单膝跪地道:“臣,参见陛下!” “这就是镜王的为人?”皇帝冷哼一声,他们二人从来没有君臣之分。虽然口上都自称臣与朕,心里却是你我他。 “此人是谁?”皇帝转脸看向司空镜身边的白衣公子。 司空镜道:“这是臣的小狐狸。” “放肆!”皇帝怒喝,狠狠的捏住了司空镜的下巴,“你这条小命是不想要了对吧?” “陛下是要违背约定吗?”司空镜问道。一丝嘲笑从眼中闪过。 “你是算准了朕不敢拿你怎么样。”皇帝威胁似的道。 “从陛下亲临战场之际,臣就有这种感觉了。”司空镜诚实的回答。 “所以你就如此放肆,将朕与天下都不放在眼里。”皇帝显得有些无奈。司空镜反而笑的得意。 他们是君臣,还是情人,亦或者只是合作伙伴,还是其他! 两人互相对视着,视线交接处闪过一丝火花,然后两人相对一笑,不说其他,紧紧的相拥一起。 04.皇帝狠心弃独子,白琥酒醉听琴轩 皇帝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道:“抱着朕的时候你能不能把你的小狐狸放开。” 司空镜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从头到尾一直都牵着那只小狐狸的手,从未放过。“哦……”一抹红晕浮上脸庞。 白琥深深鞠躬,白袖聚散似云袖浅舞,“陛下,王爷,小的先告退。”音袅袅,淡无感情,听不出是悲是喜,平展的眉头微微一颦,似嗔似怨。 “嗯,去吧。”司空镜没有强留他在身侧,听着语气反倒是早就想他走了似的。 “陛下,我们进去聊。”司空镜指了指赏月楼。 皇帝道,“就这么放你的小狐狸走了?” “那安陛下之意呢?”司空镜问。皇帝望着白琥远去的背影,微微的笑了笑,“仔细一看,那姿态、身影与习清慕倒是有几分相似。” “陛下说笑了。习大人是臣的老师,臣就是有千万个胆子也不敢对自己的老师无礼。”司空镜对答如流,那尘封心底已久的事好像真的没有发生过一般。 皇帝似得意的笑道:“我梨姜国的镜王可不止千万个胆子。” 走入赏月楼,重重纱帘似云烟般萦绕楼中,随风飘舞。司空镜打了个响指,重重纱帘消失不在,一张竹桌,一张竹椅浮现眼前。桌上放了一个香炉,袅袅青烟从炉中散出。皇帝闭目深深地吸了口气,“浓而不奢,淡而不俗。” “臣知道陛下不喜欢奢侈庸俗之物,所以在陛下来之前就让人撤了那些庸俗之人和物。” 边说,两人边走到竹椅上坐下。那黑衣人也走过来为两人添了杯清酒。 皇帝端起酒杯浅尝一口,“酒朕倒是喜欢烈的。” “陛下身体不适,还是少喝烈酒的好。”司空镜善解人意的道,又替皇帝填满了杯。 皇帝道:“近日太子老是给朕备些烈酒,喝的上瘾了。” “原来就因为太子老是给陛下烈酒喝,所以陛下才起了要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手的念头。”司空镜道。 “朕从来没碰过女人,何来儿子一说?”皇帝反问。 “世人皆知陛下好色如命,宫中哪位妃嫔没被陛下宠幸过?”司空镜问道。 “你就少跟朕来这套,朕后宫之中哪位男宠没被你碰过。”皇帝忽的放下了酒杯,司空镜急忙移到他身边,伸手抚了抚他愤怒起伏的身体,帮他顺着气,“您老也别气了,这不太久没见您老人家了,跟您斗几句嘴找找往日的感觉吗。” “别把朕叫的那么老。今年朕也不过四十岁。”皇帝推开了司空镜的手,“好了,言归正传。皇后已经死了,他留下的劣种也该死了。” “陛下当真确定太子不是您的儿子?”司空镜问。一个皇帝,他怎么可能容许自己的皇后与别的男人有染,又怎么能容忍自己的皇后生下别人的儿子,并且还将其封为太子。 皇帝点头,“朕说过,朕没有女人,从来没有碰过女人。当时让皇后与别的男人结合生子也是被逼无奈,朝中那群老乌龟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就算朕再怎么不孝,也能不能将皇位传给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皇帝两手无奈的撑在桌子上。 “那来路不明的人还不是你送来的。”司空镜道。 “总而言之,皇位不能落于外姓人之手。”皇帝坚持着。 “可他现在姓司空。”司空镜也坚持着。“不是臣反对,这事确实是荒唐过头了。再说你也没别的儿子,没人能继承你的衣钵。” 皇帝深深地吸了口气,做了个打开窗的手势,那黑衣人便走过去将窗子打了开。清新的空气吹了进来,皇帝再次深深地吸了口气,“朕实话告诉你吧,若司空吉当真只是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要朕将皇位交予他朕也愿意,可他是……他身上流着方家的血,如今方家已有谋反之意。很快他就会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方家?”司空镜托腮沉思,“方年将军。” “就是方年,如今朝中全是他的势力,朕可以信任的人如今也只有你了,所以你不能让朕失望。绝对不能。”皇帝两手搭在司空镜的肩上,狠狠的握住司空镜的肩头。 司空镜略懂的点头,“所以就算此次司空吉与敌国联手加害于臣,陛下也不能处罚他。” “对。”皇帝再次肯定的点头,“朕必须一次将方家的势力连根拔起。” 司空镜想了会儿,道“如果臣要帮陛下对付方家,那臣的小狐狸可就没人照顾了……” “你……”皇帝无奈扶额。司空镜再次补充道,“若将小狐狸交给陛下照顾,臣可不放心。” “如今朝中势力不在你手便在方家之手,朕已无力。你自己看着办吧,实在不行朕也只有看着你们两大势力对抗,然后等到两败俱伤之际在等第三方崛起,大家一起完蛋。”皇帝也使出了最后一招。 司空镜也想了想,觉得此法不行,沉思了好一会儿,道“陛下给我的小狐狸封个官吧,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留在镜王府,以后就算有人想要找他麻烦也的有个好的理由才行。” “你……”皇帝指着司空镜的手微微的颤抖着,“你是早就知道那只狐狸是湮国的太子叶琰吧。” “臣只知道他是臣的小狐狸。”司空镜似笑非笑的道。 皇帝道:“十年前,两国联友,夜宴时朕见过叶琰一次,虽然已隔十年,他的模样也大变,可还是能让人认出他来。”说着,皇帝又无奈的叹了口气,“当时朕就想,若是能将那人儿拥在怀中,就算是弃了天下朕也无怨。” “十年前,他才十岁。”司空镜提醒道,像是在提醒皇帝的罪恶。 “他是一个能让人动心的人,就算是在小几年,朕看见他也依然会有那种感觉。” “真是无药可救。” “若朕承认他为梨姜子民,镜王可否考虑……”还没等皇帝把话说完,司空镜已拿出一个苹果塞到了皇帝的口中。“此事想都别想。” 皇帝吐出苹果,“朕怎的忘了,他的神态也太似习清慕了。镜王殿下怎舍得。” “你……”司空镜怒指着皇帝。皇帝挺直了腰站在司空镜的面前,摆出一副我是天子你敢拿朕如何的样子。 “陛下打算封他个什么名号。”司空镜软坐在竹椅上。 “逍遥侯。”皇帝脱口而出,“至古以来,没有实权的侯爷多是这个封号。恰好也是和他。” “嗯。”司空镜满意的点头。 夜色渐深,皇帝与司空镜已上了赏月楼最顶层。 顶层无顶,仰卧楼上,月华如瀑,倾泻大地。 外面皆说陛下因太思念镜王爷,一去忘还。悄悄地谈论起陛下与王爷的八卦,任谁也想不到这二人是在商讨着如何对付太子的事。 白琥将自己关在房中,不安的站在窗前,月传递着思念,他又在思念谁?是自己的哥哥詹王爷,还是那个霸道的镜王爷。 此刻,镜王爷是否已与皇帝缠绵不休,互诉着天长地久,沧海桑田。 司空镜与皇帝相拥的画面还留在白琥的脑海间,莫名的失落感让他有点想要喝酒。奈何房中却连一滴酒也没有。 子时已过,皇帝终于走了。 司空镜也终于回来了。那些在从皇帝一进镜王府大门就开始跪着的人也都站了起来。大家都揉着自己已经酸麻的腿,惊讶的看着愤怒的来高兴的去的皇帝。 镜王爷与皇帝见面,从来没有人敢靠近,所以也从来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谈了些什么。 送走了皇帝的司空镜翻遍了整个镜王府也没有找到白琥的踪迹。“他能去哪?”司空镜问道。 听琴轩的琴声悠扬婉转,白琥坐在台下,一杯接着一杯的烈酒入喉,他洁白如瓷的脸上泛着红晕,一双醉眼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听琴轩是镜王府中的一栋阁楼,每天十二个时辰,这里都是琴声不断,茶点酒水从来不会少,而且都是镜王府中最好的。既然是在镜王府中,这里的人自然也都知道白琥是司空镜从边关带来的人。见白琥因妒生悲,借酒消愁,也有好心人上来劝解道:“公子也别忘心里去,王爷从小就与陛下一起,两人关系自然不同寻常。” “哈哈……”白琥笑了笑,斜眼看向那劝他的人,那人生得清秀,笑容也甜,是个惹人喜欢的人。 白琥勒住了他的衣襟,“你是不是也与他发生过那关系……” 那人尴尬笑的,“小的哪有那福气。” “哈哈……”白琥又笑了两声,继续喝酒。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一路来,他都恨那个人到了极点,每次只要他将自己压在身下,贪婪的索取的时候他都有种想吐的感觉,但他却犯贱的想要。很多时候他都受不了这种感觉,可想到自己还要举兵踏平湮国,让叶詹后悔当初,他坚持下来了,忍了下来了。 可当他进入镜王府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那么的遥远,那个人的心里除了他还有别人,他一直都只是一个替身。这本该从很久之前他就应该想到的,可他却没有想到,贪婪的以为那个人的心里装着的满是他。 每次看到他像头野兽般的伏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感觉得到,那个人心里只有他。可此刻,他才清晰的发现,那是幻觉。 醉酒后的幻觉。 醒是幻还是醉是幻。他分不清。这感觉与从悬崖上坠下来的感觉有几分相似。 飘渺无助,等待着的是未知而又随即都可能到来的死亡。 “哟,这就是王爷新带回来的美人儿。”一个娇滴滴的女子用娇滴滴的声音说道。 “可不是吗,妹妹可别打他的坏主意,王爷可当他是个宝呢,对谁都说,‘这是本王的小狐狸’。”另一个正在抚琴的女子提醒着道。 “是吗?那我可得好好瞧瞧了,看看狐狸与人长得有何不同。”说着,那女子已用柔荑般的手指抬起了白琥的下颚。 白琥身子往后一番,避了开。白衣晃动,似云烟;面颊泛红,娇艳欲滴。一双醉眼甚是勾人魂魄。 那女子瞧着也怔了怔,“果然是仙人。” “妹妹可是迷上这人了?”那抚琴的女子接着道。 “我可没这个胆子,妾身心里心外都只有王爷一人,只是看不惯那些狐狸精一个个的往王爷身上扑去罢了。”女子在白琥身前坐了下来,婢女拿过一个青玉酒杯,斟满了酒。女子浅饮一口,试了试嘴,又拿过一颗葡萄放进了嘴里,整个动作都做作至极,“不过这还真是只狐狸,刚才那一动,可真是把我的魂都给勾走了。” “那敢情好,以后你就专门勾搭这只狐狸,又少了一个与我们抢王爷了。”那抚琴的女子停下了抚琴。也走过来围在一起坐着。 “说实在的,妾身心里确实只有王爷一人,再说这狐狸可是王爷的人,我可没这个胆子。” “妹妹什么胆子没有,当年可是仗着自己有父亲撑腰,连王爷的孩子都干杀,何况只是一个男宠,王爷要多少没有。” …… 都说一个女人抵三百只鸭子。 这两个女人,六百只鸭子,这唧唧喳喳的声音可是够惹人心烦的。 在这叽叽喳喳的,你一唱我一合的戏中,白琥竟然笑着睡了过去,看来真是醉了。 醉梦里还念叨着,好像是在骂着谁。 月下花枝摇晃,影杂乱。 司空镜狠狠的一掌劈在假山上,假山顿时炸开,碎石满天飞,砸碎了多少花枝无人知。 一个黑衣人从一扇月牙门后走了出来,道,“王爷,白公子在听琴轩。已经醉了。” “没事跑听琴轩去做什么,不是让人看着他,叫他别乱跑吗。”司空镜厌恶的道。捋了捋衣袖。 “陛下来时,所有人都跪下不敢动,直到陛下临走之时下令起身大家才又恢复了自由。”黑衣人解释道。 “该死的老头子,来一次还弄出这么多事,当我府中人都是跪着长大的。”司空镜骂道,“听琴轩中现在有些什么人。” “四夫人和七夫人都在听雨轩。大夫人和二夫人正在去的路上。还有众位公子……现在应该已到听琴轩外。”黑衣人一一道。 “真是烦人,怎的一会儿多了那么多人。”司空镜厌道,他总喜欢将自己所喜欢的尽收府邸,当然,有权有势的来者也不会拒之。如今府中有夫人九位,公子十七位。 “罢了,你去将他给我接回来。”司空镜道。 “是。”黑衣人应道。刚走出几步,司空镜又道,“还是本王自己去好了。” 也不知白琥醉了会是什么模样。真是让人好奇,但又让人心疼,没事跑去听琴轩干嘛,还喝的个醉不省人事。 05.夜无人举杯对月,笑声浅对影成双 听琴轩内,白琥正被一群人围在中间细细打望,每人都面露惊讶之色,其中也有一部分略带嫉妒颜色。 司空镜站在楼顶,扶额叹息,对身畔的黑衣人道,“先去将那群人支开。” 黑衣人应了声便飞身进入听琴轩,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只见他静静的站在那里,然后那群人就自觉的散了开。 司空镜身影化为一缕光线,飞快的穿过听琴轩,带走了白琥。 至于接下来听琴轩会发生什么,那已经不是司空镜想要知道的了。他的小狐狸已经在怀中,正睡着,还痴痴的怨骂着,脸颊泛着红晕。 “真是只诱人的狐狸。”司空镜叹了一声,目光从白琥身上掠过,恰好瞧见他白敞开的衣裳下的洁白肌肤。往内探去,竟瞧见了那抹红晕。 “罢了”司空镜又叹道,将白琥抱进了自己的房间,放在床榻上,掖好被子,自己则睡在他的身侧,一夜都欣赏着他迷醉的美。 深夜里,白琥醉的难受。司空镜虽然生气,但还是让下人煮好了解酒汤,亲自喂他喝了下去。 翌日天明,柔和的阳光透过窗洒到了床上,白琥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惊讶的看着身畔的人。宿醉后醒来,头痛的连抬都抬不起来。胃里翻滚着,有些想吐。 鼻尖萦绕着的是残留在口中的酒气。白琥往床内捋了捋,司空镜又替他掖好挣开的被子,“什么都做过了,还害羞什么。” “……”白琥默默无言,司空镜起身拿过早就备好的清粥,将白琥搂在怀中,正欲一口一口的喂他,白琥道,“我不想吃。” 司空镜舀起一勺送到他嘴边,“还是吃点好。” 白琥犟不过,只好抢过了碗,道“我可以自己来。” 司空镜也不阻拦,若换做别人只怕是在昨夜里就吐得天昏地暗,总的来说白琥的身体还算不错,至少昨夜没有吐了一宿。 白琥浅浅的喝了两口,也不知道怎么的,昨夜他明明没有喝多少酒,偏偏就醉了。往日在湮国的时候他也没少喝酒,却从未醉过。 “想什么?”司空镜问。 白琥急着将碗还给了司空镜,“没什么,只是还想再睡会儿。” 司空镜道,“也好,恰好本王也有事要处理,若是没有必要就别往听琴轩跑,那个地方不适合你。” 白琥道,“在镜王府中也有适合不适合之说?” 司空镜道,“如果你不嫌那群女人麻烦的话你可以多去几次。”说罢,司空镜已经合门离去了。 空荡荡的房间,还剩了半碗的清粥。 他应该是进宫去陪帝了吧,白琥这样想着。 独自在房内坐了半日,他想了很多,飘忽不定的目光移至窗外,如今已入冬了,阴冷的风吹来,地上残留的几片落叶随风飘起。 白琥窜窗而出,折下一截树枝当剑舞。招式柔和,却也招招狠毒,每一招都有着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意识,恰合‘温柔刀’这一词。 一剑刺出,两张落叶被剑风震起,‘剑’平稳的停在半空,落叶亦平稳的落在‘剑’上。 一招未尽,白琥却已停下,嘴角浮现着轻蔑的笑容。随即丢开了手中木枝。几只白鸽从树丛中飞了出来,惊起一片声响。 白琥拉过一个仆人问道,“你们可知王爷去了何处?” 那仆人应道:“回公子,王爷今早就进宫了。” 进宫了。 那一抹背影,那一声浅浅的回应。一天过得无比之久。 好似望穿秋水般的等待,他还记得王爷的话,没有去听琴轩。昨夜他也是听到那边歌舞声声才跟了去,恰逢又有酒,便停下喝了几杯,却不知仅仅几杯就让他醉的不省人事。 初冬的月还是很明亮的。白琥命仆人送来了些酒水糕点,一人坐在树荫下的石凳上浅饮。微微勾起的嘴角裂开一条细缝来,清浅的笑声似哼般的吐了出来。 他也不知自己是在笑什么,他就是想笑。 也不知是快乐还是悲伤,说不出的感觉堵得心里发慌。越是发慌他越是想笑,笑声越是低沉愈是凄愁。 “怎的一个人在这里喝酒。”熟悉的声音入耳,语气很温柔。一点也没有将他狠狠的按在身下时的粗暴。 “不用陪皇上吗?”他的语气有些酸酸的。 “原来本王的小狐狸吃醋了。”司空镜将他搂在了怀里。 白琥并没有挣开,只是往他的怀里靠了靠。或许,他也动心了,在这个人将他从沼泽中拉出来的时候他就动心了。 他向来不是一个记仇的人,就在叶詹将他逼的坠崖的那一刻他都不恨他。只是感到绝望,寒冷。那是对人情的绝望和寒冷。 当他已经绝望,等待死亡的时候偏偏又有一个人将他拉了起来,给了他温暖和信任。他也是一个多情的人,当初与叶詹走在一起,因为叶詹在他最痛苦失落的时候给了他温暖。 只是在他多次亲身经历着从温暖变为寒冰的过程,他也麻木了。他不想再相信世人口中的感情,他宁可自己也是一个与他们一样无情的人,所以才生出了报复之心,让他有了想要活下去的希望。 与司空镜一路走来,已经三月有余了,其中三个月都是在回京的路上,虽每次司空镜都会霸道的不经过他容许的就进入他的身体,贪婪的索取。可他却也每一次都没有拒绝。 第一次,他将那定位是内疚与交易,第二次是被逼与无奈。那后面呢?后面他再也没有生过要反抗的想法。他选择了接受。 “想什么呢,怎似个女人般的还哭了。”司空镜温柔的拂去他从眼眶中流出来的泪。 白琥沉默,千万思绪从脑中划过。司空镜又斟满了酒,道,“我会尽量抽时间回来陪你。” “没必要。”白琥淡淡应道。他已经收起了自己的软弱。在他的内心总有一个声音提醒着他,人情淡薄,此人或许待自己真心过,但皇帝所能给这个人的他给不了。 “我看皇帝长得也不差,浓眉凤眼,肌白若雪。身材也保养得很好。” “听这酸溜溜的语气,真像个女人。”司空镜似无趣的饮了杯酒。 白琥笑了,暗道:似女人又如何,如果你不喜欢那刚好,以后就此分隔,我去路无阻,你也可以一路青云直上。 就因司空镜不喜似女人般的男人,所以他演的越发的像。直到司空镜又一次粗鲁的将他扑倒在下,“你演的挺好的,如果想这样就打发了本王,你也太小看本王了。” 白琥两眼放出锋利的光芒,每一道光芒都直勾勾的割在司空镜的身上,恨不得将司空镜撕碎一般。司空镜直视着他道,“就是这种目光勾的本王欲罢不能。”边说,司空镜的手已向他的衣下探去,白琥扬手一掌还未劈下就被司空镜稳稳的扣住。 司空镜也不由他反抗,一番云雨之后,他将白琥抱回了房间,命人备好了温水,又帮他洗了个澡,然后才将他放在自己的怀里,安静的睡去。 第二日,白琥醒来的时候司空镜已经不在了。 府中人所给他的答案和之前一样,司空镜进宫了。这无聊的一天,来了一件更无聊的事。皇帝下了一道圣旨。封了他为逍遥侯。可在梨姜国内自由来往,亦可以随意调动任何一兵一卒。 白琥惊讶的跪在地上,思量着这道圣旨要不要接。 “侯爷。”传旨公公唤道。 白琥这才反应过来,犹豫着接过圣旨。“侯爷若是有空大可去城内走走,城中好玩的可多了。”传旨公公道。 白琥道,“多谢公公。”又命人打发了些金字给传旨公公,两手握着圣旨,一颗心上下的跳动着。这意味着什么?这是司空镜用自己给他换来的身份吗?司空镜每日进宫难道就是为了给自己讨个侯爷的身份,还是他又想多了。 毕竟曾有人告诉他过,皇帝和镜王与别人不同,镜王从小就喜欢跟着皇帝,皇帝也很喜欢镜王。 等待的日子如此漫长,天仍旧还是黑了。灯火照亮了王府中的每一寸地方。 今日,他在房中等人回来,他应该亲口问一问为什么。 可他等了一个晚上,司空镜都没有回来。也没有人过来传信。 第二天,第三天,司空镜依然没有回来。 白琥的身子也日渐消瘦,他不希望有人认为自己是因为被镜王所抛弃伤心欲绝,无心进食。所以他每日都会按时吃东西,可每吃进去一点都会吐出更多。 寒风日渐寒冷,一连半月之久,司空镜依然未归。 他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除了每日进来送食的人,他不让任何人进来。 今日,有些不同,从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冒出了一个低沉沉的声音。“公子若是觉得府中太闷,我可以陪公子去街上走走。” 声音落下,一个黑衣人从黑暗处走了出来,黑衣人手中握着一把剑,剑身和他的衣服一样的黑。 他蒙着面纱,只看得见一双明亮迷人的眼睛。 白琥记得这个人,他时常跟在司空镜的身侧,好似影子一般,但是没有必要的时候他绝对不会出现。 白琥道,“也好。” 黑衣人点了点头,再次消失在黑暗中。 过了片刻,敲门的声音响起。 白琥打开门,只见一个绯衣少年站在门口,手中握着一柄漆黑色的剑,薄唇轻起,“公子可准备好了。” 听着声音他才忆起,这个少年竟然就是那个黑衣人。 苍白的脸庞更显出眉目的黝黑,鼻梁高》挺,红润的薄唇似剑般的锋利。白琥道“嗯。” 那绯衣少年道,“我叫习清阑,叫我清阑就好。” “嗯”白琥有些不习惯的应道。他不敢想象,那个黑纱下的少年竟是如此妖媚。 初冬,没有阳光,空中飘着细碎的白雪。 习清阑拿过一件白色连帽披风给他披上,帽子边缘的白色绒毛随风飘摇,似层浅浅的浓雾,将他笼罩其中。 长街上挤满了人,两旁的小贩叫卖,所卖各式各样。总类繁多,这些都是白琥从前没有见过的,因好奇也会走之摊前看一看,但他绝不会伸手去碰。 走进一个藏剑的铺子,白琥仔细的巡视了一圈,摸遍了每一把剑,最后拿起一柄深红色的剑。 剑的整体都是深红色,白琥将剑插进瞅了瞅,点了点头,道“不错,是柄好剑。”说话的语气有几分感伤,看完之后他又将剑放回了原处。他的剑法虽然不错,但他从来不会在身上佩戴任何利器,自然也包括了剑。 往日若是看见喜欢的,他会命人收起来,然后带回宫中。如今,他已不知将自己喜欢的收藏在何处。就好像自己一样,成了一个无处可归的人,飘忽的游走在人世间。 出了剑铺,又去看了会儿戏法,然后又听了约莫一个时辰的书。当两人再次走回街上的时候,华灯已点起,喧哗的长街,望不到尽头的喧闹。 白琥道,“该回去了。” 习清阑道,“王爷在含香院等公子。” “含香院。”白琥听著名字就不想去,道“是花楼吧。” 习清阑点头,“今夜含香院除了公子与王爷再无其他客人。” 白琥本不想去,但若是不去,只怕司空镜又要说他吃醋,也就应了,“走吧。” 含香院并不像白琥所想的那样,喧哗、庸俗、奢侈。含香院所处教偏僻,若是无人带路,根本很难找到。进入深深的巷子,一股酒香飘了出来。迎合着酒香的还有嘻嘻哈哈的笑声。 在小巷的尽头,有两条岔路口,他们往左转,走了约莫两里路,终于到了含香院,含香院的大门很小,两扇欲垮还立的门上贴着两个倒立着的‘福’字,上方的门匾上写着三个大字‘含香院’。字体潦草,陈旧,门匾上还沾有灰尘,似已许久无人居住过一般。 一路走来,他们都有听到美女的笑声,但却未见到美女身在何处。几里长巷,笑声不断,酒香醉人。巷子上却无一人行走。这倒是让白琥多留了个心眼,同时也更好奇含香院到底是如何的特别,如何含香。 习清阑敲了敲含香院的大门,等了片刻,一个涂脂抹粉的中年胖女人打着哈欠开了门。习清阑十分恭敬的向那女人行了个礼,“这位是逍遥侯爷。” 06.楼上月下诉长久,一统天下君莫离 一听‘逍遥侯爷’四个字,那女人似死鱼眼般的两颗黑眼球顿时亮了起来。女人抬手揉了揉眼睛,又狠狠的捏了自己一下,赶走了粘人的睡意,笑着哈腰道,“原来是逍遥侯爷,镜王殿下已等候侯爷多时。” 白琥随着女人进了含香院,习清阑留在了门外,并没有跟进来。 白琥问道:“你为何不去?” 习清阑淡淡应道:“王爷不喜见到我的模样。”清冷的语气带着些凄凉寂寥之味,似已孤独甚久。 白琥虽然不明司空镜为何不喜见到习清阑,但他也还没有好奇到要去追问这个问题。只是微微颔首,随着那女人去了。 前院与普通人家的屋舍建造无所区别。走过一条偏僻的小径,穿过破旧的小门,进入后院。眼前景色焕然一新,入目的是华丽的彩灯,干枯的树干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玩物;树丛之下藏着几颗夜明珠,夜明珠的皎洁光华给这独特的景象又添了一层华丽的色彩。 仰头望去,夜空中挂着一轮朦胧的月,与在外面所见相同,毫无区别。 “侯爷请。”胖女人恭敬的站在门边做了个请的姿势。 白琥回了女人一个笑颜,跟着女人穿过了后院,绕过蜿蜒长廊,又走过一道月牙门,终于到了所谓的含香院。 此刻入眼的含香院不似外面那般的萧条。反倒华丽至极,涂了黑漆的柱子门板都反射着光芒,匾额上亦不再是随意写下的潦草字体,而是用金粉涂成的几个大字,——含香院。 透过大门望去,里面一片寂静,似一栋无人居住的华丽空楼。 那女人将白琥带到了门口,“王爷吩咐过,只让侯爷一人进去。” 走进含香院之门,才闻到院中之香。 清香、淡雅、脱俗。这是含香院留给白琥的印象。 “上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楼上传了下来。不用想也知道说话的人是谁。白琥跟着声音走了上去。 二楼无人,三楼亦无人。 四楼走廊尽头处,一个黑衣男子静静的站在那里,听到白琥的脚步声,男子回头,对白琥伸出了手。 “过来。” 白琥走了过去。相隔半月,他已想这个人想的不得了,这已成了他不能否认的事实。此刻此人就在眼前,白琥却有些胆怯了,在他的脑子里交错的是,国家,亲人,敌人。 梨姜与湮国交战没有数千年也有数百年了,两国的战事从未停歇过。两国的统治者也都想过各种办法平息这场战争,和亲也好,联盟结友也罢,能平静下来的时间都不过只有瞬息。瞬息过后,战事依然会被挑起。这两个国家,好似受了什么诅咒一般,国家和子民都必须忍受着战争的煎熬。 统治者的野心也越来越庞大,都希望将对方占为己有。安宁那个词已越来越遥远。 白琥走到离司空镜只有两步的地方停了下来。那张英俊的脸庞上多了些劳累后的疲倦,原本有神的眼此刻也慵懒无比,眼皮微微下拉,似无力。嘴角努力上扬,似被迫在笑。 “你一定有话要问我。”未等白琥先开口,司空镜已经问出了口。 沉静了片刻,白琥道,“最近都发生了什么?” 司空镜伸手将白琥拉入了怀,紧紧的抱着,背靠在栏杆之上,呼吸变得沉重起来,神态却轻松了许多。“国事,烦人的国事。” 一问一答,又静了些时候。 司空镜提醒道,“除此没有别的话要问了?” 白琥想了想,本想问一句为何半月未归,可一想如果真这么问,只怕司空镜又要说自己小气的似个女人,便改了口,问道:“我并不需要逍遥侯这个封号。” “这是皇帝封的,我可没有办法改变。”司空镜搂着他的手又紧了紧。 “不是你求得皇帝。”白琥问。十年前的宴会上,他见过梨姜国的皇帝,虽然已经相隔十年,试想一下,他还认得皇帝,皇帝又怎会不认得他。 “我替他处理国事,他自然要为我考虑。所以他自然也知道本王最放心不下的还是本王的小狐狸,自然也就顺了我的意。”司空镜不厌其烦的解释着。 白琥垂在身侧的两手缓缓地抬了起来,绕道司空镜的身后,紧紧的抱着司空镜,两人就在这无人的楼上,朦胧的月色下紧紧相拥,泪盈眼眶。 “我不是你的小狐狸,我是湮国的太子,我是叶琰。”白琥语气间略带哽咽之色。丝毫没有人前的那份骄傲。 “湮国的太子已经死了,天下皆知。”司空镜重复道。俯身吻上他的脸颊,吻去了从他眼眶中落出的热泪。 白琥不否认,那一刻他真的感动了,可心里却是酸酸的。 司空镜忽然问道,“若我坐拥天下,你可愿与我并肩而站?” 白琥怔了怔,从司空镜怀中抬起了头惊讶的看着他,只见司空镜一脸认真的模样,丝毫没有玩笑之意。 司空镜再次道:“阿琰,若本王一统天下,你可愿与本王共登九五,同享山河?”神态正经了许多。 白琥再次愣住了,司空镜认真的模样不像是开玩笑的。 此刻,他叫他阿琰,而不是小狐狸。 他承认了他的身份,亦承认了自己的情感与冲动。 白琥深吸一口气,道“梨姜国各方地势险恶,属易守难攻,兵马却不见得有多强壮。湮国占地最广,兵马最多最强,长久与梨姜作战,却也从未占到过一点便宜,各有各利,各有各弊。除却这两大国还有十余小国,一统天下谈何容易。梨姜军马离开了梨姜的地势保护,只有任人宰割的份。”白琥是清晰地分析道。任何的冲动与凌乱都无法使他的脑子混乱,何况还是天下大事,他从小就开始关注的天下。当然,其中也有一样总惹他心烦气躁,意气消沉,那便是‘情’,人情冷暖总是惹他心绪难安。 “若想停息战火,只有天下统一。虽难,但若是有人陪在身边,本王亦能走下去。”司空镜坚定的道。 白琥凝视着司空镜疲倦而坚定的眸子,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深邃无光的眼眸中到底隐藏了什么。 “天下统一,无战火之灾,此乃百姓之福。我又有何理由反对。奈何夺得江山容易,守住江山难,造福更是难。”白琥叹息道,从小他便是太子,自然没少受过这方面的教育,谈论起来更是感慨万千。 “你可愿意。”司空镜再次问道。 白琥点头,这样的提议,他没有任何的理由去拒绝。只是越是看司空镜的那双眼,他越觉得深不可测,遥远无边,越是深望,越是惹人心酸。 朦胧月华之下,见白琥点头,司空镜漆黑的眼里泛出了点点光彩。是得意,是自信,是希望。 可透过司空镜带有希望的眼,白琥却好像见到了另外一个人,他觉得司空镜看着的并不是自己,而是透过自己看着另外一个人。——那个人或许就是习清慕吧。 “阿琰。”司空镜将他拥在怀中,他清晰的听着司空镜叫着的是自己的名字,而不是‘清慕’,他惶惶不安的心暂时安了下来。可这种安心却让他觉得可耻。 多情之人,忘情也快。他很快的忘了那个女人,也忘了那个詹王爷。如今他的身侧又有了另一个人,他不在孤独的只是一个人。 亦或者,他并非忘了,只是太狠了,否则他又怎么会答应司空镜一统天下共登九五。这个愿望要实现必定要攻打自己的国家,必定要毁了他的父皇和哥哥,还有那个女人。 是恨吧!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依附司空镜为的还是为了报复吧。 是自己恨不得那些将自己孤立的人都灭亡吧! 在黑暗里偷窥到这一幕的习清阑缓缓地退了去。刚出含香院之门,就撞上了一个锦衣公子。那人伸手拉住了习清阑,“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可是丢了魂,含香院中也有能吓着你的东西?” 习清阑斜看了那人一眼,挣脱了手,似一阵风般的离去。 跟在在锦衣公子身侧的还有另一位少年,那位少年也穿着一袭红衣,手握折扇,轻轻摇晃,俊俏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两眉微微一蹙,眉间红色朱砂轻轻地动了动,红润而性感的双唇轻起,悦耳之音淡出淡没,“你倒真是自讨没趣,若非王爷的事,还有什么能让他如此丢魂落魄。” “这倒也是,都这么久了,王爷还未出来,也不知在做些什么。”愈说,那锦衣公子的笑颜越显狡诈。 “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完了。”人未到声先至。闻声两人同时踏入含香院,司空镜也缓缓地从楼上走了下来,跟在司空镜身侧的白衣俊公子自然是叶琰。 从这一刻起,叶琰不再担心有人揭发自己的身份,也不用担心司空镜知道自己的身份后会如何处罚自己,因为他的身份司空镜早就已经知道了。而现在,他是梨姜国的逍遥侯,所见他之人皆称他为侯爷,哪还会叫那名字。 “哟,这位就是王爷的小狐狸?”那锦衣公子盯着叶琰道,“生的倒有几分媚气,但跟清阑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锦衣公子身侧的红衣少年戳了戳锦衣公子的胳膊,示意他停下。那锦衣公子非但不理那红衣少年,反倒是说的越发的起劲。“呵,看着神态,清静高雅,倒是与习清慕先生有几分像似,只是那股娇气与媚气……添了些俗态掩了清高。” “说完了没!”司空镜怒眼瞪向那锦衣公子,这时那锦衣公子才识趣的收回了恶趣的目光,乖乖的道:“回镜王殿下,说完了。” 司空镜将叶琰往自己身边拉了拉,指着那红衣少年道,“他叫冷雪,是所有杀手中最厉害的一个,比习清阑还要厉害一点。” 叶琰点了点头,以示听到。 司空镜又指着那调皮的锦衣公子道,“他叫公孙玉,在梨姜国内没有听过公孙的人尚少。功夫与冷雪平齐,不相上下。” 叶琰听他介绍完,道“为何介绍这些人给我认识。” 司空镜道:“从这一刻起,你要在含香院中住一个多月,新年之前不可出门,开始到结束他们都会一直守着你。就算你有飞天遁地的功夫也绝对逃不过这两人的眼和手。” 叶琰闻言,本来有些浅笑的脸庞顿时凝固,与司空镜之间的距离也拉开了几分,“我的事轮不到你做主。” 司空镜抬手将叶琰困在了两臂间,“你是本王的小狐狸,怎的轮不到本王做主。” 叶琰望着他,沉思了一瞬,“现在我是逍遥侯,不是傀儡。你没有权利决定我的任何事。” 他生气,此事关系着的不仅仅是自由那么简单,他不希望有人困住自己,不管是因为什么。 司空镜笑道,“如果你能逃得了,那么本王便不拦你。” 叶琰气急的目送着司空镜离开,刚才他还温柔的与自己诉说着一统天下,仅此一瞬,就已变了一张脸庞。 人,都是那么善变的吗?那个女人如是,叶詹亦是如是。 司空镜的变化更是快,转眼一变,人前人后又是一变。 公孙玉和冷雪皆是站在含香院内,将他看的严严实实的。 出了含香院,习清阑已经换好了一袭黑衣,黑纱遮面,站在院外等着司空镜。 从习清阑身边路过,司空镜冷冷的吐了声,“走吧。” 习清阑紧随司空镜身后,若没必要他绝不开口说话,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司空镜绝对不喜欢他。这仅仅因为自己是习清慕送给他的人。 走出了巷子,登上城楼,两个黑衣人站在城墙之上。城外的树丛中正悉悉索索的响,似有东西窜过。 习清阑道,“皇宫那边已经安排好,司空吉也已等不及了,只需再刺激他一下,便可激他举兵造反。” 司空镜道,“司空吉现在手里有多少兵马?” 习清阑道:“十三万,加上方年驻在京都的兵马一共有五十三万。” 司空镜又道,“其中暗卫还有多少?” “司空吉暗中培养了五千精英。方年有三万人。”习清阑道。 “那我们有多少人吗?”司空镜又问。 习清阑道:“王爷此次入京,大部分属下军队都留在了边关驻守,如今城内只有数千人马,暗中有杀手十七人,暗卫七十七人。” “刺杀方年的你有几层把握。”司空镜问。 习清阑道,“一层也没有。” 司空镜深深叹息,沉默了许久,面带愁容的道,“把慕容景央找来。本王需要确保城中百姓安全,尽量不伤害到任何一人。” 习清阑眼中闪过一丝为难之色,但还是似风般退去了。留下司空镜独独站在城楼,遥望城外潜藏着随时都可能爆发的危机。 。 07.镜王爷暗谋良策,逍遥侯默许芳心 深夜,被灯火照的辉煌的深宫,皇帝无力的卧在床榻,“咳……咳……”几声无力的咳嗽。捂着嘴的明黄色丝绢上沾了些鲜红的血迹。 司空镜坐在床边,握着皇帝的手,度了些内力给皇帝,试着调理已经凌乱的气息。皇帝罢了罢手,道“朕自知时日不多,否则也不会那么急的招你回来。更不会因为你晚回或回来而却不来见朕而愤怒。” “说话那么费力就少说两句。”司空镜等皇帝说完后道。 “你呀,和你父亲一样。”皇帝似叹非叹的道,挥手遣去了守在宫中的人。“让门外的守卫也撤了吧,今日镜王在不必守夜了。” “是。”宫女太监们齐齐回答。行礼退去。 “白日里不见陛下的身体如此差,为何到了夜间就……”司空镜道,他也想不明白,从外表看来皇帝一切都好,可体内却好似已经开始腐烂了一般。 皇帝道,“或许皇后在死前就已经告诉了太子,太子的真实身份。” “如果皇后要说,为何要等到自己快死的时候?”司空镜想不明白。 皇帝叹了一声,道,“此事已经不重要了,如今事已至此,朕绝不会让天下落于方家人手里,朕一直怀疑方年与湮国有所勾结,只是没有证据……唉……” “此事臣会处理。”司空镜道。 皇帝苍白的面色缓和了些。斜着坐了起来。司空镜坐在床边,皇帝斜靠在他的肩上,呼吸沉重而无力。 皇帝道,“朕曾答应过你父亲,绝不为难你做任何事,可朕还是做不到。如今朕不得不将天下交到你的手里。逼你也与朕一样,拥一世荣华,却一世孤独。” “臣会尽力。”司空镜应道。他不会孤独一个人的,因为已经有人答应了他,会陪着他一起,共享山河。 两人的目光都没有焦距。朦胧的看着未知的方向。 “对付司空吉加上方年,你有几层把握。” “没有绝对的把握臣绝对不会出手。” “朕怎么忘了,虽你一向比较冲动,但做事心里都是有底的。事到如今除了清慕的事也没见你冲动过。”皇帝笑道,“与你父亲真像。” 司空镜闭上了眼睛。 窗外黑影闪过,连响了七声叩门声。 皇帝无神的双眸顿时变得灵锐起来,司空镜道,“进来。” 推开门,辉煌的灯火之光洒了进来,两个黑衣人静静的站在门口,地上是他们长长的影子。 司空镜左手微微抬起,强大的内力缓缓扫过,落下的黄色帘子被掀起,分向两侧。那两黑衣人缓缓走近。 “慕容景央已带来。”习清阑说罢便退向一边,朝最黑暗的地方退去,消失不在,无声无息,好像一个从来就不存在的人一般。 “参见陛下,王爷。”那黑衣人单膝跪,两手抱拳行礼。 司空镜点了点头,那黑衣人不急不慢的揭开了脸上的面纱。司空镜手指一弹,一点星光闪过,殿内熄灭的灯火已点燃,紧闭的殿门也已合上。 慕容景央有着一张让所有人都为之倾倒的俊颜,只是那麦色的皮肤上有一道又长又黑的刀疤,直直的穿过了左侧脸颊,那一道本应该使人觉得可怕的刀疤,印在他的脸上反倒更显其个性。使人一点也不觉得狰狞或可怕。 “我们已有多久没见过了。”司空镜亲自扶起了他。 “回王爷,四年七个月一十二天。”慕容景央道。 “是有点久了。”司空镜道。顿了顿,又问道,“那你与陛下有多少年未见了。” “十九年。”慕容景央若无事的回答,眼中闪过一丝光彩,皇帝也愣了愣。或许从两人分别的那一刻起就从未想过还会再见,可他们确实已经再见了。 司空镜道,“我们该走了。” “是。” 音落,习清阑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紧跟在司空镜的身后。无声的跟着,除了地上的影子他所不能控制以外,其它的一切有关自己的他都努力地不让司空镜看到。 慕容景央留在了宫里。 他们走出了皇宫,司空镜道,“到马车上来吧。” 习清阑有些惊讶,但还是坐了上去,尽力的选了一个最暗的地方坐着。 司空镜道,“有的时候我总是在想,到底是你讨厌我,还是我讨厌你。至少是你总是避着我,而不是我总避着你。” 习清阑面容惊讶,更不知司空镜的这话实在对自己说,还是对谁说? “罢了。”司空镜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习清阑。“去暗牢。” “是。”帘外车夫闻声应道,马蹄声嘚嘚的响,车轮呼呼的转。 沉静而封闭的空间里,司空镜沉思着,想着皇帝,又想着习清阑,又想到了习清慕,无意间又想到了叶琰。 想到叶琰,他总是叹息,冷静的目光也会变得凌乱而慌张,很多时候他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因为叶琰与习清慕相似他才会留他在身边,还是其他的什么,亦或者只因叶琰无邪的笑颜和清澈无污的眸。第一次见到叶琰的时候他确实被其外表所迷,可如今?他却不明白了。 可他能确定的是,现在将叶琰拥在怀里,他怀里的人就只是叶琰,脑子里所想的也只是他,习清慕的模样早已经在时光的冲刷下变得模糊。两张不一样的脸不会在重叠到一起,纠葛不清。 “也不知他如何了?”司空镜沉声道,睁开眼睛,迷茫的望着车顶。 习清阑闻声皱了皱眉头。 “罢了”司空镜又叹了一声罢了。 含香院内,公孙玉和冷雪还保持着司空镜离开时的姿势。 叶琰坐在桌前,有些失望的眄了公孙玉和冷雪,摇头叹道,“他将你们说的如此厉害,也不过如此。” 冷雪有趣的勾起嘴角,因为不能回头,他只能斜眼看着叶琰。 公孙玉不服的道,“是我疏忽了,竟没想到你一弱公子还会功夫,否则怎会如此轻易地就被你偷袭。” 司空镜刚出含香院的门,叶琰身形一动,如电闪一般,快速的围着那二人绕了一圈,以独特的手法点住了二人的穴道,这都过了四个时辰了,穴道还未解开,二人也用试图用内力冲开穴位,却毫无作用。 “呵……”叶琰为自己已空的酒杯斟满了酒,缓缓饮下,“输了就是输了。” “哼……”公孙玉冷哼一声,对冷雪挤了挤眼,冷雪明亮的眸子微微一转,微微弯起的嘴角似笑非笑。 公孙玉道,“若让王爷知道你欺骗他,你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掉。” “我何时欺骗了他。”叶琰问道。 “若不是王爷以为你不会功夫,为人单纯呆在王府容易被人陷害,也不会将你送来含香院,并还请我们保护。”公孙玉忿忿不平的道。 “那是他自己大意。”叶琰一脚踢开了身前的桌子,勾过另一条凳子,整个人平躺在两条连接起来的长凳上,“若不告诉我王爷最近都做了什么,现在又去了何处,打算做什么,你就等着王爷回来之时由王爷来解开你们的穴道吧。” “我看你就是敌国派来的奸细。”公孙玉道,其实他心里也正是这么想的。 “那又如何?”叶琰并不否认。已经闭上了眼睛,似有要睡过去的意思。 “既然那么想知道,刚才为何不随王爷去,已你的身手,他根本阻止不了。”冷雪徐徐问道。 “刚才不想去,可看他走了,又想去了。”叶琰应道。并且睁开了眼睛,看着冷雪丝毫无神无色的脸庞。 想着被司空镜囚禁在含香院,当时他确实很生气。可看着司空镜走了,又想到是因为司空镜觉得自己为人不够复杂,对付不了那些奸诈狐狸,没有功夫逃不过明刀暗箭,所以才将自己困在了这里,并请人保护。也就不怨了。 可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司空镜已经离开了,而他却放不下脸去追。只好制住了公孙玉和冷雪,想从这二人口中得知司空镜这半个月都做了些什么,接下来又打算做些什么。 毕竟,司空镜说了,要与他共享天下,他不愿这一路都是司空镜一人走下去,而自己则默默地只有等人归来。那和妇人盼出征的丈夫归来又有何区别。他不是妇人,也不是无能之人,既然是共享,那么福与难都应该一起。 司空镜看了看门外的月色,听了听凌晨的虫鸣,“此刻他应该在王府的暗牢。” “冷雪!”公孙玉叱喝一声。 冷雪依然似笑非笑的道,“太子有意谋反,这段时间镜王都在忙着处理叛离的事。” “多谢!”叶琰两手抱拳,道了谢,身影一闪,已经远去,两粒石子从叶琰消失的方向飞来,打在二人的身上,并且解开了穴道。 穴道刚解开,公孙玉就一拳朝冷雪挥了过去。冷雪身子微微一低,避开一拳,并且紧紧的握住了公孙玉的拳头。 公孙玉道,“你会害了王爷。” 冷雪则是静静的道,“等着看吧。” 公孙玉抽回手,气急的冲出了含香院。冷雪则是坐下缓了口气,命老妈子烧了壶好酒和几碟小菜,不急不慢的吃完之后才离开的。 暗牢里,光线昏暗,架在一起的火把在司空镜踏入暗牢之门的那一霎才点起。 “这就是让司空吉念念不忘且犹豫的人?”司空镜走近,关着的牢门打开。里面已经昏迷过去的人毫无知觉,软塌塌的倒在凌乱的地板上,似已死去。 司空镜道,“拉起来让本王看看。” “是。”两个大汉走进了牢房,将那已经软在地上不成人形的人拉了起来,并且拂去了粘在脸上的头发,露出一张被弄得肮脏的脸。 司空镜似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从那人身上扫过,瘦小的身材,满身是血的零碎衣服,特别是臀部和臀部以上都满是血迹,露出的两腿修长且带满伤痕和血迹。司空镜满意的点了点头,“做的不错,可以把人送回去了,记得,要洗干净了送回去。” “是。”两大汉应道,架着那沉睡的人离开了牢房。司空镜似自语般的道,“想不到司空吉也好这一口。” “太子好男风这事在朝内已不是秘密。”习清阑应道。 “说的也是,不过以前本王怎么没发现。”司空镜道。 “王爷已经很久没有关心过朝廷大事了”习清阑说罢有些后悔的垂下了头。那是司空镜心里永恒的伤。从习清慕离开之后,这是他第二次插手朝中大事。 “太子好男风的事也是三年前才传开的。” “哦”司空镜慵懒的应了声,回身欲离开之时却看到了暗牢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司空镜奇怪的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未等叶琰回答,公孙玉已经急冲冲的冲了进来。“王爷!”急促的唤了一声,指着叶琰道,“此人……” 叶琰打断了公孙玉的话道,“既然说好的是共享山河,此事我怎么可能不插手。” 司空镜看着公孙玉道,“你让他来的?” 此话自然也不许公孙玉回答。已有一个红衣人缓缓地走了进来。“保护此人,我们二人的功夫完全不够,还得劳烦王爷自己保护了。”冷雪说话的声音依旧平静。 司空镜看着叶琰,浑身散发着一股子逆气,王者的气息萦绕于那一袭白衣,清冷的目光,高傲的神态。两道黛眉微微挑起。 司空镜冷笑道,“既然如此,二位请先回吧。”司空镜也不再去管其他人。紧戳着叶琰的手,将其拉出了暗牢。急冲冲的回到了书房。 司空镜气着坐下,将其丢在门口处。“本王觉得此事应该由你来解释会比较好。” 叶琰转身关好了门,道“没什么可解释的。若我逃得了那二人之手,王爷就不拦我。话是王爷自己说的。” “能从冷雪和公孙玉手里走掉的人,你是第一个。”司空镜道,“或许本王真该将你抓起来,当奸细处理了。” 叶琰心里一冷,虽然这个人已经知道他的身份。可他毕竟还是敌国的太子。 “如果王爷觉得这样好的话,那么随意。”叶琰道。 “哈哈……”司空镜笑了,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径直走到叶琰身前,手紧握成拳,从叶琰耳畔擦过,狠狠的一拳挥在门上,门颤了颤。 “本王的小狐狸,若是没点神通,那怎么行。”司空镜似得意的笑了笑,前一刻的愤怒几乎已经完全不在,甚至让人觉得他之前的生气是装出来的。 叶琰惊愕的望着他,迷茫且不知所措,这个人实在是太难让人看透了。 司空镜已经吻上了他的嘴,轻咬着,浅浅的吸允着,舌头试着缓缓地深入,叶琰迎合着张开了嘴,并且回吻着。 他已经忘了自己。 忘了自己是生在爱里还是恨里。 沉溺与爱中,他总会想到那被抛弃的痛苦,遭到背叛的寒冷,坠崖时的绝望与无阻。 沉溺在恨中,他总会想到这个人的温柔和霸道,司空镜为他所做的他都看在眼里,除了每次肉体的需求之外,司空镜对他皆是百依百顺,处处为他考虑。除非他是无心人,否则他又怎么可能不为之动心。 爱恨纠结,看不清的自己。 叶琰的手第一次在两人热吻的时候紧紧的抱住那具身体,并且有点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其外壳完全的剥开,细细的品尝其精华。 司空镜也感觉到了叶琰的变化,手滑到叶琰的身下,握住那滚烫的活物,温柔的爱抚着,“本王的小狐狸动心了。”一双漆黑的眼里闪着迷人的光彩。 叶琰狠狠的一口咬上司空镜的脖子,手法利索的解开了其衣带,锦衣落地,完美的身材赤裸的呈现眼前。美丽的手指流转在司空镜的敏感处。 不知何时,司空镜那炙热的活物已经抵在叶琰的身体上,并已进去了一点。叶琰这才反应过来,急着道,“不行。” 司空镜哪里由得了他,“为何?”却也只是口上问道,动作仍在继续。挑逗似的捏了捏叶琰娇红欲滴的顶端。 “为何每次都是我,好歹我也是湮国的太子,此事若传了出去那可得了。”叶琰拒绝道。已运功翻身将司空镜反压住。 司空镜暧昧揉着叶琰胸前的红色肉粒。“本王也是梨姜国的王爷,并且还是领军之将。何况,还是未来一统天下的王。再说湮国的太子已经死了。如果你要出去宣传一番,本王也没有意见。” “反正就是不行。”叶琰再次肯定的道,洁白似冰雪般的肌肤泛出红晕,就当他想着如何出言以对的时候,好像已经有什么东西滑进了他的身体。 “啊……”叶琰惊讶的叫出声。 司空镜妩媚一笑,奸诈无比……略显得意。 08.景央剖腹诉别苦,太子发怒举兵反 夜还未明,东方未白。晨钟却已经敲响。烛火摇曳的宫殿,皇帝又咳嗽了几声。慕容景央轻轻地拍了拍皇帝的后背,顺了顺气。皇帝轻缓着喘息着,缓缓地从慕容景央身上坐了起来,斜靠在慕容景央的臂弯。 慕容景央的目光落在被子上的那一滩血迹上,乌黑的血迹,里面还有小小的虫子在蠕动。慕容景央脸上的刀疤动了动,冷静的眸子里闪出寒冰似的光芒,“陛下所中的是蛊毒?” “可解?”皇帝问道。 慕容景央略微泛黄的粗手搭上皇帝的脉搏,“已深入骨髓,血液。”寒冰似的眸里绝望渐渐浮现,自己来就是见他最后一面吗? 慕容景央又伸出一根手指,沾了点被子上的血迹,仔细地看了一番,乌黑的血液上,那细且小的黑色小虫,若非常年接触的人是绝对发现不了的。“这不是出自梨姜国。”慕容景央肯定的道。 皇帝道,“也不是出于湮国。” 慕容景央无神的脸色再次显出惊讶之色,“陛下知道。” 皇帝叹道,“只可惜朕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顿了顿,皇帝紧接着道,“若非几月前往边关去了一趟,领军作战用武太多,只怕这蛊如今还潜藏在朕的体内,还未开始侵蚀朕的身体。” “是方年下的手?”慕容景央不确定的问道。 “是太子。”皇帝回答的也很冷静。仿佛说着与己无关的事,而那太子也不是他看着长大的儿子。 “好在当时蛊毒发作,太子不在左右并未发觉,所以朕只好先逼着太子回京,然后在紧着将司空镜召回来。”皇帝不厌其烦的说道,眼中却已浮现了疲倦,“此蛊应该出自黑莲谷。” “太子怎会?”慕容景央仍旧不信。可他又想到在来之前已经有人跟他说过了。太子并非皇帝的亲生骨肉,已与方年勾结,有造反之意。此次请他前来就是为了刺杀方年。可他也很清楚,刺杀方年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所以他也提出了相应的条件,那就是再见皇帝一面。对方好似早已想到他的要求,想也没想的就答应了。 “他是想看着梨姜与湮国展开厮杀,两败俱伤,然后借黑莲谷的势力突起,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然后一统两国,野心……不小啊……”皇帝叹道,呼吸又变得凌乱起来。艰难的咳嗽几声,又吐了几口血块。 “陛下好好休息。”慕容景央运气帮调整着皇帝的气息,扶着皇帝躺下。欲离去,皇帝伸手拉住了他的手。无力的道,“当初你不告而别,朕以为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却没想到在朕为难之时,你又忽然出现,一剑直向你的面门,看你身坠断崖。朕以为你死了,可却在朕濒死之际,你又出现。”皇帝说话的气息很弱,但说的却很连贯,丝毫没有过久的停顿,一口气说完。 慕容景央的脸色也变了。他顿在床前,对上皇帝凝视的眸子。他缓缓地躺下,将人拥在怀中,两人一起等待黎明的到来。 曾经,在深宫里,他是皇帝的守卫,守护着自己一生最重要的人。或许是日久生情,不知不觉中,两人习惯了相依在一起,无人的情况下,两人也会拥吻在一起。一开始也只是这样,随着年龄的长大,他们开始做了些别的,比如互相抚摸;比如互相舔舐对方的身体;比如他们都爱上对方那炽热的充满了欲望的部分,喜欢在彼此的抚摸下,看那个神奇的部位慢慢的变红。然后渗出晶莹的液体,再用手或者口将对方将那液体全都弄出来,让彼此都达到顶峰。并贪婪的还想再来一回。 就在二人玩的不亦乐乎欲罢不能的时候,忽然有一个人插入了,那个人不是别人,是皇帝的弟弟,也是一个谨慎的武夫。他硬生生的将皇帝从他的身边抢走了。 一个大白的天,他和往日一样,大胆的走进太子殿,掀开重重白帘。听到一阵低于一阵,然后又一阵高于一阵的浅吟声,另外还有一个粗鲁的男子的声音,那个人再说“鹤……不要叫我的皇弟,叫我的慎……” 对,那个男人就叫司空慎,是皇帝的弟弟,但却比皇帝小不了几天。 皇帝叫司空鹤,而他,却敢直呼其名,哪怕当时的司空鹤只是太子。 “不……不要……” 隔着重重帘子,他听到司空鹤的呻吟,无力且柔软,“不……你放开……让我……求你了……慎,快让它出来……” “求你了……慎……” 那是司空鹤的声音,每一声,都刺激着他的神经。从那以后,他不再踏入太子殿。直到最后,太子登基,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完该做的了,可以走了,所以他告别了。 虽走了,可他却放不下,所以他又回来了,一直都在暗地里,守着那个人,看着他们白天君臣,夜里情人。 十二年前,梨姜与湮国的那一场大战,司空鹤与司空慎都被困了,却怎么也等不到援兵,他只身一人闯入敌军军营。 那一年,敌军已经攻打下梨姜国几座城池,司空鹤与司空慎都被困在了高山之巅,他只身潜入,救了二人,自己却坠入断崖。后来,在那场战役里,司空慎也死了。而他从此也再没出现过,直到今夜,他又见到了那个将他从断崖下救起来的人。可他却不敢面对,因为那个人是司空慎的儿子,——司空镜。他冷笑,讥嘲,却只是对自己。 “是景央的错,景央不该抛下陛下一人。”慕容景央紧紧的将皇帝拥在怀里。两具冰冷的身体紧紧地靠在一起,互相取不到一丝的温暖。 “你没有错。”皇帝道。 慕容景央道,“若景央留下,陛下可还愿留景央。” “只要你想,就可以。”皇帝道,气息已经越来越弱。 天边的太阳已经渐渐升起,朦胧的光线也已开始照亮宫殿。因皇帝身体欠佳,早朝暂时取消,所有国事皆由司空镜处理,所以没有人来打扰他们二人久别重逢。 “景央时时刻刻都想着陛下。却又……”慕容景央说着又顿住了。皇帝听着笑了,微微的浅笑。 “错的是朕,是朕……”皇帝呢喃着睡了过去。白日了,身体上的折磨减轻了许多,他终于睡了。 “您我君臣一场,相聚不多,离别却是我们的宿命。”慕容景央将皇帝平放在了床上,替皇帝盖好了被子。慕容景央双膝跪地,五首俯地,深深地磕了三个响头。“景央拜别陛下!”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慕容景央磕完头后响起,“王爷吩咐了,慕容大人今日白天还可以留在宫中。” 慕容景央的脸色又恢复了正常,冷而无神。默默地跪着。他还记得他说他已有十九年没见到他了。可实际上又有几年没见到他呢。十九年,只是他们分别了十九年而已……相见却似陌路,相望却沉默无话。 “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拖到晚上才行动。”叶琰与司空镜相对而坐,冬日的暖阳总是惹人喜欢。司空镜点了点头,“本王也不会。”说罢,司空镜又将叶琰拥入怀,“本王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本王所爱之人。” 叶琰没有回答。 司空镜又道,“不过连冷雪和公孙玉都拦不住的人,只怕也无人能伤害的了。” 过了午时,两人用完午饭,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的时候,窗外已经飘起了细雪。空中还想起了一声响雷。 一声响雷,惊响了全城的人民。夏雪冬雷,非吉…… 皇帝平躺在床上,面不改色,像丝毫没有受到雷声的影响。慕容景央拉开了盖在皇帝身上的被子,并解开了皇帝的上衣。衣下,心口处一团乌黑。慕容景央心疼的附在皇帝的心上,深深的吸着那一团乌黑,直到吸出了乌黑的血迹、一口又一口的污血被慕容景央吸出,然后又吐在了床下。 直到慕容景央的两唇泛肿,呼吸也变得低沉而无力,他才停了下来。擦去留在皇帝身上的痕迹,轻且柔的替皇帝穿好衣服,盖好了被子。慕容景央安静的坐在床沿调理着自己已经凌乱的气息。暮色微起,慕容景央睁开了眼,“时间过得真快!”一声叹息,他不舍的拂过皇帝的脸庞。将皇帝扶了起来。手掌紧贴着皇帝的后背,一股深红色光晕从手掌与背心交接的地方散发出来。持续了好一会儿。 皇帝动了动唇,一丝血迹溢出唇缝,人却仍旧处于昏迷状态。慕容景央再次将皇帝放在床上。这一次,是他最后一次将皇帝放回床上,也是他最后一次为皇帝做最后一件事。 “陛下,保重!”慕容景央道。然后决然转身而去。 夜空,飘着细碎的白雪,似飞舞的樱花般美丽。 一黑一白的两个人并肩站在城楼上,城外以及城内都已经布满了军马。随时准备着冲入皇宫,镜王府外,也已重重包围,一切都静的无声。 一个身穿黑色长袍,头戴黑色斗笠,手握黑色长剑的人走过了长街,走到了大将军府前。 司空镜望着那背影道,“他去了。” “他是谁?”叶琰问。 “慕容景央。”司空镜应道。 叶琰并未听说过这个名字。司空镜的手从黑袍下伸了出来,紧握着叶琰冰冷的手,“你只要知道,他能够杀了方年就是了。” 叶琰皱了皱眉头,原来,人心都是如此的慎密。 他的哥哥叶詹如是,司空镜亦是如是。 面对谨慎且可怕的人心,他不想后退,他想陪着司空镜一统天下,那个约定不是说着玩的,他是当真的。否者今日他不会与司空镜一起站在这里。 拿不到太子造反的证据,那么他就逼的太子造反。先杀其妻室,后揭其短处,逼的太子忍无可忍之时,他在捉来太子最喜欢的男人,将其虐待将死之际又将人换回去。这些事,没进行一项,他与皇帝的关系就会亲密一步,让所有人都以为皇帝是对他言听计从,又有谁知,这一切都不过是皇帝的计划罢了。 如今,彼此实力相差太过悬殊,他又找来一个自愿送死的人去刺杀方年。太子没有了方年,就好像没有了方向,一直以来,都是方年指挥着太子的举动,死了一个方年,夺回兵权,杀太子,又还算得了什么。 计划并不复杂,可每一步,都是那么的残忍。一切的过程,将一人伏法,不是找到他的犯罪证据,而是逼得他在大众广庭之下显露自己的罪行。 想着,叶琰握着司空镜的手又紧了几分,冰凉的寒意深入了骨子,传到了司空镜的心里。 司空镜松开了他的手,脱下自己的袍子给他披上,“怎这么冷。” 叶琰默默地站着,接受了他的袍子,亦是接受了他的心。只是司空镜那深邃的眼,让他看不到他心里的想法。 “王爷。” 灯影下多了一个影子。习清阑正站在离二人十步之远的地方。 “何事?”司空镜问道。 习清阑道,“慕容大人他为了给陛下疗伤用了九层的功力,此刻进入大将军府……有去无回……计划的成功率也只有两层不到。” 司空镜的眉头也皱了皱,随即,紧紧皱起的眉头又展了开,“对他而言,只要还有一层把握,本王就会十分的放心。何况还有两层。” 司空镜远望着大将军府。 子时的钟声敲响。 城内外皆已火光蔓延。同时还有无数飞虫从上空飞过。 城中的百姓好似早已算到今夜的叛乱,都已躲入自己门中,长街之上小巷之内,皆无一人。 叶琰宽大袖袍飞卷而起,忽的一下将司空镜护在其中。 见叶琰的反应与动作,司空镜惊叹道,“果然够快,难怪公孙二人都拦不住你。” 司空镜的声音还未尽数落入叶琰的耳朵,叶琰已被一阵哭声吸引了过去。 城内,无人的长街上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个八岁孩童。 叶琰身上的袍子倏的落下,盖在了司空镜身上。身影似风般跃过城楼。几十丈高的城楼,他纵身跃下,平稳的落在地上。 在那孩童身后还躺着一男一女,皆已断气死亡。他们的颈子上都留有被昆虫啄食的痕迹,血似泉般的从咽喉处涌出,流向长街,包围了两具尸体。 孩童捂眼大哭。空中飞虫密密麻麻,细碎的雪花已完全的消失不在,只见飞虫漫天,倾向大地。 白影倏地一下穿过长街,抱走了街上大哭的孩童。 司空镜披着黑袍,施展轻功,紧随白影身后。两人避到居民房内,浅浅的呼吸着,司空镜一巴掌挥在叶琰的脸上,“你不要命了!”紧张的怒吼。那男孩顿时吓得停住了哭声,躲在叶琰身后。 叶琰白瓷般净白的脸上多出了一抹红晕,是被扇出来的。叶琰静美的神态顿时显得严峻,冷漠。俯身抱着被吓着的孩子,便往屋内走去,“与你何干?”清冷的语气,听不出悲喜。 飞蛾已经扑到了窗前。使劲的撕扯着纸糊的窗。 “不好!”司空镜喝道,已夺门而去。 叶琰转身之时,门已经合上,怀中的孩童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细声的哽咽着。 剑光闪。血液散。 一双修长且美丽的手拉着司空镜飞上了夜空。城中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蛾子皆扑火灭亡。 蛾子死,留下的不是它门的残骸,而是血迹。那是用血炼成的蛾子,能有此能力,练出这么多血蛾子的地方自由一个,那边是黑莲谷。 “黑莲谷的人也参与其中?”司空镜问道。 冷雪微微点头,缚手站立,“不过不用担心,城中百姓,我已经全数送出了城去。只是没想到……你王爷会忽然闯进了蛾子堆。” “此刻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想着叶琰为了一个孩子不顾自己的性命,此刻他还有点气恼。“虽然不知道你有何能力能在一时之间将人尽数带走,不过这是一件好事。大将军府可有消息传出?” 冷雪斜倚着蔷,摇头道,“没有。公孙玉今晨已经潜入大将军府,若有消息他会第一时间递出。” “再等一刻钟。”司空镜道。 军马如浪般的涌向京都,看来这天下,他们是势在必得了…… 09.战事未起将已亡,大军逼宫君不在 说好的,一刻钟,那就仅仅只是一刻钟。然,这一刻钟,并没有让司空镜失望。大将军府有了动静,所有人的步子都开始变得凌乱。一个身穿淡青色仆人装的男子驮着一个黑衣人从大将军府的后院走了出来。 出了将军府,那人脚下的速度放快了许多。仅此一瞬,他已经驮着那黑衣人来到城上。此刻的城下已经千军齐发,奋起攻城。城内的军队也已经开始行动。几位衷心将士守护城下,被乱刀斩成了烂泥,军队入城。 “王爷。”驮着黑衣人飞驰而来的人正是公孙玉,他的背上驮着一人,腰上还挂着一个湿哒哒的黑口袋,滴在地上的是红色血迹。袋子里的东西沉沉的。 公孙玉将黑袋子递给司空镜,“慕容大人没有让王爷失望。” 冷雪接过袋子,对司空镜道,“王爷还是进宫去保护皇上吧,剩余的杀手皆在镜王府外守候。所有暗卫都潜伏城中,保护遗落在城中的百姓并负责暗杀敌军。” 司空镜看了眼公孙玉背上的人,“送慕容大人出城。” 一声的令下,公孙玉驮着黑衣人潜出了城。冷雪提着那个黑袋子离开了城楼。 司空镜进入了皇宫。 叶琰?他在何处?敌军入城,他会傻到出来以一人之力来对付万千军马吗? 皇城之上,飞舞着细碎雪花的夜里。 灯火渲染了漆黑的夜幕。雪花被烈火融化,从半空开始就已化为水珠,成为雨水,一丝接着一丝的飘落。 悬挂在皇城之上的,是一颗血泠泠的头颅。虽是血淋淋的,但那张脸却干净的很,没有一点血迹。任谁都可以看清那张脸庞。 叶琰一手捂住了孩童的眼睛,一手推开窗,透过细缝,看到了悬挂皇城之上的头颅。太子司空吉忽的跪地,千军随着跪下,气势浩荡、威严。忽忽的风吹着战甲直呼呼的响。 “方将军安去,我定率大军取了那狗皇帝的人头。”司空吉哀怨的细声道,抹了抹泪汪汪的两眼,喝道,“皇帝昏庸,只听奸臣之言扼杀忠臣,不诛不足以平民愤,不足以安天下人之心,更对不起先皇在天之灵!众将听令,为天下,诛昏君……” 聆听司空吉深情且大义的吐露。众将高呼“为天下,诛昏君!” 皇宫之门,无论大门小门。 皇宫之墙,无论高墙矮墙,红墙红瓦,凡事挡路者,拆! 当然,拆不了的也只有绕道。 几十万大军似蜂般的涌入了皇宫,一路上无任何阻拦。直杀向皇帝寝宫。 推开寝宫之门,先是乱箭射入。太监宫女的惨叫声随之传出。 在进行这一切的同时,镜王府亦是一片混乱。十四位暗杀高手潜伏府外,阻止任何人的进入,直到府中人全数安全撤出。暗杀之人才逐渐退去,镜王府被大火烧成了海,火苗蜿蜒着起伏,升起浓浓烟雾。霎时间,竟分不清此刻是白天还是黑夜。火光住当了夜的漆黑,更阻挡了黎明的到来。 司空吉扬手,阻止了弓箭手继续射箭。进入殿内。除了几具躺在地上的尸体以外,床上还躺着一个人,好似睡着了一般。 司空吉眼眸微转,已有人替他掀开了重重帘子。司空吉走到窗前,掀开黄色的龙纹被褥,只见被褥之下躺着一个赤裸的女人,几支竹箭穿过被褥,插在了她腹上。女人动了动唇。 司空吉面色大变。急着伸手握住女人无力屈伸的手。“怎么是你?皇上呢……他人呢!”司空吉似疯了般的吼道。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方年的女儿,方茵。虽说司空吉好男风,但他也曾与方茵有过一段情缘。曾经年少轻狂,两人也一起卿卿我我,誓说沧海桑田此心不变。 “茵茵”司空吉怒握着方茵的手,含泪的眸子无神无色。 方茵眼珠子微微转着,似在寻找着什么。许久,微微张口问道,“我……父亲……父亲……他人……呢……”气息微弱,断断续续,每说一字便有血液从口中涌出。 司空吉恐慌的拂去方茵脸上的血。眸子里的泪水收了起来,眼神恢复了清冷,语气也恢复了平淡。“司空鹤……此生……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殿下……”女子无力的望着他。“我……父亲……父亲……他……” 司空吉轻抚过方茵脸上的泪。“茵茵,你们父子很快就会见面了。很快……我也回去陪你了。”司空吉说罢,手抚上方茵的眼睑。 方茵提起了一口气。却再也没能吸进去一口气。纤瘦的身体微微一抬,然后无力落下,她再也没动动弹一下。 司空吉的手离开了她的眼。 她的眼睛依然是睁开的,还含着泪,望着……望着……不知道是望着司空吉……还是别的什么。眼神是惊恐亦是悲凉。 他败了,败的一塌糊涂。 方年死了,方茵死了。他还活着。他的千军万马此刻已经有了新的主人。不在对他惟命是从。 从外面洒进来的的光影下印着一个修长且挺拔的身影,在那个人的背后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不用回首,他已经清楚了。来的人是他的父亲和司空镜。 司空吉缓缓地回转过身,“父皇,表皇兄。”他含泪轻唤。眼神绝望、悲凉。 既然是司空镜逼的太子不得不反。那他肯定也早已料到太子今夜会造反,他自然也备有万全之策。 虽然军马都远在边关,一时调不回全部,也不能全数调回,但若真要调一部分菁英回来也并非不能。 加上自己京城的几千军马,以及调回的几千人马,还有那七十七位暗卫,十七位杀手。有这些,他已经有足够的把握对付司空吉的几十万人。 天下为棋,山川为格,人兽为子。 皇帝与太子是对弈者。梨姜与湮国是对弈者。而他司空镜,只是一个旁观者。 当局者迷,他是以旁观者的身份来玩此局,主宰棋中子的命运。而他,不是一个多话的旁观者,默默地,无声无息的看着一切进行…… “方年为臣不忠,迷惑太子,起兵造反,按梨姜国法,已诛其九族。”皇帝冷声道。 司空吉笑了笑,道“我也是方家之一,按照国法,理应杀之。” 司空鹤满意的点头,司空吉又笑了,“这个脸,你皇家还丢不起。皇后之子,梨姜太子,竟然是一个野种……” “朕会亲手处决你这个叛逆之子!”皇帝怒喝,顺手拔出司空镜的剑。剑光耀眼,剑风扫过,帘子被切成两半,滑落在地。 一抹红绿光影从皇帝眼前晃过。刺手接住一剑。晶莹修长的食指与中指夹住了剑锋。 “陛下当真是狠心,他可是您的儿子。”女子声音冷淡。一身红绿花衫,蓬松如絮,纱衣上绣着各色各样的花朵,百花齐放,她更似花中之王,高贵、美丽。奈何一张绣有桃花的白色轻纱挡住了女子的脸庞,使人只看到了她乌黑秀美的长发,乌亮秋水剪瞳。 似柳叶般的黛眉微微下垂,语气底下几分,“子不孝父之过,陛下乃明君,此事更知该如何处理。” 她是谁?她这又是说着什么样的话?是在劝皇帝在杀司空吉之前先自杀吗? 皇帝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你没死?!” 他们是熟人? 司空镜笑了,微微弯腰,“娘娘犯下的可是欺君之罪,杀头之罪。” “哼”那女子冷哼了一声。空出来的手使劲一挥。彩衣飞起。一阵强风扫过。殿门关上。司空镜,司空鹤,她,还有司空吉。殿内只有这么几个活人。 “此刻就算是我要杀你,你又能奈我何?”女子不屑的道。 “以你的聪明,你不会这么做的。”皇帝直视着她,已经收回了剑。 女子笑了,“以我的聪明,更不会在方家已灭之后,太子已将死之际才出现。可偏偏这些不该也不会发生的事已经发生了。” “我千万军马就在殿外,你逃不了。”皇帝道。 “你比我更加清楚,此刻你能控制住那千万军马不过是因为有人点了他们的穴道。你在安插了部分人到他们中间,以此来迷惑世人的眼睛,但那只瞒的了司空吉,骗不了我。”女人道。“四个时辰后,他们的穴道自会解开。只要我在拖延四个时辰,梨姜国就真的灭亡了。” “娘娘果真是女中之凰。”司空镜抱拳,微微鞠了一躬,钦佩道,“司空镜佩服。” “比起镜王爷而言,我这点算不了什么,毕竟策划这一切的还是镜王爷你。”女人轻蔑道。 叶琰不知何时,也已经潜入了殿内。而且好像比他们所有人都要早到。他怀中的孩童被他点了睡穴,此刻睡得正香。可睡得再香,也会做梦,刚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一幕,梦必然也是可怕的。 睡着,口中却发出了害怕的惊呼。 “什么人!”女子喝道。 叶琰抱着孩童从梁子上跳下。皇帝道,“哟,原来是逍遥侯,当时一见,朕真未想到逍遥侯竟然还有如此身手。” 说罢,皇帝又似玩笑的道,“逍遥侯如此厉害,哪里还需要什么保护。真是镜王爷多心了。” 司空镜虽然生气叶琰不顾自己去救别人,可此刻看着他好好地,心里自然也安。只是又出现在这里,他又如何能安。 “你怎么在这里!”司空镜仍旧怒着问道。 叶琰道,“镜王爷能来的地方,为何我逍遥侯爷就不能来。”说罢,叶琰又向皇帝行礼,道,“当初陛下可是容许臣在梨姜国内自由走动的,这皇宫自然也是梨姜国的地方。” “当然。”皇帝似笑非笑的道。 从两人的眼中,皇帝好像已经看到了什么。可此刻并不是玩笑的时候,前前后后都是敌人。他们的人无论有多厉害,也抵不过那千军万马啊!何况到时候就算能保住他们自己的命,那么其他的人呢,宫中有那么多的人,宫外还有那么多的人。 女子看着叶琰,叶琰也看着女子。 女子的眼里浮现了笑意,笑的醉人。 叶琰皱着眉头,那女人给他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可他却一时想不起他在何处见过这个女人。 女人施展着轻功往后退去。拉起地上的司空吉。 窗棂在她拉起司空吉的那一刻纷纷断裂,似棉絮般散落。外面彩蝶飞舞。蝴蝶的翅膀扇出了许多白色粉末。 粉末散向大地,给众人带来一阵晕乎乎的感觉。 女人似烟雾般的随着彩蝶消失不在。司空吉也已不再。 “她!是什么人?”叶琰问道。 司空镜道,“黑莲谷的人。” 黑莲谷,生存在大地上的人应该都听说过这个地方。一个神秘而诡异的地方。里面的人会各种恶样的妖术,杀人于无形,来无影,去无踪。没有人能确定他们的存在,可他们偏偏又真的是存在的。 “黑莲谷。”叶琰念道。“一个只会变戏法的地方。” “他们的戏法可不是表演给人看的。”皇帝似叹非叹的道。 他的皇后,是黑莲谷的女人。 十二年前,梨姜湮国交战。梨姜连连战败,眼看就要灭亡了。司空鹤的爱人司空慎也死在了那场战役。战争连续了两年,终已梨姜割让土地,上贡金银了解。 但那并非真正的结束,一次偶然的机会,司空鹤结识了一个黑莲谷的女人,那个女人长得很妖冶。也很喜欢司空鹤。她愿意全心的帮助他,无所求,只要能做他的皇后,她就满足。 她帮他夺回了自己的领土,不在向湮国进贡。湮国的皇帝又岂会如此善罢甘休。被逼还了土地,养精蓄锐几年,又向梨姜开战。如今……湮国战败,丧太子,皇帝重病,大权没入叶詹之手。战事暂时停歇片刻,不知何时又要继续…… 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也给了女人皇后的位置,可他却做不了女人的丈夫。夺回了天下,他不再需要她,所以远离她,冷漠她。一直给保留着她皇后的身份。后来被逼无奈,皇后无子。她为了他,跟别人生了孩子,那是她的孩子。他说那也是他的孩子。他们的孩子。 随着年龄长大,他承诺,将来将天下交到她的孩子的手里。 可她却越来越不满足,或许,她从来就没满足过,女人有了第一次偷欢之后,总还是想着,念着。她又找到了那个男人,感情燃起,为了能够摆脱皇后这个身份的束缚。她逼的他无路可走,逼得他想要杀了她。 最后,他还是下不了手。 一个夜里,她死了。他以为她真的死了。可今日,他才发现,她还活着。黑莲谷的女人那里是那么容易死的。 她恨他,恨他自私,恨他无情。天下是她给他的,她有权拿回。 皇帝叹息着。望着恢复宁静的夜。 夜,宁静成一片死静。 皇帝忽然道,“是朕错了,可有的事,朕做不到……对她,朕一生遗憾。慎……若你活着该有多好,至少有你陪朕一起受苦……”念及受苦一词,他又想到了慕容景央。他在哪里? 10.天人相隔永不见,风平浪静惜眼前 造反之事已平。因为慕容景央,剩下的事情,都是皇帝亲自处理的,一点也未假手于他人。事过之后关于慕容景央的事,他也只字未提,只当慕容景央又似从前般悄悄地离去了。因此司空镜也落了个空闲,这个冬天,他一直都在忙,忙着如何去陷害别人,此刻,终于安静了。 雪纷纷的天气,寒风凛冽,刚被扫去了积雪的枯黄草地上躺着两个人。眉目如画,面色苍白,略带忧伤,黑袍裹身的司空镜侧过脸看着身畔的人。“阿琰。” “嗯”叶琰望着白雪茫茫的天空。 风吹过,头顶的树枝摇晃了一下,枝桠上的积雪落了下来。叶琰翻了个身,避开了从上方落下来的积雪。 “你……后悔吗?”司空镜问。 “后悔什么?”叶琰眯上了眼睛,司空镜聆听着他轻缓的呼吸,贪婪的看着他被寒风吹的有些泛红的脸。 “与我一起,你后悔吗?”司空镜问。 叶琰的眉头皱了皱,红唇轻起,清脆悦耳的声音淡淡的吐出,“你调查过我,自然知道我为何会落至今日。我陪你,你一统天下,灭湮国。就当是条件交换好了。很值!”最后两字说的很沉,很用力。 司空镜深深的叹息了一声,身子朝叶琰捋了捋,将倔强的叶琰拥入怀里,“你还在怨我。” 叶琰没有回答,任由他抱着。 “当时我真是气急了,一时未收住手才打了你。”司空镜解释道。“好在你现在没事。” 叶琰沉默着,心扑扑的跳着。是因为这个吗?他真的这么小气吗? 司空镜搂着他的肩。他的头顶着他的下巴。司空镜一撩宽大袍子,将两人盖住,叶琰不自觉的往司空镜怀里钻了钻,想多索取一点温暖,也想多索取一点信任和依靠。 从小就不得不提防着任何人,身边的每一个人,与他为敌的也好,朋友也罢,都只因他曾是太子,与他较好有着不尽的好处。 ……阿琰!我们能一直这样下去吗? 司空镜在心里问,他不敢将话说出口。他能够允诺叶琰许多,却给不了叶琰真心。没有人会比他自己更清楚,这一世,他的心已经交给了一个叫做习清慕的男人。那么多年了,他忘不了。可他又不想放开叶琰,他想留下这个人,一辈子将他锁在左右。 看着慕容景央与皇帝的结局,他更想时时刻刻的将这人锁在身侧,永不离。 ——可这是为何? 很难看清,也很难说清。连他们自己都不明白,不清楚的事,别人又怎么能明白呢。 树的后面,一个小男孩偷偷的望着浅睡的两个人。小男孩纤瘦的身子打着颤,直到他认为司空镜已经睡过去了,才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轻轻地搓了搓叶琰。 先醒过来的人不是叶琰,而是司空镜,司空镜一双眸子泛着寒光,充满了敌意,盯着男孩道,“你怎么来了?” 男孩害怕的缩了缩肩,往后退了一步,“我……我怕……” “怕就好好的在府里待着。”司空镜凶道。 叶琰的眼睛缓缓地睁开,从司空镜怀里钻了出来。站起身,走到男孩的身边,将男孩抱在怀里,“别怕。”安慰的道,“你怎么来这里了,这里离镜王府那么远。是怎么来的?” 男孩避开了司空镜的目光,缩在叶琰怀中,“看着你们出门了,我就偷偷的躲在车下跟来了。” 司空镜冷眼看着男孩,似要将他杀了的目光。 叶琰怜惜摸着小男孩的头道,“走了,我们回去,天这么冷,你穿的这么少。” 司空镜一把扯过了叶琰怀中的小男孩,狠狠的抱着,举得高高的,“你身子骨弱,抱不动这孩子,还是本王亲自来吧。”男孩被抱的死死的,一副无奈又无辜的表情。司空镜威胁的看着男孩,男孩憋着心里的苦,不挣扎,也不喊叫。 叶琰忽然笑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身子骨弱。除了坠崖的那一次,他从未受过任何的伤,更未病过。 马车上,司空镜将小男孩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揉了揉男孩的发,问道,“这小鬼叫什么名字?” 叶琰似无语的道,“记得跟你说过很多次。” 小男孩道,“我叫欧阳风。” “额。”司空镜满意的点了点头。他一直不喜欢这个男孩,对于男孩的突然出现,虽然只是巧合,但他也十分的怀疑这个男孩的来历。曾在暗里,他拍冷雪去调查过这个男孩,一无所获,也就只当他是个普通的小孩,丢在了自己的府中,安排人在暗中看着,以防真的出现些什么。但此刻听男孩说话的口气,确实是本地人,行为举止也都与普通孩子无异,一时也就放下了心中疑惑。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和这个男孩接触。 对上司空镜深邃明亮的眸子,叶琰也明白了。司空镜的多疑并不是一日两日了。可叶琰更怕了,一个如此多疑的人,竟然会如此放心大胆的将自己留在身边。他可是湮国的太子,并非普通市民。 马车驶到王府门前,司空镜抱着孩子下了马车,难得的笑着将孩子交给下人,“好生照顾这孩子,要什么就给他什么,明儿个让管家给他请个老师。” “是。”接过孩子的家丁应道,抱着孩子退了下去。 叶琰有些惊讶的看着司空镜。 司空镜道,“你将他看的如同己出一般,本王自然也要待他好些,总不能老看着你为了他对我摆出一副臭脸罢。” 叶琰闻言并不生气,反而又笑了。 “唉……再过几天就大年了,只怕过了年又有的忙了。”司空镜叹着。 “王爷不是还要统一天下吗?一统天下的君主,有谁是一个闲人?”叶琰提醒着他该知足了。 司空镜有些犹豫了,“知道吗,若你一直都在本王的身侧,没有天下又何妨?” “王爷说的可是真心话?”叶琰随口一问。司空镜又犹豫了,这是真心话吗?他喜欢他,可他却又清晰地记得自己还爱着另外一个人。 叶琰扬手拂去了司空镜肩上的雪花,撑起了伞,“难道王爷要一直在自家门口站着?走吧,雪太大了。” 司空镜笑了笑,两人走进了府中。王府大门合上。关闭了一切。包括闲游山间的潇洒和自由。 叶琰心里沉沉的,虽他总是跟自己怄气,说与司空镜一起不过是条件交换罢了,可他的脑子比任何人都要清晰,他是爱着这个人的。只是有的时候也会忍不住的生气,哪怕他自己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可他就是控制不了。 透过司空镜深邃的眼眸,他也能看到司空镜对自己的爱意,可他不明白,司空镜到底在犹豫什么,似与他形影相随,不离不弃,却又若即若离,好似天人相隔。让他永远也猜不透司空镜心里的想法。更不放心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 罢了!珍惜眼前好了。未来的事谁知道呢。在一起,是阴谋也好,条件交换也罢,都是以后的事了。真心总有一天会浮现,阴谋也总有一天会拆穿。 司空镜轻轻地敲了敲叶琰的脑袋,“想什么,这么入迷?” 叶琰回过神来,看着台阶上的白雪,洁白,灯火下耀着圆润的光泽。沉默着提步走了上去,“你就那么喜欢在雪中站着?”叶琰已站在屋檐下。收起了伞。司空镜还在原处。看着形态略显凄凉的叶琰。 “如果有你陪着,我更喜欢。”说罢,司空镜又走到他身侧。 他总喜欢站在他的身侧,喜欢那种两人并肩而站的感觉,这种时候他也会伸出一只手来抱着他。然后指着眼前的景物,两人一点一点的从眼前聊到远方,从大事谈到小事,然后又聊到天下。 总有着说不完的话。 “阿琰,你一定要陪着我!”司空镜道。说完了一统天下的计划,聊完了帝王的孤独。他不放心,命令般的语气逼得人没有办法拒绝。 新年,下着大雪。 司空镜找了个理由没有进宫参加盛宴,而是留在了府中,将所有人都打发走了,偌大的镜王府,只有他们二人。 两人走进厨房,亲自洗菜、切菜,烧火,做饭。 司空镜看着叶琰熟练的动作,丢开了烧火的工作,走到叶琰的身后,搂着他的腰不放,“真是个好媳妇,娶到你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呢。” “滚开。”叶琰大声道。锅铲往后一扬,一滴滚烫的油滴下,司空镜灵活的逼了开。“你这是谋杀亲夫!” “你可有证据?”叶琰继续着炒菜的动作。 “你会后悔的。”司空镜神秘兮兮的道。 又在叶琰的逼迫下,司空镜又坐回了烧火添柴的工作。一双清澈的眼眸盯着白衣如雪的叶琰。他是太子,是未来的君王,一个有着这样身份的男人,他不仅仅有一身深不可测的功夫,还能下厨房,这不得不是一件令人觉得稀奇的大事。 司空镜道,“想不到一国太子,不仅仅功夫好,厨艺还这么精。真是难得的稀世奇才。” “一句稀世奇才是折煞我了。”叶琰淡淡的道,“以前她喜欢吃,所以就跟厨房的师父学了些。” 司空镜没有去问他口中的‘她’是谁。改变了他的人只有两个,除了那个女人便是那个男人,在司空镜看来,那都是两个该杀的人。那人到底是有多很多毒的心,竟然狠心伤害一个这样的男人。 “王爷。”习清阑闯了进来,打破了幸福的画面。两手呈上描有金色龙纹的黑色信笺,“陛下急召。” 司空镜看着描金黑色信笺,心里一沉。接过,展开,瞄了一眼,里面只有简单地几个字,‘速速进宫,急!’ 司空镜狠狠的将信揉成了一团,转身对叶琰道,“我去去就回,等我。”并走过去深深地抱住了叶琰,在他的额头落下浅浅一吻。这才离去。 叶琰并没有阻拦。只是点头作答。 离开的时候,习清阑看了叶琰一眼,好像要说什么,但更多的还是无话可说。 今夜的习清阑并没有穿那一袭黑衣,带着黑色的面纱。而是红衣如火,黑发用一根红绳帮住。 时间飞快的走着,新年的钟声敲响。 桌上的饭已经凉了。这是他一生第二次亲自下厨。第一次,是为了那个女人,那天也是大年夜,他拒绝了父皇的邀请,想要留下来陪着自己爱的人一起度过新年。那天,他们本来约好了的,可他等了好久。最后等来的却是那个女人被册封为妃的消息。没过多久,那个女人成了皇后。 今日,司空镜会回来吗?他望着外面。雪花吹了进来。冰冻了他,还有一桌的菜,寒风吹着衣襟。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他忽的站起,正欲走出去,一个孩童已经走了进来。望着一桌好菜,开口道,“我能吃吗?” 叶琰点头,来的人正是欧阳风,一个孩子。今日他本来早早的就让欧阳风休息了。没想到他又半夜里爬了起来。 叶琰摸着他的脑袋道,“可是饿了?” 欧阳风乖巧的点头。叶琰望着已经冷却的菜。“我去热一热。”说的很平静,心情却很沉重。 一种直觉告诉他,今夜,司空镜不会回来了。 歌舞声声的深宫大院。灯火照亮红墙,高位上的皇帝对司空镜招了招手,示意司空镜坐到他身边去。 司空镜没有拒绝,在皇帝身侧坐下,“陛下召臣所为何事?” 皇帝神秘的笑了笑,抬手,歌舞停歇。喧哗的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只见一个青衣男子缓缓走来。 清秀的眉目多了些沧桑,眉与发间多了些白点,原本美丽的眼睛已微微下垂,略显三角形状。他走到皇帝跟前,跪下,“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很平淡的语气,很平淡的礼仪。这人,也是一个很平淡的人。 就是这些平淡让司空镜惊愕的说不出话来,楞楞的看着眼前的人。许久,司空镜才从皇帝的身侧站起身来,艰难的走到那人面前,两手扶起跪地的他,未等皇帝先开口,司空镜先道,“老师快起!” “免礼。”皇帝的声音很洪亮,也很兴奋。 众目睽睽,无话可说。歌舞依旧,他们沉默也依旧。 因这个平淡的人的忽然到来,司空镜早早的离了去。 安静的宫殿,蜿蜒无人的长廊,灯火安静的燃着。 司空镜斜靠着圆柱,那个人坐在栏杆之上,背靠着柱子。 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二人,他们可以畅所欲言,可他们却无话可说。 死一般的沉静延续了好久,那个人先开口道,“听说你带回来了一个人,是湮国的太子。” “是。”司空镜回答的坦然。 “你可知你做错了什么?”那个人有点生气了。 “我喜欢他,自然要将他留在身边。他是湮国的太子又如何,就算他是湮国的皇帝,我也要。”司空镜毫无忌讳的道。 久别重逢,他以为他们应该会有很多说不完的话,他以为他们都会很高兴,很兴奋,很迫不及待。可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画面。除了质问,无话可说。心,平静的如同一汪死水。 11.久别相见无言对,留灯一盏待故人 深夜,王府上下一片漆黑,唯有那小楼房中亮着一盏微弱的油灯。床上斜躺着一个白衣美人儿,他面若死灰,面朝内侧,已是深夜,他依然忍着忽然被抛弃的隐痛在等,只因他答应过,等他回来。他希望,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是能够说到做到的。 天,渐渐放明。 对上司空镜倔强的眸子,习清慕怒不知言。静了几个时辰,习清慕淡然的道,“任谁都可以,只要不是湮国之人。” “天下,我谁都不要,只要他。”一道明亮的光芒从司空镜脑子里闪过,这对他而言,或许只是一句气话,这几个时辰,他一直都在想,习清慕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是‘近来可好?’还是‘你还是那么倔!’又或者,‘你那龙阳之癖该收敛一些了。’可他万万没想到,会是一句忽如其来的质问。清淡的语气,还似当初,冷淡的表情就此看去还是那么的无情,在看的仔细一点,那双眼睛,还是那么的清澈无波。 “司空镜!”习清慕怒喝。 司空镜默默地看着他,只是淡然道,“老师还有何吩咐?”眼神涣散,无悲无喜,唯有消沉。 习清慕神态哀凉,“如果你还想他活着,就送他回国。”这是他最后的退让了,他不杀了叶琰,而是选择让司空镜把人送回去。对于敌对的两国而言,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甚至已是奇迹。而他的大慈大悲并没有让司空镜觉得应该感恩。 司空镜轻轻浅笑,“他不是湮国的太子,他是我梨姜的逍遥侯。此事陛下可以作证。” 淡而清冷的回答,面对习清慕的冷静,理智。他只有默默离去。背对着习清慕,轻快的步伐特别的沉,让他忍不住的想要回头去看。可他又没有勇气。身后的习清慕右手一挥,青色长袖扫过,一柄软剑已握在手中,剑尖正抵着司空镜的后颈。司空镜两手紧握成拳。愤怒、青筋凸起,他深深地呼吸着寒冷的气息,似要借此冰冻那窜流于体内的滚烫血液。 寒风入骨,剑尖入肤。司空镜冷笑了一声,“现在已经晚了,我不会把他交给任何人,他是我的……狐狸……不是你们的谁。只是我的。” 习清慕的手微微一颤,软剑入袖,青色影子随风而去。空寂而昏暗的长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连一点点清香都没有。习清慕就是一个似空气般的人,无色无味,无形无态。来时则来,去时则去。 回到镜王府,小楼中的油灯轻轻摇晃。叶琰依然侧身躺着,背对门口。寒风吹得门窗直响,却没有回来的脚步声。天就快亮了……人呢? 朦胧中,一双手从身后绕过,抱着他。人回来了,急促,带着些悲愤的呼吸告诉他,司空镜一定经历了很不愉快的事,这件事一定与‘情’有关。只因在这里,除了这个别人解不了的‘情’字以外,没有什么人和什么事可以困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司空镜。 叶琰翻过身,若死灰般的脸上浮现惊喜之色。司空镜将他往怀里拉了拉,让叶琰紧紧的贴在自己的胸膛上,“我回来了,阿琰。” “嗯。”叶琰依靠在他的胸膛,听着让人安心的心跳。他的身上还是那股从厨房中带出去的味道。 司空镜的手从叶琰的发间抚过,绕过脖子,抬起叶琰的下巴。吻了上去。这个时候,他只想要他,他希望可以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这个人一直都在! 安静的,只有身体相碰的声音,急促的呼吸充斥着宁静的黎明。 “阿琰……这辈子,都别离开我……”他的身体前前后后的摇晃着。身上的衣早已不知去向。俯身吻着叶琰的背脊。 叶琰弓着身子在他的身下,咬着的牙关里吐出了一个字,“嗯。” 销魂缠绵,窗外青色影子如柱子般站立,透过隐隐光影,他沉重的叹息了一声。似惋惜、似后悔。而偏偏司空镜又听到了这个声音。他的动作越发的快起来。弄得叶琰不得不大声的叫出来。 “阿琰……别怕,这里只有我们,全府上下都只有我们……”司空镜低身咬着叶琰的耳道。 叶琰依然忍着,司空镜霸道的将他紧紧地咬住的口撬了开,“我喜欢听你的声音……” 身下的动作再继续,手上的动作也在继续。按耐不住折磨的叶琰终于配合着叫了出来。 银靡,浪荡。这是那个青衫男子给这幅画面的评价。可又想及多年前,那一晚,他也曾这般银荡过。或许,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夜,他并没有沉迷在药里,而是配合着演了一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敢上台演绎的戏。 戏结束了,他只有用自己的清高、冷傲来收场,收场的方式自然是逃避。一躲,就是那么多年! 那么多年,他不是不想回来,只是不敢! “是我老了。”习清慕在心里叹道,步子忽的变得沉重起来,太过空心的木地板,发出咚咚的声音。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叶琰心里一紧,他不能让人看到他这幅样子,绝对不能!更不能让人听到他这样的声音。死也不能! 叶琰身子微微一颤,司空镜清晰的感觉到了。忽的俯身用嘴堵住了叶琰欲说话的嘴,使劲的吻着,直到晕眩无力的感觉充斥满了神经。 清晨,没有阳光,举目望去,苍茫白雪,无边无际。梨姜美丽的山水都已被白雪覆盖,千山一色,纯白无暇。 习清慕站在竹楼之上,看着被压弯的竹子,“他近来一直这样?” 习清慕问的是站在他身边的习清阑。 习清阑沉默着,眼中带有些恨意。 “离开之际,我交代过要好生保护王爷,你怎让他与敌国太子有了关系!”这本是一句怒叱的话,却被他说得有气无力的。说罢,习清慕叹息了一声。 习清阑一字也没有回答。踏着无声的步伐,走过白雪堆积的道路,没有留下一个脚印。人影消失后,空灵的声音从林子里传了过来,“既然要后悔,当初又为何如此决绝。” “后悔?”习清慕轻笑这问自己,“我后悔过吗?”疲倦的脸上,皱纹已经越来越深了,发间的白丝也越来越多了,如今他已经老了,五年,好像过了五十年般的漫长。空寂无声的时光,那春梦享似噩梦般的缠绕了他五年。可他却不否认,那是他想要的感觉,可他不能那么做,如果时间重来,他还是会选择离开。只因他是老师,他们都是男人。常伦接受不了这样的关系,他可以催眠自己,决不能催眠自己的学生。 不能!所以他也不能让他如此胡来。 相对来说,时间还很早,而且,这是大年初一。每个人都放下了平日生活中的琐事,以及国事、军事,迎接着新的一年到来。 这是一个喜庆的日子,也是一个欢聚一堂共同庆祝的日子。而偏偏在这样的日子就有着这样不欢快的事情发生。 镜王府里,宁静的只有雪花飘落的声音的庭院。宣读圣旨的朗朗之音久久的回荡着。司空镜紧握着叶琰的手,两人一起接下了那一道圣旨。司空镜道,“劳烦公公转告陛下,他逍遥侯的事,就是我司空镜的事。” 圣旨的内容简单且明了。逍遥侯乃九尾白狐之身,必有神通,此次黑莲谷犯我梨姜大地,迷惑太子,忠臣良将,以朕之意,听天之命,望逍遥侯顾及国民之安,大显神通,灭黑莲谷,报此国仇。——这就是旨意中的主要内容。 传旨公公赔笑道,“王爷,这可使不得啊。您也不是不知道,习大人这次回来为的就是王爷这事呢。” 说着,传旨公公又紧接着道,“侯爷乃九尾白狐,自然非同寻常,若有侯爷领军攻打黑莲谷,定能成功,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他怎么忘了,一开始,他就对所有人说,这是本王的狐狸,是一只白狐。久而久之的,叶琰的身份也被传的神话了起来,可他却比谁都清楚,这只狐狸,不是九尾白狐,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平凡人。 “习清慕!”司空镜狠狠的咬着牙。对传旨的公公道,“你回去吧。” 原来,是那个叫习清慕的人回来了。叶琰终于明白了为何昨夜司空镜会有那么大的变化。为何昨夜小楼之上会有那么沉重而又带了怨恨的气息。那脚步声似幽魂般的缠绕着他。 可看司空镜的表情,习清慕回来并没有让他感到兴奋,或者高兴,反而是苦恼! “他回来了?”叶琰问。 司空镜点着头,似孩子般的将头搁在叶琰的肩膀上,两手紧紧地抱着叶琰纤瘦的身体。 “你不高兴。” 司空镜沉默。 “既然不高兴,我们可以一起走。”叶琰道。司空镜一怔,叶琰又道,“当然,你也不用为难,我们之间所存在的也不过是交易那点事,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我也不会似女人般的对你纠缠不放还要求着什么唯一,或者沧海桑田此生不渝的誓言。” 司空镜松开了抱着叶琰的手,两手紧握着叶琰的肩膀,直视着叶琰,一直一句的道,“那沧海桑出,此生不渝的誓言,你可想要?” 叶琰并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问,当下一惊,不知如何回答。 司空镜已举手对天发誓,“我司空镜,此生决不负叶琰。若有为……” “罢了!”叶琰用手堵住了司空镜未说完的话。 “何须发誓。” “此情,沧海桑田,矢志不渝。”司空镜放下了手,对他道。 “你也不可弃我而去!”司空镜有认真的道。 叶琰应了。司空镜又道,“黑莲谷,我陪你。” “皇上只让我去。”叶琰道。 “若本王要去,谁能拦得了。”司空镜道,不羁而高傲的神态,一点也不像一个君王,更像行走江湖的侠客。可偏偏这个人又承诺了他要一统天下,居九五之位。 躲在门外偷听的习清慕摇着头离开了,他不确定司空镜的话是说给他听的,还是认真的对叶琰说的。 总之,那话让他听着有点心疼,还有点内疚。 大年初三,千军启程,逍遥侯为帅,出征气势浩荡,新年的第一声锣鼓敲响的不是喜庆之事,而是血灾之事,这是凶的前兆,还是一统天下的起步。 一匹黑马之上,坐着两个人,一黑一白。紧随大将小兵皆是举目望之,不敢多有一言。也有些爱要舌根的偷偷道,“我们这次去就是送死的。” “可不是吗。黑莲谷向来都是有进无出。” “那也未必,如果真是送死的,怎么连镜王爷也去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陛下和习大人都怀疑这位逍遥侯是湮国已亡的太子,不是什么狐仙。” “就是,你们有谁见过狐仙吗。” “可湮国的太子怎么……” “大家都小声些……”一人边说边向马背上的两人挤眉弄眼,提醒着大家。 “怕什么呢,反正都是送死。”有一个胆子大的提高了嗓子。 司空镜将叶琰搂紧了些,呢喃着问道,“此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我从未打过仗,更未领过兵,不知道。”叶琰回答的很诚实。 “可现在你是主帅。”司空镜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如他们所言,我是湮国的太子,看着你们梨姜折兵数万,也算是为自己的国家立了一个大功。”叶琰条条有理的解释道。 “呵,你这小滑头……”司空镜咬着他的脖子道。 叶琰缩了缩身子,“常年领兵上战场的镜王爷遇上此事自然知道如何处理。何须问我。” “真是的。”司空镜笑着,满足的笑着。翻身跳下了马。留下叶琰一人。自己跑去了另外一位老将身边,说了几句什么,然后那位老将便向随从悄悄地发了号令,私传开了去。霎时便平息了那些爱说闲话心有不服的士兵。 司空镜满意的回到了叶琰的坐骑上。带着满面春风般的笑意。 “摆平了。”司空镜得意的道。 “哦。”叶琰淡淡的应道。司空镜道,“你也不好奇?” “看你偷偷摸摸,贼眉鼠眼的样子,用的定也不是甚好法子,只怕又与我有些关联。我看还是不知道的好。” “真是狡猾又聪明的狐狸。” “狡猾、聪明有什么区别吗?” “一是兽,一是人。” “对比下来,王爷倒是更胜一筹,更是聪明狡猾。本帅佩服。” …… 12.故人随军去千里,惶惶不安度征程 “清慕啊,你这都连输七局了,还要继续?”皇帝的食指与中指间夹着一颗白色棋子。一副厌倦的表情看着对面魂不守舍的习清慕。 习清慕愣愣的看着远方的天空,新年已过,大雪也停了,人也去了。只是那人所去的地方是极其危险的地方。从古至今,踏入黑莲谷的外人就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过。那个诡异而又神秘的地方。 “既然担心,为何还让他去了。”皇帝斜身倒入软榻,“依朕看,你对他动心只怕比他还要早吧。” “陛下说笑了。”习清慕很快就恢复了有些消沉的情绪,面色不改往日清冷。“今日是臣疏忽了。” “你不是疏忽了,是丢了魂了。” “陛下……” “好了。”皇帝抬手打断了习清慕的话。“你呀,以你的能力要消除一个叶琰还不简单吗。又何必弄出此番事来,非要将他往黑莲谷里送。再说,司空镜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就不是一个硬吃硬的人,只要你稍微说一句关心他的话,就是十个叶琰也会被他亲自送走。” “陛下!您……误会臣的意思了。”习清慕解释道。 “哦?那你倒是说说,你是个什么意思?”皇帝略带兴趣的看着习清慕。 “……”习清慕顿了顿,一连串的语言从心中流走,却抓不住一句。许久,缓缓道,“臣的意思与陛下相差无异。” 皇帝的脸色变得更加的沉暗,眼睛却越发的明亮,“说来听听。” “叶琰是湮国的太子,如果此次叶琰被困黑莲谷,便将叶琰未死的消息告知湮国皇帝,那时湮国必定会出手相救,到时候他们两败俱伤,吾等趁机而入。此来千古难逢的好机会。”习清慕道。 皇帝笑的更加的神秘。亲自坐起身,到了两杯清酒,一杯亲自递给习清慕。自己举杯饮下,“知朕者,清慕也。” 见皇帝已先干一杯,习清慕也不敢犹豫,举杯尽饮。虽他面上无色,心里却浪潮翻滚,搅得他一颗心上下乱跳惶惶不安。当初他选择向皇帝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皇帝心中的想法。到时候就算叶琰没有被困,真的灭了黑莲谷,对梨姜也是大好事一件,如果真如二人所料,湮国参于其中!那么,他要担心的就只有司空镜了。这二者,显然前者的成功率为零,后者五层。 看着残局,看着败的可怜的自己。习清慕叹息了一声。起身向皇帝告了辞。 离开皇宫的时候,夜幕已经拉下,灯火照亮的夜空勾起人思绪无限。习清慕选择了一家较偏僻黑暗的小酒楼,要了一壶酒一碟小菜,坐了会儿,总觉得浑身不安,想起来走走。脑子里所想的竟是千山之外的黑莲谷。“唉……”习清慕叹息了一声,一口饮尽了杯中酒。放下一锭银子便离开了酒楼。走在外面,处处喧哗,这座城好像根本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在外踌躇了会儿,他还是决定跟着前去。这一场为叶琰设下的局,最后却只是害了司空镜。这本不是他应该犯得错误。 习清慕也不明白,自己精明一世,到底何时这般愚昧过。 习清慕翻身上马正欲离去。一个黑衣少年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习清慕内疚的看了他一眼,“这是陛下的意思。”他说谎了。说了一个根本没有必要说的慌。 “你真让我失望。”习清阑丢下一句,黑色的影子消失在黑夜。 洒满了星辰的夜,绿色的草地上,两人并肩而坐,司空镜将手里的酒壶递给叶琰,“要喝吗?” “谢谢”叶琰应了一声,并没有伸手接过,目光还锁定在远处,一轮皎月,千万重山,山外,那里是湮国。是他的家乡。 “等灭了黑莲谷,我们就一路向北,然后……”司空镜说着又停住了。一路向北,那里是湮国所在的方向。 “也好。”沉闷的气氛被叶琰淡淡一言打破。“没了黑莲谷,没了湮国,梨姜一统天下指日可待。”他说的实在是太平静了,连一向临危不乱的司空镜听着都觉得头皮发麻。 叶琰斜眼看了司空镜一言,道“灭湮国之事不必担忧,好歹我也是湮国的太子,朝中里里外外的事我虽不是每一件都了解,但绝对不会什么都不知道。” 这句话停在司空镜耳里,使他浑身一颤。 “你怕了?”叶琰的目光轻轻地从司空镜的身上掠过。 司空镜摇了摇头,“如果……”两字出口,他又顿住了。这个如果本来就是不成立的,“我是想说,你现在还有后悔的机会。” 叶琰摇了摇头,“天下早晚都要统一,每个人都想做霸主。而你很适合,再加上你承诺过会与我共享山河,所以我没必要后悔。”一句轻描淡写,每一字都巧妙地打在了司空镜的心尖上。这个人,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个让谁都没有办法的人。他就是有一种可以让人为他心疼的本领,令你无论如何都抗拒不了,能力越是强大,越容易陷入谷底。 在他的面前,司空镜认输了。 “你……不喝一口吗?”司空镜将酒壶往叶琰面前递了递。 “也好。”叶琰接过,也只是浅浅的抿了一口。 夜晚过得很快,他是躺在司空镜的怀里睡过去的。这一夜,司空镜也很安分,没有动手动脚。而叶琰竟然有些期盼,希望两人可以做点什么。 黑莲谷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叶琰很清楚,此次能够活着出来一路北上的机会有多少,他更清楚。这一晚,他也想了很多,所以他也想到了到底是谁要将他往黑莲谷中送,送去的结局如何,他的身份,就是他最大的累赘,而这个累赘偏偏又是无法摆脱的。 天亮了,大军又一次启程了。 长途爬涉,三月已过。 虽然已经入春了,可寒意依然萦绕未散。司空镜将自己的绒毛披风给叶琰披上。 叶琰又随手脱下,还给了司空镜,“这点凉意算不了什么。” “常年单衣裹身,也就你受得了。”司空镜似怨的道,将叶琰拥在了怀里,“比起披风来,本王的身体应该更暖和点。” 叶琰也没有反抗,只是指着身前的地图道,“黑莲谷终年雾气不散,我们又都从未进去过,若是贸然进入只怕全军都会迷失谷中,不得路返。” “嗯。听你的意思,只怕你已经有了政策。”司空镜道。 “没有。”叶琰道。“反正圣旨已经接了,这一战固然是要打的,而且只能胜不能败。就算不是皇帝的圣旨,将来要想真的一统天下,这黑莲谷也是必须灭的,虽然黑莲谷地小人少,可她们所牵扯的国家却不少,如今的墨城、景国、莲国、尚央,还有靠北的燕国、凝国都与黑莲谷在暗中签下了不少契约。”说着,叶琰顿了会儿,眉头微微的皱起,良久,喝了杯热酒,吐了口气接着道,“就连如今最强大的湮国也与黑莲谷在暗中有不少的来往。”说罢,叶琰又看向司空镜道,“照目前的状况看来,与黑莲谷为敌的只怕也只有梨姜了。” “呵呵”司空镜笑了笑,道“你是不是后悔选择梨姜了。” 叶琰摇了摇头,“湮国如今叶詹管理朝政,此人不适合为王,心胸狭义诡计多端,若是甘心为臣为将倒还能留传出一个好名声,墨城的城主墨玉乃已女流之辈成不了大事,莲国的老国主已经年迈,当下由他十三岁的儿子管理政事,人小、略里不足,实权已全没入当朝将王良英之手。燕、凝而国皆受湮国庇护,如今尚能保我一命的也只有你梨姜了。”每一句每一字,他都说的无比的平淡,可那淌在心里的热泪也只有他自己明白。 司空镜看着他呆滞哀伤的目光,这张平静的面目下,到底是掀起了多大的波澜。司空镜不敢想象,带着他来打天下或许是司空镜一生所做的最错的决定,可他希望自己的一路都有这个人陪着。是私心,也是狠心。 风吹着油灯轻轻摇晃,两张俊美的容颜都没有一丝的表情。一个强压着心里的感受,一个揣摩着另一个心里的想法。 静了会儿,叶琰道,“其实,灭黑莲谷根本就不需要这么多人。” “嗯。”司空镜点了点头。 “你早已将想到了?”叶琰不信的看着司空镜。 “面对那千万大军对你指指点点,而你又置之不理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办法,不过你一定有你的法子,而且你不需要任何人的辅助。”司空镜警告的目光锁定在叶琰的脸上,“不过你别想摆脱我。在本王入土之前,你都别想摆脱本王。”司空镜说话的语气忽然变得严厉起来。 叶琰云淡风轻的道,“如果想要摆脱你,我就不会告诉你这些了。”虽说的云淡风轻,眼神却朦胧迷离。 宁静,不对,应该是死静。静的连风吹动火苗的声音都能传入他们的耳朵了。 “阿琰。”司空镜卷起了地图。 “嗯。”叶琰无心应道,映着灯光擦拭着那柄雪亮的剑。 “你知道我有多希望我能在一统天下之后遇上你吗。那样……” “没有那样的可能。如果你真的是在一统天下,灭了湮国的时候认识我,你所看到的只会是一具尸体。” 这是一句实话。以叶琰的性格他绝对不会在国破之后还屈身与别人的身下。 “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看到你的尸体。” 这话自然也是真的。敌对的将王,不是你生便是我死。 司空镜听罢没有在说话。叶琰这是在提醒他面对现实,少些幻想。而他,又在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爱幻想了呢。 这真的是一个谜题,追踪到从前,也找不出这个答案。 13.雾浓不知路何处,举目只见毒烟绕 夜深了,按照地图上的路线,叶琰和司空镜潜入了黑莲谷,只有他们两人。两位最重要的人物,做着最危险的事。 谷中山洞、地洞居多,一不小心便会掉入地下,山洞中也都有人在看守。浓雾深处也没有燃烧的火把,只有飞来飞去的虫子。 叶琰往前走了两步,司空镜紧随其左右。剑已经出鞘,浓浓的雾中看不见任何的方向。叶琰从袖中取出一粒夜明珠。司空镜道,“准备真充足。” “为了不赶在你入土前先入土,我只要如此。”叶琰道,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所有的烦恼都抛开了。现在只有属于他们二人的任务。 快马加鞭的习清慕终于赶到了黑莲谷,然而,当他走进军帐的时候所看见的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人,物都消失了。 “王爷去了何处?”习清慕问。 众人面面相觑,皆不知。 大发雷霆一番后,习清慕也想到了那二人的去处,可他纵然再有两个胆子他也不敢追进去。如今他能做的就是等消息,等从黑莲谷中传出来的消息。 一日,两日,他所等来的是杳无音讯。 叶琰和司空镜身上所带的食物也已经完了。 而前路依然迷茫无方,两人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司空镜道,“此刻我们的太子殿下还有没有其他的法子?” 叶琰道,“你怕饿死在这里?” “这倒不是。”司空镜道,“舍不得你饿死罢了。”司空镜递过一个馒头给叶琰。 叶琰道,“王爷自己留着吧,我不需要。” 是的,他确实已经不需要,因为他要找的人已经来了。 白茫茫的雾里,七彩花瓣散落,一个身穿彩衣的女子从迷雾中踏着莲步走了出来。“来者何人?”女子脆声声的问道。 “湮国叶琰,梨姜镜王爷。”叶琰应道。并且有礼的鞠了个躬。 “原来是贵客。”女子道。“请!” 叶琰笑了笑,司空镜也笑了笑。司空镜并没有忘记叶琰说过,黑莲谷与湮国在暗中有过多次合作。如今敌国与盟国的大人物同时出现,黑莲谷的主人自然不会怠慢这二位贵客。 跟着彩衣女子前去,叶琰丢开了手中的剑。司空镜也丢开了手里的剑,这当然不是他们自愿的,而是萦绕于周围的雾气。雾气中含有微量的毒药,不会置人于死地,但会让人觉得浑身无力,使不出半分功力,所以这剑拿着也是无用,只会浪费力气而已。这也是为何黑莲谷人小地小却还能坚持至今无人敢侵犯的主要原因。 往前约走了两里路远,终于看见了灯火的光芒,不用再摸着路胆颤前进。 彩衣女子也灭了手里的灯,众人静候原地,直到另一批人来。彩衣女子对来的人交代了叶琰和司空镜的身份,然后又由另一批人带着二人走进了黑莲谷的宫殿。 黑莲谷中,高楼耸立,浓雾缭绕,看不见楼所立何处,更看不见楼高多少,只知道在那浓浓的屋中有一栋高楼。楼中住着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敌人。她是一个分不清男女的人。一个最高贵,最可怕,最神秘的人。有人说那个她叫公玉央儿,也有人说那个她叫公玉墨灵,更有人说她叫公玉……总之,那个人有着很多的名字,却无人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也有人见过那个人的容貌,却没有人敢肯定那个人到底长成什么样子。所能肯定的是,那个人她叫公玉,是一个人。 现在,身侧所走过的每一个人,无论男人女人,他们都有可能是公玉。 走入殿中,雾气消失,一盏油灯摇晃,照亮了整个大殿,一个平淡无奇的女人坐在殿中最高的位置上。她俯视着眼下的一切。 “你叫叶琰?”她看着叶琰道。虽然就此看去她是一个女人,可听她的声音,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正是!”叶琰应道。 “你是湮国的太子,叶琰?”那个人又问。 “正是!”叶琰依然如实回答。 “那你到底是人还是鬼?”那个人继续问。 “人。”叶琰回答的很简单。 那个人褪下了身上的白衣,飞身来到叶琰面前。在她褪下白衣的时候,她的容貌也变了。她的身体更变了。 此刻的她是一个男人,从上到下,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看出他不是一个男人。 “我是黑莲谷的主人,你的朋友。”那个人对叶琰伸出了一只手,“你可以叫我公玉央儿。” 叶琰与她握了手,纤纤玉指,柔滑如玉。“这位是梨姜的镜王爷。”叶琰道。 “早日听闻太子殿下逝世的消息,本以为是真的,没想到太子殿下是迷上了梨姜的王爷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若是让詹王爷知道了,只怕詹王爷要失望死呢。”公玉央儿笑着道。 一听叶詹的名字,叶琰的脸色僵了僵,司空镜道,“难道你觉得本王比不上詹王爷。” “自然。”公玉央儿应道。身影往后一闪,整个人又一变,竟成了一个女人,身穿粉色透明长衫,盈盈可见的玲珑躯体。 “詹王爷能够得到我,而你得不到,所以你永远都比不上詹王爷。”公玉央儿掩嘴笑道。 叶琰握住了司空镜的手。 公玉央儿继续笑道,“这位高贵的太子殿下也曾是詹王爷的身下尤物,你所得的不过是些詹王爷已享受过的东西,更没什么可炫耀的。” 公玉央儿越说越得意。 司空镜越发的愤怒,怒气攻心,他使不出半分的功力,甚至遭到反噬,伤了肺腑,一股红色血液顺着嘴角流下。 叶琰扶着司空镜在原地坐下,“她本就不是人,何须与她气。” “任谁也不能说你一字不是。”司空镜道。 “可她说的本就是事实。”叶琰并不否认。 “不知二位来此所为何事?”公玉央儿摇身一变,又成了一个男子。 叶琰道,“看看你的真面目,顺便商讨一下如何找出你的弱点。” “哟,太子殿下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怎么还和当年一样的天真不懂事?”公玉央儿嘲讽道。 14.无音讯生死难猜,时长久人去不还 又是一个月圆的夜,夜晚还有点春寒。有的花已经在这个季节开放了。习清慕扬手折下一朵,白色的花蕾,和白玉一般的颜色。 “清阑。”习清慕已经察觉到了背后的人。“你什么时候来的?” “很久了。”习清阑道。 习清慕没再说话,他的掌心握着一颗药丸,他也算到了这个时候习清阑会出现,这颗药丸就是他为习清阑准备的。 当习清慕摊开掌心,那可红色的药丸出现在习清阑面前的时候,习清阑只是说了声谢谢,再没有其他的话。 走入黑莲谷,或许再也出不来了。可谷中有他所念的人,只要那个人还没出来,他就一定会去。 夜,总是那么的宁静,宁静的夜里,野兽的嘶鸣总是惹得人毛骨悚然。 习清慕听着这嘶鸣的声音,也打了个寒战,走进黑莲谷的习清阑同样觉得浑身寒冷。 空荡的殿里,公玉央儿又换了一张面孔。同样的美丽,同样的妖娆,可这张面孔却让司空镜和叶琰都怔住了。 “公孙玉!”司空镜先叫出了口。 “原来王爷还记得我?”公玉央儿笑着道。那张熟悉的脸庞,陌生的声音,司空镜不敢确定这个人到底是带着一张与公孙玉一模一样的人皮面具呢,还是公孙玉用另一个声音在与自己对话。 那眼神,那脸庞,是那么的相似。这就是公玉央儿的本事,她随时都可以变成另外一个人,随时都可以不知不觉的杀了你。 看到司空镜和叶琰的反应,公玉央儿满意的笑了,她觉得她已经抓住了司空镜的弱点。笑颜越发的妖冶,而那张脸从此就再也没有变过。接下来的对话中,她都已这张脸面对这两人。 忽然一支竹箭从殿外射了进来,箭射过,灭了那一盏摇曳的灯火,一人将司空镜与叶琰从地上拉起。然后倏地一下跃到了第二重楼上。殿内的灯再次点燃。 此刻,殿中,楼上楼下已经有了两个公孙玉,一个站在司空镜的身侧,一个孤身立在殿中。 楼上的公孙玉斜眼看了看楼下与他一模一样的人,略带钦佩的道,“想必这位就是黑莲谷的统治者,公玉姑娘了?” “先生果然有眼光。”公玉央儿也同样用佩服的目光看着公孙玉,火红的袖子从身前扫过,她再次恢复了女人的模样。倾国容颜,窈窕身姿。眉间一点红色朱砂娇艳欲滴,音从唇缝间溢出,亦如山间清泉。 “小女子公玉央儿。”公玉央儿欠身行礼。 然而,这次则轮到了叶琰独自惊讶了。此刻公玉央儿的样子,和那个女人一样,那个背叛了他,最后成了湮国皇后的女人。 那个他曾为之付出真心的女人。 那个时候她只告诉了他,她叫央儿,从未告诉过他她姓什么。 公玉央儿的目光从叶琰身上掠过,淡淡一笑,似得意,似嘲讽。叶琰怔了怔,面对眼前陌生的面孔,公玉央儿嘴角微微弯起,一丝笑容泛起,到了眉梢处,笑容又消失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冰冷无神的面孔。一双黝黑的眸子使人越看越觉得神秘,直到神飞目眩,司空镜才回过神来,紧紧的握住了叶琰的手。 叶琰也回过神来,此刻,他们二人都确定,现在他们所看到的公玉央儿就是真正的公玉央儿。 她的眼神像极了梨姜的皇后,那个带走了司空吉的女人。她的容貌也像极了湮国的皇后。 叶琰道,“是你?” 公玉央儿那抹玩魅的笑容再次浮现脸上,“你认得我?”说罢,公玉央儿又深深地吸了口气,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哎呀,我怎么忘了,你可是湮国的太子,怎么会没见过我的样子。” 她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女人,每一个动作都妖媚至极,每一个笑容都从满了嘲讽轻蔑的味道,若她站着不动,不笑也不语,那么她就像极了一个仙女。——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 殿里沉静了好些时候。公玉央儿似得意的道,“太子殿下觉得央儿的易容术如何?” 叶琰回了她一个嘲讽的笑,“央儿觉得好,自然很好。”话出口,叶琰的身形已动,快若疾风,袖中匕首也在他身形动起来的那一刻出袖,雪亮的匕首,雪白的衣衫,他稳稳的在离公玉央儿只有一寸之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而他手中的匕首却插进了公玉央儿的心脏。 公玉央儿张口欲言,这时她才发现,插在她胸口的匕首已经拔出,并且割破了她的咽喉。在场的任何人,都没有看清叶琰何时出手。 司空镜也完全没有想到叶琰的计划竟是如此。 就在公玉央儿倒下的那一刻。空寂的大殿里同时出现了十八人,这十八人容貌各异,但这十八人刚才他们都有见过。每逢公玉央儿摇身一变的时候,她所变的容颜就是这十八人中的一个。 公玉央儿刚才的每一变他们都看在眼里,在这整个过程中,宽大的殿里,除了那一个人影以外,他们都没有看到有任何人出现过。无论一个人的轻功多高,内力多强,当她的身体划破空气的时候不可能不带动空气,弄出点风响,留下一抹影像。而这十八人,在他们施展功夫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人看到他们,每逢公玉央儿摇身一变的时候,他们只当公玉央儿是一个变戏法的,上演的就是一场换脸的戏。 因来时毒雾入鼻,此时司空镜早已浑身无力,担心叶琰,奈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住。叶琰矗立中央,面不改色。静静的望着随时都会杀过来的敌人。此刻,他在等的也是救兵。那张冷静的脸不过是给这些心有余悸的人观赏的罢了。 “阿琰……”司空镜担心的唤道。 叶琰对他笑了笑,很快,那抹安心的笑容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依然是冰冷无神。 可就在他对他笑的时候,已经有一剑刺了过来。 叶琰所有的内力都已聚集掌心,额头也已开始冒着细细的冷汗。剑距离眉心越来越近,开始的几丈之远到最后的几寸之远,直到现在一寸距离! 15.烛火熄灭命悬线,来者是友还是敌 剑尖抵触到眉心,殿中那一盏唯一的火光摇晃着熄灭。冰凉的感觉从眉间传遍了全身。忽然,只听‘哐当’一声清脆的响音。殿中烛火又一次点燃。此刻的叶琰身前已多站了一人。此人一袭素青色长袍加身,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翠绿翡翠簪子固定在头顶。手中三尺青锋泛着幽幽光芒。在他的脚跟处,还有一截断裂的剑尖。一点红色血迹从叶琰眉心处流下。 叶詹冰凉的声音在殿中响起,“汝等好大的胆子,连我大湮国的太子都敢动。” 没错,来的人正是叶詹,是他从敌人的剑下救下了叶琰。故人相见,彼此都没有对望一眼。随叶詹而来的还有数十位黑衣人,此刻,殿内殿外都已被黑衣人包围。而那原本已经被割破了咽喉的公玉央儿此刻竟不知所踪。 众人纷纷后退,叶詹转身面对着叶琰,“可伤着哪里了?”轻声的问候,叶琰冷笑一声,“多谢詹王爷救命之恩。” “琰儿……”叶詹颇无奈的唤道。 叶琰的目光转向楼上,司空镜的身侧正站着公孙玉,在他们二人的身后站着的是两个黑衣人,而他们肩上搁着的则是两柄雪亮的剑。 “还请詹王殿下放了我家镜王爷。”叶琰深深地鞠了个躬。 “阿琰,不要!”司空镜喝道。面目扭曲,心如刀割。 这次,叶琰看都没看司空镜一眼,冰凉的眸子直视着叶詹英俊的脸庞。才一年不到的时间,今日的叶詹与往日的叶詹已判若两人。平展的眉间散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放人!”叶詹扬了扬手。那架在公孙玉和司空镜肩上的剑已经挪开。 叶琰面不改色的从叶詹身边走过,绕着楼梯上了二层,伸手欲扶住浑身无力的司空镜,司空镜横了叶琰一眼,狠狠的推开了叶琰,亦没有多说一句,只是对身侧的公孙玉道,“若不杀了这些人,你我就死在此处罢。” 以司空镜的骄傲,他绝对不会让自己欠下这样的人情。 公孙玉微微欠身,“遵命!” 一声吐出,几点星光随着衣袂的晃动而射出。近处的六个黑衣人完全没有留意到这一招,纷纷中招,倒地不起。 公孙玉翻身跳下,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条细长的鞭子,鞭身上镶着的则是带毒的薄刀片。 “这就是镜王爷的报恩方法?”叶詹讽刺道。 司空镜没有说话,脸上浮现一抹好似野兽般的笑容,“敌对的两国,恩从何来?” 这话是对叶詹说的,也是对叶琰说的。 叶琰平静了许久的脸色终于有了一点波动。但也只是一点点。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往司空镜身边走了两步,“王爷说的也对,敌对的两国,恩从何来。既然已经生仇,从此便是敌死我生,或者我死敌生。” “逍遥侯说的有理。”司空镜说话的时候依然没有回头,直视着前方,目光迷茫。 公孙玉手中的鞭子化作光影从殿中飞过。所经之处皆是鲜血飞扬。叶詹手中的青锋横在胸前,一路后退,直到退到了殿外。 “湮国的詹王爷怎么回来?”见人都走了,地上流了一长串的血迹。司空镜问。 叶琰道,“该来的自然要来。” 司空镜依然还在生气。叶琰也没有解释。计划从开始到现在叶琰都没有提及半个字,一路上他都只让司空镜跟着,而司空镜也以为,只要人在他的眼皮底下就绝对不会遇上什么危险。可刚才,叶琰竟然就当着他的面,在两人都功力全失的情况下奋力一搏刺杀公玉央儿。随着叶詹的到来,他的低声下气,更让司空镜觉得恼火。 “以你的聪慧或许你更该回去做你的太子,那样你的江山会来的更快。” “王爷是以为我与叶詹串谋好了的?” “……”司空镜气红了眼睛,紧握着拳头回头死死的盯着叶琰,叶琰淡然回望,无神无怨,“既然你认为自己的能力够强大,从这一刻起,我们就分开走吧。”司空镜也学着他的冷静说道。只可惜这一次他学的并不像。 而刚刚被逼退出殿外的叶詹又走了进来,这一次,他是退着进来的,与叶詹同时进来的还有一柄闪亮着朦胧光芒的剑。随着距离的拉近,所有人都看清了那个执剑人的模样。 “清阑……”公孙玉先开口。 “你怎么来了。”司空镜依然质问。 “保护王爷是我的使命。”习清阑应道,这一次,他没有穿一袭黑衣,也没有用黑纱蒙住脸。俊秀的脸庞无悲无喜,剑身在叶詹身上轻轻一点,叶詹便静止在原地,动弹不得。“穴道四个时辰后自然会解开。” 叶詹张口正欲说话,习清阑的剑身又轻轻地在叶詹身上一敲,叶詹长大的嘴巴里发不出一丝的声音。 “王爷!”习清阑单膝跪地,剑尖插入了地面,低着头,一副等待受罚的样子。 司空镜还没来得及回答,已经又另一个声音想起了。 “这样的场面,我怎么可以不出现呢?”欢松的语气,一股清凉的风吹过,忽然间众人的面前又多了一个公孙玉。 一袭锦衣的公孙玉手摇折扇,面带浅笑,走到那一袭红衣的公孙玉身边,‘唰’的一下合拢折扇,用扇子挑起红衣公孙玉的下巴道,“这张人皮面具做的着实不错,回头也帮我弄一张可好?” 说话间,公孙玉的扇子轻轻一挑,一张人骗面具从红衣公孙玉脸上脱落,到了锦衣公孙玉的手里。 “本王还以为你们在一起久了,连性子也磨成了一样的了。现在看来倒是本王多虑了。”司空镜松了口气道。 公孙玉拿着人皮面具,满面疑惑的看着冷雪,“为何冒充我?” 冷雪收起了长鞭,转身走到大殿上的桌案前,漫不经心的倒了杯茶水,同时也漫不经心的道,“看你平日游手好闲,这次本想借你的脸为王爷办点事,帮你记一功,没想到你会不领情,反倒自己来拆了这个台子。” “你敢说你这是好意?”公孙玉气恼的将人皮面具往地上一丢。“既然是为王爷办事,那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更不是我公孙玉一个人的事,少拿这当借口。” “信不信随你。”冷雪自己饮了口水,又为公孙玉倒了一杯,“看你气喘吁吁的样子,一定也是马不停蹄的赶来的,渴了没?” “一杯水就想让我原谅你盗用我脸的事?”公孙玉虽然口上犟着,手却已经伸出,接过了水杯。气恼的表情掩盖不住由心而发的笑意。 16.细雨无声夜未明,危机未解各异心 “是什么时候了?”帐内一盏孤灯摇晃,帐外细雨绵绵,习清慕两手平放桌案上,面色平静,指尖却在不停的颤抖,一阵凉风吹过。习清慕半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入眼的却也只是摇晃的帘子。 卯时降至,这一夜过得无比的宁静,他一直都在等的消息一直都没有传出来。可看看时间,该来的也应该快来了。 一声清脆的钟声响起,伴随着钟声的还有一声吆喝。“卯时了!”习清慕叹息了一声。此刻,宁静的夜里忽然传来了回应,“是呀,卯时了。” 习清慕闻声,疲倦的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的人忽然一下子精神了起来,拂了拂衣袖,双膝跪地。帐帘打开,一个身穿泥黄色长衫的佩剑男子走了进来,在习清慕面前停下,“臣叩见陛下!”习清慕道。 “起来吧,”皇帝扶起习清慕,“朕这次是偷偷的出来的,就是来看看。还得赶在天亮之前离开呢。” “陛下!”习清慕面露惊讶,但更多的还是疲倦和后悔。 “朕的皇宫大门随时为你打开着,等着你和镜王爷,逍遥侯一起回来。”皇帝托着习清慕的双臂,意味深长的道。 “是臣一时愚昧!”习清慕后悔的道。眼神闪烁,一双眸子不安的转动着。 “若这样的付出能让爱卿将自己看的再清几分,是值得的。”皇帝道,“其实,人活的迷迷糊糊的挺好的,可若是半醉半醒,那可就不好了。像爱卿这样的还是活的清晰点好,只有整个人都清晰了,朕才能放心的将事情交到爱卿的手里。”这一次,皇帝说话的样子特别的正经。 “是。”习清慕又深深鞠了一躬。 “怎么,也不为朕倒一杯茶水?”皇帝坐在软榻上,笑颜看着习清慕。 习清慕倒了杯水,送到皇帝面前。皇帝浅饮了一口,放下了茶杯,斜身卧倒软榻中,“朕浅眠片刻,三刻钟后叫醒朕。” “是。” “王爷!”见公孙玉与冷雪二人争执不休。习清阑无奈的移开了目光,对司空镜道,“囚禁叶詹也只是暂时的,若想出去,只怕是……”习清阑说话向来都是一口气说完,很少有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时候,这一次的话到嘴边又噎了回去,再加上他为难的脸色,不用想也知道他要说的定不是什么好事,“……若想出去……如果不借助叶詹的力量怕是不可能。” “本王能进来,就一定也能出的去。”司空镜心里也很清楚现在的情况,可他不能服软,从小到大他从未认输过,更未输过,更何况这一次还有叶琰在。 “殿外毒气萦绕,离开了这座大殿,我们坚持不到半个时辰就得全部倒下。”习清阑解释道。 “都说毒气萦绕,你们又是怎么进来的。”司空镜问。来的路上他的功力渐失,这是他亲身经历的。可当他看到公孙玉和冷雪忽然到来,而且还丝毫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他知道,一定还有别的法子,只是这别的法子是什么呢? 听司空镜忽然一问。争吵的冷雪和公孙玉都同时停止了争吵,习清阑更是闭口不言。 整个大殿陷入死静的状态。 越是安静,行动的声音就越是响亮。大殿外来回巡逻的脚步声,还有那十八位不知名的神秘人物移动身形的声音,这些都没有逃过他们的耳朵。每个人都一副正经的样子,同时,每个人的目光都从殿中的每一个角落走了一遍,确定无人,可也没有任何的事物。此刻的他们,是把自己关进了一个牢笼。现在的他们,只有两种选择,一出去大战一场,结局当然是送死;二是在里面等死,指望着能不能用叶詹与外面的人谈谈条件,当然这种可能是行不通的,虽他们能够囚禁住叶詹,可他们却绝对杀不死他,哪怕此刻的叶詹已被点了穴道,不能动也不能言语。可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他们都不敢忽视叶詹的功力,如果真的有剑要刺入叶詹的心脏,没有人能够保证叶詹不能冲开穴道。 叶琰道,“他们再进来之前就服下了药丸,可那药只能抵挡三个时辰,三个时辰过后药性消失,当他们再次接触道毒烟的时候也会和我们进来时一样。” 倾听叶琰的解释,没有任何人插嘴。叶琰停了片刻,继续道,“而黑莲谷中的毒气对药物的伤害也很大,在外无论是什么神药,只要被这里的毒气侵犯都会变得无效,所以根本就没有办法从外面带进来任何药物。” 司空镜的目光变得疑虑起来,余光从叶詹身上掠过。叶琰继续道,“他服食的是黑莲谷所给的解药,对毒气的抵抗力自然很强。而我的身体,对这里的毒气也有一定的抵抗力,因为在三年前我也来过一次,当时服下过一粒药丸。现如今也没什么用了。” “照你说来,我们还有选择。”司空镜的眉梢处浮现了一抹笑意。“如果我们能拿到黑莲谷中解这毒气的解药自然就能够打出去了。” “谈何容易,如今公玉央儿已死,尸体不知所踪。再加上那十八位神秘高手,离开这个大殿都是一番难事。”叶琰叹息道。 从司空镜刚才的神情看来,叶琰知道,司空镜的气已经消了。 “不过我想,解药应该就在这栋楼中。”叶琰举目环视了整栋楼的结构。绕着平滑的地面走了一圈,最后在司空镜身边停下,“如果王爷不想杀了詹王殿下就请放他回去,此刻留他只会让我觉得碍眼。” “怎说没用,至少可以用来当人质。”公孙玉接过话道。 “我倒觉得他很可能会拿你当人质。”回答公孙玉的是冷雪。冷雪冰冷的双眸里闪过一丝寒光,此刻的他也发现了,叶詹根本就没有被点住穴。 叶詹似得意的笑了笑,“果然,只有我的亲弟弟才配做我的对手。” 叶琰看也没看他一眼,“当初你为能够继承王位谋杀亲弟,来日你我的一场战斗必然也是在九五之位面前,此刻我还不想结束这场恩怨。” “难道你就不怕到时候你再死一次?”叶詹颇为无奈的道,美丽的眼里没有任何的威胁,有的只是对弟弟的怜爱。 17.一波未平一波起,牢笼不开行动难 “如果你现在要动手,我或许会再死一次。但过了这次,你将不再有杀我的机会。”叶琰也丝毫没有回避叶詹的目光。 “好呀,为了证明以后我还有机会将你拿下,这一次我就放你一次,给你七天的时间,如果七天内你能从殿中找到药,我们就真正的面对面的大干一场,如果你找不到,到时候不用我动手你也多活不了几日。”叶詹道。 叶琰道,“多些皇兄大恩!” 叶詹退离了大殿,这座大殿是按照五行八卦图的结构修建的,一共有九十九层,是当今世上最高最宏伟的建筑。此楼能够修建成功主要还得归功于黑莲谷的地形。四面环山,楼依山而离。 司空镜道,“我们会找到解药的。” 叶琰也自信的点了点头,剩余三人虽然都未中毒,可他们也不能离开大殿,殿外的毒气绕绕不散。 司空镜透过窗看向外面来回巡逻的黑衣人,道,“那些黑衣人是什么人?” “是黑莲谷中的死士,原本只听命于黑莲谷的主人,如今能为叶詹之命是从,我也想不通。”叶琰道。思量了会儿,叶琰又道,“或许,公玉央儿并没有死。” 这话不是随便说说,虽然叶琰很清楚他的匕首刺入了公玉央儿的心脏,也割破了她的咽喉,可他不相信公玉央儿会就这样死了,一个那么神秘而又诡异的人物,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司空镜自然也不信,可他却亲眼看见了叶琰用自己的命去博公玉央儿的命,最后看着公玉央儿倒下,血液如泉般涌出,他不能不相信公玉央儿已经死了的这个事实。 “如果她没死,那么死的人会是谁?”司空镜问。 叶琰没有办法给出回答。他也不能确定,因为他也没有见过真正的公玉央儿,当年公玉央儿已使者的身份去到湮国,那时,她面带桃花刺绣面纱,眉间一朵淡红色桃花轻盈而立,清冷的目光,如画的两道黛眉让他记住了那个女人,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可从此他却从未忘过那个女人。那是一个很独特的女人,美的圣洁又妖冶,她身上的那股气质是别人学不来的,所以当他见到那个女人身上也散发着那股气质的时候他就确定了她就是真正的公玉央儿,所以他动手了。 当公玉央儿死在他的手下的时候,他相信她已经死了,可当公玉央儿死后不到十二时辰,他又否认了自己亲手所做的事。他觉得公玉央儿一定还活着。至于活在什么地方,以什么样的方式活着,他不知道。 她,就像黑莲谷一样的存在,常年浓雾萦绕,你可以接近她,可以靠近她,也可以进入到她的身体,更可以细细的去品尝她,可你却永远也无法真正的看清她,更无法真正的了解她。直到最后你甚至会怀疑那样的一个人是否真的就存在过。 “央儿……”沉思的记忆带出了他往日的回忆。当时的央儿只是一个选秀进宫的宫女,就因为她独特的气质,让湮国最优秀的年轻男子爱上了她,对她掏心掏肺。最后她也狠狠的弑杀了那颗带有温度的心。 往日种种,都化为一声轻声的呼唤脱了口。司空镜伸手抱住叶琰略微颤抖的身子,“都已经过去了,就算她没死,也没什么可怕的。” 藏在司空镜心里的话却成了一句疙瘩,而生为男人的他却努力地逼着自己不要去在意,过去都会消失的,都会远去的,只有眼前才是值得珍惜的。他相信,叶琰早晚有一天会真正的放下那些伤心的回忆,和那些伤害过他的人。 “我们去找药吧。”司空镜说。 叶琰深邃的眸子里说不清的情绪,犹豫的站在原地不动。司空镜问,“可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叶琰点了点头。这时,习清阑和冷雪以及公孙玉都出现在二人面前。公孙玉先开口道,“刚才我们都去看过了,除了上楼的楼梯以外,这九十九城楼上的全部房屋都已上了锁,根本就打不开。” “那就把门卸了。”司空镜冷冷的吐出一句。 冷雪道,“这个方法我们试过了,而且试了一次就再也不敢试了。” 司空镜也留意到了三人手上的伤。还有微微变黑的脸。“怎么回事?”司空镜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每一扇门窗,甚至这里的每一块地板上都涂有毒药。”习清阑道。冰冷的眸子里更多的还是绝望。身在一个巨毒牢笼里,他们还想生存下去,可是这个黑暗的牢笼里唯一的一缕光线都是带有取人性命的巨毒的光线,这叫他们如何不绝望。 “既然如此,黑莲谷的人是怎么在这里生存下去的,刚才我们进来那么久怎么都没事?”司空镜也想不明白。 “大厅里没有毒药,一二层也没有,其它的地方简直连看都不能看。”公孙玉道。“虽然我很不想死在这里,可现在我也没有办法了。”说罢,公孙玉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好在这里是安全的。” 叶琰走过去探了探三人的脉搏,道“好在毒入体不重,你们先运功将毒逼出来。我去看看。” 三人点头,运功逼毒这是必须的,毕竟他们都还要活下去,就算活不了多久也要一试,为自己多争取一点时间。 司空镜道,“我陪你一起去。” 叶琰道,“他们运功逼毒,没有办法留意到忽然偷袭的人,还得请王爷委身留下来保护这三人安全。” 司空镜一把狠狠的拽住了叶琰,“你又要一人逞能!” “不是逞能,是我把王爷带入谷中的,我必须保证王爷能够平安出去。”叶琰道。 “现在我功力全失,就算留下,有人偷袭我也保护不了谁,要留下也是你留下。”司空镜道。 “这里只有我服用过黑莲谷的药,也只有我的身体能勉强抵抗谷中毒药,王爷还是别和我抢这立功的事了。何况此次攻大黑莲谷我才是主帅,就算是王爷也要听从调遣。”叶琰说话的语气很低。 “本王从来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束缚。”司空镜道,“他们本来就是本王的杀手,死了也没关系。” 他又生气了,从进入黑莲谷起,他就一直都在生气。生气叶琰的我行我素,生气自己的无知无能。 18.暗夜无光剑影藏,危机不解又遭难 或许是自己太小看叶琰了,所以才会发生今日这样的事吧,司空镜这样想着。如果一开始他不这么放任叶琰,那么这个时候是不是什么都不会发生,如果一开始他就按照自己的计划来行事,此刻大家是不是都平安无事。 当然,这个假设性的答案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弄不清叶琰心中的想法,更弄不清自己心中的想法。 “一起吧。”最终,叶琰妥协了。两人两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互相对望了一眼,脚步声在空挡的大殿里有序的响起,竟然形成一种美妙的音乐。 到了第二层楼梯口,叶琰道,“我们都先坐下来休息会儿,等恢复了体力在往上走。” 司空镜没有拒绝,看叶琰坚定地目光,他很清楚,叶琰心里又有一套计划即将实行。 调理了约莫两刻钟时间,两人同时睁开了眼睛。望着楼上每一块带毒的木板,谁都没有说话。叶琰脱下外衣,撕成几块,将所有赤裸在外的肌肤都用碎衣块蒙上,就连眼睛也用了最薄的一层布蒙了一圈,映着朦胧的光线。叶琰从一旁取下一盏油灯。然后两人同时踏出第一步。 走到第三层的时候,司空镜深深地吸了口气,道“这方法能行吗,我觉得我们还没被毒死就已经被憋死了。” “镜王爷也是憋的死的?”叶琰反嘲一句。 司空镜道,“靠呼吸维持生命的动物都会被憋死。” 叶琰没有再继续和他贫嘴,绕着第三层的走廊走了一圈,并没有去碰任何东西,然后直径上了第四次。同样只是看了一圈,又上了第五层。 叶琰松了口气道,“还好,憋不死你,从表面痕迹看来他们只到第五层。” 司空镜也赞同的点头。 两人都往上走了一层。第六层和第七层的楼梯上已经扑满了灰尘,厚厚的灰尘上留有浅浅的脚印。 “看来我们刚才都看错了。”司空镜提着灯看着地上的脚印道。 叶琰摇头道,“他们根本就没有来过第六层,这是从上面下来的脚印。” 司空镜略显失望的道,“还以为你会被我骗呢。” “二位可真是好雅兴,都这样了还有心情斗嘴找乐子。”一个幽冷的声音传来,声音涣散,似从四面传来,让人猜不到声音传来的准确方向。 “原来这地方还有鬼居住。”叶琰对司空镜道。 司空镜道,“是呀,看来这趟没白来。” “哼!利嘴也救不了你们的命。”一声轻喝,已经有一支羽箭从两人背后射了过来。原来只是一支羽箭,可当羽箭距离二人只有半丈远的时候竟然一分二,同时射向二人后颈。司空镜回转过身,一截腰带从面前横扫而过,羽箭断裂成两截,掉在二人面前。 黑暗中的人佩服的叹道,“镜王爷好生深厚的内力,进入黑莲谷,路经毒烟雾区,此刻竟然还可以将一根柔软无骨的布带使的与剑一般。在下佩服!” “被一个只会躲在暗中放冷箭的人佩服,是一件另本王觉得可耻的事。”司空镜正经的道,“这是晨国的箭吧?”司空镜看着地上的断箭问道。 黑暗中的人终于走了出来。此人比无星无月的深夜还要黑,昏暗的灯影下,他的身影晃动,只让人觉得那是一团影子在动,根本就联想不到他会是一个人。 “想不到镜王爷竟然认得。”黑衣人也有些意外。 “以前本王有一个朋友,他叫萧子卿,不知你可认得?”司空镜问,然,他并没有打算要等那黑衣人回答,“当时宣、魏两国交战,他不幸身受箭伤,是本王替他拔箭治疗的。” 黑衣人道,“听说过,但却不认得。” “当时晨国还叫宣国,统治者名唤宣景皓。后来宣景皓因为思念故人越晨特意用故人的名字命名。改宣国为晨国。”司空镜又道,他本以为这个黑衣人会是当年宣景皓身边的那一位已消失黑衣人越晨。可当那黑衣人听到宣景皓和萧子卿这两个名字的时候都没有一点点的反应,司空镜知道,这个人不是他。 “这片大陆上的国土已经分分合合很多回了。魏国也已经不在了,宣国也消失了。那些人也都消失了。”黑衣人似惋惜的道,“过了今日,梨姜的镜王爷也将消失了。” “本王会活的很久很久的。”司空镜道。又问向叶琰,“阿琰,你说本王能活多久。” 叶琰想了想,道,“寿与天齐。” “真是本王的阿琰。”司空镜笑了。黑衣人怒了。一柄雪亮的剑从他的黑衣下拔了出来。 剑光一闪,油灯灭。一剑从二人中央划过。二人听着剑风分开,散到两方。黑衣人乘此机会一剑往左侧横扫过去。司空镜腾空跃起,避开一剑,叶琰身形闪动,带过一丝风声。司空镜循着风声找到叶琰,两人的手再次紧紧的握在一起。 十指相扣,不离不弃。黑衣人走路的步伐很轻,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司空镜与叶琰同时往后移了几十步,推算着距离,找到了楼梯所在的地方。 司空镜褪下外衣,用内力将衣服推了出去,带动起重重的风向,黑衣人循着风声一剑刺去,司空镜与叶琰已施展轻功上了另一层。 到了第七层,两人都并未因此而松气。刚进入第七层,二人反而更加警惕。第七层和第六层不同,第七层光线明朗,恍若白日。而且也打扫的非常的干净,入眼的不是房间,而是书库,一个很大很大的书库,架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书。从古至今的书都放在上面。每一本都擦拭的很干净。 “小心。”司空镜道。叶琰道,“你也是。” 二人依然十指相扣,此刻,他们每走一步都坐好了那就是最后一步的打算。一股淡雅清香从书架后飘了出来。随着而来的是一个白衣公子,此人面庞洁白若死灰,看模样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可却是满头的白发。白发用一根白玉簪子高高的固定在头顶,在他洁白的两道眉毛中间写着两行小字。若不仔细去看只会以为那两行小字是两行血迹。恐怖之极。 “恭候太子殿下大驾。”那人并没有看司空镜,对叶琰深深地行了个礼。 叶琰道,“三年前我见过你,那个时候你跟在公玉央儿的身边。” 那白衣公子道,“是的,那个时候主人就告诉了我,有一天她会死在你的手里,叫我早作准备。” 19.晨露已逝今早远,生死难卜人不归 一夜细雨过后,翌日的天依然是一个晴天,太阳缓缓地从东方升起。习清慕站在树丛中央,身边枝叶上昨夜留下来的水珠都已在阳光下消失,‘后悔’这个词的深意已经由他此刻的表情完全的诠释出来了。 “清阑,是我对不起你。”习清慕仰天叹道。深深的叹息,初春的寒风从林子里吹过,冷的他浑身打颤。习清慕并不是一个害怕寒冷的人,可想着那些进入黑莲谷生死未卜的人,他实在是难以控制住自己生寒打着颤的心。 对于习清阑,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他错误的把人留下,一次又一次错误的把人推入绝境。好在习清阑是一个命大的人,每一次都活了下来。只是这一次,他不敢保证这一次习清阑也能和往常一样的好运。 “大人,黑莲谷中的来信。”一个士兵两手捧着一封信函呈到习清慕面前。 习清慕死灰般的脸上浮现了生色,动了动唇,沧桑的眸子里泛着希望的光彩,他疾步走到那送信人面前,着急的打开了信函。信中内容每一字每一句都充满了挑衅之意。 信中内容:若想救你的王爷就请梨姜之王率领六军踏平我黑莲谷。若不想救你家王爷就请速速退兵,静待我黑莲谷主人公玉大人亲自出征踏碎梨姜山河。 “哼!”习清慕冷哼一声,“这激将法用的实在是巧妙。”看着字行中的字样,那是用鲜血写下的文字,清秀的小楷字样,每一笔每一画都如同利剑利刀一般,“这是公玉央儿的亲笔。”习清慕将信揉成了一团,丢入身旁的一个小泥潭中。 “可他们真的遇上危险了。”这是一句废话,配合着他的叹息声,这句废话更显得多余。 “大人,吾等这就前去营救镜王爷!”那士兵道。 习清慕扬手作罢。沉思了片刻,道“吩咐下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轻举妄动。” “可……”那士兵犹豫不动。 习清慕道,“黑莲谷的人不敢出谷,而我们也不敢进去。在我们还没有败之前她们绝不敢拿镜王如何,此刻我们能够拿来拼的只有耐力。” “如果王爷真的遭遇……”士兵吞吐着,不敢将话说出口。 “我相信他,会回来的。”习清慕意味深长的道。略显苍老的眼睛闭了起来。清冷的风吹着宽松的衣,随意披散的发。俊朗的容颜在坎坷的折磨下变得更加使人着迷。 晨曦越来越远,今朝也越来越远。眼看就到午时了,习清慕还站在原地,没有动,脸上也没有任何的表情,这半天的时间里,他身上任何一处肌肉都处于紧绷状态,犹如死人一般。静静的等待。 除了等,除了相信他,他再也没有别的希望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进入黑莲谷只有死路一条,那是一个地狱,只要是活人,就绝对不能轻易进入的地方。 午时已过,却没有人敢来叫他吃午饭。除了躲在暗中偷偷打望他以外,没有任何人敢接近他。 又过了两柱香时间,他的身上被汗水打湿的衣已被太阳晒干。轻细有律的脚步声传入了他的耳朵。他闭着眼的眼睛终于睁了开,微微握起的拳头也松了开。 “大人,湮国那边传来了消息。” “说。”他微微起唇,只说了一个字。 “居暗中探子来报,叶詹在三个月前就已经离开了湮国……”说着那人忽然停了下来。 “继续。”他又说了两个字。 那人踌躇着,久久不敢将话说出口,“如今叶詹正在黑莲谷中。只怕……” “那又如何。”习清慕道。 “容属下问一句。那逍遥侯是否真的是湮国的太子叶琰。” “这不重要。” “不!这很重要!”那人肯定的道,“叶詹为人诡计多端,心狠手辣,设计谋害亲弟,如今若是让他知道叶琰就在梨姜,并且与镜王爷要好,只怕两人都……难逃一死!” “我知道了。”习清慕轻描淡写的说道,那份沉重已被他深深地压到了心底,除了他自己,别人永远也不可能看到。“飞鸽传书给泠儿,让她在天黑之前赶来。”习清慕沉思了片刻道。 “是!”那人接到命令就退了下去。 一份飞鸽传书,会带来一个什么样的人?那个人到底有什么能耐? 这些,或许只有习清慕自己清楚。 明朗的大殿里忽然卷起一阵风,风不是很大,却吹散了整齐的摆放在书架上的书。随着书翻滚而来的还有无数银针。 “小心!”司空镜喝道,并快速的挡在了叶琰身前。慌乱间,银色尖针忽然全数断裂在半空,白衣公子两手成爪,向司空镜抓去。 司空镜往后一番,避开一爪,随即第二爪已从腰间抓来。司空镜被牢牢地抓住,白衣公子使劲一提司空镜的腰,两人的身体紧紧的贴在一起,近距离的相看,司空镜这才发现这白衣公子眉间的两行字迹‘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来。’ 司空镜笑了笑,白衣公子也笑了笑,裂开了闭着的唇,露出了一颗金制假门牙。司空镜腾出一只手,狠狠的的扬起,一掌从白衣公子颈子上方斜斜劈下。 白衣公子勒着他腰的手忽的一松,雄厚的内力将司空镜推出了两丈远,狠狠的摔在书架上,书架被砸的粉碎,司空镜重伤倒地。刚才上来的时候功力只恢复了一小半,就在前不久与那黑衣人交手已用去了小半中的大半,此刻还能活下来也算得上是一个奇迹,所以司空镜并不因此而感到痛苦,反而骄傲的笑了笑。 白衣公子扬手,一把弯刀已被他握在手中,似下玄月般美丽的弯刀,泛着似月光般美丽朦胧的光芒。 “百里!”司空镜忽然道。 听到这两个字,那白衣公子愣了愣,司空镜接着叫出了他的全名,“百里香印。” “你认得我?”白衣公子不相信的看着他。握着刀的手颤了颤。 “百里香印,貌赛西施,是难得的一大美人儿,更难得的是还是一个男儿身。”司空镜边说已边站了起来,“去年春天你到梨姜走了一趟,本王无意间瞧得了你的容颜,从此念念不忘,一直都在寻找此人,奈何佳音全无,本王只好失落放弃。” “如果镜王爷想让我饶你一命,也没必要编造这般的谎言。”百里香印道。 “今日本王还认得你,自然是因为你的那颗假牙。那是百里香印全身上下唯一的缺陷。”司空镜道,“他完美无瑕,可他自己却不喜欢,所以敲了一颗牙齿,镶了一颗与自己完全不相符的金牙。却不知那颗金牙正成了他的独特之处。使人见之不忘。” “既然王爷如此怀恋,那么就我就满足王爷一个小小的愿望,让您在死之前见一次我的真面目。”白里香印邪魅一笑,眼波微荡,让人瞧得如痴如醉,他抬手用宽带的袖子挡住了脸,轻轻地抹去了脸上妆容。 得意亦容易忘行,司空镜用尽自己最后的力量,拔下束着头发的玉簪,玉簪瞬间化为暗器,倏地一下射出。还在另一边的叶琰也乘机拔出了藏在袖中的断剑,二人前后夹击,杀其不备。奈何最后还是已失败告终。只见百里香印的白色身影一分为二,化为一抹白影分散到各方,随之而来的是诡异的笑声。 玉簪与剑交错而过…… 明亮凌乱的房间,诡异若幽魂惨叫般的笑声惹得人汗毛冷竖。 20.化逸为险心悲凉,诡笑惹得汗毛竖 眼看剑与玉簪就要相碰在一起,谁也无能为力,只有那阵诡异的笑声越来越诡异,也越来越得意。 玉簪被剑气震碎,剑划破冰封的空气直直的飞向前方,司空镜就站在剑所飞去的方向。无力的站立的身体倏地一下倒在地上,似星辰般明亮的眼微微的合了起来。剑稳稳的钉在他身后的石柱上,使劲的摇晃了两下。 “司空镜!”叶琰似疯了般的跑了过去。 “你担心我?”司空镜笑着问,叶琰将他扶在怀里,他疲惫的倒在他的臂弯。看着胸口只被剑划破的锦衣,叶琰忽的一下松开了抱着他的手,司空镜又一次摔在地上,“你竟然骗我!” “我何时骗了你?”司空镜问,说话的语气也软弱无力,一双疲惫的眼却越发的明亮。“刚才那一招用尽了全力,我自然无力站稳。” 语气松散,疲倦的面容上浮现的是安逸的笑。 逸化险,又化逸。叶琰也松了口气,愤怒的神情消失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同样轻松而又欢愉的笑颜。同时,他也在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并没有害死他! “以后不准开这样的玩笑。”叶琰对司空镜伸出了手。司空镜也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叶琰手上用劲,将司空镜拉了起来。司空镜顺势往他身上倒了倒,“阿琰说的,本王自然会牢记在心。” “呵呵!看来今日我若不成全了这对侠侣就是我的不是了。”那诡异的笑声停住了。同时已有一位白衣公子出现在两人面前。虽然同样的是一袭白衣,苍白的面孔,可这次,他两眉中间的那两行红色印记已经不在了。卸了诡异妆容的百里香印果然是一个大美人,洁白透红的肌肤里蕴着浅浅的笑意,半眯着的眼睛似弯弯的下弦月,又带着点迷人的醉意。实在是勾魂的紧。 “我也这么觉得。”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随着清冷的声音传来,闭着的门缓缓的打开,一个黑衣人走了进来。在这个明亮而杂乱的书库中,他的漆黑和整洁和这场景显得十分的格格不入。犀利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司空镜二人。“若非詹王殿下有交代过,决不能伤害太子殿下,我还真想成全他们。”黑衣人缓缓说道。 又是叶詹!叶琰的手紧紧地握着,眉头越锁越紧,他不明白叶詹到底为何要这么做,当时将自己逼上绝路,他没有皱一下眉头,如今身陷困境,他又全力保护,事事顺依。 难道是叶詹真的后悔了当日所做,可从他的眼里,却看不到一点的悔意。 “那这可就不好办了,看这模样,若想只杀司空镜怕是不可能了。”百里香印为难的道。 “那也未必!”一句出口,同时一根银色长鞭飞出黑袖,直直的劈向司空镜和叶琰紧握着的手。叶琰踏步上前,又是一柄弯刀出袖,横挡胸前,刀身闪亮若雪,亦削铁如泥。长鞭在弯刀下断裂。叶琰轻轻一转手中弯刀,旋转两圈,一截断鞭子随着刀身旋转,然后又被狠狠的扔了回去,掐不巧的扔向百里香印的面门。 百里香印一惊,疾步避开。 司空镜好奇的打望着叶琰,拉开叶琰的袖口,问道,“里面到底藏了多少刀剑?” 叶琰正经的应道,“不多,这是最后一件。” “你何时准备的,我怎不知道。”司空镜不依不饶的问。 叶琰道,“在我接了圣旨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司空镜微微生气的道,“好你个叶琰,藏得够紧的,跟本王共枕这么多日夜,本王都没有发觉。” “是王爷太相信阿琰了。”无心的话出口,似情人般的呢喃。什么气,什么愤,还有那些就摆在眼前的危险,在甜蜜的梦境里都化为了虚无,有的只是那份温暖的情意。 “哼!”百里香印冷哼一声,气急的发出两三点暗器。如星的暗器在半空中就被黑衣人拦截下了。黑衣人冷冷的道,“詹王殿下刚派人前来叮嘱过了,不可伤害太子殿下!” “公玉大人也说过了,非请而入者,死!”百里香印怒道,坚定的神色丝毫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除非你杀了我!”黑衣人说的一样的肯定。 “别以为我不敢,我希望你记住,这里是黑莲谷,不是你大湮帝国!”百里香印似提醒的道,但更多的还是愤怒。 “现在发号施令的人是詹王殿下,而不是你的公玉大人,这点百里公子应该也要清楚!” 两人都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司空镜的神态却变了。惶惶不安的叶琰,还有那深不可测的叶詹。这里的一切都是一个谜题。 这到底是一出什么样的戏码。只看到配角在这里演绎,主角却迟迟不上场,他实在是猜不到叶詹的真实想法。 此刻的叶琰已变得更加的迷茫。所有的思绪都放在了叶詹的身上。眼前的危险好像已经不存在了。 百里香印已经和那黑衣人动起手来。两人都可以说是当今天下一等一的高手。可此刻的两个高手相对却和平凡的市井小民一样,都用自己手里和身边可作武器的物体随意乱打。‘砰砰’的声音震耳的使人心里发慌。而司空镜却可以平静的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什么也没听到一样的去看这场小丑上演的戏。 烦人的事惹得叶琰心乱如麻,看那两人打的沉醉的不得了,便给了司空镜一个眼神,示意其可以开始寻药了。 两人便开始在这凌乱的书库中搜索,希望可以从中搜索出解药的影子。可这真的只是一个简单的书库。除了书本以外,什么都没有。 “你若在这般胡搅蛮闹,我就替公玉大人杀了你。”百里香印收住了手,指着黑衣人道。 黑衣人道,“只有詹王殿下能杀了我!” “你……”百里香印好像真的气急了。这一刻,他不在随意乱打,气愤的表情也恢复了平静,所有的狂澜都被着暂时的平静遮盖住了。食指与中指间闪着刺眼的光芒,那是一块薄如宣纸般的刀片,更是一块能取人性命的刀片。 黑衣人根本就没有被那块刀片吓住,反而很期待他出手。 21.遍体凌伤深入戏,不知此乃他人戏 刀片脱手而出,黑衣人笑面相迎,却只见一抹灰影晃过,刀片被灰影卷走,不知去向。殿中所有人同时大惊,那灰衣人横了百里香印一眼,镇静的从黑衣人身边走过,走到司空镜面前,双膝跪下,深深俯首,“臣教子无方,请王爷恕罪。” 灰衣人缓缓地抬起头来,苍老的面容被漆黑杂乱的胡须遮盖住了一大半,乱蓬蓬的头发随意散下,又遮住了一大半脸,就此看去,除了一小部分黝黑的肌肤以外实在是看不见其它的。 司空镜想了会儿,面露惊讶之喜,“您是百里先生?” 灰衣人道,“想不到王爷还记得老臣。” “只是?”司空镜面露疑色,“百里先生在二十年前就已经……?” “死了!”百里洋道。百里洋从怀中取出一个盒子,盒子里正躺着七颗深红色药丸,“此药乃黑莲谷公玉大人所赐,原本有九颗,老臣已服用了两颗,现下只身七颗了。”二十年前,梨姜的三朝老臣百里洋忽然病发身亡,这个消息震惊了整个梨姜,今日,这位忽然暴病而死的老人又忽然出现,并且还有一个儿子,他的儿子正是有着天下第一美男之称的百里香印。如今他们父子都已是别人的臣。 “七颗够了。”叶琰平静的接过,司空镜微微惊讶的看着叶琰,叶琰先拿出一颗闻了闻其气味,“确实是解药。” “百里大人!”那黑衣人阻拦道,“詹……” 百里洋微微回头,那黑衣人便将没有说完的话噎了回去。百里洋道,“这也是詹王爷的意思。” 闻言,司空镜一把夺过了叶琰手中的弯刀,刀架在百里洋的脖子上,“凭你一句,我就是杀你三次也不足以。” “有一天王爷自然会明白老臣这么做的原因。”百里洋丝毫不怕,对司空镜依然恭恭敬敬,可他对叶詹却也是惟命是从。 “只有到了最高层,你们才能见到公玉大人。”百里洋道。 “她已经死了。”司空镜道,“刚才我们都看见了她,而且本王亲眼看着她死在了逍遥侯的手里。” 百里洋看着叶琰,叶琰虽然心里清楚,可口上却道,“我确定那个人就是公玉央儿。” 百里洋拂开了挡住眼睛的乱发,“可你也不相信她会就这么死了,不是吗?黑莲谷能够幸存至今,靠得不是运气。” 叶琰明白,可九十九层,那是多高的地方。 “过了这次机会,来日将再也没有瓦解黑莲谷势力的机会出现。”百里洋道。 百里香印默默不言,似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站在那里。黑衣人略微得意冲他笑了一下。 百里洋走过去,牵起自己儿子的手,“我们的任务到今天结束了。” 百里香印看着那黑衣人,那黑衣人解开蒙住脸的面纱,一张比百里香印还要完美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有从皮肤下透露出来的浅浅笑意。明亮的光芒照耀着他们沧桑的身体。一股奇异的香飘来,带来了浓浓的烟雾。遮盖住了眼前的所有画面,一会儿过后,烟雾散去,无数彩蝶在凌乱且明亮的书库中飞舞。空寂的没有一丝声音的书库里杂乱的更像一个大杂库。 诡异的画面使人心底生寒。 最高层!两人都望着那没有尽头的向上的楼梯。百里洋说的没错,这一次,是瓦解黑莲谷最好的机会,过了这一次,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在外,前有湮国的军队,后有梨姜的千军万马。在内,殿内是湮国的太子叶琰,他是天之骄子,是皇帝最爱的儿子,若皇帝知道他活着,就算是拼尽一切也会救他。除了他,还有梨姜的镜王爷,亦是梨姜君王的掌上之珠,更是梨姜百姓的信仰。他受万人敬仰。殿外,是湮国最有权势的詹王爷。 这样的形势,这样的人物,他们注定会赢。可也注定会遍体凌伤。 这是一场冒险的游戏,可这也是人生。 “阿琰!” “嗯” “如果……如果你的父王来了……” “没有那样的如果!”叶琰肯定的回绝道。 “可在外的人是你的亲哥哥,纵然他曾有千万不对,可他今日的行为也足够让人心软。” “镜王爷心软了?” “我是说你。”在司空镜的心里,叶琰就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 “我更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叶琰道。 司空镜也不再说什么,是自己小气了,怎么连这些都还计较。可他真的不想放开这双手。 九十九层。黑莲谷中最高的地方。站在最高的地方俯视着下面,所看见的是茫茫白雾,夜空下,繁星点点,皎月悬挂。 “大人!泠儿不在了。” 幽静的林子里,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习清慕似一尊雕像般站立着。动也不动。刚才说话的女子道,“我愿前去,请大人批准!” “你不能去!”沉静了许久的习清慕道。 “为何?”女子问。“我哥哥可以为了陛下而死,为何我就不能为王爷做些什么?” “你是慕容大人唯一的妹妹。”习清慕道,“慕容大人的意外,我没能及时阻止,而你还活着,我必须保证你的平安。” “可莺莺不需要,莺莺所想的和大人一样,只要王爷平安归来。”女子道。她的倔强和她的哥哥一样。为了自己所爱,愿意做一个默默无闻的人,只要可以在黑暗的夜里多看一眼那个人就已经足够了。 “如果真想做什么,就调查一下泠儿的去向。”习清慕道。 慕容莺莺道,“其实……泠儿的去向大人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习清慕没有说。慕容莺莺道,“在这场聪明人上演的戏中,每一个人都能猜到彼此的想法,每一个人都在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可每一次也都有一个与他一样的聪明人去阻止。所以这场戏才会上演的比任何一场戏都要纠结,都要长久。” “很快就要结束了!”习清慕叹道。 “结束!那是因为这场戏中的人都要死了!”慕容莺莺再一次跪下,“请大人批准,让莺莺潜入黑莲谷中,救镜王爷回来。” 习清慕始终都没有点头。“把泠儿留下的东西拿给我看一看。”他相信,泠儿走了,一定会留下点什么。 慕容莺莺犹豫着拿出一幅画像,画中是一个女子的身影,女子一袭彩衣,面容倾城,一双媚眼甚是好看,身周彩蝶萦绕,女子浅笑嫣然,画像的左上角写着三个字,公玉泠。 “来人!”习清慕收起了画像。 “大人有何吩咐!” “传信给湮王,告诉他他的宝贝儿子还活着,已成了梨姜的逍遥侯!”习清慕道。 “是!” 信,很快就传了下去。慕容莺莺有些不明白的站在原地,含泪的眼,请求的看着习清慕。 习清慕道,“你不比你哥哥差,你哥哥曾经可以统领千军,如今的你也一定可以!” “大人!”慕容莺莺并不明白习清慕的意思。 习清慕举着那幅画道,“她才是这场戏中的主宰!” “她?”慕容莺莺并不明白。 习清慕道,“如果明日天黑之时,我还没回来,就请你领军踏平黑莲谷,为镜王爷报仇!”习清慕说罢已经跪了下去。“请慕容姑娘答应习某!” “大人!使不得!”慕容莺莺也跪了下去,扶着习清慕。 习清慕道,“还请慕容姑娘答应!” 他从未叫过她慕容姑娘,他更不是一个会轻易下跪的人。他生来就是一个骄傲。对皇帝行礼是处于自己本心,当年他初入皇宫,深的先帝喜爱,先帝特准他不用对任何人下跪。这一次,是对着自己的心,更是对这个女子。 “大人,不能让莺莺去吗?”慕容莺莺道。 习清慕摇头。慕容莺莺终于答应了。 习清慕离开了。如果司空镜死了,那么叶琰肯定也死了。到时两国军队必然会积聚黑莲谷,虽然这是一件很不值得的战争,可他愿意这么去做。为了值得的人做不值得的事,这就是他的弱点。也是很多的人都有的弱点。 22.醉看前尘未来事,细听戏中人心语 “累了吗?阿琰”司空镜疲倦的问,明亮的眼眸已经黯然无色。叶琰微微的点头,“累,现在我只想好好的睡一觉,睡的越久越好。” “可我们不能睡,谁都不能睡。”司空镜紧紧的握住他的手,两人平躺在地上,谁也没有闭上眼睛。 “放心吧,死不了。”叶琰道。 司空镜依然不让他闭上眼睛,“不行。” 已经多少个白天黑夜了,他们并不清楚,在这里浓雾遮盖。经历那么多苦难后,重见的不是阳光,而是朦胧、带着些凄凉之感的月光。他们都累了,累的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往日的点点滴滴一一浮现脑海,清澈的泪水从叶琰的眼角流下。司空镜深深地叹息了口气,温柔的为他擦去那行泪,这个人到底经历了些什么,还是娇身冠养的惯了吃不了苦头。 可不管是因为这个人吃苦太多还是太过虚弱,那清澈的液体让他产生了一种想要终生保护他的想法,这一路来,他所想的最多的不是天下,而是如何束缚住这个人。这是一个随时都可能离开的人。 在感情的世界里,人性都显得太过懦弱了,很多时候那些关于天下的承诺誓言都会变得轻如鸿毛。永远都被感情束缚着,有多少人为了一个情字葬送了一生的霸业。 “司空镜!”叶琰疲倦的唤道。 “嗯” “不是说公玉央儿会在这里出现吗?为什么我们没看到她。”叶琰问罢又笑了笑。 是呀,这里空荡荡的一无所有,光线也十分的黑暗。但这里却打扫的十分的干净。整洁而空挡,却也给人一种庄严的感觉。 “她会来的,会等我们都疲惫的爬不起来的时候她才会出现。”司空镜道,“这就是公玉最可怕的地方,她比任何人都能等。会让你等的发牢骚,会让你忍不住的主动去找她,等你慌乱了阵脚的时候,就是她机会来的时候。我们不能给她这样的机会。” “等下去,我们只会死,这里没有水,没有食物。而且还不能好好的休息,时时刻刻都要提防着。”叶琰说。 “是呀。” “所以,我想好好的睡一觉,至少可以让自己的精神没有那么的疲倦。”叶琰说。 司空镜想了会儿道,“那好吧,你先睡会儿,半个时辰后我叫你。” “嗯” 叶琰放心的闭上了眼睛,那些画面一次又一次的重复出现,这个时候,他也开始有了第一次的犹豫,如果自己的父亲真的出现了,让他回到湮国,回到父亲的身边,他会答应吗?答案是肯定的,那是他尊敬了一辈子的父亲。他怎么可能会不回到父亲的身边。 对于司空镜,或许未来的有一天,他也会和当初的叶詹一样对自己,可不同的是,叶詹可以从自己身上得到很多的好处,而司空镜呢,他又能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呢,值得他如此为自己付出。细想一番,除了麻烦,又还有什么呢。 一个处处为自己考虑的人,最后却只会被自己所抛弃的人。想着,就让他觉得内疚。 “司空镜。”叶琰并没有睡着,闭着眼睛,微起薄唇,很自然的叫出了他的全名。 “嗯”司空镜一直都在他的身边。 “如果,我要走,你会怎么办?”叶琰问。 “你会走吗?”司空镜反问。 叶琰没有办法给出回答,死静的殿里,他想了很多,想过未来,想过过去,想过放弃,可他不想离开这个人。 “我担心自己。”叶琰说,“我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的抛弃你,回到我父亲的身边去。” “那到时候你可一定要在你父亲耳边多说几句好话,让天下统一,让百姓脱离战乱的惩罚。让一切都可以变得宁静美好起来。”司空镜说。 叶琰没有答应,因为那是不可能的。他的父亲是一个好皇帝,是一个好父亲,更是一个好战的人,一统天下,饮血如饮水。他的父亲更是一个好强的人,从不会服输,所以在他父亲活着时就一个愿望。这个愿望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就是灭了唯一一个打败过他的梨姜,因为他要做天下第一人。 想着,那被硝烟覆盖的天空,战火燃烧的大地,在想着梦中的宁静,美好,叶琰疲倦的眼睛睁了开,凝视着身边的人,“我不会走的,我会帮你一统天下。” “好,我们一起,一起征服天下,一起寿与天齐,一起留名千古。”司空镜道。 “那后人都会知道,带给他们宁静的人是一个有着龙阳癖的人。”叶琰嘲笑的道。 “这好像并不是什么缺点。”司空镜疑惑的看着叶琰。 叶琰想了想,道“好像也是。” “是呀”悦耳的声音从空荡的殿中传来,随着一个白衣女子走了过来,步态轻盈,脚步落地的声音,每一步,每一声都能形成一种美妙的音乐,听的人如痴若醉。“我还以为你们都会在这清淡的雅香中睡去,没想到你们倒是越发的精神了。” 看着那张与死在自己手下的公玉央儿一模一样的脸,叶琰有些害怕了。那个人明明已经死了,是死在自己的手下的,可这是,她又活活的完好无伤的站在自己面前,虽然在脑海里他已经想过多次这样的画面,可当他真的遇上的时候却又不由得生寒,害怕。 那女子好像也看出了叶琰的疑惑,好心的解释道,“公玉央儿确实已经死了。我是她的孪生妹妹,公玉泠,不过你也可以叫我公玉央儿,因为我和她从来不分彼此,称号这些无关重要的东西自然也不会计较。” 公玉泠。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在江湖上,没有这个名字,朝堂中,各国间,更没有这个名字。 “央儿喜欢玩,喜欢玩自己人,更喜欢玩别人。所以她的名声响亮,而我呢,喜欢安静,喜欢看着别人被玩,所以我一直都只是一个默默看戏的人。今日本来也不想出现的,可你们实在是太烦人了,所以我不得不出现。”公玉泠似闲扯般的说出一连串的话。好不容易停下片刻,又接着道,“习清慕大人应该也要来了,到时候我会给你们机会,让你们见上一面,好好的叙叙旧。” 司空镜皱了皱眉头,公玉泠依然没有给他们任何一个人开口说话的机会,就将那些萦绕人心的疑问道了出来,“其实我还很喜欢习清慕大人的,因为我们都是喜欢看戏的人,只是习清慕大人太爱幻想了,爱幻想的人总是喜欢沉迷在感情里,只要一个人沉迷到了感情里,那么那个人也就变得无趣了。” “你……”司空镜刚开口,公玉泠就伸了个懒腰,打断了司空镜的话,“嗯……你要问的我知道,不过你也不用问,因为我不会回答你的,再等一会儿习清慕大人应该就回来了,然后你们慢慢聊吧。我去补个觉,好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累死人了。”说罢,公玉泠就打着哈欠离去了。 司空镜欲拦住她。叶琰拦住了司空镜。“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动手的时候?难道就这样看着她走?”司空镜怒道。 “她不是说了,习清慕回来吗?”叶琰道。 “那又如何?”司空镜气急了。进入黑莲谷当真就是受罪。他总是被气得不行。 23.闲聊他人生与死,静待风云忽变时 习清慕——那是他最不想见到的人,曾经一度的期盼着有一天可以见到他,而今那人就快来了,可他却不想再见到他了,甚至在他的内心深处对那个人还有点害怕。 “司空镜!” 听叶琰在叫他,司空镜才回过神来。叶琰道,“人来了。” 已经有轻碎的脚步声传来,步伐沉稳,每一步所踏出的距离都是一样的,脚掌落地的力道也是一样的,所发出来的脚步声规律有序。同时,那个步伐的韵律好似音律般的脚步声也一同传来了。 昏暗的光线下,一袭青衣的习清慕就站在门口处,在光线最暗的地方,一个白衣女子伸着懒腰走了出来。 “泠儿”习清慕开口叫道。 女子慵懒的打了个哈欠,理了理本就已经很顺了的头发,用十分怀疑的语气问道,“大人还记得我?” “怎会忘记。”习清慕肯定的回道。他对司空镜招了招手,“阿镜,过来。” 司空镜并没有理他,用一双充满了敌意的目光看着他。他恨这个人,打心眼里的恨,当初无情离开,后来又不期而归,然后又设局让叶琰领兵出征,这个人简直惹人厌极了。 司空镜不知道要怎么办,叶琰往后退了一步,他也跟着退了一步。 习清慕又道,“阿镜,过来。” 司空镜深吸了口气,收住了自己对他的不满和恨意,平静的道,“你没有资格命令本王。” 习清慕的安详中带着几分怒气,“我是你的老师。” 一句老师提醒着他往昔所发生的事。那一夜销魂,那无情别离。他的手不自觉的紧握住叶琰的手,力道越来越大,握的叶琰手掌生疼。 叶琰淡笑着。忽然,空寂的殿中又多了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叶琰的哥哥,叶詹。那个神秘到可怕的人。 叶詹与公玉泠互相打了个招呼,然后对叶琰道,“琰儿,跟我回去吧,父皇在等你。” 叶琰震住了,他的父亲真的来了吗?还是叶詹又要将他骗去一个地方,然后杀了他。叶詹也看出了叶琰的犹豫,“琰儿,上次是我不对……” “我,不会回去的。”叶琰肯定的道。 “琰儿……”叶詹无奈的看着他。 叶琰只是淡然一笑,“湮国的太子已经死了,本侯是梨姜的逍遥侯,白琥!” 白琥,自从被封了逍遥侯之后,他再也没有用过这个名字了。到今日,已经有很多人都忘了这个名字的存在了。 “梨姜的皇帝已经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你不能继续留下!”叶詹劝道。 “我知道,朝中的大臣都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可在他们知道我是湮国太子的同时,也肯定了我就是梨姜的逍遥侯。在湮国,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太子,可我已经死了。”叶琰说话时的眼神分外的坚定。 叶詹绝望了。 叶琰眼神迷茫的望着前方,从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就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你当真要为了这个不值得的人这么做?”叶詹最后一次问。目光停留在彷徨不定的司空镜身上。 “他不会对我痛下杀手,从来不会。”叶琰道。 “真是一场感人的戏呢。”公玉泠听完了,拍着手掌道,“殿下又何必放在心上,没有了叶琰这颗绊脚石,这湮国之王的位置自然就是你的了。” 叶詹叹息一声,向公玉泠行了个大礼,收住了温柔,冷酷的道,“我的话已经传完了,接下来就看公玉大人的了。” 公玉泠道,“我不会让殿下失望的。”这二人的笑容里都隐藏这一把刀,杀人于无形的刀。 叶琰见状只是冷笑了一声。 叶詹走后,公玉泠道,“习清慕大人应该也看到了,黑莲谷并没有多大的实力,如果有像习清慕大人这样的人来访,黑莲谷注定要灭亡。” “而且也只有梨姜敢与黑莲谷作对,只是希望在泠儿死后,习清慕大人能够转告陛下,央儿的儿子还在殿中。”公玉泠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道。 “他并不是陛下的儿子。”习清慕道。 “央儿是一个会让人动心的人。”公玉泠道。 习清慕道,“可陛下是一个无心之人。” 公玉泠不再说什么。习清慕也不再说话,两个人的面部表情都凝固了。 司空镜忽然抢在习清慕动手之前夺过了叶琰手里的弯刀,抢先出了招。面对忽然来的一刀,公玉泠身影化为朦胧的白影分散两边,化身为两个人,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人,女人模样的人还是她自己,男人模样的人也并不让他们觉得陌生。那人正是百里香印。 “原来你还在?”叶琰看向百里香印,有些怀疑的问。 “真是废话。”百里香印厌恶的道。 看着百里香印染血的指尖,叶琰微微的合上了眼睛,指尖染血是因为他的指尖藏有薄薄的刀片,那血是从刀片上留下来的。刀片上有血,自然是因为刚刚杀过人的缘故。而叶琰的脸颊上正好有两道伤痕,血红的伤痕,还在流着血。 刚才百里香印是从正门进来的,在司空镜动手的时候,百里香印也动手,他并没有取了叶琰的性命,只是在他的脸上留了一道浅浅的伤,而着整个过程,叶琰都没有丝毫的感觉。 除了叶琰和司空镜,一直警惕的站在门口处的习清慕也没有感觉到百里香印的到来,他真的是一个可怕的少年。 “他呢?”公玉泠问。 “他是叶詹的人,叶詹走了,他自然也走了。”百里香印道。他门口中的他自然是那个黑衣人。 公玉泠道,“我以为你会听你父亲的话,离开呐!” “父亲给予我的是肉体,公玉大人给我的是活下去的机会和武艺,您才是赋予我灵魂的人。”百里香印略带感激的道,神态中透露着永远也不会改变的忠诚。 “你果然是最好的。”公玉泠似夸奖的道。 百里香印道,“公玉大人想他们怎么个死法?” “你说呢?”公玉泠问。“只是他们死不死,今日黑莲谷中都会发生一场空前绝后的灭亡之战。” “既然是灭亡,那我们就在等一等,等人多了再动手。”百里香印提议道。 “还有谁要来吗?”公玉泠问。 “大人忘了吗?下面还有三个人,刚才我已经传信过去了,也让人留下了解药,算算时间应该也快来了。” “我还真忘了。” 两人一问一答,似活在自娱自乐间。丝毫没有将外人放在眼中。 而司空镜一直手握弯刀却不敢出手,叶琰也不敢有任何的动静。习清慕更是专注凝望,没有谁敢动。就算那两个人在闲谈,丝毫没有注意到外界的动静,他们一样不敢。 刚才百里香印的那一动已经足够让人产生这样的胆颤了。 24.本以事已只至此,谁知还有洞外天 封闭的空间,不知何处竟然吹来了细细的微风,随着微风而来的有千万只彩色蝴蝶,伴随蝴蝶飞来的还有郁郁花香。蝴蝶似落叶般轻飘飘的随风而来,然后又似落叶般的在众人眼前坠落。 公玉泠笑着,浑身神经紧绷的司空镜只觉得浑身发寒。叶琰忽然开口叫了一声,“司空镜!” 司空镜暮然回首,只见一条长鞭从叶琰手中飞出,至于这条长鞭来源何处,司空镜还真不知道,只是那条鞭子他有见过,那是冷雪手中的那一条,鞭身镶有薄薄的带毒的刀片,沾血则亡。 鞭子似风影般从司空镜胸前擦过,刚才司空镜的一回身恰好避开,只擦破了外衣。 鞭影似闪电般的朝百里香印劈去,百里香印再次化为一抹白影,分散开来,同时公玉泠也消失不在,似落叶般堆积在地上的彩蝶再次翩然飞起。郁郁的香味飘散开熏得人睡意沉沉。 朦胧中,只听一声低沉的惨叫声,随即片刻,彩蝶化为灰烬,飘散在地,同时,昏暗的光影下已经多了一具尸体。那是一个女人,白色的衣,倾国的容颜,乌黑如墨的发。 站在女人身后的是叶詹,刚才他明明已经走了,现在他又回来了。 而百里香印已经不知去向,殿中多了三枚令牌,一枚是梨姜的,一枚是湮国的,还有一枚是黑莲谷的。 叶詹冷笑了一声,再次对叶琰道,“跟我回去吧,阿琰!” 叶琰始终没有作答。 趁叶詹暂时失神,习清慕身形一闪,快速的在叶詹身上点了七八下,封住了叶詹身上的所有穴道,让他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对此,习清慕好像并不放心,又拿出他早在很久前就准备好的链子,束住了叶詹的手脚。叶詹狠狠的瞪了习清慕一眼。然后那愤怒的眼神很快又消失不在,好似一个冷静的神,带着些凄凉静静的看迷茫的人类。 习清慕道,“我相信詹王的人已经在殿外等候很久了,如果不这样做,我们只怕出不去。” 叶詹的眼珠子转动了一圈,表示理解。 习清慕又道,“只是我们在离开之前还要找一个人,所以还要请詹王带路。” 叶詹同样没有拒绝,习清慕解开了他的两处穴道,让叶詹走在前面。 “他要去找谁?”叶琰问。 “或许是司空吉,但好像又不是。”司空镜也不知道。 默默地站在门口的习清慕和冷雪还有公孙玉看着他们走了出来,都恭敬的向他们行礼然后自觉地退到两边。 走到最低层。在大殿中最高的地方,习清慕蹲下了身去,手触碰到桌案上的茶壶,正欲微微旋转,“习清慕!”习清阑忽然开口叫住了他。这亦是习清阑第一次叫他的全名。 叶琰也怔住了,司空镜有些不清楚,便问,“有什么不对吗?” “那是一个机关,这里有一条密道,是通往黑莲谷的核心之处,真正的有去无回之路。具体真假我并不清楚。”叶琰道。 冷雪和公孙玉对望了一眼,也有些犹豫,便同时道,“让我们去吧!习大人!” 习清慕摇了摇头,只是冷眼看向司空镜和叶琰,目光无神,好似在那一瞬间之后已经看透了红尘,轻声问道,“王爷去吗?” 此次前来不就是为了瓦解黑莲谷吗,但如果连它的核心之地都不敢去,又要如何真正的去瓦解它。 司空镜点头应了。 茶壶旋转三圈,殿内正中央的两块大地板分向两边,露出一条地道来。 地道内有明珠为灯,光线明了,地道中的石阶皆是玉石打磨而成,每一块都价值连城。往下走了约莫二十来阶,便是一条直路。途中又转了三四次弯,终于又到了下台阶的地方。 望着悠悠长路,公孙玉道,“这黑莲谷已经够磨人了,还来个核心之地。她们到底藏了多少宝贝。”边说,公孙玉边扬手摸了摸上方悬挂的明珠,“要是我老爹看到这些玩意坑定会笑的下辈子都睡不着。” “我看你跟你爹也就一个德行,我提议你可以敲下两颗带回去。”冷雪浅笑道。 公孙玉也觉得不错,便扬手作势要敲下两颗明珠,司空镜无奈摇头,叶琰不作理会,只有习清慕斜眼看了一眼,在大家都无动于衷的情况下,公孙玉先还是犹豫了一下,最后始终还是没有抵挡住敲下了两颗明珠,满意的放进了怀中,阴险得意的笑容堆了满脸。 下完台阶,入眼的是一条暗河,河水清澈,映着皎洁的明珠之华,闪耀着洁白的波纹,甚是好看,只是在河的两岸都盛开着火红色的‘曼珠沙华’,给人一种已到三途河的错觉。 司空镜走到岸边,仔细地看了看那盛开的‘彼岸花’,得意而又略显失落的回转过身,对公孙玉道,“小玉,这下你可亏了。” “王爷这是什么话,我何时亏了?”公孙玉是一个什么都能吃的人,唯独不能吃的就是亏。 司空镜道,“这‘彼岸花’可比你那珠子值钱。” 听司空镜这么一说,公孙玉急忙跑了过去,蹲下神来仔细瞧了瞧,惊呼道“哎呀妈呀!这……这……” 这了许久也未说出什么来,一个人在那里激动地两眼发亮,竟然还闪起了泪花,“这是什么玩意?!”最后他激动地冒出了这么一句,然后便动手想要将那‘彼岸花’敲下来,可他怎么使劲狠锤也锤不下来,不是太用劲一不小心弄碎了,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它与地面分开。 “这是琉璃?还是珊瑚?血玉?还是其他的什么宝贝?”公孙玉望着那火红的‘彼岸花’叹道,“栩栩如生,浑若天成……”说着他又俯身细看了一番,“不对不对,虽然已经历经久远,可还是有敲磨的痕迹,是雕刻而成的……到底是谁?竟然有这样的一双手!——” 喃喃自语的感叹了半响,最终叹息道,“唉……可惜我老爹不在,他一定知道这是什么宝贝!” 看公孙玉一副惋惜的样子,冷雪走过去拾起被公孙玉敲毁了的碎片,“这个带回去给你爹看看不就知道了。” 公孙玉想了一下,灵光一现,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也对!” “走了!”冷雪催促的扯了扯公孙玉的衣袖。除了他们二人以外,其余的人都已经上了船,船只已经渐渐远去。 习清慕胁叶詹和习清阑同乘一条小船,叶琰和司空镜同乘一条,冷雪与公孙玉同乘一条。 水中倒影微微摇晃,一路还有萧萧幽风相伴,惹得人心发凉好似真有一种过彼岸的感觉。 25.危机临身人逃亡,各走一方心难猜 随着河流往下游漂了两三里的样子,又见浓浓迷雾漂浮在河面之上,混合在雾中的味道和之前的有几分相同,味清香淡雅,使人产生一种依恋之感。渐渐地便开始沉迷于浅浅的香味中,美丽的画面和悲伤地画面会重复的在你的脑海里来回重叠,最后直到崩溃而死。 所有人都警惕的冰住了呼吸,用功力推散身周雾气,尽量将那些雾推的离自己远一些。 浓雾一直延伸到河流的尽头,尽头的岸上不再有火红的‘彼岸花’,但却依然火红一片,越往深处走,颜色越来越深,直到最后已变得黑红黑红的才到了尽头。 步下台阶,在最底处,安静的坐着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在老人的身侧安静的坐着一个少年。老人默默不言,听闻有人到来,脸上堆积的皱纹微微的颤了颤。干枯且苍老的手微微的抬起身前的那一片白纱,重重白纱之下安静的躺着一个女人,那是一个已经死去的女人,女人的心口和咽喉处各有一道血迹。 良久,老人缓缓地开口道,“她知道你们一定会来,所以已经让老身在这里等候很久了。你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嘛?”最后一句老人是问向叶琰的。 叶琰摇了摇头,淡然的道,“没有。” “她说,早晚都得死,死在你的手里也不枉来人世走一趟。”老人说话之时轻轻地抚着公玉央儿的脸,“老身就这么两个傻女儿,偏偏两个傻女儿都死在了你们兄弟的手里。” “你的女儿并不傻。”叶琰道。“她们懂得如何活下去,更懂得如何死去。虽然她们都刚死不久,但我想现在天下人应该都已经知道她们死了,黑莲谷中的人应该也都已逃了出去,此刻的黑莲谷应该也只是一个空盒子了。” 老人叹息了一声,摇头道,“不,这不是一个空盒子,这是老身的家,老身的女儿,老身的孙子,还有老身这把老骨头。”说着,老人苍老的眼里已经闪烁着泪花,嘴角微微拉下,满脸的皱纹也随着下垂。苍白的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她的模样在皎洁的光线的照耀下显得特别的诡异可怕。 “既然要来,为何不将老身另一个已经死了的女儿也带过来,让我们一家人在临死之际也能团聚。”老人惋惜的看着众人道。 习清慕道,“尊小姐既然连自己的死期和死法都已经算到了,想必这些她也算到了,等不了多久应该就会有人将泠儿的尸体送来。”冰冷的没有一丝人情味的语气,配上着沉重的气氛,显得更加冰冷无情。习清慕倒是丝毫也不觉得奇怪。倒是公孙玉缩着胳膊打了个寒战。 果然,没过片刻就已经有人将公玉泠的尸体送了回来,并且轻轻地放在了公玉央儿的身边。 老人似满意的点了点头,怜悯的看向司空吉,“你本来应该是梨姜未来的王,如今你可后悔?” “司空鹤重未拿我当过儿子,我又何必拿他当父亲。”司空吉冷道,此刻的冷静和往日的软弱和幼稚已经毫不搭边了。或许也是因为要死了,知道自己没有再活下去的机会了,所以都看得淡了,才被迫接受了这个自己并不愿意接受的现实。 老人问完了话,瞥住白丝的白玉簪子被她拔下,忽的一下射出,钉在了司空吉的咽喉,司空吉几乎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往后到去,只见他倒下的时候面色还是平静的。‘咚’的一声响后,他才反应过来,双目圆瞪,两手成爪状,奈何最后一口气已经提不上来了,他只好不愿意相信事实的离世而去。 老人满意的笑了,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在笑,那一脸的笑容在她的脸上停留了很久很久,直到她对习清慕说完最后一句话,“黑莲谷中该死的,不该死的都已经死了,你想要得到的也永远都得不到了。” 见老人面容仍旧笑意外露,双眼却安然无神,习清慕大惊,急忙丢开叶詹,欺身向前,摸向老人的脉搏,刹那之余,习清慕也面若死灰。四周忽然燃起了熊熊烈火。 习清慕身行如风,急速来回,并且快速的解开了叶詹身上的链子和穴道,急道,“这帮不是人的东西,简直是太恐怖了!” 在这里,除了习清慕以外的每个人都用一种惊愕的眼神看着习清慕。习清慕道,“我们必须赶快找到黑莲谷与各国之间的协议书,没有黑莲谷做牵绊,各国定会同时举兵,天下将打乱。”说话的时候习清慕十分肯定的看了叶詹一眼,叶詹很快就会意到其严重性,天下大乱,各国同时举兵,那时他们的首要计划肯定是联盟众国,先灭湮国,湮国若灭,梨姜又能存活多久。梨姜与湮国虽然敌对,但也互相依存。 对于这些,司空镜倒是不是很在意。天下大乱,必将统一,若要天下一统,必先大乱,这一点不容置疑。而他所要的不过就是天下统一。 公孙玉和冷雪是司空镜的杀手,虽然他们也同样尊重习清慕,但却绝不会轻易听命于他。在习清阑的世界里,或许除了镜王爷,再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了。 叶琰心里一怔,这一刻,他所想到的不是别的,而是自己的父皇,自己的国家,还有那个将自己伤的近乎体无完肤的哥哥。这样的时刻,他一定会尽全力,为了自己曾经所拥有的一切。 火,燃的很大,很快,这一片红色的陆地已经被火焰彻彻底底的包围,一群人也都是奋尽了全力才逃出了火海来到岸边。 岸边,原本停留的船只已经飘向了河中央,在远远地地方,朦胧的雾中,他们都看到了两人乘坐同一条船去向了来时的路。 而在他们这群人中间,恰好少了的两人便是叶琰和叶詹。 “王爷!”公孙玉叫道。 冷雪已经拔出了随身佩剑,正欲当箭射出,却被司空镜扬手拦住,“让他们去!” “王爷!”几人同时道。唯有习清慕面无表情,刚才他确实疏忽了,他以为叶詹的快速行动是为了寻找那些隐藏起来的文件,没想到却是借机逃走。叶琰紧随其后。大火烧起,当他们逃离火海的时候才发现,船只已经全无,人也已去。 火依然烧得很旺,庆幸的是岸边并没有什么植物和建筑物,火无法蔓延到此处,只是如果不赶紧想办法出去,这火肯定会蔓延开,然后烧毁整个黑莲谷,到时他们绝对不会再有任何能够离开的机会。 黑莲谷是山谷,叠山围绕,树木居多,但常年雾气萦绕,处于多雨地带,水份太过充沛,所以要燃起来并不容易,这一条来源于自然的优势让他们有了继续寻找生路的希望。 26.一时归去不重逢,从此茫茫两不知 靠了岸,叶琰并没有上岸,只是调了头,留下冷冷的一句话,“如今他们若是要追也追不来了,你可以放心的走了,从今日起,湮国就交到你的手里了。” “你还要回去?”叶詹问。 叶琰道,“我当然要回去。” “你是湮国的太子。”叶詹道。 “当初你为太子之位杀了我,如今又怎还会容我活于世间。”叶琰道。 “人都会后悔。”叶詹道,同时也希望自己可以从叶琰的眼眸中看到一丝残留的情意。 “真是谢谢老天,让你还相信人情的存在。”叶琰似感叹的道。 叶詹从袖中取出一张褪了色的画卷,用力的丢到叶琰的怀里,“它或许能帮你。”说罢叶詹便转身而去了。他时而冷漠时而热情,时而冷血时而多情,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就好像他的背影一样,高大挺拔。 船往回驶去,已经走过了两次的路并不让人觉得陌生,这一次,他的心情比任何一次都要沉重。他更知道回去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也更相信司空镜会明白他的苦衷。 “王爷!”习清慕看了看身后燃烧的熊熊烈火,又看了看默默地站在岸边的司空镜,“我们该走了。” “往何处走?”司空镜问。 习清阑道,“刚才我已经去看过了,这里并非地底,而是地表,是一个低洼地带,只要闯过了那片火海就可以离开了。” 司空镜叹道,“能穿过去吗?” “地面潮湿,此火能燃起来也是因为洒了大量的酒还有油,算算时间,看看这气势,再过半个时辰火应该就会自己灭了。”习清阑道。 习清慕接过话道,“可我们不能等火自己灭,外面的状况已经一刻都不能等了,何况除了此处,黑莲谷的其他地方也都纷纷起火……”说罢,习清慕便跳进了河中,打湿了衣衫。另外几人也跟着跳了进去。 “王爷!”冷雪劝阻的叫了一声,小声的道“他不会回来的。” 司空镜道,“我并没有在等他。”说罢,司空镜也不再去管那火,那河,只是往河面浓雾密集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奔入火海,如风一般的穿过,火焰扇动了几下,他的人已经不在了。 习清慕等人见状也急忙跟了上去。 浓浓的烟被风吹的如同浪潮般掀起,在空中翻滚,融入了黑莲谷的浓雾中,分不清是烟还是雾。 空中开始飘起茫茫细雨,阴冷的空气里吹来一股浓浓的热气。 叶琰上了岸,所看见的只是一片火红,人影早已不在。和他想象中的画面完全不同。 “司空镜!司空镜……”叶琰绕着岸边来回寻了几圈,一路上不停的喊着,所听见的却只是呼呼的好似嘲笑般的风声。 很少有人知道黑莲谷起火的事,但大家都知道黑莲谷已经灭亡的消息。一切都和想象中一样。 各小国已经开始在暗中联盟,并且已经准备向湮国进攻,此次还有不少使者来访梨姜,可司空鹤都拒绝了。 湮国地势平坦,不易守,再加上湮国皇帝的病情又加重,叶詹又并没有回国的缘故,大军气势衰弱,已经接连败了好几战,丢了好几十座城池。原本最强势的湮国,在黑莲谷灭亡后的短短几月内也变得零碎不堪,面临灭亡,这让人看得十分心酸。但那些手握大权的统治者却很是兴奋。 “人找到了吗?”镜王府中一片宁静,司空镜站在小池边,面色平静的问。站在他身后的黑衣人默默地摇了摇头。远处一个身穿龙纹刺绣的黄色长袍的男子款步走来,炎夏的天气,偶尔一股凉风从绿荫下吹来,男子捂嘴轻轻地咳嗽了两声。看着站在池边一动不动的司空镜问道,“还没有逍遥侯的消息吗?” 跟在皇帝身边的小公公摇了摇头,习清阑默默不言。 “阿镜。”司空鹤轻轻地拍了拍司空镜的肩。司空镜侧眼看了看,然后提起精神向司空镜行了个跪拜之礼,“臣叩见陛下!” “他会回来的。”司空鹤含笑道,苍白的面色中透着几分不正常的殷红。明亮的眼眸有些和往日的乌黑不同的暗紫色,但却比往日好看许多。 “陛下怎么来了?”司空镜问。 “此次逍遥侯灭了黑莲谷,为我梨姜出了口恶气,朕当然要来看看,只可惜他不在。”司空鹤惋惜的道。“不过朕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 虽然黑莲谷灭亡,叶琰未归,但这笔功劳还是完完全全的扣在了叶琰的头上。司空鹤或许并不是一个好皇帝,同时也很无情,但他对有的人的情意,那并不是一两句就能说得清的。 “对,他一定会回来的。会陪我一起拿下这天下。”司空镜提高了气势道,可很快那股气势就降了下来,变得软弱无力。如果他真的会回来又怎么会等到今日还不回来。可如果他不回来,那么他会去哪里,湮国没有他的消息,黑莲谷也没有他的人,就连他的兄弟叶詹也消失不在了。 越想,司空镜越觉得诡异。 “你说,会不会是他们兄弟两一起私奔了?”公孙玉不知何时从何地冒了出来,忽然说出一句。跟在公孙玉身边的冷雪狠狠的白了公孙玉一眼,公孙玉似潇洒的晃了晃手中的折扇,挑眉望着眼前假山上的翠树,干笑了两声,“还是镜王府好呀,绿树成荫,在外面走两圈都被烤熟了,这里倒是一片阴凉,适合修身养性。” 冷雪的目光变得更狠,更利,似两柄利剑一般的狠狠的盯着公孙玉。 “对了,习清慕大人去了哪里?为何从黑莲谷出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沉静了会儿冷雪问道。 “他说外面的世界不适合他,走了。既然大家都在,谁有兴趣配朕下两盘棋,自从习老头走后就再也没有人配朕下过棋。”说话时的司空鹤还真像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软绵绵的的语气,慈孝的笑容,真像一个关心晚辈的长辈。 公孙玉抢先向皇帝做了个揖,“陛下,这事您恐怕还得找王爷,除了银子和功夫,小的可不会其它的。” 冷雪一副并没有问你的表情看着公孙玉。又给了公孙玉一个眼神,提醒着他司空镜现在的样子。便道,“让属下陪陛下下两局吧。” 他们之间更多的不是君臣之礼,而是江湖道义和朋友之情。虽也是上下级关系,但更多的不是束缚而是合作。 27.人情薄凉乱世王,深不可测是人心 “也好。”司空鹤略满意的点头两人坐在凉亭中对弈了两局,最后都是冷雪获胜了,对此身为皇帝的司空鹤也并没有觉得自己会很没面子,反而有些骄傲的看着冷雪,道“你长大了。” “是陛下承让了。”冷雪恭敬的道。 “陛下,湮国那边又有新的消息传来了。”跟在司空鹤身边的小公公剑皇帝心情大好,便顺道将那憋在心中的话道了出来,希望皇帝能够有兴趣听一听。 “说来听听。”司空鹤身子往后倾斜,倒在藤椅之上,微微荡漾,闭着眼睛享受着清风的吹拂。 “各国军队从八方进宫,如今已经达到了湮国都城,本来随时都可以将湮国拿下,可众国却迟迟不动。”小公公一一说道,不明其中用意。 “这有什么想不通的,他们都在等叶詹回来。”司空鹤道。“如今湮国最可怕的不是军力,不是皇帝,而是叶詹。” “陛下英名!”小公公道。 “朕是糊涂呀。”司空鹤叹道,“乱世中必灭的便是中立之国,如今梨姜还未表明态度,这对梨姜已经是大大的不利了。” “那陛下……”小公公不明的偷窥着司空鹤。 “朕活不了多久了,这是大家都明白的,可镜王爷还年轻,只是……”司空鹤睁开了眼睛,又重新坐了起来。对冷雪道,“冷雪,你也去查查,看看逍遥侯身在何处。” “是!那属下告退。”冷雪领了命令便行礼告退。 司空鹤准了,冷雪的办事能力他是很清楚的。 见冷雪走了,公孙玉也坐不住了,便追了过去,“阿雪,我陪你一起去。” 冷雪顿住了脚步,等公孙玉追了上来,两人才一同离去。 “陛下,这样合适吗?”小公公很是担心问。 司空鹤道,“再看看,或许不合适,但朕希望那是合适的。” 在池塘边站的久了,司空镜便屏退了所有人,一个人出了王府。见司空镜走了,习清阑才向皇帝询问道,“陛下,我有一事不明。” “何事?”司空鹤这一次笑的很开心,眼角微微上台,连额头上的皱纹都带着浓浓的笑意。 “黑莲谷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们明明已经算到有敌人来犯,为何不做准备,反而等着我们去。”习清阑想了很久也没有想明白这究竟是什么事。顿了会儿,习清阑接着道“以公玉的能力要想避免黑莲谷这次的灾难并不算难,可她却选择了接受死亡。这实在是让人想不通。” “能让人发疯的便只有一个‘情’字。既然想不通又何必去想。”司空鹤道。 这个答案和没有答案又有什么区别,像公玉央儿那么冷静的人怎么会为一个‘情’字所困。“我想陛下应该明白这中间的原因。”习清阑带着几分逼问的道。他从不惧怕任何人,除了司空镜。而皇帝也好像已经习惯了他的无礼。 司空鹤道,“若非挚爱便是极恨,否则没有人会做出如此不理智的事来。等你自己也有那么一天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了。”说着司空鹤已经站直了身子,拍了拍习清阑的肩,意味深长的道,“朕想,逍遥侯应该很快就会出现了,我希望他能与阿镜好好地在一起!” 细听皇帝这句话,总觉得话中有话,可又到底说不出来有何不对,有何隐藏。习清阑也不在追问。 皇帝走出来亭子,“好好保护王爷。” “我会的。”习清阑并没有回头,虽然口上在回答,脑子里却是在继续沉思。 见他沉思不解的样子,皇帝走了两步又回了身,道“这个世上,除了叶链就数叶琰最了解湮国的军事布局,偏偏他对阿镜有心,而阿镜对他又有意。虽说这是一颗很险的棋子,可那也是唯一的一颗棋,将来大成之时,朕希望由你亲手结束那段孽缘。当然,如果他真能全心全意的待阿镜,对梨姜也就算了。” 司空鹤走后,他的叹息还留在了亭内。习清阑面色依然平静。纯净的眸子里却多出了些波澜。从小就在这样的环境里生长,可到如今,他还是有点适应不了这样的生活方式。忽然间,他有点羡慕那个抽身而出的习清慕了。或许,此刻的习清慕正对着一张棋盘,吹着清凉的山风。 在王府内停留了会儿,习清阑也离开了,他追上了司空镜的脚步,不大不小的唤了声,“王爷。” 司空镜面色宁静的道,“何事?” “你相信逍遥侯会回来吗?”习清阑问。 “从前你从不问这些。”司空镜冷道。 “从前王爷若是见我不蒙面的就跟在王爷身侧,王爷便会大发雷霆,如今王爷已经不会了。” “总不能让你一辈子都不见光线吧。”司空镜道,丝毫没有觉得有何异样。 习清阑安静了下来,他知道,无论叶琰自己想不想出现,他都一定会出现,而且一定会回到梨姜,因为皇帝已经做了这样的决定。叶琰逃不出皇帝的手心,这天下,恐怕也没有人逃得出他的手心。 时日越来越久,司空鹤的病情也越发的严重。 月圆的夜里,司空鹤与司空镜坐在安静的庭院中,两人的中间放着一张棋盘,两人都没有落子,也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坐着。 忽然,竹箭划破空气的声音入耳。司空镜扬手接过破空而来的竹箭,竹箭上卷着一张纸条,几个大字,写着两个人的消息。 “写了什么?”司空鹤慵懒的问。 “有人送来了逍遥侯的消息。”司空镜面色沉重的道。 “是什么人?”司空鹤问。 司空镜将竹箭递给司空鹤,黝黑的竹箭上刻着一个小篆‘黑’字。那是黑莲谷的箭。 “黑莲谷死的只是统治者,如今依然有余孽在世。不足为奇。”司空鹤并不在意的道。 “陛下以为是谁?”司空镜问。 司空鹤闭目不答。 司空镜道,“上一次去黑莲谷,臣遇上了百里大人。” “百里洋?” “正是。” “没什么奇怪的,百里洋假死乃先帝的意思,假死后他以暗人的身份穿梭与梨姜、湮国、黑莲谷,其实也是为了天下着想和今日之谋。”司空鹤解释道。 司空镜道,“陛下也早就算到了今日?” “是先帝算到的。”司空鹤慵懒的半闭着的眼睛睁了开,深紫色的眸子发着阴深深的光芒,在夜里渗人的慌。 “有很多事,等你登基后,慢慢的就明白的。朕困了,你也早些回去准备一下如何营救逍遥侯。”司空鹤叹道,然后抬手,一个宫女走了过来,扶着他回了寝宫。 28.到了绝路赴险程,复国大计心中谋 梨姜境内,两名外地男子落足在郊外的一家小客栈。客栈的条件并不好,整个客栈只有三间住房,都在后院。院中几棵栀子花开的正香。 两名男子,一人白衣着身,面色清冷无神,一双黑眸涣散无光。一人身着墨绿色中长衫,同样面无表情,两人一人坐在室内,一人坐在门槛上,都默默无言。 “琰儿。”日已西斜,叶詹望着天边斜阳,面色哀伤的对身后的人道,“如果这一次能够一同拿下其余小国,你可愿与我一同回去?” 叶琰道,“我已经对不起他一次了,加上这一次,已经有两次了。我不希望同样的背叛还有第三次。”他回答的很果断,也很让他心疼。此刻他所面对的是自己的家,还有自己的爱人。家人,是要他死的人,爱人是愿意为他而死的人。他是一个理智的人,所以他选择了后者。 “我已经后悔了。”叶詹转过了身,看着那冷静的坐在圆凳上的人。 “那又如何。”叶琰连眼眸也没动一下。“为了湮国我已经尽力了。” “你不想父皇?”叶詹抓住最后的一丝希望。“父皇是因为你的死才会病卧床榻的。” “当时,父皇也知道央儿是我爱的女人,可他依然装糊涂将她纳为己妃。”越说,叶琰的语气越发的清冷,心情越发的沉重,他一直都在挑那个地方的不足,一直都在想另一个人的好,就算是自欺欺人也好,茫不所知也罢,他真的不想回去。家,是一个让他心惊胆战的地方,那里充满了阴谋与斗争。 又安静了下来,一切又都恢复了大自然应有的宁静。夏日的夜晚,微凉的风吹过。老板娘送来了晚饭,因为送来的迟了些,所以连连道歉。叶詹说了声不碍事,老板娘又陪了笑,然后又留神的看了这两人几眼才离开。 “先吃饭吧。”叶詹看着那并不合胃口的饭菜道。 叶琰微微的点了下头,拿起筷子,夹了点儿菜,混着白饭,吃了一整碗。看着眼前一点都不挑食的人,再想想曾经那个将对膳食千挑万挑直到满意才会入口的人,除了惊讶和叹息,还是惊讶和叹息。没想到那件事对他的影像会那么大。不过这不正就是他们所需要的吗!叶詹感伤的垂下了眼。 “菜里有毒?”吃完了饭的叶琰问。 叶詹摇了摇头。 叶琰道,“那你为何不吃?” 叶詹有些踌躇,但还是动了筷子。吃了两口菜,喝了两杯酒。这顿晚饭就这么过去了。沉闷的气氛里回荡着尴尬。 当时的黑莲谷一别,叶琰回头的时候司空镜他们已经不在了。绕着岸边来回寻了几圈毫无所获,最后叶詹出现了,是叶詹带着他离开了黑莲谷。 只是等他们离开黑莲谷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以后了。众君皆已发兵,一同讨伐湮国,湮国气势衰弱,连连战败。眼看就要灭亡,可众人却围着京都不再进宫,等着叶詹回来,好将叶氏一族全部铲除。 而这一站中,唯有梨姜未参与此事。当时梨姜皇帝所给出的理由是:梨姜重臣逍遥侯迷失黑莲谷中,生死不知,朕心念逍遥侯爷,无心其它。 想了很久,叶詹抓住了叶琰这颗棋,带着他来到了梨姜,希望能拿他与梨姜谈判。让梨姜暗中派兵相助,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当时叶琰以为这个计划不可能成功,而且毫无希望。后经叶詹多次相劝他才答应。 夜渐渐的深了,叶琰并没有回床上去睡觉,而是闭目坐着,似睡非睡,面色宁静,无悲无喜。 映着昏暗的烛火,叶詹看的有些入迷了,凑近了些,想看的更仔细一些。在近一些,他看到了叶琰眼角的神经在微微的跳动,面部肌肉时而紧缩,不知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竟然可以将那些痛苦掩盖的如此之好。再看那红润的双唇,让他有种想要轻咬一口。看的有些入迷了,那已经久违的一夜销魂的感觉又重上心头。 原本在他打算向叶琰下手的时候就没想到还有今日,可这个不应该出现的‘今日’偏偏出现了。他扬手抚上叶琰的脸庞。叶琰微闭着的眼睛忽的睁开,死死的盯着叶詹,眼中没有怨也没有狠,似看着在路上擦身而过的陌生人一般。这冷漠的一眼让人心里生寒。 “去床上睡吧。”叶詹道。 叶琰并没有回答。 叶詹又接着道,“我去外面走走。” 叶詹刚起身,就见门口多了一个红衣人,红衣人手握红色折扇,安静的站在门口,夜风吹着他的红色衣袂轻轻摇晃,空气顿时凝结。 凝结的空气里,又有一个人闯了进来。 那人带着一抹玩媚的笑容站在红衣公子身后,手里一样也有一把折扇。是一把白扇,扇面洁白若雪,面上落着一支红梅。白雪松软,红梅孤傲。 “又见了。”红衣公子抱拳行礼,然后不接邀请的就进入了房中。“有劳詹王殿下送逍遥侯回来。冷雪在此代我朝陛下谢过詹王殿下。” 见冷雪都进了房间,跟着他而来的公孙玉自然也跟了进来。 “又见了,没想到会这么快。”叶詹保持着平静,若无其事的道。 “既然都到了梨姜,王爷又对梨姜有恩,岂能继续住在如此寒酸的地方。”冷雪说罢转眼看向公孙玉,“若是此刻就带王爷进宫面圣只怕会打扰了陛下休息。若是王爷不弃,可随我等前往含香院暂住。” “侯爷,王爷,请!”公孙玉做了个请的姿势。 叶詹不再拒绝,也不问含香院是什么地方,只道,“多谢!” 离开了客栈,坐上了一辆漆黑的马车,车内由一颗夜明珠做照明灯,一路上谁也无话。 冷雪坐在叶琰身侧。公孙玉在外赶马车。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的样子,在车上叶琰和叶詹都睡了一个好觉。 当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太阳洒入了房内。叶琰缓缓地睁开眼睛。一夜无梦,睡得很好,很沉,醒来的时候脑子一片清晰,但头依然昏沉沉的。坐在床沿的是司空镜。司空镜将他扶了起来,“醒了就别躺着。” “我何时睡过去的?”叶琰问。 “听冷雪说,在来的路上就睡过去了。”司空镜道。 叶琰道,“你何时来的?” “让冷雪去接你的时候我就在这里了。” “你不恨我?”叶琰又问。 司空镜道,“我为何要恨你?” “我放走了叶詹,与他一起走了。”叶琰说。 司空镜道,“他是你的哥哥,你这么做没有错。” 29.再见晨曦也消魂,可怜独居孤独人 “你不怕我真的就走了?”叶琰吞吐着问。 “怕,可所有人都相信你会回来。”司空镜看着他道。“我也信,你一定会回来。” “因为你也算到,在湮国陷入险境的时候,我唯一能够找的人是你。”叶琰有些嘲弄的勾了勾嘴角。 “我……”司空镜先是一怔,随后又灵光一闪,难怪连司空鹤也那么确定他会回来。原来……竟是如此。 “你会帮我吗?”叶琰问。却没有抬头。 “阿琰!”司空镜勾起叶琰的下巴,抬起他垂下的脸,对着那红润的双唇,吻了上去,先是细细的品尝,温柔的撬开,舌头自然的滑入叶琰的口中,温柔的在口腔中来回。吻越来越深,呼吸越来越重。 斜入窗的阳光下映着两个黑色的影子,那两个影子原本只是很亲密的靠在一起,现在却已经纠缠在了一起,融为一体。 衣,散落在地,‘嘎吱嘎吱’的声音成了黎明的配乐,呼吸也越来越急促,赤裸的相拥,相吻,叶琰将头高高的抬起,泛红的脸庞尽是情欲之色,半醉半醒的眸子闪烁着勾魂的光芒,在热吻与抚摩中,他达到了高峰,身体一挺,一股热流喷射了出来。 “现在该我了……”司空镜奸笑的咬了一下他的耳垂。舌尖划过耳郭,不知何时,他的身体已经翻了个面,且正被一人死死的固定在身下。 “你……” 司空镜轻轻地对着他的耳背吐了口气,霸道的道,“不准说废话。”为此,司空镜还恶作剧的狠狠的捏了一下他胸前的红粒以作惩罚。 “不要……” “这是你欠本王的,玩了那么久的失踪,难道就想让本王这么放过你?” 火热的物体顶着他的身体,使得他呼吸略显困难,他不否认那是他想要的,可偏偏在这个时候他的脑子里还有另一个人的模样,还有另一场画面。 昏暗的房间,泛黄的灯火,纱帐之内,两人缠绵不休,他们所有的情谊,所有的誓言都只存在了一夜,一夜过后,一切都消失不在。 想着,晶莹的液体落出了眼眶,他紧咬着双唇,不让自己发出哽咽的声音,下体紧绷,任由司空镜如何最终也只能勉强插入一根手指。 “阿琰。”司空镜靠着他的耳,柔声唤道,靠近他的脸,锐利的目光清晰的看见那挂在他脸上,不知是泪还是汗的液体,司空镜心里一疼,手掌拂过他略显痛苦的脸庞,“如果真那么痛苦……不做便是了。”他妥协了。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妥协。 “傻瓜!”不知道为什么,他听到这话,心紧紧地就成了一团,明亮的眸子顿时一片湿润,松开紧咬着的唇,却只吐出了这么两个字。司空镜紧紧的将他搂在怀里,自责的道,“是我忘了,你才回来,一路长途爬涉,又历经那么多的坎坷……是我……” “你不会是不行了吧?”他调侃的抚过司空镜的脖子,欺身将司空镜压在身下,“那就换做我来好了。” “你这小狐狸。”司空镜忽的一笑,狠狠的在他粉白的肩上咬上一口,留下两排深深地牙印,“你竟是打的这主意,真是枉费本王一片好心。” 门外的黑衣男子手紧紧地握着一把漆黑的剑,室内的动静并不小。那一阵高过一阵的声响听得他两眼发疼,心揪成了一团。 冷雪走过来拍了拍习清阑的肩,“陛下快来了,你先去准备一下。” 习清阑听到后就轻声的走开了。 冷雪无奈的摇了摇头,习清阑对王爷的情他完全的看在眼中,以前,他以为是因为习清慕的缘故,王爷才一直不肯接受习清阑。可现在看来,当时他的想法是完全的错误的。 “阿雪!”公孙玉站在楼梯口冲这边大喊了一声。冷雪做了个安静的手势,走了过去。“什么事?” “哦,没什么,我看叶詹都醒过来了,侯爷应该也醒了,我就问问要不要也送点儿吃的来。”公孙玉道。 冷雪道,“不必了,王爷在。” “王爷什么时候来的?”公孙玉放高了声音。面露惊讶之色。 “一会儿陛下来了,你先带陛下过去看詹王,他们应该有很多话要谈。”冷雪交代道,“我去调遣军队,别去打扰王爷。” “哦”公孙玉偷笑了两声,算是明白了,蹑手蹑脚的下了楼。 虽说是蹑手蹑脚,可那下楼的声音还是够响的。 “有人!”叶琰有些反抗的动了一下。惹来的却是一阵将身体撕裂般的痛。 “你才知道有人呀?”司空镜笑着捏了下叶琰的脸。“再说,有人又有什么关系,谁还不知道你我的关系?” 叶琰的脸被说得更红,司空镜轻轻地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 斜洒入窗的阳光已经渐渐地离开了房间,走的时候声音很静,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含香院里,该来的人都已经来了。该回避的人也都已经回避了。 司空鹤身着一袭便装,在一人的搀扶下走了进来,习清阑道,“叶詹在房内等着陛下。” “阿镜呢?”司空鹤的目光从中扫过,并没有看见司空镜的人。 “逍遥侯回来了,王爷……”习清阑有些难以启齿,吞吐了会儿道,“逍遥侯身体有些不适,王爷不放心离开。” “贪婪美色的东西,你也不需为他开脱,他那德性朕还是清楚的。”司空鹤有些不高兴的拉下了脸,毕竟这天下是要交到司空镜手中的。而这个永远都不会将天下放在人生第一位的司空镜也是他自己选定的继承人,所以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现今司空镜还是将叶琰看的如此之重,而自己又没有多少时间了,这让他很放心不下。 “先去看看詹王,别让人久等了。”司空鹤道。 “是!” 习清阑搀扶着司空鹤去了叶詹的房间。 叶詹早已起床,站在窗口,内力极深的他已经凝神站在窗口很久了,这里的一切都没能逃过他的耳朵。 房门是敞开着的,看着那背影,司空鹤松了口气,一切都如他所料,只是下一步的路有点风险,不过他觉得自己还是能够把握。 “詹王殿下,我朝陛下来看您了。”习清阑用难得的尊敬的口语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30.今日帝王旧情人,未泯情里皆是仇 叶詹很没有礼貌的直视着司空鹤,空气好像就此凝结,两人都相视不言,习清阑似一阵风般的退了出去。房门合上。“又见了。”司空鹤走到叶詹的身边,两人并肩站在窗口,从背影望去,真像一对佳人。 “没想到你会是梨姜的皇上。”叶詹平淡的道,语气里丝毫没有意外的惊讶。 “过往的宴会上,你我并未少见,没想到你却从未看到过我。”司空鹤侧身斜倚窗棂,有些失望的道。“需要喝一杯吗?” ‘需要喝一杯吗?’那个秋季,明月照亮的夜让人陶醉其中不忍自拔。那段时间,是他与他的父皇定下了那个可怕的计划的时间。心里解不开的结,皇宫内沉闷的气氛,他似逃亡般的离开了皇宫。接下来的几个月他一直乘着一匹马,一路不停地走,不停地跑,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那里有望不到尽头的沼泽,有火红的枫叶,有鸟语有花香,有着他从未享受过的宁静。那里还有一栋木楼,木楼有两层,坐落在绿篱围绕的院中,他不自禁的走了进去,敞开的大门内是直上二楼的楼梯,他前脚刚踏入,就听一个飘渺的好似不存在于人世间的声音缓缓响起:什么人? 声音十分的缓和,十分的低沉,给人一种信任和温暖的感觉。 他抱拳行礼道:在下叶詹,不慎闯入,还请主人恕罪。 楼上的人沉静了会儿,道:上来吧,陪我喝一杯。 他走了上去,一个人安静的坐在一张竹椅上,那人右手握着白玉酒壶,左手握着白玉酒杯,酒壶高高的提起,倾斜,酒水倒入杯中,一串轻灵悦耳的声音如珍珠落盘一般的响起。他听的有些痴了。 那人缓缓地转过了椅子,椅子的脚上有四个轮子,是可以转动的。看那人转过来,虽是一张很美的脸庞,可面色却苍白无色,留着些酒后的红晕,让人看得有些痴迷。 见他痴呆模样,那人问:需要喝一杯吗? 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看着那人说:你病了? 身体不是很好。那个人若无其事的回答,又仰头饮尽了杯中酒。 他又问:你不能站起来吗? 那人依然没有回答,给他倒了一杯。 两人就一直这么安静的喝酒,他在木楼里停留了七天,七天里发生了很多事,他们宽衣相待,他们亲吻,他们相拥流泪,他们也疯狂流汗。 最后,他们分别了,离开的时候他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人也对他笑了笑。他说:我会忘了你。 那个人说:我从不奢求你会记得我。 两人说罢都云淡风轻的笑了笑。脸上轻描淡写的浅浅哀伤一闪即逝。 虽然两人在一起了七天,也做了很多很多不该做的事,可在这么久的日子里,他都没有见到那个人站起来过,除了喝酒,吃东西,便是沉默,睡觉,疯狂的索取着对方的肉体。 那是最疯狂的日子。没想到那疯狂过后,分别之后,两人还会再见。 叶詹苦苦的笑了笑,看着司空鹤已经完全没有了生色的脸庞,问道:“病还没好?” “我活不了多久了。”司空鹤的语气依然云淡风轻。 叶詹平静的面色下,一颗心不知所措的疯狂跳动着。司空鹤道:“我已经让人去调遣兵马了。” “多谢。”叶詹抱拳道谢。 司空鹤道,“你送逍遥侯回来是大功一件,这是梨姜应该做的。” 叶詹看着他,他继续道,“况且此次风波皆应梨姜焚灭黑莲谷造成,我应该这么做。” “既然应该这么做,又何须等到现在。”叶詹也轻声细语的挑开了话。 “如果不等到现在,逍遥侯只怕不会回来了,而你也永远都不可能知道我到底是谁。”司空鹤略显高兴的道。 叶詹一怔,原本他已经将那不应该出现在他人生的‘七天’忘了,可当他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又想起来了。而他也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也记得他。或许这就是身份的魔力吧。一个人的身份就注定让有的人记得一辈子。 他们在房间里单独呆了一刻钟,没有人知道他们在房内聊了些什么。 离开后,皇帝带着他去了皇宫,当夜便设宴,邀请大臣,宣告逍遥侯平安回来的消息,然后又颁下会出兵搭救湮国的旨意。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当然,这些感到意外的‘所有人’中并不包括那个掌控这场游戏进展的人。 司空鹤神秘的笑了笑,招了招手,习清阑将耳朵贴了过去。司空鹤对他说了一句,习清阑便走到冷雪身边,对冷雪又说了句什么。然后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最终的目光落在司空镜和叶琰的身上。 司空镜紧紧的握住叶琰的手,无情的将叶琰从人群中拉了出去。 安静的连灯都没有一盏的地方,司空镜道,“今夜会出一些事。” 叶琰道,“那又如何?” “这件事应该会有些不平常。”司空镜道。 “不平常的事那么多,何止一两件。”叶琰道。 “你知道吗,陛下明里派兵搭救湮国,借詹王平安送你回国的名义,暗里已经让冷雪派出去了人几千暗杀高手。这些人会一前一后的到达湮国,湮国得救之时便是与梨姜合并之时。”司空镜道。 叶琰怔了怔。这个他并不是没有想到。 司空镜道,“两国交战从古到今从未停过。为何陛下会主动安排这些,而且这一切又都似筹划已久,这一点你不可能看不出来。” “这是你们的事。”叶琰道,好像这一切都身不关己一般。 “阿琰。”司空镜沉重的将头靠在叶琰的肩上,“今夜,过了子时你就走吧。和叶詹一起走。回到你的家去,我相信,你一定不希望你的家人死在别人的手里。” 叶琰楞住了,司空镜道,“刚才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你拉了出来,同时也让人暗中通知了叶詹,算算时间,他应该也离开皇宫了。” 叶琰抬起下巴,看着司空镜。 司空镜不忍避开他质问的眼神,只是轻轻地吻上他的唇,然后不舍的离开,“相信我,等我们再见的时候,必定是我们共登九五,同守天下之时。” “我若不走呢。”叶琰犟着道,他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那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那件事也一定会关系到他的一切。司空镜道,“你的国家,你的父亲,你的子民都在等你。” 叶琰邪魅的笑了一下,好像这些真的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似的,扬手勾上司空镜的后脑,司空镜低下头,叶琰吻上他的唇,在他的唇上留下深深的牙印,浅浅的腥味在两人口中散开。 叶琰道,“如果你能让我上一次,我就走。”坚充满威胁决的眼神,书写着诀别的伤感。 31.不见天明人情灭,不眠夜里两决绝 对上叶琰坚定且不服输的眸子,司空镜道,“你当真就那么想……” 叶琰眸光一闪,“谁跟你说玩笑。” 司空镜一本正经的道,“那你可悠着点,别闪着腰了。” “你!”叶琰脸唰的一下红了起来。司空镜将他搂在怀里,笑了一番,“好了,等你回来,我一定让你干一次,所以,你一定要回来。” “想得美!”叶琰狠狠的在司空镜肩头锤了一拳。司空镜皱了皱眉头。两人紧紧地拥吻在一起,在冰凉的地板上来回翻滚,衣很快就被拔落在地。 司空镜的手往他的身下探去,叶琰狠狠的抬起脸瞪了他一眼,似有威胁,司空镜翻了个身,两手一摊,平躺在地上,“你来吧。”说着便勾住叶琰的下巴,“不过你要答应本王,一定要回来,一定!” 叶琰定神看着他。此次一去,生死不知。此次他留,也不知明日如何。今日一别相见无期。他想要将他占有,用那种最原始的方式将他占有。 热吻使他流出了眼泪,冰冷的地板刺痛着后背,不知何时有调换了位置,他又被压在了身下。他不再反抗,附和着享受着。 这一次,谁也没有进入谁的身体,只是在热吻和抚摩中度过了沉静的时间。子时的钟声已经敲响。 叶琰穿好了衣,身形一闪便消失不在,却还有清冷的声音留在假山之后,“记得你说过的话,等我回来!” 司空镜沉重的点了点头,他应该相信他会回来的,可他却始终不放心。总觉得还有什么阴谋在等着他。 “陛下,逍遥侯已经离开皇宫了。”说话的是习清阑。司空鹤听罢略满意的点头。宴会中,冷雪已经不在了。 司空镜独自走了回来,众人皆问逍遥侯去了何处,司空镜简单的两句就忽悠了过去,然后走到皇帝身边,司空鹤也离了席,随着没过多久大家都各自回去了。 灯火一直燃到深夜。这本来就不是一个平静的夜,可偏偏这个皇宫却平静的不像话。 宫外,两匹黑马飞驰着。马背上的人喘着粗气,一直不停的抽着马,赶着路。月影下,还是有几道黑影追了上来。 叶詹忽的勒住了缰绳,对叶琰道,“琰儿,你先走!” 叶琰并没有理会叶詹,骑马靠了过去,一鞭子狠狠的抽在了叶詹的马屁股上,马儿拔踢就跑。 “叶琰!”叶詹扯着似疯了般奔跑着的马,又不停的回头看,叶琰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来的人都黑巾蒙面。一个个都有着一双好似鱼鹰般的眼睛。 叶琰道,“派你们来的人是谁?” 没有任何人回答叶琰的话,所有人同时有了动作,拔出了藏在衣中的黑色弯刀,弯刀出鞘,擦的雪亮刀身闪耀着月华,耀的人眼花。 叶琰的目光如同锐利的剑一般从林中闪过,只见众人已经绕过他朝叶詹所消失的方向追去。 叶琰策马追去,拦住了众人,长剑出鞘,剑光一闪一闪,宛如闪电,剑光所经之处,枝桠断裂,唰唰的声音犹如狂风吹过,甚至还有树木拔根而起,拦住了去路。 黑衣人大惊,没有人能够想到看似柔弱的逍遥侯竟然还有如此功力。众人的目光积聚在一人身上。叶琰的目光也移到了那个人身上。那个人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区别,一袭黑衣,黑纱蒙面,一双美丽的眼睛有着似宝石之光般的眸光。 很快,叶琰就认出了那个人是谁,他心底微微一凉,不过很快那股凉意就消失了。因为临走之时他曾经交代过,一定要活着回来。那句话已经告诉了他这路上会遇上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每一件事都会威胁到他的安全。 “冷雪。”叶琰平静的叫出了他的名字。 冷雪扯下了面纱,“既然如此,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的了。” “这是王爷的命令?”叶琰问。 冷雪道,“天下都在庆贺侯爷平安归来,而侯爷却在这样的日子里抛弃大家而去。我是奉陛下之命来请侯爷回去的。”说罢,冷雪又补充道,“还有梨姜的恩人詹王殿下。” “你从不听命于除王爷以外任何人的命令!”叶琰坚信这一点。而冷雪却没有直接回答。“请侯爷随吾等回朝吧。王爷和陛下都等着您。” “既然如此,那便没什么可说的了。”叶琰冷道,手中的剑已经向冷雪刺了去。冷雪的速度也很快,剑如风,朝冷雪吹去,冷雪倾侧身子避开剑风,细长如玉般的手指轻轻地在剑身上一弹。叶琰紧握住剑,往后退了一步。 同时,其余人也都纷纷出招,向叶琰进攻。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就算他叶琰有着飞天遁地的本领也难以施展,被逼的死死的,最后连最简单的招式都难以施展,被逼向了角落。眼看一剑就要刺入他的咽喉,忽然一声雷声响起,一道闪电劈来,恰不巧的劈碎了那柄刺向叶琰的剑。 叶琰一怔,他的面前已经多了一个人。刚才的雷声和闪电不是别的,是一直箭穿过丛林发出来的声音,光,是箭头与剑身摩擦发出来的光芒,整个过程都太快太突然。 来的人轻松的展开手中折扇,手里拿着镜王府的令牌,冲众人浅笑,最后目光轻巧的落在冷雪身上,“阿雪,这是王爷的命令。” 冷雪面色木讷,稳稳的站在树端的枝桠上,俯视着这让他觉得尴尬和为难的画面。 “阿雪!”他又叫了一声。清澈的眸子上蒙着一层浅浅的雾水,“王爷的命令你也会违抗吗?” 冷雪沉静了许久,终于从树上跃了下来,黑衣离身而去,一袭红衣如火般散开。公孙玉面露喜色,却只见冷雪用手中弯刀斩断了一截衣袂,红衣飞散,若血般溅向空中,然后随着风轻飘飘的落地,又被吹起,最后飘向公孙玉,公孙玉扬手接过,紧紧的握在手中。 “我懂了。”公孙玉绝望的仰头,神态悲凉,蒙在眸子上的雾凝结成了泪,落出了眼眶。 32.无情不道有情人,有心难猜无心人 “侯爷,你先走!”公孙玉背对着叶琰道。叶琰两手抱拳,向公孙玉道,“多谢!”简单地两个字,决然而去的身影。没有任何人上前阻拦。冷雪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公孙玉手中折扇绕着指尖旋转几圈,当在回过神来的时候,折扇已经不在手中,他的手里已多了一柄剑。剑长三尺,剑身明亮若雪,冷雪静若雕塑般站在他的面前。公孙玉缓缓地抬起下巴,剑如虹,一闪而逝。一瞬间,公孙玉已站在冷雪身后,冷雪的脸上多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剑伤。手指长的伤口印在冷雪倾国倾城的脸上。 冷雪缓缓地扬手擦去脸颊上的血迹,“一生缘,尽于此。” 清冷的语气,淡然无神的眼。公孙玉看着他笑了笑。“谁敢往前一步我就杀了谁。” 众黑衣人安静的站在原地,并不是因为他们害怕公孙玉,而是在等冷雪的命令。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冷雪舒了口气,空中一朵烟花散开,“他们已经到了宇城,我们回去。”冷雪仰头看着空中绽开的烟花道。 公孙玉一直看着他,直到他的背影完全的消失在了视线之内。 丛林,风吹过,鸟跳跃,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司空镜站在草丛间,习清阑站在他的身后。两人都看着前方,蓝蓝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习清阑有些心虚的张了张口,却也没有说话。 从早上到正午,然后便是现在,天的另一边染着夕阳的红晕,山头飘浮着美得虚幻的云彩,司空镜道,“我等了你太久了,没想到最后还是要我来问这些问题。” 习清阑单膝跪地,一手握剑,剑尖插进了地面,他低着头,另一只手垂落身侧,“将来陛下会亲口告诉王爷的。” “你是本王的人,不是他司空鹤的人。”司空镜愤愤的道,有些失望的看着他。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年早已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了。他的心里承受着太沉重的感情,背上背负着太多太重的不属于他的责任。 司空镜从他的身边走过,“以后你不用再跟在我身边了。”这是他最后的仁慈,面对背叛过他的人,从来没有谁活下来过。对于这个少年,是一个例外,或许有一天,就算这个少年出卖了他的一切,他也会云淡风轻的道:没关系,都是身外之物。 这是唯一一个可以让他如此慷慨的人。 “王爷!”习清阑仰起脸看着他。司空镜的脚步没有停,一直用不快也不慢的速度往另一方走去。 “王爷!”习清阑又叫了一声,希望他可以停下。可司空镜却一点反应也没有,风吹着他的发丝和衣袂随意飞扬,略显落寞的背影让习清阑心中多了些负罪感。 “陛下这次派冷雪前去并不是真的要杀侯爷!”习清阑忽然道,说完这句话他的眼中已经含满了泪。“王爷!陛下没有要伤害侯爷的意思,只是……只是想拉开侯爷和叶詹的距离,不能让他们同时到达湮国。” 司空镜缓缓地回头,看着他青春的模样,一时之间,心里竟然有些失落,至于为何,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司空镜面不改色,继续问,“还有呢?” “陛下本意是要借此机会与湮国达成联盟。然后一起收服其余小国,再灭了湮国,一统天下。”习清阑咬牙将话说出了口。 “他为何会让你知道这些。”司空镜似喃喃自语般的问。 “因为他交代过。”习清阑道。这个‘他’不是别人,正是习清慕。那个冷漠到无情的人,忽然而来又忽然而去的人。没有人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他总是在一些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或许他的下一次出现又会给这个世间带来一些悲剧。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司空镜问。 “他回来的时候,计划就已经开始了。一开始让侯爷领军攻大黑莲谷确实只是私心,那时陛下好像就从这中间看出了什么,然后计划就一步一步的展开了。”习清阑道。此刻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深深地刺痛着他的心,那些话他都曾答应过别人,绝不会告诉司空镜,可现在他却每字每句清晰的说给了司空镜听。 “不过听陛下的口气,这些事好像从先帝起就已经开始计划并且慢慢的实行了。”司空镜回忆着司空鹤近日的行为缓缓地道,语气沉重的不像话。说着,司空镜又顿了顿,提步继续走,“或许,他这么做是对的。” “王爷?”习清阑不明白。 “走吧。”司空镜回头望了他一眼。习清阑收住了脸上焦急的表情。紧跟在他身后,一切都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从习清阑此刻平静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刚才他着急的差点哭了出来。 他安静的走在司空镜的身侧,司空镜笑了笑,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惹得他满脸绯红,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胡乱跳动。这可以说是司空镜第一次碰他。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司空镜也会伸手去碰他的头发,还会对他露出浅浅一笑。 而就是那一笑,已经足够让他觉得死也无憾了。有的时候,年轻的心就是那么的傻。年轻的时候,都太年轻了,没有亲情,也没有朋友的他只看到了那一份类似虚幻的感情。偶尔一次荣幸,让他尝到了那份感情带来的甘甜,便让他就此陷入其中,心甘情愿的为之沉沦。 时间从未停止过,一天,两天,三天……七天后,司空镜收到了消息,叶詹已经到湮国了,十天后,皇帝派出去的军队也赶到了湮国境地。十五天之后,叶琰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一路上叶琰所收到的阻拦几乎从未断过。所以速度也慢了很多很多。所以在他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也早已疲倦不堪,此刻他唯一能做的,最想做的就是找个地方好好的睡个觉,然后在洗个澡,最后在好好的吃一顿饭。 司空镜看着手中的信,一张脸绷的更紧,握着信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口中不自禁的念着:“他到了,他到了!他平安的到了——” “王爷。”慈祥而低沉的声音在司空镜耳边响起。司空镜闻声抬头,四十多岁的管家含笑道,“王爷,管事公公在外等着王爷,说是陛下召见。” “可知找本王所为何事?”司空镜问。这是这半个月以来,他第一次收到叶琰的消息,所以情绪也格外的兴奋。 “公公没说。看样子好像很严重。”管家说。 司空镜道,“本王知道了,这就去。” 33.一喜一悲一天涯,两处相望互不知 皇宫,和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司空鹤的脸上只剩下卡白之色了。司空镜进入皇上的寝宫并不需要通报,所有人见是镜王爷到来,都纷纷避开,大门敞开,司空镜走入,门缓缓地合上,尽量不弄出一丁点儿的声音。 宫内,只有两盏烛火轻微的摇晃,司空镜打开抽屉,从中拿出一颗散发着皎洁光芒的珠子,司空鹤艰难的扬手制止了,“光线暗点好。”气若游丝。司空镜一听,浑身都颤了颤,急忙走到床边,扶起司空鹤,“陛下,怎么会这样?” “朕的这点时间是景央用自己的命换来的,朕知道。”司空鹤喘息着道。紧握着司空镜的手,“答应朕一件事。” “陛下请说。”两人对视的眼神严肃。 “天下,只能是司空家的。”司空鹤道,“答应朕……你能做到!” 司空镜道,“臣一定会做到的。” “咳咳……”司空鹤又痛苦的咳嗽了两声,“这并不是朕有心为难你,只是朕不甘心,你的父亲,景央,还有她……为了这天下,已经死了太多人了。阿镜,答应朕,别相信任何人。” “陛下,您身体不适,好好休息吧,臣知道该怎么做。”司空镜轻轻地来回抚着司空鹤起伏不定的身体,扶着他躺下。司空鹤推开了司空镜的手,“朕这一次闭上了眼,就怕再也睁不开了。” 司空鹤的手颤巍巍的摸到枕头底下,拿出了几样东西,玉牌、短剑、锦囊,“等你没有办法自己做决定的时候在打开锦囊吧。” “臣知道了。”司空镜接过东西,司空鹤在床上躺了会儿,缓了缓气,又继续道,“朕走后,别为难冷雪,他也有自己的难处。” 司空镜愣了愣,但也点头应了。没想到皇帝还担心这事。而他又怎么可能会为难冷雪。 那天,皇帝找他去就说了这些,可从皇帝的脸色看来,只怕所剩的时间也不多了。第二天,司空镜就收到了一道新的旨意,他被封为储君,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对此他也做了很多的准备,可等这一切真的到来的时候他的心是悬空的,整个镜王府看上去是那么的热闹,而他却觉得空荡荡的,伸手所触碰到的是空荡荡的,带着些温热的气息。 整个人显得有些麻木。在司空镜的身后忽然多了一道影子,司空镜望着地上的影子,看着影子随风摇摆的衣袂。司空镜深深地吸了口气,紧张的握着的手舒展开,随意垂下,“你怎么来了。” 冷雪道,“恭喜镜王爷。” “公孙呢?”司空镜问。 “他没回来吗?”冷雪问。 “自从上次让他去送逍遥侯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司空镜道。冷雪皱了皱眉,“冷雪告退。” 司空镜并没有说话。公孙玉并不是没有回来,而是回来了又走了。 然而,就在司空镜被封为储君后的第三天,皇帝驾崩了。司空鹤的死并不突然,当圣旨和玉玺落到司空镜手中的时候,司空镜只是面无表情的接过。还有那个锦囊,还有那些他想不通的事。 “殿下,登基大典就定在明日,这是先帝的意思。”冷雪道。 司空镜并没有任何的意见,这一步是在去年的时候他就和司空鹤说好了的。不眠的夜,司空镜自然的伸出右手,所揽到的是虚无的空气,是看不见而又确实存在的空气。“阿琰!”司空镜呢喃的唤出他的名字。 他们说好的要一起登上九五之位,可此刻,叶琰远在千里之外,根本就无法赶回来,他登上至尊之位,却要违背一个承诺。他也相信,他一定会明白的。 又是国丧,又是新君登基。这是个悲喜交加的日子。 这个消息传的很快。 叶琰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笑了笑,回望着梨姜所在的方向,叶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我们会赢的。” 叶琰看着他,眼里流溢出的是嘲笑。他没有说话。 梨姜暗中派来的人早就赶到了湮国,并分为两队,一对帮助湮国对付其余小国,一对留在暗中,等两败俱伤之际在行动,打一个措手不及。再加上那些借帮助湮国而来的军队,对付残余众人已经足够了。 这个夜,就是叶琰听到司空镜登基的这个消息的夜。习清阑手里正握着镜王的令牌,指挥全军,一举拿下湮国。 风起云涌,原本悬挂在空中的皎月忽然隐匿在了黑云之后,大地失去了光辉,火把的光芒将夜空映的红红的,和血一般的红。这个画面叶琰已经不止见过一两次了,每一次都会让他觉得心寒,而这一次的感觉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这次是心凉,冰凉如水,流遍了全身。 冰冻了整个身体。“哼!”叶琰冷哼一声,眼神冷漠,先借帮助之名解湮国之危,再光明正大的攻打仅剩空壳的湮国,将其拿下,真是费劲呀!叶琰真么想着。越想,两唇咬的越紧。 而就在他被‘冻’得连动都无法动的时候,习清阑却安静的站在他的面前,用极淡然的语气道,“侯爷,这是陛下的命令。” 见叶琰不动,习清阑又道,“陛下让我们带侯爷回去。” “回哪去?”静若冰雕的叶琰开口问道,人依然不动,神态依然不变,只是动了动唇,平静的语气听不出悲喜,但了解他的人肯定能从中听出绝望。 叶詹上前一步,紧紧的握住叶琰冰凉的手,“告诉司空镜,他是我湮国的太子,不是你们梨姜的侯爷。” 习清阑点头以示听到,“陛下有令,叶氏一族,杀!” 叶琰闻声,缓缓地抽出被叶詹握着的手,双膝跪地,五首触底,连磕三个头,“很荣幸,能让他亲自下令。臣拜谢!”语气淡若清风。然后缓缓起身,“你是此刻杀了我,还是一会儿再杀我?” “沙场见!”习清阑道。 叶琰微微颔首,然后和叶詹一同离去,走入了湮国的都城。在湮国的皇宫,他的家里。他漫无方向的走着,走着走着,走到了他父皇的寝宫。犹豫了会儿还是抬足踏了进去,只见宫中无人,走近一看才发现龙床上斜躺着一个半裸的女子。 见那个女子,叶琰怔住了,女子对他笑了笑,招了招手,坐直了身子,原本披在她身上的一层薄纱滑落了下去,露出赤裸且完美的胴体。 “你……还活着?”叶琰不敢相信的看着床上的女人,他不确定这个人到底是谁,她是公玉央儿,还是公玉泠……还是谁?又或者,还是天下长得相似的人真的就那么多。 “不过这次是真的快死了。”床上的女人慵懒的扭动了下身子。用两根手指夹起那层黄色、薄纱披在身上,扭动着细细的腰肢走到叶琰的身边,右手一挥,门忽的一下闭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他死了……我……也快了……”女子似叹非叹的道。 而叶琰却还在想,她到底是谁。一样的脸,一样的神态,一样的气质,不一样的是,那两个是死人,而且他也十分的确定那两个人都死了。可这个人,与那两人一模一样的人,她到底是谁。 34.倾听风吹情飘摇,谁在安静的守望 女子娇媚一笑,又随手脱去了刚刚皮上身的黄纱,扬手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面具下是一张更加妖冶美丽的脸。完美的身躯,完美的脸,任由谁看了都会动心,可叶琰却默默地站着不动。女子纤纤玉指抚上叶琰的脸庞,“你当真就不动心?”女子不信的问,手试图往叶琰身下摸去。 叶琰往后退了一步,女子上前一步,“难道现在的我还不及往日美。往日那个寒酸的似个丫鬟的我可以让你动心,如今的我却让你看一眼你都不愿意?”女子依旧不信,继续往前。 叶琰正视着她,“你很让人动心,但你并非我所爱,更非我想要。既然非我所爱,又非我所需,自然不是我想要的。” “呵呵……”女子仰头轻笑,“看来叶詹和司空镜都该感谢我,若非我当初错走一步,你又怎会让他们所有。” 面对女子轻佻的语气,叶琰付之一笑,“阿镜会感谢你的。” 女子面色微变,她想到了叶琰会大怒,甚至会动手杀了她,可她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反应。女子轻蔑的笑着,口中喃喃的唤着一个模糊的名字,口中吐出了一口鲜血。 隔了许久,叶琰才反应过来,原来她口中所唤的只是一个“鹤”字。 她终究还是为他而死了。 这一场到底是计划了多久的计划。 叶琰走过去拾起地上的黄纱,披在女子的身上,他不否认,这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人,她是两国的皇后,她也是黑莲谷的主人,她更是曾经让他付出真心的女人。 一个比他大上一倍看上去比他还要年轻几岁的女人。她就像奇迹一样的存在。 他看她的眼神是鄙夷,也是佩服。他没有办法去否认,这真的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人。如果她不是一个多情的人,那么她一定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统治者。叶琰这样想着。 “父皇!”沉静的久了,心也明了,他这才想起,他来是来看他父皇的。可这深宫之中,他的父皇消失的无影无踪,宫内弥漫着各种草药混杂起来的味道。 叶琰穿梭在宫内,寻遍了整个皇宫,他所听到的只有厮杀的声音,闻道的只有草药的香气和血的腥味。 大军入城,所剩无几。 叶氏一族,全部都聚到了宫内,都在等待着死亡。 攻打进城的是梨姜的军队,隐藏在暗中的是数百位暗杀高手。 喧哗,充满了死亡味道的空间,叶詹回头对叶琰笑了笑,叶琰缓慢的走过去,步伐沉重,低垂的眼睑好像再也抬不起来一般。走到离叶詹只有三步之远的地方,叶琰停了下来,低沉着声音问,“父皇呢?” 叶詹扬手拂过他的脸庞,他扬手推开叶詹的手。充满敌意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叶詹。 “为兄知道自己错了。”叶詹小声的道,眼中含泪。 “已经不重要了,父皇呢?”叶琰又问。 “父皇没事。”叶詹道。 “他没事?”叶琰抬手指着皇宫,怒喝道,“我翻遍了整个宫城,都没有父皇的身影,他到底去了哪里?还是……”叶琰不忍说出来。那是他最尊敬的父皇,最爱的父皇。 “阿琰……”叶詹走上前,用尽全力将他拥在了怀里,清泪如珍珠般划过脸,落进了叶琰的衣襟。叶琰挣扎着,想要推开他。那从悬崖上坠下的心痛和绝望,那昏暗的灯火下的缠绵,那些都是会要了他命的回忆。 “放开!”叶琰咬牙道。叶詹死也不放,紧紧的将他抱在怀里,“如果……如果……没有那件事,你会和我在一起吗?”他断断续续的十分吃力的说完这句话。 叶琰已经取出藏在袖中的匕首狠狠的从叶詹的后背插了进去。叶詹依然咬牙道,“就回答我一个问题好吗?” “问这样丝毫没有可能性的问题,不是詹王殿下的风格。”叶琰冷冷的给了回应。 叶詹终于松开了抱着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脱离了宽大袖子的遮盖,所有人都看见了插在叶詹后背上的匕首,叶詹右手用力抬起,吃力的发号施令,“梨姜逍遥侯冒充太子叶琰,速速将其拿下!” 叶琰闻声脸色一变,待反应过来之际,两手已被人死死的拉住,丝毫没有反抗能力,很快就被死死的绑了起来。他只能用血红的眼看着无情的叶詹。 大军入城,接而又有一波军队从茫茫的夜色下远行而来。 叶琰心里一紧,暗道:莫不是梨姜又派军来了。 他被绑在城中最高的地方,叶詹已经发出了号令,梨姜的逍遥侯在此,谁敢乱动就杀了逍遥侯。 虽习清阑也知道他就是湮国的太子,可他却不敢动,因为他同时也是梨姜的侯爷,司空镜最在意的人。 此刻习清阑出现在湮国完全是因为得到了先帝司空鹤的命令,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背叛司空镜了,他不希望自己失去他对自己的信任。所以他只有选择不动,如果不是司空镜亲口昭告天下,梨姜没有这位逍遥侯,否则他绝对不会让他受到任何的伤害。——这就是习清阑,看似比谁都清醒,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迷茫。 “报!” 声音悠长,习清阑回头望去,来报之人火速跑来,单膝跪在他面前,“大人!叶链带兵打来了!” “什么?”习清阑皱眉问,‘嘚嘚’的马蹄声他也有听到,还有杂乱的脚步声音。确有大量军队赶来。 “赶紧派人通知陛下!”习清阑道。 “不用了。”一个声音悠悠响起,习清阑抬眼看去,只见公孙玉摇着折扇缓缓走来,“都下去吧,我有话单独对大人说。” 看着公孙玉一步一步地走进,习清阑倒了杯酒,“要喝吗?” “你说,我们都是谁中了谁的计?”公孙玉接过酒,浅抿了一口。 习清阑不明的看着他。 “说实话,平时看你并不笨,可怎么就会背着王爷做这些事呢?就因为他司空鹤是皇帝,所以他说的就必须去做?还是因为司空鹤和王爷的关系?” 习清阑听着不言。 “我们都是王爷的人,只为王爷办事。可偏偏在这件事情上,你和阿雪都……”公孙玉摇了摇头,“援军很快就到。” 习清阑听罢只觉不安,公孙玉道,“不过也别高兴的太早,这一次来的全是暗人,一共只有三千多人,能活着回去的却只有少数。但愿你能够活着回去。我只负责带回逍遥侯!” “他出动了梨姜所有的暗人?!”习清阑难以相信的道。 “知道就好!”公孙玉又抿了口酒,“我带了侯爷就走,至于你们,就各看各的实力了。” 35.最毒不过帝王心,幸拾一命心成灰 血溅,风吹,刀折。 只见一柄雪亮的刀往上空射了去,狠狠的钉在了叶琰的左肩。叶琰皱了皱眉头,俯视着那用刀砍自己的男人,凶狠的面孔,似鱼鹰般的双眼,他冷汗满身,痛苦开口,却始终没能唤出那两个字——‘父皇’。 “虎毒还不食子,这老头……”公孙玉无奈的摇了摇头。刹那的犹豫,只见一个红衣人已经飞身上前,光影一闪,绑着叶琰的麻绳一节一节的掉落。叶琰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整个人软塌塌的倒下,倒在了那红衣人的怀中。 “阿雪!”公孙玉不敢相信的看着那将叶琰救下来的人。人在怀,箭在飞,厮杀仍然再继续。红衣人抱着叶琰飞身而下,箭如雨,他似风,轻飘飘的落在公孙玉身前,轻缓的将叶琰交到公孙玉的手里,“先带他离开。” “阿雪!”公孙玉低声唤道,内疚与怨恨在心中纠缠,目光柔和。 对上公孙玉柔和的目光,冷雪走上前,轻轻地抱了抱他,“那天,对不起!”温暖的气息似春风般掠过耳畔。 “你……”公孙玉欲言又止,依在他臂弯中的叶琰凝眉呻吟了一声。 冷雪的脸上绽开一抹温和笑意,“相信我,我会带着大家一同回去!” “阿雪!”公孙玉不舍的看着他,不忍离去。 “我……”叶琰运了运气,缓过了神来。扯下一截衣袂,随意的绑住流血的伤口,“要走一起走。”说罢,他便已拔剑杀入了混乱中。 公孙玉紧追了过去,想拉住叶琰,却已有七八人围住了叶琰,另又有几人拦住了他。在那些人眼中叶琰就是梨姜的侯爷,刺杀詹王殿下的侯爷,是一个该死的人。 叶琰虽在愤怒中,可下手也留了两分情意,毕竟这些人都是他的子民。而那些人则是全力付之,丝毫不给他任何的退路。 “侯爷!”公孙玉追着唤道,想要跳出包围圈,却被围的更紧,连退路都没有。 叶琰看也没看他一眼,直往城外杀去。远远的地方,朦胧中,他看见叶链骑在马背上,杀着人,无情的眼神尽是杀气,所经之处尸骨满地,血液成河。这似地狱般的画面并没有让叶链产生任何的恐惧,反而,在他的嘴角,眼梢,还有一抹掩盖不住的得意笑容。 “父皇……”看着那近乎陌生的面孔,叶琰握着剑的手忽的一松,一匹高大的马从他身边飞驰而过,一刀斜斜的从空中劈下。出刀如风,丝毫没有收回的可能。面对要命的一刀,叶琰所看的不是刀,而是执刀之人,那人面色沧桑,带着几分病样,但人却仍然精神的要命,叶琰动了动唇,双眼直直的看着他,‘父皇’二字似清风般从唇边飘过。而那执刀之人却看也没看他一眼。 一缕清风,在充满腥味的狂风中,丝毫没有存在感。 就在刀锋触及他脸庞之际,他忽然被人扑到在地,一袭华丽的锦衣将他严严实实的盖住。叶琰惊愕回神,所看见的不是那将他扑倒的人,而是带着血汁划破空气的刀。 血汁随着刀身旋转的弧度在空中流转成一条美丽的弧线,溅在了叶琰的脸上。叶琰伸手扶住倒在他身上的人使劲摇晃,瞳孔紧锁,语不成声,面孔瞬间变得狰狞可怕。 公孙玉笑了笑,眼神迷茫,将一块玉牌交到叶琰手中,“王爷让我叮嘱你,别忘了临别时的话。” ‘好了,等你回来,我一定让你干一次,所以,你一定要回来……’叶琰笑了笑,扶住公孙玉。美丽的脸庞覆盖着血液,裂开的嘴角尽显狰狞笑颜。嘲笑般的自语道,“什么时候了,他就惦记着这个……” 公孙玉也笑了笑。笑容,轻佻,且知足。目光凝视着远方。 叶琰扶着公孙玉的腰,所触碰到的是满手的血,两人谁也没有弃了谁,相对一笑。在这场似游戏般的厮杀中,叶琰忘了自己是怎么倒下的。在两人都站立不起来的情况下,他们互相支撑着,谁也没有先倒下,谁也没有先闭上眼睛。 他不记得自己是何事昏迷过去的,映在他脑海最后的画面是一个人的模糊身影。那个人的模样有些模糊,他并没有看清,他只知道那个人很熟悉。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宁静的山野间,茅草屋中,硬邦邦的床上,醒来时所看见的是艳丽的阳光,阳光有些微红,像少量血液晕开在大量水中的颜色。闻到的是浓烈的药香。 “公孙……”想到昏迷前的画面,随时都可能死去的公孙玉,叶琰心里一紧,手拂过床沿,胡乱摸着,试图找到公孙玉。“公孙玉……公孙玉……” “来,先把药喝了。”温柔的语气,修长挺拔的身影挡住了阳光,叶琰缓缓地抬起头,凝神看去,只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影子也好像染上了血液一般,像血人,又像厉鬼,恐怖的可怕。 “阿镜!”不知是泪还是其他的什么,卡的叶琰睁不开眼睛,他只草草的看了一眼,又紧着闭上了眼睛。可仅仅只是那一眼,他就认出了那个人是谁。 司空镜在床边坐下,轻轻地吹了吹药,让叶琰靠在他的心口,舀起一勺子药汁,轻轻地吹了吹,又亲口尝了尝药味和温度,然后再送到叶琰的口中,“有点苦,不过本王的阿琰应该不怕。” 想着他哄孩子般的样子,叶琰忽的一下笑了出来。可这个笑却比哭还要难看。一口药刚入喉,叶琰只觉心里一阵难受,作呕,身子往外一探,痛苦的倒在司空镜的腿上,吐了一地。 “阿琰!阿琰!”司空镜着急的不知所措,目光从秽物上掠过,所吐出来的除了药汁还有血迹,他急忙撩起衣摆挡住,扶着叶琰躺下,“没事,你先休息会儿,我让大夫再换一剂药。” 叶琰皱了皱眉,并没多说什么,大概情况他已经明了。深深地吸了两口气,问道,“公孙玉呢?” “他,养着,放心吧,死不了。”司空镜努力的佯作轻松的道。 “你躺着,别动,我再去拿药。”司空镜叮嘱道,将被子给他拉上,好好的盖住,然后才抬着沉重的步子离开。 离开后,是习清阑来收拾好了那一摊秽物。叶琰安静的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肉体上的疼痛已经麻木了,脑海里的画面逼得他浑身直颤,可偏偏他又不想将这些表现出来,咬着牙,忍受着折磨,努力做出沉睡的模样。 司空镜坐在高高的树枝上,面色沉重。看着西下的太阳,树下的小道上缓缓地走来一个人,司空镜纵身跳下,走来的红衣人摇了摇头,“人没来?”司空镜问。 冷雪道,“百里大人病了,来不了了,香印会来,可我还是不放心……” “只要能救阿琰就可以,快把人请来!”司空镜急忙道,随即又道,“百里洋好好地怎么病了?” “让百里香印给气的。”冷雪道,“陛下可还记得那个黑莲谷的黑衣人。” 司空镜道,“当然记得。” “他与百里香印本来是对立的两方,不知怎么的,如今非要共结连理,一来二去的就把百里大人气的站不起来了。”冷雪颇为无奈的道。 司空镜也一怔,心里也乱成了麻,表面却依然保持着冷静,只因他是一国首领,就算是天塌下来,他也只能微笑着坦然面对。冷雪又道,“我从未听说过百里香印也会医术,加上对此人并不了解,我不放心他来!” 司空镜也不放心,踌躇瞬息,倾听越来越近的车轮声,司空镜道,“既然都来了就让他试一试吧。就拿百里洋来说,如果不是翻旧账时偶听几位老御医说百里洋医术高明,还有医仙之称,我也不相信他一个打仗带兵的武将有此能耐,为此我还专调查了许久,确认确实属实,我想医仙的儿子应该不差。你再去看看能不能将百里洋请来。”一长串的话,一气呵成,他的掌心却捏了一大把的冷汗。 冷雪应罢正欲离去。司空镜又招手叫住了他,道“把习清慕也请来吧。” “是!” 36.居不定魂归何处,茫无措守候身侧 冷雪前脚刚走,百里香印后脚就到,百里香印远远的看了司空镜一眼,不屑的落下了眼睑。命车夫加快了车速,马车从司空镜身边驶过,百里香印垂头玩弄着手中的珠子。忍不住又斜眄了司空镜一眼,司空镜皱眉不言。跟在马车后面。马车在茅屋前停了下来,百里香印轻身跳下马车,走入屋内,看着平躺在床上的叶琰,会心一笑,轻声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探了探叶琰的脉搏,又看了看叶琰的眼睛。然后从袖中拿出一个椭圆的黑色药瓶,柔声道,“把眼睛睁开点。” 叶琰应声睁开了眼,百里香印将瓶中的液体滴了两滴到叶琰的眼中,摇头叹道,“怎么弄了那么多血到眼睛里去了。” “一心要杀我的你怎么也来救我了?”叶琰用同样的语气回应着。虽然想不明白为什么,可他却已经明白,有太多的事越是不明白就越觉得清晰可见,就好像他的父亲为何会拿刀杀他一样。 “你倒是有点意思……”百里香印面上笑容更显神秘、奸邪,轻轻地扯下叶琰的衣襟,叶琰扬手勒住。百里香印笑道,“都是男人,何必害羞,若这伤口再不处理只怕再难痊愈。” “谁知你是杀我还是救我。”叶琰不领情的道。 “若不是看我父亲的面子上,我还真不情愿来这一趟……”叶琰又准备插话,百里香印急忙扬手打断叶琰,“你也别说太多话,就你现在这状态,能撑多久我可不知道。还是省点力气好,至少可以多活上过一时半刻。” 百里香印拿开了叶琰的手。缓慢的拉开衣领,温柔的扯开抱住伤口的布条,从药箱中取出药水,仔细的将伤口以及周围清洗了一次,又在重新将伤口包扎好。收工之时,百里香印似玉般的手指快速的在叶琰身上点了两下,“我暂且封住了你的内力,在痊愈之前,不可用武。” “……你”叶琰怒视着他,只觉浑身无力,甚至连睁眼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 “虽然我的父亲待我无情,可他还会保护我,跟你比起来,我真是该烧香感谢上天了。”百里香印看着面色苍白,气息衰弱的叶琰同情的摇了摇头。“我要走了,临走之时与你说一句真心话。——那就是,我救不了你。” 如同晴天霹雳的一句话,叶琰听罢只是微微的勾了勾嘴角。 看着百里香印拿着药箱离开了房间。叶琰松了口气,脑海里尽是司空镜的模样,他时而温柔时而霸道的笑。 刚合上房门,百里香印就看见在门口等候已久的司空镜。 司空镜并没有出声,给了百里香印一个眼神,百里香印跟着司空锦走去。两人在绿篱外停下。 司空镜问,“当真没救?” “既然担心,刚才为何不随我一起去看看。”百里香印略带神秘的问。 “他一定不希望我知道这个消息。”司空镜道。 百里香印两手抱在胸前,轻松笑道,“我只是说我救不了他。没说别人救不了。” “谁能救他?”司空镜又问。 “百里香一。”百里香印道。又将那个椭圆的黑色瓶子递给司空镜,“瓶中药水能清洗去他眼中残血。早晚一次,每次两滴,我虽救不了他,但至少还是可以治好他的眼睛。” “百里香一是谁?”司空镜接过药瓶问。 “我哥哥。”百里香印道。“只可惜了,没有人知道他身在何处。就连我父亲都不知道。” 司空镜紧锁的眉头又紧了几分,他从未听过百里香一这个名字,更不知道百里洋还有两个儿子。这是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自己不知道的事竟然那么多。天下在手,而他却悬挂指尖,随时都可能从自己手中消失。 百里香印又道,“线索倒是有一条,不过和没有也没什么区别。” “一年前,湮国太子被人当场捉奸,梨姜镜王爷被困沙场,就是那一夜,他在沙场出现过。”百里香印回忆着,已经久违的记忆又一次从现脑海。 月夜,他一袭白衣如雪,衣袂迎着夜风上下翻滚,在寂寥的仅剩尸骨和蛆虫的沙场,他看到了一个与他长得有几分相似的人,因好奇便走过去瞅了瞅,那人回头瞄了他一眼,同时一根银针向他飞射了而来。银针插在他的心口,入体三分,百里香印当场惊住,若是那人在用力一分,只怕自己的小命当场就给报废了。 “你是谁?”看他缓缓走近,百里香印紧张后退。 “是你?”那人疑虑的看着他,手指转动,手法巧妙。抽出了插在他心口的银针,未带出一点血迹和疼痛感。 “你认识我?”百里香印问。 “我叫百里香一,是你的亲哥哥。或许父亲并未提起过。”那人说话的语气清凉,皎洁的月华覆盖着大地,似薄薄冰雪,寒气侵蚀着百里香印全身。 等百里香印反应过来之时,那自称是他哥哥的人已经远去,只见半空中一抹似白狐的影子晃过。百里香印也紧随而去。月下,一人骑着黑马一路狂奔,也似在追着那白狐跑。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哥哥,那也是他最后一次见自己的哥哥。为了证实这件事的真实性,他询问了自己的父亲,确定自己有一个叫做百里香一的哥哥,只可惜当他问及自己亲哥哥的下落的时候,他的父亲却哑然无言,摇头叹息。 “翻遍天下,我也会将人找出来。”司空镜捏紧了拳头,百里香印道,“只怕是你还没翻遍天下,他就已经死了。” 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他回望着木屋,神态哀凉,绞心般的痛狠狠的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百里香印提了提箱子,“找到我哥哥的时候记得帮我传句话,告诉他我要成亲了,让他来喝喜酒。”说罢,百里香印又顿了顿,接着道,“所以这次的医药费我就不收了。” 司空镜抛过一锭银子,道,“话我会帮你传的。” 人刚走不久,房门又被推开了。 叶琰刚刚入睡,睡眠很浅,一听开门的声音就醒了过来。“别动。”见他翻了个身,司空镜急忙跑了过去,轻扶住他,“好好躺着,会好起来的。” “公孙玉呢?”叶琰无力起唇,声音极小,说完几字便开始断断续续的喘息起来。 司空镜心疼的握住他的手,“他也在休息,过两天应该就没事了,到时我让他来看你。” 听司空镜这么说,叶琰才勉强放下心来,下巴微微的点了两下。因内力被完全封住,根本就使不出力气来,每动一下都觉得疲惫至极,刚说两句,睡意又上了头。 他紧握着司空镜的手,动了动唇,却没有任何的声音。 司空镜回握着他的手,强忍着泪,“好,本王陪你……永远也不离开……” 37.欲借浊酒解千愁,不若坦然对甘苦 躺在他的身侧,听着他断断续续的,沉沉的呼吸,司空镜心痛的揪成一团,好像正被一双无情的大手揉捏着。 “阿琰”司空镜将唇贴在他的耳畔,轻轻的咬上一口,浅浅的品尝,不忍松开,也不敢索要太多。 虽已疲惫不堪,倦的连眼睑都挣不开,可他的脑子里依然模模糊糊的无法真的入睡,清晰的感觉刺激着全身,曾经都化为泪水流了出来。泪顺着眼角流下,流入了耳。司空镜皱着眉头,连呼吸都屏住了,两人都默默的承受着。心里都知道彼此的痛,可却始终无法说出口,无法给彼此更多的安慰。吻去泪痕。司空镜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将他抱在怀里。无声的哭泣,泪从眼缝中挤了出来。 良久,忘了有多久,他在司空镜的怀里睡了过去。感觉到他的呼吸没有那么大的起伏后,司空镜不舍的放开抱着他的手,侧身躺在他的身侧,哪里也没有去,他只想陪着他。他也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就算没有百里香一这个人,他也相信奇迹会出现。自古以来,奇迹那么多,他相信已经几百年没有发生过的奇迹会在这一年里现身…… 哀伤无声,风吹花落,寂寞的伤愁随风飘摇。司空镜一直躺在他的身侧,看着他入睡,除了这张床,他哪里都不想去。 “陛下。”习清阑轻轻地晃了晃司空镜。 司空镜转过身,很快就恢复了理智,下了床,看了眼叶琰,然后才跟着习清阑离开。 “什么事?”离开了房间,司空镜低声问道,生怕声音大了一点就会吵到里面的人。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一点儿的担心和惊慌。 习清阑道,“幽儿来了信,陛下离京的消息怕是瞒不了多久了。” “以侯爷现在的状态看来,并不适合启程。”司空镜道。“你先回去带我处理朝政。” “陛下!”习清阑颇无奈的看着他。 司空镜又道,“帮我写道旨意,封幽儿为后。” 习清阑闻声面色微变。刚才他的眼神只是有些嫉妒,现在已经不知用何来形容了,是惊讶,是恐慌……幽儿本来只是一个无名无份的女人,只因有几分姿色,会玩点心眼,被司空镜看中,收入王府,被封为侧妃,对于一个这样的女人来说,能陪司空镜走到今天已经很幸运了。可此刻,司空镜竟然要封她为后,这无疑又要闹起一场风波。 可细想片刻,习清阑又明白了。要想压住这个还没有完全暴露在阳光下的秘密,更好的办法就是制造一个比这更能吸引人的嘘头,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司空镜闭了闭眼,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张人皮面具递给习清阑,“虽然做的并不是很像,但也能把人骗过去。”司空镜又叹息两口气,看着习清阑犹豫的接过面具,司空镜上下打量着他道,“你要偏瘦一点,也要矮一点,戴上面具的时候多套两件大衣,脚底多垫点东西,若非必要不要说太多的话,也不要有太多的行动。以免暴露,京中留的都是一群老狐狸,不可掉以轻心。” 习清阑咬牙应下,布满血丝的眼直勾勾的看着这个本该是天之骄子的男子,“如果他真的好不了……你会如何?” “他会好的。”司空镜道。说这一句他自己都不愿意相信的话。叶琰真的会好吗,全身上下十二处大伤,无数小伤。虽然每一道伤都离致命点差上半分,可那么多的伤,怎会不要人命……他的父亲真是狠心。竟然会用这样的方法来对自己的儿子,就算他假死过一次,投靠过敌国一次,可那并非他的本意,而他的父亲却不闻不问的就往他身上赐了那么多的伤,想要活活的折磨死他。每每想到这些,司空镜都全身生凉。 “你先去吧,路上小心。”司空镜手握栏杆,木栏被他捏的嘎吱嘎吱的响。习清阑走下台阶,只听‘咔’的一声巨响,声音缠绵悠长。干枯的木屑似雪花般飞向天空,然后飘落在地。 他十三岁就跟着司空镜,如今已经十九了,再过段时间就二十了。他曾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司空镜的人,可今日一见,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他。 六年了,六年前他亲眼看着司空镜和习清慕用最无情的方式告别。六年后的今天,他看到了最痛苦的折磨降临在司空镜的身上。六年前的年轻狂躁自我,六年后的冷静自若,孤独自傲。或许,也只有同是天之骄子的叶琰才配留在司空镜的身边。所以他选择了做回自己,一个只该生存在黑暗里的人,只为一人活,为一人死。 活,活在他的命令下。死,亦是死在他的命令下。 他只是一个听命于主人的奴隶,他心甘情愿的做他的奴隶,永远的听命于他。 放下那一段自己本不该拥有的情,走上黑夜的道路。 他换上了黑色的衣,带上黑色的纱笠,黑纱拉下,挡住了俊秀的脸庞。骑上黑色的马。马蹄‘嘚嘚’的响过不停,风‘呼呼’的刮着无止休。从此,只是一个暗人。这句话一直不停的绕着心扉,最后进入心门,永驻心头。 “吁……”一声轻喝,马儿回转过身,他掀开帽檐黑纱,似黑宝石般的双眸蒙着晶莹的光辉。他最后一次回望,然后又一次转身,夹紧马肚子,黑色的马鞭又使劲的抽了几下,“驾——驾——”声音一直没停。 马一直在跑,跑不动了,他就再换一匹,然后继续。天下是司空镜的,而他愿意用尽自己的全力去帮他守候。 小的时候,他坐在枫林下,除了练剑,便是仰望天空。那个时候习清慕问他:你有愿望吗? 他想了想,说:我希望能遇上一个让我心痛到绝望的人。 小孩子也想那么多!习清慕同情的摸着他的头,目光怜悯。 只有经历过绝望的人才是完美的。他肯定的回答。 习清慕不再说话,多年以后,习清慕将他送给了别人,那个时候他很伤心,可是不心痛!更不绝望,反而有些高兴。 一个人能改变多少人的命运? 一直很会计算的司空镜却算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黄昏临近。药的香气又飘来了。司空镜走到药棚,将装满药汁的碗捧在掌心。年迈的大夫看着他无奈的摇头。 司空镜道,“以后熬药就让我亲自动手吧。” “唉……”看着端着药缓缓走开的司空镜,老大夫叫住了他,“年轻人……” “还有什么要叮嘱的吗?”司空镜问,平静的神色里尽显哀伤,老大夫尽看眼里。 老大夫摇了摇头,罢手道,“药先放下,老夫先给你一味良药。” 闻言,司空镜大喜,见老大夫弯下腰去,司空镜凑过身看去,只见老大夫从墙边的一个破旧的木箱子里取出一个酒坛。 “年轻人,酒能醉人,也能使人看的更加清晰。来……喝完这一坛,能……” 司空镜摇了摇头,打断了老大夫的话,“多谢老先生好意,我很清醒,他生还的机会不大,但不是没有。我不会用酒来麻痹自己,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 38.执迷不悟是痴人,不清人情悔当初 看司空镜坚定的神态就知他说的不是谎话,老大夫捋了捋胡须,对着手中酒坛叹息了两声。他一生略人无数,似司空镜这般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执迷于情,不舍不弃,清晰于理,却又对幻象执迷不悟。 “阿琰,起来吃药了。”司空镜似没事人一般的轻声唤道,捧着药碗拉着根凳子在床边坐下。叶琰的喘息声,轻缓若无,并未愈合的伤口又渗出了血液。司空镜皱着眉头,脸色瞬间沉重起来。却仍旧不忙不乱的将药碗放在一旁,掀开叶琰的衣襟,手刚触碰到伤口叶琰就醒了过来。“你……怎还在?”说话的语气有气无力的。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司空镜努力的平复情绪。 叶琰看着放在一旁的药,凝了凝神,心里有些话始终无法说出口,只道,“我先喝药吧。”边说,叶琰已边伸出了手。才一个下午的功夫,他脸上唯一的一点颜色都退了去,整张脸苍白的宛如一张洁白宣纸,伸出的手微微的颤过不停。 深藏眼底的泪终于忍不住的滚了出来,司空镜随手一挥,药碗翻到在地,滚了几圈,静静的躺在药汁中间,看着汁液顺着地板细缝渗了进去,最后只留下一地湿痕。未碎的碗还在木地板上打着转。 “喝了也没用,喝它作甚?”司空镜紧紧的将人搂在怀中。叶琰轻咳了两声,司空镜这才发觉自己用力太大。错愕的松开手,扶着叶琰躺下,“阿琰,你一定要好起来。”除了这句近乎自欺的话,他再也说不出别的安慰的话了。 叶琰努力地扯开嘴角,笑了笑,“药都被打翻了,怎能好。” 司空镜默默无语。因说话太多的缘故,叶琰口中又躺了许多的血液,一张口血便似水般的往外涌,所以他只能忍着没有说完的话,闭着眼睛装睡,也似埋怨司空镜打翻了药。 沉静了会儿,或许是都想通了,也或许是都无路可走了。司空镜松开了紧握着他的手,略带哽咽的道,“我再去熬一碗来。” 关门声响起,他知道,他走了。脸缓缓地转向里侧,唇微微张开,血液顺着嘴角流下,染红了脖子和衣襟,浸入枕头和棉被。 昏昏沉沉的,看不到任何人,只看到一幕又一幕的刀剑相交,血肉横飞。 还有那迎面而来的一刀,冰凉的刀锋触及皮肤,也不知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什么样的伤痕。他想要伸手去触摸,却发现自己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他想要掩盖住浑身的伤口不让人为他担心,可他却无能为力。只能似死人般的躺着,等着人来发现还剩半口气的自己。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努力的保持着平静,让人认为他很好,不让人为他担心,可那个人还是担心得不得了,虽然那个人已经很努力的隐藏了,可他的眼神还是太犀利了,发现了。 果然,没过多久,门又被推开了。只是这次从门外吹来的风中没有药香,反而有一股清雅的兰香。 他想要去看来的人是谁,可他却连眼睑都睁不开。努力地想要运气提起半分力气来,结局是因为内心的挣扎又逼出了一口鲜血。 那带着一身兰香的人在床边坐了下来,正坐在刚才司空镜所坐的位置,他还掀开了盖着他的被子,从被子下拿出了他的手。虽然他动不了,也看不到,感觉也是模糊的,可那两根搭在他脉搏上的手指传来的温度却是真实的。 很快,那搭在他脉搏上的手指就拿开了,两根银针插进了他的身体。迷迷糊糊的,他只知道有一根插在额头的什么地方,有一根插在手臂上,没过多久,针又被拔了出来,又插在另外的地方。若是放在清醒的时候他一定知道银针插在了自己的哪一个穴位上,然后所带来的效果会有多大。 从他开始学习如何活下去的时候就在学这些东西,可现在别人正在他的身上施针,而他却只能任由摆布。 等他再听到声音的时候是在一觉醒来之后。他醒来的时候听到的不是司空镜沉重的呼吸,看见的也不是司空镜努力的忍着痛苦强作微笑的面孔。而是司空镜大发雷霆的吼声,怒气满面。 能让司空镜如此失态的人到底是谁?入眼的模糊身影他并不陌生。那一袭青衣更是熟悉。 “嗯……”咽喉里憋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司空镜立马收住了愤怒,指着门口让那人出去。那人丝毫也没有犹豫就离开了。出门的时候还不忘轻轻的把门关上。 “阿琰……感觉怎么样了,刚才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司空镜担心的问,神态略显慌张,和平时的他有几分不一样。 叶琰摇了摇头,“感觉好多了。”确实好了一些,虽然还是浑身没力,伤口也痛的厉害,可说完一句话后感觉并不是那么的累。不像之前,一句还未完就没有力气接着说下一个字了。 “他……我会杀了他的……”司空镜咬牙道,看着叶琰枕边的血痕,他绝对不容许有人这么伤害这个人。 叶琰沉了沉脸,根本没有多余的精神去思考,司空镜的手指轻抚过叶琰微微颦着的眉,“我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人这样伤害你。” 伤害……叶琰的眉头又皱的更紧了,司空镜的目光正落在他的枕边。 原来……只是误会……叶琰松了口气,可却没有办法亲口将误会说清,司空镜俯身在他唇上轻轻落下一吻,“你一定要好起来。” “我尽力。”努力了半天,也只说了这么几个字。 司空镜端过药碗,轻轻地吹了吹热气,腾出一只手来擦去叶琰眼边的泪,“真是的,怎么也是个男子汉,就算是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能老是哭呀,人活着,怎么可能不受伤。” 停了会儿,司空镜又道,“不过,都会好的。” 越听,泪反而流的更多,每一字每一句都触及到心扉,那来自心尖的疼和感动,他怎能忍得住。 “大人,在这样下去只怕……”老大夫欲言又止。 习清慕无神的看着已经来临的夜,“没事,就那么一会儿他还死不了。” “只是,那位公子的伤太重了,不应打扰……” 习清慕自然知道老大夫所说的打扰是什么意思,虽然他在门外,司空镜在门内,可司空镜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被他听进了心里。不同的是,一人是被感动的心疼,一人是被刺得心痛。 一次的离开,就注定一辈子都只能退步。如今他明白了,人心非石,孰能无情,所以在他知道司空镜派人去请百里洋的时候,他就已经火速的往这里赶来了。来的路上正碰到去请他的冷雪,就简单地问了一下情况,熟不知,他所见的比所想的要严重许多。 只是,更严重的不是叶琰的伤,而是他的心态。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坦然面对,却不知嫉妒和悔恨早已缠绵成网,深深地将自己缚住。理智能否战胜心魔,这才是他现在最担心的。所以他没有去打扰他们,他想要让自己看清一些。更想让自己安心。 更希望自己的心可以静下来,可以安心的去帮他,救他想要守护的人。 可他也知道,自己一定做不到。嫉妒也绝对不会容许他这么做。所以他在犹豫!也在等待!等待能让自己真正看破情爱的时刻到来,等待那束缚住自己的网随风散开。让自己可以安心的为天下之主做一些事。 39.就此一别各一涯,烦事锁眉乱难定(一) 呢喃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消没的无声无息,夜渐渐的安静了下来。风吹着窗棂发出了轻微的声响。房内的人也都安静了下来。叶琰喝完了药,司空镜并没有离开,他就这样躺在他的身侧,片刻都不愿离开,每时每刻都要听到他的心跳。 “阿镜……”迷迷糊糊中,记忆好像回到了小的时候,有人轻轻地推着他的肩膀,唤他‘阿镜’然后手把手的教他写字,教他练剑。 “阿镜……”那个人又叫了他两声,轻轻的推了推他的肩膀。 在温柔的轻唤中,司空镜清醒了过来,还未等司空镜开口,习清慕就抢先点了司空镜的哑穴,然后走出了房间。司空镜也跟了出去。一粒石子从习清慕手中飞出,打在司空镜的身上。 解了穴道,司空镜道,“你若……”话还未完全出口,嘴就被另一张嘴死死的堵上,一双刚劲有力的手死死的扣住他的两肩,使他连反抗的可能性都没有。他司空镜何时被人这般强吻过。 习清慕伸出舌头,有些生涩的撬开了司空镜紧闭着的嘴,动作有些僵硬。 良久,习清慕终于松开了他,“就当还了往年你欠我的。” 往年?若是放在往日这两个字一点会深深地刺伤他,可如今听着却只有内疚。习清慕道,“我带他去见百里香一,你先回京。” “我若……”司空镜刚开口,话还未说完,又被习清慕打断。 “别谈条件!也别反对!”习清慕道,“你没有选择的余地,能救他的人绝对不会在这里,也不会在京里。” “我要陪着他。”司空镜坚持道。 习清慕转过了身去,并没有打算接受司空镜的这个提议。 “我是一国之主,我有权利决定自己的事。” “正因你是一国之主,我才不能让你去。”习清慕似叹息般的道,“从你坐上那个位置的时候,你就不再是你自己,你做什么也都将不由己。” 这一点,司空镜很清楚,可他不会放任叶琰一个人呆在任何一个没有他的地方,无论如何也不会。他不知道这个想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心里萌芽的,也不知道叶琰从何时起在他心里竟然有了如此重的地位,他只知道等他发现这个人对他而言超乎一切的时候,他已经无药可救了,就算是回头也来不及了。 “我说过的话,向来算数。”习清慕说罢忽然转过了身,面对着司空镜,双膝跪地,五首触地,“请陛下相信臣,臣一定换您一个完好无损的逍遥侯。” 一句平淡无奇的话让他觉得无比的寒冷。 君臣有别,他们不再是师徒,他是君,永远都是,身在高位,注定孤独。 “请起!”司空镜深呼吸了一口气,扶起习清慕,“有劳了,老师。”语气沉重绵长。习清慕俯视着地面,司空镜两眼无神,看不见任何事物。优雅转身,他没有去看叶琰,也没有和任何人说话,楼上守候的黑衣人都出现在他眼前,他低垂着头,背影显得有些佝偻,落魄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需要多久?”踏入房门的那一霎,他犹豫了,可他没有选择。 “少则半年,多则数载。”习清慕道。 “朕给你一年时间,一年后,朕会亲自来接他回去。” “臣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司空镜本还想见一见百里香一,可他也很清楚,若非百里香一自己愿意,否则旁人绝对见不着他,似乎高人都有这样的怪癖。 夜里,司空镜并未入睡。一直坐着,没有点灯,窗外的月光特别的明亮,铺上月华的房间也显得有几分凄凉。 窗外好像有人偷偷的窥视着他,不过司空镜并没有在意,而是独自坐着。清楚的听到房外轻碎的脚步声,他努力的控制着自己,没有让自己追出去。 第二天,一切都和往常一样,疲倦的睁开眼睛,司空镜这才发现昨夜自己竟然就这样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房间里还弥漫着迷香的味道。司空镜揉了揉太阳穴,动了动身子想要站起来,却发现浑身无力。心中暗自大骂,原来习清慕竟然如此的不相信自己,临走之时还不忘了给自己下药。 清晨的阳光洒了进来,房门被推开,先走进来的是冷雪,冷雪的一袭红衣和往常一样,冷峻的面容多了几分沧桑,红润的嘴唇也微微泛白,这些日子,他也累了。那一场战争过后,冷雪也未睡过一次好觉,一直都在奔波着。 “陛下,该回宫了。”冷雪微微弯腰,低垂着头。 “嗯。”司空镜颔首,却迟迟未动,看了看跟在冷雪身后的两个黑衣人,挥了挥手,那两黑衣人自觉地退了出去,并关好了门。 司空镜道,“湮国那边可有消息?” 冷雪摇了摇头,道“湮皇后自缢,叶詹重伤,除此再无其它。” “叶链呢?”司空镜又问。 “完全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冷雪面露愁容,凝眉浅思,“就好像湮国从来没有过这位皇帝一般,关于他的一切都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 “甚至什么?甚至在湮国已经没有人听过这个名字了对吧?”司空镜问罢又答。沉重的叹息了一声,右手撑着额头,静了会儿,又愁着揉了揉眉心,又问“湮皇后是公玉央儿对吧?” 冷雪并未直接回答这个问题,“此事还是回京再谈吧。这些天陛下也累了,龙体要紧。” “杂绪理不清,怎能安心休息。”司空镜道,“说罢,朕听着。” 听着语气,他也累了,煞白的脸色也很明确的告诉旁人,他已经很累很累了。可他还在坚持着。 冷雪从袖中取出一副画像递到司空镜面前,“这是从湮国皇宫偷来的,据说画中人就是湮皇后。”冷雪也并不是很确定的道。画中人虽也貌若天仙,但那并不是他们所见过的公玉央儿。 司空镜看了看画,嘴角浮现一抹冷笑。只说了三个字,“回宫吧!” 冷雪也不明白司空镜为何会是这样的反应。 一辆黑色的马车内坐着一个沉默的人。一路上都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提及忽然消失的逍遥侯。 司空镜闭目沉思,不知是在思念故人,还是在沉思国事。只知道他时不时就连深吸几口气,然后长长的吐出,面色越来越沉,眉头越拧越紧。 不停的赶了十天的路,途中出了喝水吃饭外他根本就没有动过唇,更未说过一个字。别人也不敢问,偶尔冷雪会向他汇报情况,他也只是轻微颔首以示听到。